第三十一章 席面

醉踏山河止梦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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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往山下走,自从有了大燕子死,引魂鸡出事的事,这引魂鸡也没人爱抢了,这公鸡也是耕子管程老大借的,当初老程家有事求耕子,耕子不也给拿钱了嘛,虽说该给的给了,该还的还了,老二家妻离子散的,这可跟人家耕子没关系,再说人家不是求上门了,难道说求你了脸一摔不理了?这不是东北爷们该干的事,尽管知道耕子怕是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么只鸡来。

    耕子引魂鸡一放,谁都怕招灾惹祸,最后被杨大宝抢了去,这货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这一年日子是真不好过,躺着四个多月,身上好几处骨折,命是真硬,愣是没死,谁都不搭理他,老娘也病的起不来炕了,他就是个混蛋,也不说找找人给看看,也是没钱了。

    接媳妇回来去了两次都没接回来,最后老丈杆子咬着后槽牙让闺女跟他回来了,在那个年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挑着走,摊上了谁也没办法。

    本来他是不想来的,他怕人多,再有人揍他,要不是他娘哭唧唧念叨当初不耕把他背回来,他一准没有命,他才不来呢,一路上他都在最后,埋土时候也往边上靠,生怕别人注意到他。

    到了耕子家他停都没敢停,就跑回了家,其实耕子家有好嚼谷,大青山的胡子给送来一角子肉,五十斤高粱米,半扇狍子肉(半只),这时候也顾不上了。

    当然这是张亚楠安排人送的,要不你以为谁?狗子?别说胡子狗子,现在去了乃子山,没在大青山,就是在他能有这好心?

    我朋友内蒙狗子也是个抠门的,管他要个黄金大盟都不给,你说我们兄弟的感情连个黄金大盟都不如吗?也就是把车卖了的事,这人啊,不识交。

    耕子也傻了,自己家都快塌窝了,哪来的东西?大青山胡子送的?我哪认识胡子?

    他也想到张亚楠,可他跟张亚楠话都没说过两句,那年月东北农村虽说不兴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张亚楠也算是小媳妇,跟爷们聊天也是招闲话的。

    收了东西也得招闲话,可是耕子没事,他除了干活,就是个傻子,张亚楠会看上他?大家伙用屁股想也知道冲着耕子媳妇。

    徐妈在张罗事,她是不能上山的,不光她,白事女人都不能上山,上坟女人去的都少,不知道因为什么,女人阴气重?作者问了老辈人不少次,也没问出个子午卯酉来,一问就是自古以来,我去你的自古以来,东北殡葬历史才多少年,满族人都是学的汉族人,有机会去东山老家问问,也许他们能知道。

    胡子来送东西,把徐妈吓一跳,她倒是不怕有人说通匪,自己兄弟的揍性她太清楚,可主家也没个男人,都上山了,她也得硬着头皮接下东西,村里各家娘们都不敢靠前,胡子啊,张亚楠的事才几天,其实她们也是多余,苗圃和鸡冠山(张亚楠娘家)这帮子胡子是不能碰的,碰了姑奶奶没准就得拿她的镜面匣子找你唠唠。

    她还得拖着瘸腿一点点把东西往院子里拉,还得让着几个胡子来喝酒,这也是老礼,谁家办事情,不管红事白事,不管是干啥的,只要不是要饭的,刚掏完粪,赶上了就得招呼人一声,人家吃不吃是人家的事,让不让是你的事,不让就有人挑理。

    几个胡子见她腿上有毛病,也没装大尾巴狼,把东西拿起来送到后厨,就骑马走了,他们也不敢多待,这地方离着林吉太近,真碰上穿官衣的,就得倒霉,再说一会指不定屯长就得来,虽说他们都认识,但背后打交道是一回事,这么多人面对面打招呼就是另外一回事。

    后厨的大师傅李建刚见了东西也乐了,他本是谁家有事四处帮忙,那年月别人拿猪肉狍子肉当好东西,可他真是总见,东北有句老话,“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子”,“瘦死的厨子也有八百斤”。

    当然这是夸张,不过不管啥时候,厨子都不是个缺嘴的行业,真到了他们都缺嘴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史书上写的“饿殍千里”“易子而食”的时候吧。

    那李建刚乐什么?主要今天的主家太困难了,肉是一分都没有,各种蔬菜倒是有,还很全,这可不是耕子家的,他这一年还哪有时间弄园子,都是邻居各家给凑的,也是那年月的规矩,谁家有事大家都帮忙,就是平时去谁家地里摘点青菜也不是个事,但不包括那几个好偷的人家。

    都是清汤寡水的青菜,这席面也实在是难看,谁家也不能把肉送来,荤油?想都别想,虽说本乡本土的,也都是泥腿子,嘴上不能说什么,也不会有人怪大厨做菜糊弄,可毕竟不好看不是,屯长要是来了,长辈们再一坐,那也太没脸了,耕子上门求的他,席面给办成这样他也没脸上前面来啊。

    这回有了嚼谷就好办,几盘肉菜一上,那帮子人能吃出个屁,油盐酱醋缺点就缺点,哎,耕子不也是个苦命的嘛,一起长大,上树掏鸟窝,下河抓泥鳅,谁跟谁都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

    屯长来了,耕子赶忙让到主桌,这老吴头当屯长这么多年,这种事也是驾轻就熟的,来早了不行,主家男人都上山了,他来了连个搭话的都没有,和娘们聊聊生理期?要脸不要?再说自己一个人坐主桌,烦人不?

    得估摸时间,上山的都回来,他再过来,即使像耕子家这样的,主家连个会说话的人都没有,(老庄家老几位在屯里本来就不受待见。)但是下山的人里可是不少爷们能搭话,骂这几句,损这几句,抬抬人,踩踩狗,也就开席了。

    其实他连饭都不想吃,一个屯子就那么大,谁家啥样谁不知道,耕子家又有什么好嚼谷,他能差了这口吃食?

    到地方都没等他开牙,就有人把胡子送肉,抬棺过河,大傻子让坟茔的事都跟他说了,大傻子那块坟茔地的事他早就知道,这附近山山水水的,家家户户的日子,他也是个老棺材板子了,啥不知道?至于让坟茔这帮人上山之前他就知道,大傻子老丈人老郭头和他念叨过,这事办的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