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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像豪瑟这类有想法而又不缺乏动手能力的全方位天才来说,失败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很多时候,他们正是通过多次的失败才知道自己的某个充满想象力的主意原来是极其荒诞毫无价值的。
然后,才晓得放弃。
那么,豪瑟会放弃为自己创造一个对爱与美的女神的完美复刻甚至超而越之的完美情人的想法吗?
答案很明显,不会。
他甚至认为这样一次耗费十余年光阴造就的失败并非真的是失败,而是一种另类的成功,他认为首轮试验的结果不过是向他证明了好些个血脉组合的效果并不理想,这是可贵的经验,吸取并以之为凭,通往成功的道路上的遮眼迷雾无论如何都算是少了一些。
“接下来将尝试更多的血脉组合,总有一天所有组合都会被试验过的,然后”
豪瑟更有动力地投入到后续的实验中了。
或许,所有的天才的另一面,都是偏执狂。
于是,便有了陆续而来的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乃至第十轮、第十一轮
无穷尽也。
实际上,后续的实验其实早就在进行之中,算算日子,相关的样品差不多也该到成熟的时候了——豪瑟这位天才当然不会犯等一轮实验完全终结之后才继续下一轮实验的愚蠢错误。只不过,后来的这些样品在规模要小上许多,这是吸取了首轮实验的教训。若是继续漫无节制的大规模制造样品,那么就算资助者们个个富可敌国,都会撑不住的。
总之,生命不息,实验不止。噢,错了,即使是寿命已尽,实验也不能停止。
作为一个人类,在这项以十年为基本的时间计量单位的庞大实验面前,豪瑟的寿命无疑是非常紧促的。才不过进行了五轮的实验,他便从三十余岁的年华鼎盛变成了五十多岁的垂垂老矣。越来越力不从心的身体告诉他,自己确实已油尽灯枯了,生命的尽头就在看得见的不远处,静静地躺在那儿,散发着不近人情的恐吓。
五十余岁就是生命尽头?这并非是夸张,也非是笑话,健康与寿命一直都是死灵法师这个群体里一个无法忽视的大难题。不见天日、终日与尸体和亡灵为伍一系列无法改变的不良生活习惯,决定了死灵法师根本无法维持着一个正常标准的健康状态。
相对来说,实战派——那些喜欢在大陆上四处游历与冒险的,反而拥有更能接受的、无需过虑的健康,倒是选择呆在实验室或者法师塔里闷头研究当宅男的,则需要不断地为自己的小命操持——要知道,心力交瘁也是死法的一种啊~!
事实上,人类法师中不是没有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但这寥寥几人可都算是神话级的人物了,寻常法师甚至仰望都看不到鞋底的超绝存在!而之所以如此长寿,是因为这个等级的人物都曾遭逢奇遇(天才地宝、神祇祝福等),某种意义上,他们已脱离了凡人的范畴。
这些人的护命手段,寻常法师肯定是无法效仿的。
若论平均寿命,人类法师大抵在七八十之间——对比起平民,这个数字其实已经是很高的了,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是相当于中世纪呐,那个作为蒙昧、落后和黑暗的代名词的中世纪
而法师的八大学派,死灵系又当仁不让地成了当中平均寿命最低的那个,所以豪瑟的短命,并不是太过诧异的事情。
当然,身为法师,总有一些或神奇或古怪的手段可以用来勉力维持着起码的健康的,不至于让一个无端的小病就带走了自己的小命。无法回避的是,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死神真的瞄准了的时候,一般的手段那是都不管用的。
豪瑟经历的,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为了摆脱这种状态,让生命得以延续,使伟大的实验能够继续进行,真(疯)挚(狂)的梦想终能达成,豪瑟毅然选择了一项所有法师(事实上不只是法师)都知晓但不一定有意志有能力使用的对抗死神的终极大招——将自己转化为巫妖。
豪瑟成功了,他抛弃了作为生灵的一切特性,将自身转化成了一个身为死灵法师的自己曾经一度非常鄙薄不屑、能够随意审视支配的不死生物——好吧,好歹巫妖这种顶尖的不死生物从来不在可供支配的列表之中。
