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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刮起了风,晃动着树梢,拖曳着薄薄的云朵穿行星空。哈拉蒙德顺着阶梯走得越高,呼啸在城墙周围的晚风就越发粗野。他低头弯腰顶着风前进,在爬到城墙顶上顶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几乎没有人驻守。他的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装有一些羊肉胡萝卜馅饼和一壶还未打开的蜂蜜啤酒。
“你来了?”奎斯跟他打了声招呼。这个伪装成年轻铳士休·胡德的蓝龙,此时手里还拿着一个鸡腿,啃得只剩下一根骨头。而在被铁链锁在墙头的矮人戈林多脚下,则有跟多的骨头碎片。
“看来你们吃过晚饭了。”哈拉蒙德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还扬了扬手里的食物篮子。
奎斯笑呵呵地接过篮子,嗅了嗅,说道:“羊肉胡萝卜馅的,我喜欢。”说着话,他就把鸡骨头扔到身后,在衣袍上蹭了蹭手指,然后拈起一个馅饼送到嘴里。先自己尝了一下味道,奎斯才又拿出一个馅饼,丢给身上拴着锁链、脚下还坠着一个沉重铁球的给林多。矮人虽然正在受刑罚,但还是用能够活动的双手抓住了馅饼,将其囫囵送进嘴里,“别藏着掖着了,我已经闻到麦芽的香味了。”
“哈哈!”奎斯“啵”的一声拽开酒瓶的软塞,还是自己先喝了一口,才递给矮人。
“你这是为了试毒么?我的炼金药剂学专业成绩很不错,有人下毒,不可能瞒得过我。”
对于哈拉蒙德的话,奎斯依旧用“哈哈”的笑声回复。笑了一会儿,他才扭头对矮人戏谑道:“一个非常棒的说法——试毒——以后吃饭,若是我先抢到食物,你就当我是在试毒怎么样?”
矮人没有搭理他。
这位冒险伙伴的脑回路,同样也让哈拉蒙德有些接不上话茬。他现在过来找矮人戈林多和铳士休·胡德,目的就是来商量一下:包括老威瑟那个书记官在内,他们接下来要不要继续和软槭人搅和在一起。毕竟,他来这里的出发点不是为了劫掠塔普特人,同时,他们最近和软槭人闹得很不愉快。
而闹出不愉快的原因也很简单,白天在进攻菲尔德佛德的时候,矮人戈林多不小心“误伤”了一个和软槭人领主雷克有亲戚关系的掠行舟操控法师,以及“很小心”地教训了一个对他喷了垃圾话的千夫长。若非是哈拉蒙德搬出格林家族大少爷的身份,其他几个千夫长也不会在商议之后,仅仅决定将矮人挂着铁球吊在城头一晚上以儆效尤,那些人其实差点就要对戈林多明正典型了。
至于说,为何矮人戈林多会连续打趴下两个人,其实也和白天的菲尔德佛德攻城战有关。
本来,矮人戈林多表现得非常英勇善战,他甚至带领了一队软槭人第一批冲进菲尔德佛德。矛盾的爆发,出现在之后的巷战过程中,而点燃矛盾的导火索就是一个操控掠行舟的施法者。
在占领了菲尔德佛德的城墙之后,掠行舟直接降落在城头。几个操舟的法师也都让副手在船上留守,他们则下船用法术来支持软槭军团的夺城战斗,其中一个有法师还是雷克领主的亲戚。
“烧吧,你们这群长蛆的畜生,烧吧!”那时,那个法师就是是这样咆哮的。每当有一只塔普特人被他变成四处乱窜的火炬,他都会发出刺耳的大笑声,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条青铜腰带缠在腰上,还有一条搭在他的肩膀上。肌肉发达的手臂和胸膛上布满了奇怪的纹身。
