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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锡恩这么一说,年锡之还在懵懂,徐穆尘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自己这位表哥,以前不过是京师里的坊间无赖,这会见了已经大不同以往,颇是有点历练出来的感觉。而且,孙锡恩虽然穿着一般,腰间挂的铜牌早就暴露了身份。
铜牌上是写的分明:锦衣卫百户,孙锡恩!
连自己这个曾经的无赖表哥都已经是锦衣卫的百户,他嘴里推崇备至的大人是谁,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还要多想吗?
“原来是张大人!”徐穆尘深深一揖,礼数虽然周到,但脸上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与他相反,年锡之却是大为震动,先是震惊,接着就是大喜过望。
他深深一揖,起身之后,却是觉得不妥,双腿一软,竟是要在当街跪下。
“年兄,”张佳木伸手一托,对方文弱书生,轻轻一托,便是再也跪不下去。张佳木淡淡一笑,向着年锡之正色道:“年兄,从你来的地方,再看你的神情,你是什么人,我大约也知道了。”
“是,是是!”年锡之已经满脸是泪,他道:“家父实在是……”
“我知道,我知道!”张佳木打断他,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式,阻止了对方进一步的陈述。他道:“但你要明白,我只是个武官,没有审案断狱的资格。在我的职权范围内,我只能向年兄你保证,令尊不会受到虐待,不会屈打成招,嗯,就是这样!”
虽然只是如此,但以一个锦衣卫掌印堂官的资格来做这种保证,几乎就不会有任何的意外。而且,张佳木告诉年锡之,刚刚都督同知陈逵也向他求请,所以他保证,在职权范围之内,会让年富这个大同巡抚尽可能过的舒服一些。
有此保证,年锡之的情绪果然就稳定了许多。他的父亲虽然是官至巡抚,但在明初,巡抚还不算常设官,特别是大同这样的地方,讲究的是能力而不是资历,年富的资历并不强悍,而且在朝中人脉不广,提拔年富的又是已经被赶回家啃老米饭的于谦。
于谦一倒,年富这种资历浅薄,人脉不广,又喜欢多管闲事的文职巡抚当然是第一批倒霉,石彪原本就不想被人压制,现在连威名显赫的郭登也被赶走,石彪就要任职大同总兵官,镇守一方,年富这种文职小官儿,还不是任他揉捏?
但年富怎么也没有死罪,最多罢官回家就是了,只要在锦衣卫诏狱里不被糟蹋死,将来总有逃出生天的一天。
有张佳木的一语保证,年锡之终于可以放心了。
这些天来,他在京师里头乱挤,到处拜门子,听说徐穆尘的表兄在锦衣卫里,也是巴巴的过来巴结,这些天来,实在是见多了白眼,不少世交父执辈以前都是亲切温和的长者,这一次,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态度冷漠,世态炎凉,终于叫这个世家公子领略到了。
大街上,年锡之知道不便行礼,当下只是郑重一礼,脸上也是有了些许坚毅的表情,他道:“大人高恩厚德,学生实在是无以回报。从今往后,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不必。”张佳木摆手道:“先不要说这个,年兄,你也是举人,我劝你不要因令尊的事太着急,还有几天就入闱,你不妨先好好温书,中了进士,将来替令尊求情,或是走关节,也就更好说话了。”
如果刚刚他顺势就答应了,年锡之以举人的身份到锦衣卫里来帮他的忙,也没有什么话说。中了进士,可就未必能到锦衣卫里,历来新科进士绝没有分配到锦衣卫的道理。但就是这么说,才见得张佳木真的是急人所难,而不是一味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如此帮人,算是真的帮人帮到底了。
不仅年锡之的脸上又是惭愧,又是敬服,便是一直以局外人的身份,脸上一直似笑非笑看热闹的徐穆尘,也是终于一脸肃穆。
两个读书人一起长揖为礼,算是真心谢过,接下来就是张佳木吩咐人给年锡之安排地方,再想办法让这个孝子进去探一下监,反正诏狱就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一点小事,顺手就给办了。
临行之时,徐穆尘犹豫再三,终向张佳木悄声道:“大人,年富的事只是小事,倒是大同总兵官是何等人,大人想必清楚。”
张佳木和石彪的冲突已经远人尽知,徐穆尘知道,也不足为奇。
张佳木点一点头,道:“知道,石彪实在是虎狼之士,对外,可以御敌于国门之外。但若是对内……”
“是的!”徐穆尘肃然道:“学生就是这个意思了!”