于是,豪瑟所主持的充满黑科技风格的伟大实验依然继续,稳定、坚定也无定地朝着前方迈进,直至今日——没错,就是今日!几百年后叶孤云和弗兰克所处的这个时代!已不知道躲藏到何处的变态老巫妖依然在为一个心目中完美的情人而奋斗着
豪瑟成为巫妖后,理所当然的会招致很多曲折离奇的传奇故事,但这并非重点,且按下不表,咱们当前的主题,是他所创造出来的一群人。
由于实验一直都在进行之中,所以,实验途径的“样品”增量一直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之上。虽然不再会像第一轮般呈现出一个几乎无法应对的爆发态势,但胜在持久,胜在稳定,绵绵不绝,没有尽时。
然而稳定只是初期的情况。
随着豪瑟的年龄的不断增长,他的心态开始急躁了,个性也变得越来越偏执乖张,赞助者们的建议和客观条件的限制越来越不被他放在眼内,因此,实验途径的“样品”增长总是时不时地出现不正常的波动——当然,绝不会是往缩减的方向。
并且,成年的“样品”开始进行繁衍生育了——这是生物的天性,如何能免?但却更进一步的拉高了“样品”的总体增长率。
依赖于这种基础,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样品”就像草原上失却了天敌的兔子一样,数量噌噌地往上飙涨,膨胀到一个再也无法抑制的规模,然后才稍稍放缓。
有些东西,失了先机,便再也难以挽回了。资助者们原本预定的规模限制计划,还没来得及展开,便宣告破产。这为他们后来的覆灭埋下了祸根。
随着人口的不断膨胀,“样品”所聚居的地方一步步地从集镇发展为城镇、城市,最终演化为一个大型城市。当一个地方屹立着一座大城市时,这里注定难以与世隔绝。
他们发现了外界,又或者是外界发现了他们,无所谓,总之交流开始产生,并逐渐频繁起来。慢慢地,非常合理的,即使久经洗脑,也再挡不住“样品”们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了。他们中的一些大胆者,决然地尝试挣脱管制,逃到外头去,他们想要一番自由地闯荡。
情况在扩大。
当禁令最终变得形同虚设的时候,意味着“样品”们对世界的真实有了大量的、充分的、直观的、一手的了解。
他们不再是洗脑能够辖制的了。
如此,导向的,是民族意识的觉醒。
他们开始真切的感受到,作为人也好,作为生灵也罢,自己是如何与众不同,并且,与同样与众不同的一大批同伴,是属于同一个民族!同时,他们亦真切的认知到,加在自己族人身上的枷锁,到底是多么沉重!
他们知道什么是奴役,什么是压榨了。
然而民族的独立和解放需要一个契机,既是偶然,也是必然的契机。
一个已“自愿献身侍奉神祇”(其实就是被资助者选作玩物)多年的“神恩者”(“失败品”)充当了这个契机,逃了出来的她,给族人带回了所有的真相。
冰冷的、残酷的、“荒谬绝伦”的真相。
所有族人都无法接受自己是一件样品的事实,但它确凿地发生着。震惊,悲伤,然后雪崩般不可逆地转化为怒火,滔天的怒火。
于是,长达数十年的斗争开始了。
就如一部最标准的主旋律电影,占据正义的一方总是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这群可怜的羔羊的自我救赎之路终究是获得了完满的结局。他们推翻了资助者对他们的全方位统治,覆灭了其中最大的几家,并以苏族之名,正式宣告屹立于世。
缘何是为「苏族」?实际上,这个称谓是一个统称。
过往,他们曾被许多操着不同语言的人以不同的名称称呼,像淑妮菲克、淑妮伊路森、淑妮马克菲斯等等等等,大都冠着一个爱与美女神的名讳「淑妮」作为前缀。尽管在总体读音上各个称呼免不了大相径庭,可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是相近的——总是一些感受不到任何褒义的形容:淑妮的仿制品、淑妮的幻象、淑妮的印记、被创造出来的淑妮、赝品淑妮诸如此类。
作为当事者,这个新生的民族(种族)有理由在称谓的问题上发出自己的最强音,于是,「淑」,也是苏,这个简略的而又统合了一干近似的称呼的单音节短语,被挑选了出来。「淑(苏)族」,很快就变成了这个特定群体的公认称谓。
