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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凤舞看着蓝惜萍跑出了揽月宫,她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其实这些后宫的女人们,进宫的时候,一个个皆是风华正茂、容颜似花。有幸被皇帝宠爱过的女人,在这宫里有很多,但是最后能长长久久地留在皇帝身边的,可能根本不是长得最漂亮的那一个,而是头脑最聪明的那一个。
蓝惜萍这个女人,家世背景和花容月貌一样也不缺,皇上与太后将她高高地捧到掌宫的位置上,这么多年来,她在后宫的地位,几乎与皇后平齐。
可是到现在,她却没有能守住这一份尊荣,终于失去了她在掌宫位置上的作用,失去了令她耀武扬威许多年的权柄。
这一切怪了得谁?也许在蓝惜萍的心中,她会偷偷地抱怨行晔的薄情,认为他有了新欢,就忘了旧宠。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一天醒悟到,其实她从掌宫的位置上跌落下来,恰恰是因为她的不聪明。
这些年她在宫里搜刮贪敛,其实早就有怨声传出的。只是皇上与太后不管,皇后又刻意装不知道,谁也奈何她不得。
爱财也就罢了,偏偏她始终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总是以为自己为皇上做了许多的事情,居功自傲,不把其他的宫妃放在眼里。她只要感觉到自己受了委屈,就会在行晔面前哭啼哀诉,声言她有多为难,皇上应该体谅着她。
最致命的一点,蓝惜萍看不明白行晔的心思。她在这个掌宫的位置上好些年了,依旧在做着最初皇上与太后要她做的那一件事。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可她仍沉浸在往日的功劳之中,辨不清形势,也做不到突破。
刚才蓝惜萍潸然泪下的那一瞬间,缪凤舞有片刻的伤神。后宫的女人之间,不管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私人恩怨,总会有那种时候,会因为面对共同的命运而产生一刹那的灵犀。
蓝惜萍走了,缪凤舞回头看那些代表着权力的印章钥匙,心中告诫自己:一定不可以走到淑妃今天这一步,无论如何,她要成为那个一直陪在行晔身边的女人。
她将含香叫了进来,继续清点眼前的交接物品。有不明白的,眼下也不好去瑶华宫问蓝淑妃了,只好记下来,让含香去问各局司当职之人。
这一通忙碌,已经过了午时。饥饿感已经没有了,缪凤舞只喝了一小碗的银耳参羹,实在是心乱体乏,就躺下去歇了一个午觉。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耳边就听到外头有吵嚷之声。她睁开眼睛,仔细地辨听了一下,好像是左娉婷在的声音,正在殿外与含香争执着什么。
缪凤舞起了身,喊来小云问道:“外面在吵嚷什么呢?”
小云愤愤地说道:“还不是那个左修媛?大中午的也不让娘娘歇歇,非要跑来找娘娘告什么状做什么主。含香姐姐说娘娘累了一上午,正在歇午觉,让她稍后再来,她便在外头叫喊起来了。”
缪凤舞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这个左娉婷也是一个愣头青,她还没与蓝惜萍办完交接呢,不管什么事,也找不到她做主呀。
她起身披衣服:“你出去把左修媛请进外间厅堂等着,我一会儿就去见她。”
“噢。”小云不情不愿地出去了,没一会儿功夫,外头就安静下来。
缪凤舞穿好了衣服,将发髻梳理整齐之后,走出了暖阁。她一出门,打眼就看到左娉婷坐在左边的一张椅子上,含玉给她奉茶,她看都不看一眼,气哼哼的样子。
“左修媛这是怎么了?是我宫里的人得罪了左修媛吗?怎么的把你气成这个样子?”缪凤舞边说边往座位上去,脸上含着笑意,仿佛已经忘了前两天她深夜强闯雅瑟宫,将银针一根一根扎进左娉婷的手指中,为玉泠出气的那件事。
左娉婷却是忘不了的,她本来一脸的恼火,见缪凤舞出来了,身形本能地挫了挫,握自己的双手,站起身来施礼:“臣妾给德妃娘娘请安。”
缪凤舞似讽刺又似玩笑地说道:“午觉都歇不安宁,还安什么安?左修媛到我宫里这一通大吵大闹,到底所为何事?”
