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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珠炮弹般的吐槽,让叶彩接不过话,听到最后才知道闹出个大雾。
大呼:“不是鱼雷啊,是御雷,御雷,神剑御雷。”
小杨老师汗颜:“你这什么口音啊,御雷,鱼雷,第四声,第二声,你分不清啊?”
叶彩咕哝道:“……乱讲,肯定是你耳朵有问题,我明明说的是鱼雷……额不是,御雷!御雷!我说的是御雷!”
小杨老师心力交瘁似的一连串唉声叹气,说:“行行行行行,是我听错了啊,别吵了别吵了,睡觉吧。”
叶彩就急了,“哎呀呀呀,你好赖皮,都没发表一下看法呢,哎呀呀别睡呀。”
摇啊摇,被反手拍了下手臂,火辣辣的,“睡觉。”
一拍就起效,叶彩好长时间没做声。
良久。
她摇,“妈……”
再摇,“妈?”
用力摇,“妈!”
床似要塌了,小杨老师一下坐起来,室内的黑暗中能看到两团怒火在燃烧,“……睡。”
“……哦。”
双手抓着被子,露出一个小脑袋,叶彩直挺挺的躺着,双眼眨巴眨巴,小嘴不开心似的微微下撇。她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让心里也安静下来。
过了半晌,看看身侧,也已经沉入了寂静。
她终于放下了什么似的鼻息长叹,翻个身,睡觉。
……
小杨老师看起来好美的样子。
碎花过膝裙的裙摆随风轻轻飘扬,身形婀娜。
站在很遥远的位置。
她笑容沉静,薄薄的唇瓣形成一个个好看的口型,一字一句,发音肯定特别标准,声音也肯定特别温柔动听。
无形中有一股紧张慌乱的气息突生,形成迷雾,从四面八方向小杨老师合围、聚拢,越是接近,小杨老师的身影便越趋于缥缈。
迷雾中跑出来一个小男孩,他来到小杨老师身前,仰起小脸,骄傲的笑。
小杨老师脸上的笑容更迷人了。
小男孩伸手去抓小杨老师的手,捞了一片迷雾。
……
“……小彩……小彩……”
“……快醒醒,上早操了……”
“这孩子,怎么哭成这样……”
眼睛像是被什么糊住了,又热又酸,用好大力气才挤出一点点缝隙。
眼脸上温柔的拂过一只白白的指尖,轻轻地揉啊搓的,好讨厌。侧头避开,用手背粗暴地揉了揉眼睛,再睁开,能看清了。
支起身子,坐在床上,没精打采的发呆,不时难受似的挤眉头。
白衬衫、黑色半身包臀裙的小杨老师斜坐在身旁床边,脸上无奈又宠溺的样子。
摸摸头,“做噩梦了?什么梦啊,跟我说说,我给你解梦。”
“……想不起来了。”
叹一声,小杨老师起身说到:“快收拾收拾吧,上早操了。”
一件网纱质的竹绿色连衣裙丢到头上。
小杨老师开始整理床铺。
仅穿着一条粉色***赤裸裸的抱着连衣裙爬到床边,套上小凉鞋,瞄了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套头穿连衣裙,微撅着小嘴嘟囔道:“这才几点啊,天都没亮。”
连衣裙套在身上,然后卡在头顶,胳膊都伸不开,急得四处乱撞,“妈,妈,我的头!”
被拽了过去,小杨老师站在身后,“吱”的一声长响,将拉链拉了下来。
“诶嘿嘿……”厚颜无耻故作大咧咧的穿好连衣裙。
橙色的漱口杯、斜立在杯里的牙膏和牙刷,和一条粉绒绒的毛巾递到眼前,“快去洗漱。都快六点半了。”
端着插了牙刷、牙膏的牙缸,肩上搭着毛巾,来到楼层右侧的水房。没几个人,都很赶时间的样子,从身旁来回穿梭而过。
来到水槽前,分别放好洗漱用具,挤出适量的牙膏,塞进嘴里,慢工细活的来回捅。哗啦啦吐出一口水,浸湿毛巾,揉脸。
踩着没精打采的步子往回走,还没走到,小杨老师踩着匆忙、轻快的步子迎了过来,接过手上的洗漱用具,“快点快点快点……”
带上本子、笔,跟着小杨老师,一阵跑一阵走,出了宿舍楼,穿过食堂前的空地,爬上通向办公室区的台阶。
小杨老师回了一下头,“还跟着我干嘛?快回教室啊。”
教室!?
“哦,噢!”
