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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帝刘协也看直了眼,心说难道这人举兵勤王是来取而代之的?脸上不禁有了怒气。
孙策急道:“你……你怎么穿了皇袍?”
“伯符且听我细说。”吕骁淡然一笑,面向上首刘协:“陛下可还记得光熹元年的旧事?”
这些年大汉兵荒马乱,年号也是更换频繁,有时连当地郡下的百姓都分不清楚时下是哪一年,但要说起光熹元年,刘协却记得清楚,因为光熹是他的前任——少帝刘辩的年号,刘辩在位不过四五个月,是大汉最短命的一位皇帝。
当年(189),宦官十常侍祸乱东都,何进有心铲除阉臣,却因计谋不密反被诛杀,何进的部下袁术等人,见主将已死,尽发手中兵马与十常侍在洛阳火并,两派人马杀的难解难分,不久,十常侍不敌,张让等宦官便携着少帝、少帝之母何太后,还有当时被封为陈留王的刘协,仓皇北逃,到了黄河岸边,张让等宦官见无路可逃,不禁痛哭流涕,遂投河自尽。
几个宦官一死干净了,却把尚还年幼的少帝、陈留王扔在了黄河岸边,两个小家伙一个十三,一个八岁,都没经历过什么大阵仗,惶恐之下,只好向着南方洛阳走,第二天才找着前来接驾的群臣……
那年刘协虽只有八岁,这段心酸往事却记得很清晰,听吕骁问起,便道:“自然记得,你问这个做什么?”
吕骁道:“记得就好,陛下和少帝回洛阳的途中,可是失散了?”
刘协大惊:“你怎的知晓?”
两兄弟南奔洛阳时,身旁并无一人追随,他们有否失散,自然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人却一口说了出来,刘协怎能不惊。
吕骁继续道:“臣原本不是大汉皇亲,只是洛阳城外一贫穷农妇之子,光熹元年一个秋夜,臣在家中榻上玩耍,父母早已睡去,忽听得门外有鸡飞狗跳的声音,便蹑着脚步出门查看,这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有人想偷微臣家里仅有的一只大公鸡,大公鸡见有人要抓它,拼了命的在院子里逃窜,那偷鸡贼也是蠢笨,扑了半天也没抓到,反把自己摔了好几个跟头,微臣当时年幼,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偷鸡贼见被人发现,愣愣地站在那里,竟不逃跑,微臣便问他:你偷鸡做什么?它还要给我阿爹打鸣呢!那偷鸡贼讷讷道:我饿了。微臣便从屋里取了些粗粮饼子给他,谁知他吃了两口就吐出来了,似乎嫌那饼子不好吃,微臣家贫,气他抛舍粮食,便夺过了饼子,又对他说:你这么挑三拣四,活该没有饭吃,喏!那只大公鸡就在那儿呢,你去抓吧,抓到就是你的!那偷鸡贼果然又去扑大公鸡,扑了半天只抓到一手鸡毛,最后他猛地一扑,撞在了鸡舍上,抱着头满地乱滚,好不狼狈!”
“微臣几乎笑掉了大牙,这么笨的人还是头一次看到,便嘲笑他道:别瞎忙活了,一会儿我抓给你吧,不过你知道怎么拔鸡毛吗?知道怎么杀鸡吗?知道怎么生火烤鸡吗?你总不能抓着鸡就这么生啃吧?这一连几个问题把他问愣了,未几,他竟然捶着地大哭道:这算是什么破皇帝,这也叫皇帝?哈哈哈……真是千古帝王间的一个大笑话,哈哈哈……皇祖,儿臣不孝,儿臣无能啊,呜呜呜……微臣当时只是个七岁孩童,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就是当今天子,还以为他抓不到鸡,又哭又笑,疯了呢!”