左娉婷咬了咬嘴唇,随即“扑通”跪在了缪凤舞的面前,委屈地大声说道:“娘娘给臣妾评评这个理。午饭前,媲凤宫的人到我雅瑟宫,说贵妃娘娘听别人提起,我宫里的彩琴编结宫绦的手艺好,贵妃娘娘想借她几个时辰,帮忙打几个样子。臣妾琢磨这是小事一桩,就打发彩琴跟着去了……”
“谁知道臣妾午膳用到一半,突然听到消息,说彩琴在媲凤宫冲撞了贵妃娘娘,被贵妃娘娘一顿乱杖打死了……”
缪凤舞心里咯登一下,转头看含香。含香抿了抿嘴唇,低下头,掩饰了她的表情。
左娉婷继续往下说:“娘娘你是明理之人,你给臣妾评一评这个理。俗语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贵妃娘娘再尊贵,也得讲个道理吧?明明她借我的人去帮忙做手工,就算是彩琴不懂事,不小心冒犯了贵妃娘娘,是不是也应该先告诉我这个主子,要打要杀也由我来决断?就这么悄没声儿地把我的人打死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缪凤舞想了想,对她说道:“左修媛你眼下的心情,我深能体会。只是我与淑妃之间还未交接完毕,这件事你即便不方便找淑妃解决,也应该去向皇后娘娘禀报,我暂时还没有权力处置宫中事务。”
左娉婷一听这话,当即瞪大了眼睛,眼泪都要掉落下来了:“臣妾去找皇后娘娘,皇后打发臣妾来找淑妃。皇后娘娘说,皇上一大早就吩咐了,暂将宫里的一切事务交由德妃娘娘处置。如今皇后娘娘甩手不管,臣妾又不能去找淑妃娘娘,如果德妃娘娘再不理,臣妾这冤屈可找谁诉去?”
原来是赵皇后将她推过来的。
缪凤舞看着左娉婷一副无处申冤的样子,心里大概有了数。她站起身来,冲着左娉婷一招手:“既然有皇后娘娘的懿旨,本宫不闻不问,似乎也说不过去。你随我来,我们一起去媲凤宫,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左娉婷欣然起身,跟在缪凤舞的身后,一起往媲凤宫去了。、
一进媲凤宫,宇文柔珍看到她们,笑着招呼道:“哟!今儿稀奇,德妃妹妹倒是常来,不过左修媛与德妃搭着伙儿来我这里,这可是头一次呢。”
左娉婷对宇文柔珍到底怀着三分的敬畏,一见了她,刚才那又哭又闹的劲头也没有了,跟在缪凤舞的身后,只等缪凤舞开口。
缪凤舞来到宇文柔珍跟前儿,笑着应她:“贵妃姐姐有所不知,左修媛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找到我那里去的。她就是想知道,彩琴到底做了什么事,冒犯了贵妃姐姐。”
宇文柔珍笑容一敛,眸中闪出怒火来,冷冷地哼道:“那丫头……翠苹,你告诉德妃妹妹与左修媛,中午的时候,彩琴在咱们宫里做了什么事?”
