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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中滑翔了几秒钟后,“大反派”一头栽倒在地。他四肢摊开,身体不住地抽搐着,犹正布满青筋的面孔上浮现出一股不正常的青白,而嘴里则汩汩的流着鲜血,还不时地透过血沫呵出一两口气。毫无疑问,他伤得很重,比之前所有败在叶孤云手下的人都重,那些人都不过是暂时昏迷过去而已,而“大反派”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
差别悬殊,有若云泥。
这是因为叶孤云没有刻意留手的缘故。
而没有留手是因为那个特别主观的理由:他讨厌这个人。
但这不代表他有击杀对方的念头。或者说,叶孤云其实是极度不愿意和怀有着这种邪恶气质的人有所接触,所以,在确定了已经取得了胜利之后,他便没再将注意力投放到对方身上,也不在意匆匆走进的意图施以救援的好几个灰衣人。
他看向了主持席,看向了脸色阴晴不定的银豺胡略,眉头紧锁。
早已经爆发开来的欢呼如同海啸般统治着他的听觉,滔天的赞美简直要把这座地下拳击场的顶盖掀开,然而这一切并没有让当事人得到多少快感,叶孤云反倒将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受够了如戏子般站在台上被反复观瞻的的感觉,一想到接下来还必须经过一番等待后才有的一场情况接近的所谓“比赛”,他便感到特别的烦躁。
叶孤云发现,自己的耐性不像想像中的那么好,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地将事情解决,最好一路到底。
一边盯着胡略,一只手向场边招呼,他在示意通道中的罗契进来。
罗契皱着他的那张师爷脸,困惑地来到了搏斗场中。叶孤云不由分说,抓起他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未几,就看到罗契的神色亢奋地接连点起头来。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罗契施施然地踱到了主持席下,抬起头,对着胡略,以一副标准的得势的狗腿嘴脸,傲然说道:“萨菲厄斯说,他是不准备走了。”
显然,这家伙非常爱演,而且还演得挺入戏的样子,若非是公爵长子,去做个演员倒也相当合适。不过众人的焦点毕竟不在他的身上,而在于他所说的话。
“不准备走?你这是什么意思?!”居高临下的“银豺”胡略须发贲张,戟指怒喝,看起来还是颇有威势的。
罗契桀桀的笑了两句,耸耸肩,一摊手,戏谑地答道:“这句话很难明白吗?好吧,让我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冗长的赛程和孱弱的对手已经让萨菲厄斯感到季度不耐烦了!他不想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等无趣的内容之上!他讨厌等待,他不准备离开了,他要求立即进行他的下一场比赛!”
“哈!”胡略怒极反笑,“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家?谁准许你随意更改规则了?胡闹也要分场合!莫不是你当我们只是一项摆设?呵,若如此,恭喜你!后果会很严重!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
罗契依然笑眯眯的,但看上去却显得愈发的阴恻恻,他没有改变腔调,依然带着让人恼怒的戏谑,分外的油滑:“这个问题同样很简单。我们的勇气,自然是观众给的。正如我反复强调的,萨菲厄斯是不准备走了,这代表着,除非是落败,或者夺得了最终的胜利,他会一直站在这个搏斗场内。一直!噢!太热血了!太硬汉了!太豪壮了!我想观众们会喜欢这样的表演的,对吗~~~?!”
罗契的最后的发问毫无疑问是对准二层的所有观众的,而观众们亦毫无疑问给予最热烈的回复,好事属性爆棚的这么一群人,可是爱死了这个建议。相对的,作为此间的主人,胡略的脸色就绝对不可能好看的喽,发青发白自不必说,脸上那剧烈颤抖着的须发正十分传神地昭示着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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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处于地底之下,不知道位于地下拳击场的顶上的哪一个方位,有着一个房间。
这是一处豪华的所在。
名木制成的各种奢华家具,厚厚的毛织地毯,金质银质的花样百出的若干华丽的灯具与桌面陈设,桌面上、橱窗内、墙壁上,随处可见别致的艺术品整个房间,显得富丽而不失格调,即使与奥斯玛大法师那堂皇的书房相比,怕也毫不逊色。
却不知道这个房间的主人,又会是何方神圣?