“他发泄了一通后,站起来把身上的玄色上衣、赤色下裳全脱了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气道:我不做这破皇帝了,谁tm爱做谁做。说着又哭了起来,微臣见他可怜,便走过去拍拍他,说:这只鸡真的不能给你吃,你跟我来,我给你找点好吃的。或许他真的饿极了,抹了抹泪便跟着微臣去了附近的小水塘,那一片是黄河的支流余脉,常有些鱼虾被冲到这小塘中,微臣网了几条鱼,又生火烤熟了给他,一尺多长的大鲤子,他竟然吃下去四五条,吃完他又哭了,微臣问他:都吃饱了还哭什么?他说:我好恨自己啊!你我无亲无故,你抓了鱼又烤熟了给我吃,我除了身上这身衣服,却没什么能给你,若天下没这么多贼人,我还能带你去洛阳,让你瞧瞧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再给你封个王侯做做,让你也荣耀一回,可惜,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他叹了口气,把包成团儿的衣服塞给微臣,那时天气已经转凉,微臣怕他冻坏了,把那件外袍塞回给他,只留了一件中衣,他怔怔地看了微臣几眼,转身跑了……”
说到这儿,吕骁住口了,众人再看他身上那件皇袍,果然只是一件单薄的中衣,服色很旧,下摆破烂不堪,想来便是偶遇少帝时,少帝心念烤鱼之恩,赠与他的。
上首刘协早已听的双目通红、几欲垂泪,少帝刘辩与他虽不是一母所生,可是一同经历过不少患难,后来刘辩被废黜为弘农王,母子全都被董卓赐鸠毒而死,为此,他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再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和当年的刘辩何其相似,一代帝王、身在囚笼,任人呼来喝去,朝不保夕,千古帝王之笑谈啊。
“没想到分开了那么半天,中间竟然有这么多故事,朕替皇兄多谢了!”刘协起身哽咽一拜。
吕骁赶忙还礼,这个故事自然是他编的,他才穿越过来不到一年,哪可能再跑去光熹年间,不过这个故事可能的开头他已经绸缪了许久,即便刘协两兄弟没有失散,他还有下手接上,不想还真被他一语中的,两人确曾失散过,倒省去了他多余的思虑。
在一旁侧耳倾听的几位大臣,多是当年东都旧人,闻言皆是摇头叹息,其中有一位竟是潸然泪下,那人年约四十左右,当年曾在东都郊外北邙山接得少帝回京,此时听吕骁提起往事,纵是久经宦海,也忍不住动了情,抹泪道:“少帝固然柔弱,然则其性宽仁,若无黄巾、董卓之祸,未必不能兴我大汉,可怜!可恨!可叹啊!”
众臣见他一连三叹,哪能不解其中之意,可怜者,少帝也!可恨者,卓贼也!可叹者,时局也!
于是有人上前劝道:“钟侍郎,往事已矣,还是多看眼前吧。”
那潸然泪下的大臣点点头,这才拭去了泪水。
吕骁见有人称呼他为钟侍郎,心想这人该不会是钟会的老爹——钟繇吧,钟繇在三国历史上,与王朗、华歆并列三公之一,虽然那是在曹丕时期,但也说明了他作为臣子是个有能力的人,三国志陈寿也曾说:钟繇开达理干!
何谓开达理干?开通明达、治事干练!简单的说,就是知进退又会做事,他也确如陈寿所评价的一般,在曹操掌权时,始终没有明确的政治态度,暧昧的很,没人看的明白,他到底是倾心汉室还是想助曹操自立,然而从刚才的反应看,他似乎对汉室的感情不浅啊!
还有一点很让吕骁很在意,钟繇是颍川人,实打实的士族大家出身,背后的政治力量不容小视,与荀彧又是挚友,若真是他,可要多留意一些了。
吕骁兀自思索的时候,挑事挑了一半的刘诞,再次不甘心的跳了出来:“钟元常,少帝昏庸懦弱,你却为他痛哭,是何居心?”
果然是钟繇!吕骁暗说。
众人对刘诞这番指责不乐意了,刘辩虽然暗弱,但一直都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对身边的大臣也很尊敬,他这骂的是哪一出?于是殿上大臣都不理会他了,刘诞见轰错了人,赶忙把炮口调过来,对准吕骁:“既然你已经亲口承认了自己假冒大汉皇亲,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吕骁对刘诞笑道:“我什么时候承认自己假冒皇亲了?”
“刚才你自己说的明明白白,众人听的清清楚楚,还要抵赖?”刘诞大喝道。
“哦?我怎么说的?”吕骁质问道,然后不等刘诞回答,便自顾自的接道:“你大概没听清楚,我说我原本……不是大汉皇亲,然而少帝早已答应将我封王封侯了!他虽然没说封我为什么王,我却感念他的坦诚,自愿与他并肩而战,他临死前被董贼废黜为弘农王,我便身穿他的遗物,在弘农称王,起兵讨贼,重扶汉室!你道我为何以皇亲之身举事讨贼,只因讨贼一事乃是少帝遗恨!如今事了,只盼少帝死而瞑目,这皇亲的身份,我便可以在陛下面前放下了。”
说完,吕骁缓缓褪下了身上那件精心织就的西贝货,眼中隐有泪光,他都快被自己的豪言壮语感动了。
“狡辩!”
“够了刘治书……”刘协已经不忍再听下去。
“当年之事无人佐证,你大可信口胡说,我看你八成是那些奸宦的余孽……”
“刘治书……”
“还有这皇袍,也不知是不是伪造,我来看看这材料,这是……”
“刘诞小儿!汝欺吾皇家之人太甚!”
献帝咆哮着掀翻了身前案几,殿内满是他咆哮的回响,所有人都被震惊了,尤其是下面那些大臣,他们追随献帝左右已有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吕骁也吓了一跳,这个刘协跟史书上说的不一样啊,他哪像个任人揉捏的泥人儿。
最震惊的还是刘诞,他不但震惊,还很委屈,皇帝骂他欺负皇家的人,可是他自己也是皇亲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