翠苹答应一声,走到缪凤舞的跟前儿,恭敬地向她施了一礼,随即说道:“娘娘你常来我们媲凤宫,应该知道我们贵妃娘娘在后堂给皇长子设了一个灵位……”
“恩,我知道。”缪凤舞很配合地点头。
“今儿娘娘想结一些宫绦,嫌奴婢笨手笨脚,打出来的样子不好看。娘娘听人说,雅瑟宫的彩琴手艺不错,就差奴婢去请她来。中午的时候,娘娘赐饭,安排她在后殿的东偏厢休息。娘娘歇午觉前,吩咐奴婢去关照一下彩琴,要她不用急着赶活计,先歇一歇,下午再做。”
“奴婢领了娘娘的命,往后殿找彩琴。一进后院,奴婢就看见彩琴从皇长子的灵堂里走出来了。德妃娘娘应该知道,皇长子的灵堂是禁地,媲凤宫里除了奴婢需要进灵堂洒扫添香之外,其他人没有娘娘的允许,谁也不能进的,彩琴这是犯了我们娘娘的大忌……”
“本来奴婢琢磨着,这事要是让我们娘娘知道了,又是一顿闲气。彩琴大概是不了解媲凤宫的规矩,饭后闲走进去的,奴婢只当看不见,就算了吧。后来为了稳妥起见,奴婢还是悄悄地去灵堂看了一眼,结果奴婢惊讶地发现,供在皇长子牌位前的一块古玉玦不见了,那玉玦是皇长子降生的时候,先帝赐给他的,皇长子在世的时候,非常喜欢那块玉,他去世后,那玉就一直供在他的牌位前。”
“奴婢吓坏了,又不敢擅作主张,就去禀报了贵妃娘娘。我们娘娘什么事都好忍,唯独对皇长子的事,她是一丁点儿也不许冒犯的。娘娘当即想了床,带人往彩琴休息的东偏厢去,问了彩琴,她咬牙不肯认。后来娘娘没法儿,让几个人上去搜,果然在彩琴的怀里,找到了那块玉玦……”
翠苹说到这里,住了口,看宇文柔珍。宇文柔珍缓步走到左娉婷面前,正色道:“左修媛大概是刚进宫不久,不太了解本宫的脾气。金银之事,本宫是不在乎的,哪怕彩琴把本宫的珠宝匣子搬走,本宫也会很客气地将她送回雅琴宫,交给左修媛处置。”
“可是……”宇文柔珍眉峰一耸,一道冷光嗖地射向左娉婷,“她偷我皇儿的东西!亵渎我皇儿的英灵!我如果不亲自处置了她!就对不起我皇儿在天之灵!”
左娉婷不知道这其中的机窍,听翠苹说得头头是道,她心中暗自琢磨,平日里她与宇文柔珍并没有实质性的矛盾,就算是宇文柔珍看不上她,也没有必要打死她的宫女出气。
这样一想,竟有可能真的是彩琴手脚不干净,偷了人家的东西。
她心中暗骂死鬼彩琴,胆大贪财,连死人的东西也敢偷。这样惹翻了宇文柔珍,可不得打死她吗?
面对宇文柔珍凌厉的怒火,左娉婷气馁了,只得屈膝赔礼:“是臣妾管教宫人不严,出了这样的事,惹了贵妃生气,实在是臣妾的罪过。”
宇文柔珍一仰脸,大度地说道:“罢了,本宫不会责怪你,身边一大帮子人,保不齐就有那心地不纯良的,主子也管不到奴才的心里去,谁能料到那些贪利爱财之奴才,什么时候就给咱们惹一桩祸事呢?只请左修媛体谅本宫当时的心境,不怪罪本宫擅自处置了你的宫人,这件事就算了吧。”
缪凤舞站在一旁听着,真真地佩服宇文柔珍的手段了。她要把一个人弄死,出手迅疾,还能想出这么周全的主意来,让左娉婷哑口无言,还要反过来向她道歉。
这个女人若不是颓废不爱理事,还轮得上蓝惜萍权倾这么多年吗?连她也不可能有接替权柄的这一天。
彩琴独自一个人来的媲凤宫,左娉婷也找不出相反的证人来。而宇文柔珍这一边,言之凿凿,人证就有好几个。这一番她算是白闹腾了,是不是亏,她也得忍下了。
她喏喏地答应着宇文柔珍的话,匆匆地告了辞,向赵皇后复命去了。
这里剩下宇文柔珍与缪凤舞,相视一笑。
缪凤舞先开口说道:“多谢贵妃姐姐,一会儿左修媛去回了话,皇后娘娘那边怕是要失望了。”
宇文柔珍望着左娉婷消失的方向,不屑地撇嘴道:“我跟她在这宫里伴了这么多年,她一噘嘴,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哼!想要挑拨咱们二人的关系,我怕她摸不着门儿!不要说左修媛那黄毛丫头,就是她亲自来我媲凤宫讨说法儿,我也是占情占理!”