他们不在意被统合的称呼中含有的连串近乎歧视的贬斥,因为那些在某种意义上是无法抹杀的事实。如果非要为这个群体寻找一个源头的话,那只能是淑妮(而非是确实的执行者豪瑟),尽管他们的血脉并非是来自于这位执掌着爱与美的绝艳女神,但他们就是以淑妮为模板被创造出来的。
他们甚至以火发女士的头像作为族徽——这是效仿爱与美女神的教会的做法,需知淑妮女神的圣徽就是其正面像,而苏族人则自行创作了一个风格类似的侧面像作为族徽。
这是堂而皇之的将女神认为祖宗了。
如此“认祖归宗”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情感上的追求与认同,毕竟无论是谁处在相同的境地想必都会刻意地忽略“因一个老宅男为满足自身的龌蹉欲望而绞尽脑汁生生创造出来”的这一部分难堪的事实。
为此,几乎所有的苏族人都是淑妮女神的忠实信徒,然而一贯温和善良(尽管有时候很是调皮)的爱与美的女神却极少对他们的虔诚给予应有的回应。盖因苏族人的诞生和存在本来就是对这位女神的一种亵渎。真要较真,淑妮能够容忍这个“恶心的”群体继续活跃而不是设法将其覆灭就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所以,一个奇怪的局面产生了。一个善神的广大的信众里,明明有一个特别热忱的群体,却始终不会也不能被正统教会接纳,只好独自游离在外,自成体系;明明这个群体在信仰上无可置疑,却始终难以得到神祇的回应
以至于,苏族人中从来就未曾诞生过强大的牧师。
但是苏族人绝对和孱弱二字无关。
一个确凿的事实:在他们的身上,可是汇聚着不知道多少种优秀的血脉的!(虽然本来都是以美型作为最大亮点)
各种血脉相互作用,交叉催化,使得苏族人天然具备着一些出众的匪夷所思的天赋,如操纵火焰、操纵流水、奥术亲和,又如力大无穷、痛苦忍受、法术忍受等等,无论是法术还是体术方面,五花八门,不胜枚举。
换言之,这是一个大多数个体都是术士的强大族群。
拥有极高的概率(与其他种族相比),这些个体最终会将自身的天赋充分兑现,成长为出色的战斗者(如战士、游侠、猎人等)和施法者(法师、术士等),然后用自己的肩膀,扛起身为这个新兴种族(或者民族?)的一员自然具备的彷如宿命般难以推卸的重任。
一者,为自己,为亲人,为族人,为所有值得付出关心的人,在这个艰难的世上挣得一方生存的空间;二者,寻寻觅觅,矢志不渝,找到世界上所有与自己有着相同始源的“迷途者”,点拨、感化、收纳,将其带回族人的聚地,给予一份正常生活,一份作为高等生灵都本应有的正常生活。
没错!已化作巫妖的豪瑟依然在源源不断地制造着更多的“完美情人”,看样子他是准备将这项工作进行到天荒地老,然而却没有英雄站出来给出一个阻止的办法,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藏在世界上的哪一个角落。
更没错的是,苏族人已经和豪瑟彻底决裂了。
最后,关于这个悲凉的群体,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与超卓的天赋对应的,是可怕的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般的先天缺陷。
豪瑟所进行的这种人为的、强行的、冰冷的、压根不讲究逻辑的血脉融合,必然算不上是自然产物——拜托!这种做法怎么可能和自然二字扯上关系?换个中式的说法,妥妥的,毋需置辩,当是违逆天道、有伤天和!因而豪瑟所制造出来的这些“样品”,或多或少地存在着各式各样的缺陷,将导致短寿、奇难杂症、生育困难、发育畸形等等等等,五花八门,不胜枚举,就和他们可能拥有的出众天赋一样。
与兑现天赋相比,有更高的概率,会是缺陷充分爆发,中招者来不及感受生活的美好就首先被生活的残酷一口吞噬,甚至可能熬不到成年的那一天。这种状况,即使是在经过了几百年的自然繁衍,血脉已逐渐稳定下来的今天,也屡见不鲜。
显然,笼中的小姑娘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一个“残缺品”。
这时候,一个必须要在十六岁成年后,得到确认不会突然暴毙才能拥有和佩戴的苏族人的族徽,意味着的东西会变得不一样了。
丰富得多,也严肃得多。
不仅是一个身份标识,还记录了一个种族的沧桑历史与苦涩宿命,同时还承载着一份小小的、清新的、动人的生之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