此时,神秘的主人正和他的客人对坐在书桌两旁,都侧着身,扭头望着悬浮在书桌左近的半空之上的一团旋转着的气旋。实际上,所谓的气旋是非常稳定的,旋动的只是外围的细小光晕,椭圆形的内部则平静的像一面镜子,一系列的景象从这莹白色的镜面中显现出来。
什么景象?正是地下拳击场的状况——实时、高效、清晰,犹如地球人惯常的体育赛事直播一般。而眼下的这个“镜头”,对准的是罗契那经过变形之后特别可憎的脸庞,他在戏谑地笑着,正是他回答胡略的质问的一幕。
“好机会啊!多好的机会啊!这、这简直是辛运女神的特别眷顾!百年难遇!千载难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罗迪克,我不明白你在犹豫些什么?!”
说话的是一个裹着一身宽大的以白色为底其上附有大幅的特殊的蓝色条纹的长袍的男人,看不清容貌,因为一方与长袍同种风格的同样宽大的兜帽将其脸庞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不过从声音猜度,这个男人大概是已到中年了。
然而其语气并没有中年人的稳重,最起码在这一刻是没有的。
他显得兴奋、殷切、渴求、迫不及待,那状态,就好像是一个牛犊般的精壮小伙成功地将心仪的美丽姑娘哄到了旅馆,对方乖乖的洗澡去了,而自己则解下来了全副武装,光溜溜地躺在床上,焦躁地期盼地等候着。
嘿!这是一种何等强烈、何等难受的欲火煎熬?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物事才能令他如此癫狂呢?
罗迪克,便是处在书桌的另一侧的,与这长袍客对坐的此间的主人。他的打扮很是讲究,身上是洁白的衬衣和花色的马甲,底下则是褐色的裤子与黑色的及膝长靴,头发被整齐地梳到脑后,末端扎成了一根很有范儿的小辫子,顶上油光发亮,发蜡想必是上了不少,而嘴唇上方是一撇经过精心打理的很是端正的小胡子。
看起来,像是一位雅士。
仅以形象而论,估计谁也不会猜到这位仁兄竟是新月城地下世界的王者。
他叫罗迪克,“多情的”罗迪克。
即便被长袍客以一串心急火燎的问话连番轰袭,罗迪克依然闭着眼不紧不慢地的嗅着夹在指间的一朵饱满硕大的粉色蔷薇——那是他从书桌上的水晶花瓶中抽出来的,他以二指夹着,递往鼻间,身体尽可能的蜷缩在其身下的宽大靠椅中,整个姿态优雅极了,蔷薇茎上的刺似乎未能给他带来任何困扰,而花朵中渗出的清香似乎已牢牢地锁住了他的注意力。
发问没有收到回复,长袍客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该笑。
数秒之后,像是终于充分领略完花香的美妙一般,罗迪克悠然地抬起头来,给了长袍客一个笑容,淡定地说道:“再等等,不急。”
长袍客忍不住了,他咆哮起来:“等?为什么还要等?”
衣袍翻飞,长袍客朝着半空中的镜子挥了挥手,镜子里的景象顿时随之发生了变换。
屏幕被切成三份,镜头分别对准了搏斗场中的默然静立的叶孤云,展露出挑衅笑容的罗契,以及观众席上鼓噪着的弗兰克。
长袍客指着屏幕,厉声道:“爱希伦家族的最出色的两位继承人,现在就在你的笼罩之下,只要你翻一翻手,这个伟大的千年家族的未来就会被全部葬送”
显然,弗兰克变换面容的把戏并没有瞒得过这位身份神秘的长袍客。
“还能顺带抹杀掉一位所谓‘新的传奇’!”