“娘娘不要动气,对身体不好。那块玉……没有被毁坏吧?”缪凤舞上前扶了宇文柔珍,关切地问一句。
“那丫头只是贪财,八成打算运出宫去卖的。但是她不知道,那玉有先帝的题字,就算是拿了出去,也没有人敢收的。我只是恼她动我皇儿的东西,一时气盛……”宇文柔珍携缪凤舞,一同落了座,很认真地向缪凤舞解释。
缪凤舞轻笑:“姐姐不要气坏了身子,玉还在就好,不要跟一个奴才治气了……”
两个人说着话,翠苹上了茶。缪凤舞捧起茶盏来,慢慢地饮着茶,闲话道:“贵妃姐姐还记得你上元节时,送到我揽月宫的那些彩灯吗?”
宇文柔珍转过脸来,看着缪凤舞,点头道:“记得,怎么?你不喜欢?”
“我要是不喜欢,我还会当着姐姐的面说吗?我既说的,当然是因为喜欢喽。”缪凤舞笑道,“尤其是当晚间点亮的时候,灯火熏烤着那灯罩,散发出那种雨湿兰草的清香,真是好闻极了。”
“那做灯罩的油纸是被香料熏过的,自然是散发香气。”宇文柔珍解释道。
“我最开始闻着那香气,就觉得熟悉呢。后来我才发觉,其实那香是姐姐惯用的,姐姐的衣衫发间,还有姐姐这媲凤宫里,其实到处可闻的,都是那种清幽异香呢。”缪凤舞说完,还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了那种香气,是宇文柔珍身上有的,也是她做的彩灯上有的,更是那个叫瀚生的男人身上有的一种香气。
宇文柔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很喜欢那种香的味道,我这个人直心肠,自己喜欢,就道别人也喜欢。其实大家各有所好,哪能人人的喜好都相同?”
“那香很好闻呀,姐姐的品味会差吗?”缪凤舞夸赞道。
宇文柔珍听她这样说,很高兴地倾身过来,大方说道:“你若是喜欢那香,我让翠苹包一些你拿回去,慢慢用着,用完了再来找我要。”
缪凤舞不是不喜欢那香,只是她一想这种香与一段私情相关联,她就不免有了嫌恶的心理。她之所以聊到香,只是想试一试宇文柔珍的反应。虽然彩琴已经做了替死鬼,可缪凤舞的心里还是不落底。
她笑着推拒道:“贵妃姐姐有所不知,我这个人懒惰得很,平日里也不怎么熏香。拿了姐姐的香,回去放着,白糟蹋了姐姐的好东西。”
宇文柔珍眸光微微一闪,也笑了:“你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德妃妹妹自来体散异香,哪里还用得着熏香?我这可给铁匠送锅,净挑人家不缺的东西当礼物,呵呵……”
两个女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缪凤舞便起告辞了。
彩琴死了,缪凤舞也没有察觉出宇文柔珍对她有异样来,阜阳宫不期然撞破私情的事,缪凤舞便暂时放下了。
她回到揽月宫,看到含玉和小云正在清点桌上的一堆礼盒,李嬷嬷一笔一笔地记下来,打发人搬走入库。
而含香正在端茶递水,侍候几位登门送礼的妃嫔。
缪凤舞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
这些天宫里一直在闹她晋位的事,一个德贵妃的封号,给她招来了无数妒恨的目光。一些妃嫔在蓝惜萍的授意与带领下,齐心一致地鄙视着她。
还有一些人,远远地站着旁观,内心里却希望皇后与蓝惜萍闹得越凶越好,最好闹腾地皇上支撑不住,将这册封德贵妃的事给搁置起来。