“他很享受自己的工作。”这是一些人当时对他的评价。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他“太过享受自己的工作”了。毕竟,众所周知,操控火焰的施法者是同类中最危险的,他们的脾气和他们的魔法一样易燃且不稳定。这个雷克领主亲戚的所作所为,绝对是这种论断的典型证据之一。
杀红眼之后,这个家伙居然拍着青铜腰带,将其上面巨蛇浮雕变成了活化的火焰。他直接命令自己的召唤物冲向菲尔德佛德的各处民居,那架势就像是要点燃这座城镇——不论是塔普特的士兵、平民,乃至己方士兵的性命,在那时,都被这个施法者通通抛弃在脑后。他压根就不在乎似的。
于是,险些被一缕烟火烫伤的矮人就出手了。戈林多展现出了“地底掘者”职业的一种特性,地面上的泥浆和房屋的石块迅速包裹到他的身上,这个矮人瞬间化作一个宛如石头人般的怪物。他直接冲进了被法师召唤出来的火蛇身躯内部,抡起斧头三下五除二砍死了这个召唤生物。接下来,他又用斧头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沟,将火蛇的余烬彻底埋葬到地下深处。
那个施法者登时暴跳如雷,他从城墙上面冲了下来,想要找戈林多理论并且还吵着让矮人赔偿他的青铜腰带。“你这个愚蠢的矮子,那是一件宝贵的附魔道具……”他的话语只说出这么多,因为还没等剩下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戈林多就用包裹着岩石的拳头砸碎了他满嘴牙齿,将其砸晕过去。
当然,这个施法者没有死亡。不过,他不仅损失了一个青铜腰带,还损失了一嘴好牙口。往后余生,如果不请专精治疗术的法师帮忙,又或者是找炼金术师购买昂贵的定制生牙药剂,他就只能靠稀粥过日子了。而且,被矮人一拳砸晕,一个严重的脑震荡是绝对跑不了的,他往后再想施法说不定都要受到一些影响,更有甚者,他以后使出火焰法术的威力说不定也会大打折扣。
鉴于其雷克领主亲戚的身份,这个施法者隶属千人队的长官第一时间就找到戈林多,那个软槭人对矮人破口大骂,叫嚣着要把他吊死,并且当面骂矮人是个“长胡子的侏儒”。所以,很不幸地,那个家伙挨了愤怒的矮人一斧头。尽管他及时举盾抵挡了一下,可是他举盾牌的胳膊也随之骨折。
突然出现的插曲,令几个千夫长都感到措手不及。只不过,碍于哈拉蒙德的身份和态度,以及考虑到戈林多确实是带着队伍破城的勇士,再加上菲尔德佛德镇当时街巷里面的战斗还未停歇,所以他们只能对矮人“从轻发落”,下令将其用铁链捆在城墙上、脚上再坠上颗铁球,明天才能放下来。
只是,由于有奎斯在,戈林多并没有真正吃到苦头。他脚上那颗铁球,从挂上之刻起就被附加了“羽落术”,整个铁球的重量和一根羽毛差不多。而且奎斯还给他弄了只烤鸡,又准备了一些正宗伯德曼牌的矮人啤酒,安抚住了因为被挂在墙上而感到有些气闷的戈林多。
对于冒险同伴的遭遇,哈拉蒙德也同样感到不忿。不过,因为受制于同格里苏斯的约定,所以他没有办法说走就走——那样,他就会成为一个知名的“破誓者”,对于一个将来注定要继承格林家族、继承翠木城统治权的王者,“破誓者”无疑是一种非常糟糕的名声——他将不会被信任。
“离开这里?这里是战场,哪有那么容易就让你离开的?”奎斯出言否决了哈拉蒙德,“再者说,他们只是让你在领兵打仗,难道一个‘哈拉德’是用来纪念指挥官英明神武的称号不成?你得让他们看出你的真正价值。哪怕只是真实的百分之一,可也足够为你赢得荣誉和大声说话的权力”
哈拉蒙德思忖着奎斯的话语,“你的意思是,让我运用所学的知识,证明一次我的价值?”