叶彩的小脑瓜子这才正式上线,抱着本子笔转身,一溜烟冲向另一条台阶。
晚有蝉鸣,晨有比蝉鸣还要厉害的地图炮——清脆的、咆哮的,或是像机器人声音的读书声汇聚而成嘈杂的噪音。来到教室门前,这噪音的攻势之密集几乎让人找不到半寸立足之地。坐在讲台前的圆头秃顶的老师,似乎也招架不住这攻势,头疼似的撑着额头。
杵在门口,叶彩生吞了一口空气,硬着头皮走进教室,挤进宝座上坐下。
从案头拿出英语书,四处看看,五六十人的教室里,不是死了没埋的,就是群情激昂的,很少有正常的孩子。
要是正常的,给人感觉就不正常。叶彩干咳了几声,开始朗读单词,声音微弱,怂怂的。不一会,瞥了瞥两旁,不是看上去嘴唇都没动的,就是嘴巴大开大合的,她舔舔嘴唇,咋咋呼呼的喊了起来。
喊了一会,再看看两边,好像没人发现她不正常。
整理好心态,她皱着小眉头说:“are、you、ok?”,接着一脸淡定:“yeah、sure。”于是开始按照自己的朗读习惯,活灵活现的模仿歪果仁的口吻拼读单词,还挑眉弄眼的,很入戏的样子。不一会就跟其他孩子一样,沉浸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
“当当,嘚当当、当当、当当嘚当……”
噪哄哄的教室外边,叙叙飘来轻快、激扬的广播音乐声,使她愣怔,克制不住的抖腿。
这什么节奏,竟如此蛊惑人心!
读书声渐渐稀散,随着秃头老师革命性的大手一挥,教室里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纷纷离开座位,三五成群走出教室,与其他班级小学生共同汇聚成水平线平均一米三、一米四的戴红领巾的人山人海。
匆匆系着红领巾,沉浸在“运动员进行曲”的时而激扬、时而婉转的节奏中,叶彩落在了队伍末尾,一阵跑一阵走,虽然有点期待,但更多的是在这份期待中所滋生的失落。
早操怎么了,晨跑怎么了,升国旗仪式又怎么了?
难道跟流着鼻涕的小孩子一起分享激动的心情么?
有个身着杏色连衣裙的小小身影从队伍里一点点漏了出来,渐渐靠近叶彩,又有意无意的保持距离。
下台阶的时候,杏色小身影避让到右侧,偷偷朝叶彩这边瞧。
看见娇娇,看到娇娇有些怯生生或者说是做贼心虚的样子,叶彩勉强挤出个笑容,跟着队伍下了台阶。
等她走出一段距离,娇娇连忙跟上来,脚步很快便趋于缓慢。
有所察觉的叶彩回眸,娇娇好整以暇的停下脚步。
叶彩接着走,娇娇连忙追上去;叶彩回眸,娇娇噔一下停下脚步。
在密集而活泼的人潮中,叶彩笑了起来,喊道:“过来啊。”
娇娇深呼吸,撅撅嘴,像根本不认识她的迈出步子融入人潮。走到差不多同一水平线的距离,叶彩经过一阵挨肩擦膀,横挪来到娇娇身边,冲娇娇嘿嘿的笑。
娇娇微鼓着小嘴,瞪着前面孩子的后脚跟,笨拙的扮出很淡定的样子。
叶彩说:“还生气呢?”
娇娇眨巴眨巴眼,似乎接不上话。
叶彩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娇娇,挑动眉毛,“别生气了嘛,生气起来一点都不美丽。”
不知是因为被指出不美丽,还是严肃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戏弄性的撞了一下,娇娇斜瞪了叶彩一眼。
叶彩手臂以向上的坡度搭上娇娇肩膀,说:“大度一点,世界才辽阔。”
娇娇深呼吸,说:“小、小彩,我跟你说,那个练习册,那个数学练习册……不能用了。”
叶彩说:“啊?不就破了一张么,粘起来照样可以用啊。”
娇娇说:“不、不能用了。我爸说不能用了。破了一张也不能用。烧了。”
叶彩隐约意识到不对,失笑道:“……不至于吧?你爸怎么、怎么那么怪啊?”
娇娇欲言又止,接不上话。来到操场,沉默中被兀自行进的队列撕离,娇娇也没给出进一步的解释和交代,这让困惑的叶彩有点小小的不安。
在四年级队伍中个头属于女孩子最矮序列的叶彩,站在第二列列首,在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圆头秃顶男老师的拨弄下,左右细微挪步。老师把粗肥的手臂搁在她头顶上、压趴了她的呆毛,冲队伍发号施令,“王小双,朝这看,对齐。胡冬,胡冬,把你腿砍了啊。”
队列调整得都差不多了,秃头老师叉着腰、腆着肚子站在队列右上角,张望着主席台,和隔壁五年级的瘦高个班主任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操场上仍然闹哄哄的,胆大的孩子从整齐的队列中探出身你踢我我拍你一下,完全没有一点在这种场合中该有的肃穆。
一阵刺耳的嗡鸣,忽然在人山人海的操场上回荡,有人在这片浩荡的嗡鸣声中喊:“喂,喂……”像是来接替主角的接力棒似的,只是喂了两声,现场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经过一阵仓促的准备之后,它突然变得正式。
“全体肃立,升国旗,奏国歌。”
像是有人在主席台吹响了军号,绵长而稳健、隐含激扬的“义勇军进行曲”的奏乐在操场上悠悠响起。
众所瞩目的国旗台上,圆脑袋的小升旗手一脸严肃的将国旗抛向了朝阳初生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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