后宫里的大部分女人,都是有一些小聪明小智慧,只知道关注行晔宠谁幸谁。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表现出大睿智来,瞧出缪凤舞即将在后宫飞腾的态势。
因此今儿早晨在凤仪宫,当皇后与蓝惜萍因为权力而起了纷争之后,虽然大多数人在心里幸灾乐祸,但她们万万想不到,一场权力之争,给了一直在寻找契机的行晔一个绝好的理由,顺水推舟,就将缪凤舞推到了掌宫的位置上。
那些曾经明确跟随着蓝惜萍鄙夷缪凤舞的人,只觉得当头一击,猝不及防,没想到蓝淑妃这堵倚仗了多少年高墙,会如此迅速地轰然崩塌。
一些胆子小的,便携了贺礼,抢着来揽月宫,希望能在缪凤舞正式上位之前,将过去闹的别扭事都拉转回来。
若不是缪凤舞睡了半截的午觉,就被左娉婷拉去媲凤宫评理,她这一会儿就得坐在一众女人当中,看着她们僵板的笑脸,说着一些虚与尾蛇的话语。
她转身,悄悄地下了台阶,去了偏殿玉泠的房间---有听那些女人说废话的功夫,她还不如陪着玉泠玩一会儿。
小孩子觉多,缪凤舞进玉泠的房间时,玉泠才刚睡醒了午觉,正在穿衣服梳头。
她一见缪凤舞来了,扑过来邀抱,嚷着要娘亲讲故事、教跳舞、教唱歌。
缪凤舞从宫婢的手中接过梳子,一边给玉泠梳着小辫子,一边教她唱一些简单的儿歌。随后又拿出识字本来,教她认字背诗。
一直到含香来找她,回她说,那些人都已经打发走了,她才将玉泠交给奶娘,回正殿上继续处置未完的事宜。
那可真是忙乱而又多事的一天,以至于到了晚上,缪凤舞往床上一躺,身子如同散了架一般,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
行晔在万泰宫中,晚膳时翻了良妃纪安阳的牌子,早有人来告诉了缪凤舞。缪凤舞知道最近因为她晋封一事,行晔费了一番心思去安抚三位育有皇子的妃嫔。
美人佟若琳是不用太操心的,从她怀孕生子,一直到皇四子行钜长到这么大,她们母子二人完全被赵皇后控制在掌心之中。佟美人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背叛赵皇后,因此行晔非常不喜欢这位美人,几乎从不翻她的牌子。
可是良妃纪安阳与昭仪宁婉文却大不相同。
纪安阳所出皇次子行锋年少才纵,聪慧稳重,行晔一直非常器重他。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如果哪一天行晔突然有了立储的心思,那一定是非行锋不立的。
可是纪安阳这个女人心思浮浅,性子尖刻。尤其在她生了行锋之后,自觉有了仗恃,言行不拘,在宫里招来不少人的暗恨。
最关键的一点,她没有走进行晔的心里。虽然她的儿子行锋是行晔最器重的皇子,但是身为行锋的母妃,她却未能借着儿子的优势,与行晔培养出更亲密的关系来。
但不管怎么样,她生了行锋。因此缪凤舞晋为德贵妃,纪安阳心中不舒坦,行晔还是能了解的。
再说昭仪宁婉文---三皇子行钰的母亲,这个女人因为出身的压力,在宫里一直就没有真正强势过。
生下三皇子之后,她曾经有一阵子觉得自己可以昂首挺胸博得人的尊重了。可惜蓝惜萍太强硬,赵皇后的后台又是坚不可摧,就算是比儿子,行钰太淘气,也比不上他的二皇兄行锋少年老成。
尤其她胆子小,一直担心皇长子行铎的事发生在她的儿子身上。因此她那才冒了一个头儿的野心,被这种种的原由磨损打压,没能再生长起来。
她就安安静静地守在她的宛清宫,一刻不肯离眼地照护着她淘气的儿子,只希望母子平安,没有表现出更大的野心来。
