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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初春,虽说花树未荫。但青天白日下,曲径通幽处钻出土的绿色眼见是越来越多了。
进宫的日子比阿娇预想的轻松的许多,她和刘彻少年夫妻自是蜜里调油,她虽说总在心中划着界限,提醒着自己。遇事也总是让着刘彻,不肯和他发生一点不快,再让阿娇步上骄纵的名声了。
但是,她让他,他就更让他。
从成婚到现在,没有回过含丙殿。起居都是在她这里,几个月间太子宫满宫上下无不知道太子妃盛宠。
他一心向学,白日里都是在读书习武。到晚间回来,陪阿娇一起用膳,再说说话,间或叫阿娇弹琴给他听。或者说他自己的事给阿娇听,用刘彻自己的话来说,他不需要阿娇听懂,只是需要有一个他能放心说话的人。
至于侍奉长辈,外祖母窦太后不需她去经营,已经是非常疼爱她了。可以说,如果她和刘彻起争执,外祖母一定会站她后面。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疼爱,如果有,那一定是亲人。
窦太后近年眼疾愈发严重了,自梁王舅舅去后,因着时常垂泪心伤。如今,几乎不能视物了。景帝舅舅是至孝的,但是到底有国事繁忙。馆陶时常进宫侍奉,但是到底有自己的家。她既是外孙女,又是孙媳妇,就往长乐宫走的很勤。
陪窦太后说话用膳,给窦太后念书。说给她现在的天气,给她讲所有看不见的东西。窦太后因为喜爱阿娇,不论她讲什么都是爱听的。
因为有阿娇陪着,叫窦太后容光焕发了许多,胃口也好了不少。窦太后作为大汉帝国最有威严和最有权势的长辈,她一开心,自然很多人就开心了。
像王皇后,侍奉公婆是天经地义的事。窦太后不是恶婆婆,甚至为她的兄长向景帝请封候。虽说请封更多的是为了阿娇,希望她待阿娇好一点,但平心而论她也愿意诚心伺候窦太后,窦太后也配合,可以说她们之间算是融洽的。但她和窦太后就总差了点什么,等阿娇到长乐宫时的笑语连连,她意识到窦太后待她始终多一份客气。
不过,因为有阿娇在,王皇后侍奉窦太后也多了话聊。说下景帝的起居,再关心一下阿娇刘彻。儿子孙子,窦太后都愿意听,更愿意王皇后关切阿娇。一来二去,王皇后摸清了窦太后的心思,婆媳之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说话而找话,多了许多能说的话。
王皇后并没有非要喜欢阿娇的理由,但也没有一定要讨厌她的理由。刘彻当上太子,馆陶还是出了力的。近来和窦太后婆媳相得,窦太后在景帝面前夸了她几句,皇后贤惠的名声就越来越好了。
如果说能让王皇后更真心和有必要喜欢阿娇的理由,那莫过于嫁给阿娇大哥的隆虑公主了。
大汉公主的称呼都由食邑或丈夫的封邑而来,刘彻的大姐刘娉嫁给平阳候曹寿被称为平阳公主,二姐刘婷嫁给南宫候张坐被称为南宫公主。嫁给阿娇大哥的刘静,前两年因为丈夫封为隆虑候,封国万五千户,而被称为隆虑公主。
隆虑公主人如其名,文静温婉。自嫁到陈家,孝敬公婆友爱兄弟,馆陶一向很满意长媳。
隆虑公主请见的时候,阿娇正在给刘彻做短衫。衫,在汉代是单内衣。也不需要什么款式什么绣花,她只需要针脚细密地缝好,颜色就是纯白,布料是软和亲肤的棉料。
阿娇上次给自己做衣服,海棠撺掇她给刘彻也做一套。他拿到喜欢的不行,说舒服。阿娇一问才知道,他不喜欢丝绸面料绣满花缀满金丝的内衣,但他要一说不满意,又得好一顿忙腾。也不是不能穿,那就算了吧。
人的位置越高,什么事就不再是小事了。
刘彻不一定是多怜惜下人,更多的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让王皇后过问责骂太子宫中的下人,非要闹到鸡飞狗跳才收场。
每到这个时候,刘彻总要感叹,到底是成婚了,鞋袜合脚与否都有人管,这种舒适叫他很开心。
大帝都这么说了,从此阿娇就算接过大帝内衣鞋袜的事了。
缝这个衫实在是很简单,阿娇窃以为以自己的女红做点高级的绣个花啊描个鸟啊还是可以的。但是,不知道刘彻喜欢什么,她就还是原样做。
她双眼放空神游四海地正在缝袖子,海棠悄没声地进来给她倒了杯蜜饮然后告诉她隆虑公主求见。
隆虑?