后一句是指着叶孤云说的,看来这长袍客不仅高深莫测,在消息方面也极为灵通。
“只要你翻一翻手,卡尔夫阁下最大的难题和最殷切的期许便能轻易地得到消解!”
长袍客气愤地盯着罗迪克,即使面容被宽大的兜帽遮挡住,双眼中散发的寒意依然能够无误地让对方感受得到。
“我明白你的意思,”罗迪克挑了挑眉,但依然保持着那一副淡定的表情,“是啊,翻一翻手,问题就解决了,但是,解决的只是卡尔夫阁下的问题”
罗迪克陶醉地凑往蔷薇,深深地嗅了一口,然后轻轻地将其放回水晶花瓶之中,抬起头,他笑着说道:“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啊!”
“所以?”长袍客怒意愈浓,“这不是你能拒绝的理由!”
他猛一挥手,星星点点的电火花忽的在他周身闪现,似在强调那不太美好的心情。
“当你选择了靠往卡尔夫阁下这边之后,就应该有做出牺牲的觉悟!站队,从来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罗迪克呵呵一笑,浑不在意地说道:“这可不是与合作伙伴交谈的良好态度,尤其是当合作伙伴的意志还不甚坚定的时候。”
长袍客默然,定定地瞧了罗迪克好久,然后又将视线落到了半空中的镜子之上,三个面容依然清晰地反映在那儿,活灵活现。他有决定了。
“无论如何,行动必须要执行。他们的生命,或者自由,必须在今晚遭受终结。”
“哦?”罗迪克漏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长袍客动了动,似乎是将视线锁定在了书桌对面的新月城地下之王。
“干掉你!”
“不出所料。”罗迪克摊一摊手,神色里充满了无奈。
“放心,不会有任何痛苦的。”长袍客冷冷地说道。
“呵,我是该感谢你吗?”
“哼!”
随着冷哼的落下,长袍客的身影倏地从书桌边消失,再出现时,已是在这书房的门口,他的形象已发生了大改变,变成了罗迪克的样子,分毫不差,惟妙惟肖。
“还是那么老套啊!模仿我的样子,接收我的势力,然后让我的手下充当打手炮灰?”罗迪克戏谑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不满的嚷道,“嘿!难道就没有新鲜一些的手段吗?”
“有效就行。”长袍客冷笑道。
“噢,你这人太无趣了,绝对不是一个生活中的好伙伴。那么,你准备怎么干掉我呢?‘不会有任何痛苦’,唉,想必又是用毒下药之类的老套手段了。”
“你猜对了,所以,安心地上路吧。”
长袍客面无表情地打了一个响指,房间内并未因此出现大阵仗的异动,唯有罗迪克立即捂着喉咙扑倒在书桌之上。
青筋满面,冷汗直流,难以成声,只在喉间不间断地迸出“嗬嗬”无律的声响,罗迪克伏在书桌上不住地挣扎着。虽然在口鼻处还看不到白沫或者黑血之类的东西,但凭此痛苦的表现,罗迪克所中之毒的剧烈想来也不需要加以质疑。
然,说好的没有任何痛苦呢?
“不抵抗就不会有痛苦。”长袍客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训,虽然你已经没有机会做出总结了。”
他握上了门把手,就要推门而出,却转身补充:“身为流氓,就不要试图去当一位绅士。这只是个可笑的白日梦。无论你怎么努力模仿,都改变不了身上那庸俗的气质。然而现在,却必须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想不到吧,你用来附庸风雅装模作样的蔷薇花竟成了扼杀自己的催命符!呵呵,太可笑了”
言罢,长袍客不再停留,一转身,推门而出。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伏在书桌的罗迪克突然挣起,先前的痛苦表情全部消失一空,只余下一个淡淡的笑容。他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喃喃自语道:“不好玩,太好骗了!呵呵,看来我的演技见涨啊!城市剧场的舞台绝对应有我的一席之地!”
随后,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惨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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