直到缪凤舞出现。这个小舞姬只生了一个女儿,却因为会撒娇喊爹,竟然获得了类同君王的地位。而这个小舞姬本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地平步青云,从美人一跃成了德妃,在外头陪皇上晃悠一圈回来,又要晋德贵妃。
诞下皇子的宁婉文,心里就有些不平衡了。从晋封德贵妃的事刚开始有传闻,她就抱病在宛清宫,向皇后告了假,连晨省都不去了。甚至她还向上书房告了假,只说行钰传染了她的病气,便将儿子留在宫里,连书都不让他去读了。
因此良妃与宁昭仪这两个女人,这几天行晔颇费了几分心思,希望能安抚她们,不要在这个非常的时刻添乱。
缪凤舞倒是希望行晔天天来她的揽月宫,但是这种愿望,对一个宫妃来说,就如同天上的月亮,只能看一看,永远不可能揽在手中的。
正好她今晚也是累得支撑不住,倒头便睡下了,没有多想那些烦恼事。
虽然入睡很快,但是因为白日事多,夜里纷纷入梦,她睡得极不安稳。
后半夜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去万泰宫御书房,给行晔请安,见行晔正在看一份折子。她给他沏了热茶,来到他的身边,递到他的手上。却不料他好好地接过茶盏,却突然翻手一泼,将一盏热茶全泼到了她的脸上。
她捂着脸痛叫,行晔却在一旁恶狠狠地看着她:“原来你是鸿天会叛匪的妹妹!你也是个叛匪!你骗了朕!朕要杀了你!”
缪凤舞跪在地上,急着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正急得心如火燎,看见茂春从门外冲了进来,手持一柄利剑,对行晔说道:“皇上,让老奴替你除了这个妖女!”
然后也不见他怎么动,他手的利剑就如飞了出来,风驰电掣般地奔着缪凤舞刺过来。
缪凤舞眼看着那柄青剑闪着冷幽幽的光,直奔她的喉咙而来。她仓促之间要躲,身体却像是被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开。
就在那剑尖刺上了缪凤舞的喉咙时,缪凤舞终于惊叫出声。
“啊”的一声喊,缪凤舞就从梦里醒过来了。乍一清醒,她的心仍然被梦中的那一份恐慌折磨着,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努力地镇定一下,转头想要抓床边的手巾擦一擦冷汗,却惊悚地看到,她的床帏子在剧烈地摆荡,仿佛有人刚刚从她的床榻上钻出去,没来得及将床帏放好一般。
梦里就被惊了一下,心中正在狂跳不止呢,那摇荡的床帏子简直让缪凤舞头皮都炸开了。她腾地坐起来,缩进床里,大喊一声:“含香!”
片刻,在外头守夜的含香冲进来,点亮了灯,跑到床边掀开床帏,看着缪凤舞:“娘娘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床帏一掀,缪凤舞的目光从含香的肩头越过,在屋里四下探寻着。
“娘娘找什么?”含香被她的样子吓到,也随着她的目光往外看。
“你刚才在外头,可感觉有人进来吗?”缪凤舞紧紧地攥着被角,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娘娘是做恶梦了吧?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哪里有人进来?”含香听缪凤舞这话,只觉得后脊嗖嗖地冒凉气,一边说一边去检查窗户。
是啊,窗户都关得好好的,不可能是风吹进来的。那刚才床帏子摇荡成那样,难道是她的幻觉吗?