她醒过神一点,隆虑既是她大嫂又是她大姑子,再加上小时候常在一处玩耍。隆虑嫁到她家,她们来往的就更密切了,说是姑嫂其实更像朋友像姐妹。她入宫后,隆虑很关心她,常跟馆陶一起来看她。
她来阿娇还是挺开心的,放下针线,吩咐海棠去请公主进来。
海棠踌躇了一下,看了眼左右,上前小声道:“婢子看公主红着眼,似是哭过呢。”
哭过?
谁敢给隆虑公主气受?隆虑虽然恬静温柔,但天家公主谁还没有一个气性了呢?能叫隆虑气哭?
她沉下眉,叫海棠去请人进来。
隆虑真的哭过,不过痕迹不是很明显了。仔细看,她脸上有冰敷过的样子,说话情绪也有些问题。
阿娇笑吟吟地迎她进来,看她不想说,就跟她说一些家长里短。问问家里,聊聊首饰衣服。很明显,隆虑有些不在状态,说话心不在焉的。
阿娇看她这样,有些心疼。她要是不问,隆虑大概也不会说,就这么回去了吧。
她挥退了左右,连海棠都没有留下,叫隆虑奇怪地看着她。阿娇起身坐到隆虑身边,拉住她的手轻声问她:“嫂子,你不开心吗?谁给你气受了?”
她后一句话带着调笑的意味,想宽慰一下隆虑。
但隆虑却绷不住了,一下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在她断断续续的描述中阿娇知道了缘故。
因为孩子的事。
隆虑成婚有六年多快七年了,她又是长媳,却一直无所出。
就是旁人不说,自己也是有点压力的。
馆陶一直劝她子息看福分,劝她多拜神不必心焦。婆婆这样,既叫她感动又叫她的压力更大了。
直到昨天,陈融轻描淡写地告诉她说看上家里一个侍女,叫隆虑给她一间屋子抬她做妾,然后就不以为然地接着用膳,好像刚刚说的只是明天你进宫去看看妹妹。隆虑却觉得好似一道雷打在她身上,叫她半天缓不过神来。
她没有脸好跟馆陶说什么,今天一早就进了宫去母后那哭诉。然而,母后告诉她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好好安顿那个侍女,不要哭更不要闹。
隆虑虽说生性温柔,但泥人尚有三分气性呢,她冷着脸不肯说话。
王皇后看她这样,也是止不住的心酸。她搂过隆虑的肩,细细地说给她听。
倘若是嫁在一般的勋贵家,那还好办了。但是馆陶是大长公主,在窦太后和景帝面前都是比王皇后还说的进去话的。
王皇后话音一转,语带怜惜地说:“你嫁过去这么多年,没有个一儿半女,就是本宫也时常为你心忧。万幸,你婆婆也不在这上面挑你的刺,但你到底是长媳,你婆婆寄着希望呢。”她摸着女儿光滑如缎的长发,轻声告诉她道:“回去吧,把那个侍女接到你身边,不过是一个侍妾,又能翻起什么浪花来呢?”
隆虑在王皇后劝她时一直无声地流泪,她知道母后说的都对。她又心里何尝不知道呢?她这么做了,丈夫婆婆都高兴,那个侍女那个孩子也永远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她愿意,将来侍女就是有了孩子,那个孩子就可以养在她的身边,永远不见生母。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要的。
她要的是那个,身心都是她的表哥啊,她不想跟别人分享。
从未央宫出来就望的见太子宫,身边服侍的人问要不要去看看太子妃。她知道太子妃也帮不了她,她也不预备说,进宫了,总要去看看妹妹吧。
结果,现在全说出来了。她心知阿娇夹在中间不好说话,她只是想阿娇同为人妻,能更理解她一点,话说出来就好受多了。她说完不待阿娇再留就告辞出宫了,说叫阿娇笑话了。
阿娇在隆虑走后,越想越气。血往上涌,她在殿内走了走,一个拂袖扫翻了案上的茶具。
听得室内乒乓的声音,满宫上下讶然,太子妃入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火。木笔问海棠平日里太子妃生气她都是怎么办?
海棠苦着脸看着凑过来的大家:“我真不知道,太子妃娘娘在家这么多年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木笔。”
大家还要再问,殿内阿娇开始叫人了。
木笔提着心进去,太子妃没有对她发火。她拿出一块令牌,叫木笔去隆虑候府宣陈融,就说太子妃要问话,立刻进宫。
问话,而不是召见。
这其中的区别可大着呢,木笔行了个礼接下令牌。知道了为什么不叫与隆虑候关系好的海棠去,看来是娘娘的大哥惹了娘娘生气。娘娘不想跟他说东说西,不想讲客气。
她心领神会,接了令牌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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