奎斯又吃了一个肉饼,笑而不语。
……
攻占了菲尔德佛德之后,软槭人的军队面临了一个问题。这座以“田地”命名的城镇之中,原本囤积着大量粮食的仓库,现在居然都快要搬空了。根据抓住的俘虏交代,这是十镇指挥官埃勒温郡长大人的决定。无奈之下,几千名破城而入的软槭人士兵们只能对镇里的一些大户下手,将其家门破开,将其家财尽数掠夺过来,同时还把他们的存粮、人和牲畜全部一并抢走。
本来,这些大户人家软槭人是暂时不打算动的。他们一开始想要采取“怀柔”手段,这些大户既可以作为投诚的表率,同时也可以用他们来监管菲尔德佛德的镇民。可是由于物资短缺,这条既定的计划不得不作出更改,软槭人只能对这些大户毁家破门,甚至还造成了一些新的动乱。
因为有动乱发生,所以软槭人只能把兵力散布在城里进行弹压,城墙上的守军并不多。为了防备有可能出现的、像是哈拉蒙德那个突击队遭受过的夜袭,这支先遣军团还不得不派出斥候队,出了菲尔德佛德之外进行巡逻警戒。打仗夺城、抄家、弹压动乱、派遣斥候巡逻……软槭人滴溜溜忙了一天,根本没有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这支军队足足有四千多人,居然也出现了人手不够的迹象。
这还仅仅是占领十镇之中一个城镇,要是想拿下其他九个城镇,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为了解决目前的困境,几个千夫长又聚集在一起商讨对策。他们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菲尔德佛德暂时修整几日,然后一鼓作气拿下那个埃勒温郡长坐镇的跨河镇。
根据情报,十镇的主要军事力量都在跨河镇。只要拿下它,其它城镇也就没有了抵抗的本钱,说不定会出现望风而降的情况。而想要拿下那里,他们又面临一个亟需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埃勒温麾下那支秘密的潜水艇部队。如果不能想办法解决掉那些器械,软槭人在进攻的时候就有可能遇到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敌人,遭到对方的两面夹击,说不定有可能因此而吃大亏。
而如何解决潜艇,几个千夫长全都没有任何头绪,他们商议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
就在商议陷入瓶颈的时候,同样位于指挥室内的哈拉蒙德却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办法。”
几个千夫长指挥官之中,最为年长且话语权最重的是一个叫作阿夫卡尔的人,阿夫卡尔是一个有能力但没有野心的战士,他是格里苏斯领主手下。本来他需要一些更让人信服的理由,但他相信格里苏斯领主对于哈拉蒙德的评价,所以在听说了哈拉蒙德的解决方案之后,他选择了谨慎地相信,并且同意调派人手为其作准备。
“塔普特人的潜水艇很笨重,吃水很多。”哈拉蒙德向他们解释道,“我根据从狂战士乌弗瑞克的形容,大致计算出了一艘潜水艇的尺寸。那样一种航行载具,放在河道里面本身就不明智。”
阿夫卡尔似乎不能完全理解这个计划,但在哈拉蒙德的建议下,他晃了晃脑袋,把建造针对潜水艇工程的任务交给了后者负责,然后命令所有不当值的所有软槭人士兵开始工作。
哈拉蒙德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水路上游距离菲尔德佛德四分之一里格的地方,有一段突然变窄了一些。这里既与城镇保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又能让他们对敌人的进攻做出迅速反应。对岸附近的河道水很深,靠近菲尔德佛德一侧的河流则是在一片又宽又浅的沙地和岩石上流过。
他让一些软槭人砍掉新生的树,并把树干削尖,做成长长的木桩。其余的人在几艘抛锚的船上工作,负责把木桩敲入河底,然后用毛皮和绳子把它们绑在一起加固。尽管哈拉蒙德也想躺进暖和的被窝,但他坚持着和士兵们一起竭力工作,丝毫没有放慢脚步,也没有表现出难受疲惫的模样。
为了完成这道防御工事,他们花了一整宿的时间。在塞恩河之中筑好的木墙,就像是一排排密不透风的荆棘树林一样,它完全堵塞了河道的中部,并且和陡峭的北岸相接,南岸则保持通行。塔普特人的船顺流而下后只有一条路可走,如果他们试图从墙的边缘绕过去,就很有可能让潜艇靠岸搁浅,从而陷入劣势。而他们若是选择强行穿越成排的木桩,则会遭受到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哈拉蒙德站在木墙附近的岸边,他很疲惫,却也很满足。
软槭人派了一部分人监视木墙,然后他们返回了营地,休息了大半天。在吃晚饭的时候,他喝了阿夫卡尔送的蜜酒,这是他努力的酬劳。不过这瓶酒最后也被从城墙上放下来的矮人拿走,他们和其他参与体力劳动的士兵放松地围在火堆旁烤着火、讲着故事,哈拉蒙德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他们中间受到了真正的欢迎。即使是那些在工作开始前说三道四的软槭人,现在也对他们完成的木墙感到满意,他们同意了哈拉蒙德的观点,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哪怕它最后没起到作用,可是也能够减少一些需要去充作夜间斥候的人手。毕竟,夜里出去当斥候,其实还是很危险的任务。
不久,哈拉蒙德发现他的眼帘沉重起来,他便向休·胡德、戈林多以及老威瑟道了晚安,离开火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头栽在干燥的床上。但他的眼睛似乎才闭了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号角声,他疑惑地冲出了房间,发现菲尔德佛德的临时军营里热闹起来了,这让他清醒了过来。
“塔普特人来袭击了!”有人冲他大声喊道,“去河边!就在那片木墙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