她一边思量一边继续仔细地观察着这间屋子,想要找出一些异常的状况来,以证明她刚才不是突然发了臆症。
含香站在窗边,突然就发出“呀”的一声惊呼,把缪凤舞又惊了一跳。她的心都要蹦出来了,没好气地对含香道:“有事快说,别乱叫吓人。”
“娘娘……窗户上…窗户上有一个破洞……白天我没发现这里破了呀……这是什么东西戳破的呢……”含香心中害怕,一边嘀咕一边打算出去喊人来。
缪凤舞一听窗子上有破洞,她心中一激灵,赶紧唤住含香:“不要叫人,你把门关好。”
含香正吓得不知所措,听缪凤舞这样说,疑惑地关了门,又返身回来了。等她再靠近缪凤舞的时候,她双目突然睁大,瞪着缪凤舞的肩侧。
这一次她吸取了教训,没有喊出来惊吓缪凤舞,而是压抑着惊恐,爬上床榻,伸手探到缪凤舞肩侧。
缪凤舞顺着她动作的方向一看,赫然发现在她左肩旁边,有一把小小的飞刀钉在雕花的床壁上。刚才她们主仆二人又惊又乱,一时之间竟没有发现。
含香握住那小小的刀柄,用力一拔,竟没有拔下来。缪凤舞赶紧起身帮忙,合她们二人之力,才将那把飞刀从楠木的床壁上拔了下来,被刀尖固定在床壁上的一块白色素绢应声飘落,缪凤舞一伸手接住了。
含香回头取灯:“娘娘不用怕了,一定是缪大哥的回信。”
缪凤舞展开素绢,借着灯光一看,果然是缪凤刚的笔迹:
长兄为父,父命如山。做好万全准备,寻得恰当契机,兄必接你出宫,不可伴侍江山窃贼,遗臭万年!
递此信者为可靠之人,可仰赖之。
落款处,学她的样子,画了一只蛤蟆。
缪凤舞看完这寥寥数语,气得手都发了抖。想那鸿天会踪迹诡秘,又将会众教化得如此顽固愚忠,她都想见识一下那位神秘的总舵主,看一看他到底是不是天魔下凡了。
含香见缪凤舞咬牙生气,赶紧从她手中抽出来那一方素绢,在灯上点着了,丢在地上烧成了灰烬。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缪大哥也太顽固了,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露了馅,连累了娘娘的身家性命。”含香倒了一热茶给缪凤舞,想让她喝口茶,镇定一下。
缪凤舞将茶盏送到口边,仰脖一饮而尽,抬袖子抹了抹嘴角,看着地上化为灰烬的素绢,开口骂了一句:“你这只死顽愚忠的赖蛤蟆!等我哪天捉住你,看我不捶烂你的脑袋!”
含香头一次听缪凤舞骂人,心中觉得好笑,却又不敢笑出来,将地上的绢灰收拾了。她估摸着这一会儿缪凤舞也睡不着了,便回来坐在床沿上,与缪凤舞说着话:“这送信的人也太厉害了,悄悄地进揽月宫不说,摸黑就能把飞刀从窗外射到娘娘的床榻上,这人要是想皇上不利……”
“皇上那里的防卫自然比我这里要严密得多,再说有茂春……”
“那倒也是……”含香附和一句,又犯愁道,“可是缪大哥这件事,娘娘要想个好办法才成。他这样不管不顾地,先不说性命的事,将来皇上若是误会了娘娘,娘娘该多伤心呀。”
缪凤舞一想起这事来,心尖就气得发抖。她咬着嘴唇,盯着那床壁上的飞刀刺痕,在心里将缪凤刚骂了无数遍。
含香倒是比她冷静,认真地想着办法。
过了一会儿,她眼睛一亮,一扯缪凤舞的袖子,说道:“娘娘,奴婢倒是有个法子,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试一试也是无害的。”
“哦?你有什么好法子,快说出来听听。”缪凤舞心绪纷乱之间,听说含香有法子,赶紧回头,殷切地看着含香。
含香往她跟前儿凑了凑,眼睛闪着晶晶亮的光,小声说道:“娘娘你还记得吗?缪大哥在疏竹宫养伤那一会儿,小云虽然被绑了几天,也不见她对缪大哥有多恼,反而照顾得比娘娘还殷勤。后来缪大哥伤好离宫,小云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呢……”
“哦……你是说……”缪凤舞似乎明白了含香的意思。
“是呀!”含香兴奋地点头,“娘娘,与鸿天会在宫中的暗线联络,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万一哪一天信落在了皇上的手中,娘娘是解释不清的。不如我们直接把小云送出宫,让她去缪大哥的身边,只要她想办法俘获了缪大哥的心,枕头风可是很厉害的哟……”
‘好主意!‘缪凤舞心中豁然开明,‘你现在就去把小云给我叫过来.‘
‘哎!‘含香也蛮开心,答应一声,赶紧叫小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