“你的意思就是,没了巡抚制约,大同总兵官会谋反?”
“那,不敢说。但横行不法,凌虐地方官员和军士,贪污军粮,吃空额,甚至走私交易,这都是免不了的了。”
“他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大同除了总兵官,还有镇守中官!”
“那都是用银子喂饱了的。”徐穆尘撇嘴道:“中官还有什么操守不成?石彪此人,行事绝无顾忌,他敢派人到京城暗中拐骗世家大族的婢女就能看出他是什么人了!在大同,石彪就是一手遮天,多少豪门富户都在他手里落个惨不堪言的下场。大人,如果不早为设法,我看大同会出大乱子。那里,可是有国朝边军精锐,现在尽掌于一人之手,太危险了!”
这种论调其实和书生之见也没有太大区别,张佳木记得明朝似乎也没有人敢谋反,所以徐穆尘说的虽然郑重,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大同乱成这样,好象也是个机会。
送走两个读书人之后,孙锡恩和任怨与张佳木一起打伴回家。
一路上,张佳木问起徐穆尘此人如何。
孙锡恩道:“人是挺不错,也有学问,也没有那种头巾气的酸味。要不然,小人也不会和他走在一起。”
他摸了摸头,道:“就是听说私德不怎么样,来京会试,还在勾栏里认识了个婊子,天天魂不守舍的,想给人家赎身。”
“哦?”张佳木大感兴趣,问道:“这么说,他还是个情种喽?”
“是啊。”孙锡恩笑道:“他自己都快没饭吃了,还在勾栏瓦舍里勾留。不过,听说那个女的也很有情义,不找他要银子,还供他吃喝,就指望徐某人能考中进士,娶她当娘子。”
“真是一对痴人!”
张佳木也是失笑,明朝也不是没有人娶勾栏中人,但拿回去都是当妾的,就算当妾,世家大族也嫌丢人。好在,妾在明朝地位低下,大娘子随时能打死或是转卖,也进不得祠堂,真买下来,也就罢了。但拿妾当正妻,整个宗族都不会同意,因为太过丢脸。而大明,宗族的力量很强,是后世的人无法想象的。
这件事,当是笑话也就完了。张佳木想了想,吩咐道:“锡恩,一会你去找刘总旗去,支五十两银子,还有,布两匹,文房四宝,宣纸什么的,都备一些,给这两个举人送去。”
“哎,小人一会就去!”
虽然刘勇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总办总务局,不过从正南坊出来的人也算是形成了一个自己的小圈子,私下里,还是管刘勇叫总旗,这在口吻上是一种亲热的表示,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就算是张佳木自己,也是依从这个叫法,并没有改口。
任怨在一边笑道:“怎么,这就先使上劲了?”
张佳木一笑,扬鞭打马,笑道:“快些点,迟了没饭吃可别叫。”
张府已经搬了过去,仆役也多起来,任怨这厮因为张家地方大,索性也搬了过来,两人辟了好大的地方做演武场,每天一起吃饭习武,打熬身体,倒也是方便的多。
从崇文门进去,绕灯市口,天已经很晚,不少卖灯做灯的都在门外争奇斗艳的卖弄手艺,各式各样的花样总有好几百种,不少张佳木都叫不出名字来,一路看灯观景的回到金银胡同,行人就少了许多,隔着不远,就能听到宫里头的声响,这个地段,是极好的了。
张家倒是想保持着寒门小户的那种质仆俭节的传统家风,但这么大的府邸,又是张佳木这种身份,想俭省,也不知道如何个俭省法儿?
看门的门政总有十来人,打更的也得轮班儿,护院守值的家将,二门前院用的男仆小厮,大厨房和小厨房用的厨子帮佣,园丁,马夫,车夫,打杂扫院做粗活的,再加上丫头仆妇,从住进来开始一直收人,尽自挑着用,不敢用那些奸滑之辈,还是收罗进来一百多人,有男有女,还得预备着将来派到庄上的人手,每天由太夫人徐氏带着老管家张福和几个精干的执事一起看人挑人,现在收进来的仆役都是一房一房的,将来挑着其中得力的,一家子一家子的放到庄子上,给张家看守庄园,所以徐氏忙的脚不点地,根本就顾不上张佳木,母子也就只能在晚饭时,才能进上一面,说上几句话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