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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从江刻转移到曹新盛身上。
墨倾掏出一把匕首,主动说:“我来吧。”
匕首在光束里折射着冷冽寒光,刺进曹新盛眼里,令曹新盛浑身冷意涔涔。
他后悔了。
他就不该一时贪恋美色,为了一条短信跑出来。
这两个人,看着不像是唬人的,一举一动,都有着黑涩会的味道。
缓步来到曹新盛面前。
墨倾蹲下。
手指熟稔地把玩着匕首,墨倾眼眸一眯,语调清凉:“没想要你的命,就跟你打听点事儿。”
曹新盛想说“好”,但嘴巴被塞住了,闷哼了几声,没喊出来,只得忙不迭点头。
他眼里闪烁着泪花。
墨倾将他嘴里塞的脏布条扯了出来。
将那玩意儿扔到一边,墨倾侧首看向走近的江刻:“什么玩意儿?”
江刻面无表情:“抹布。”
墨倾:“……”
“呕。”
曹新盛脑袋一偏,恶心感止不住涌上来,他一阵干呕。
但是,一感觉到二人清凌凌的目光,他又强行忍住了。
“二位爷爷、奶奶,你们想问我什么,我都说,都说。”曹新盛迫不及待地求饶。
半个小时前,他被江刻约出来时,江刻直接暴打了他一顿,连一个求饶的机会都没给他。
现在,这么一大好机会摆在面前,他必须摆明立场。
“你剧本有原型?”墨倾问。
曹新盛先是一怔,尔后点头如捣蒜:“有有有,真的有。”
墨倾语调微凉:“镇上的人可没听说过。”
“这很正常的。”曹新盛舔了下干燥的唇角,“这个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据说百年前的人是知道的,但后来来了一批人,把所有的记载都销毁了,还禁止他们议论此事,一旦提及,轻则罚款,重则入狱,所以就没人讨论了。”
他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当年为了消除墨倾的存在,确实是这么操作的。
但,问题又来了。
墨倾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我大学同学说的。他就是这个镇上的人。”曹新盛怕他们俩不信,赶紧解释,“他祖上是跟故事里那两人有密切接触的,他是在他太爷爷临死前,才听说的这事。之后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
“他叫什么名字,人在哪儿,祖上又叫什么?”
“他叫殷林,祖上忘了。我真不知道他人在哪儿,早些年就听说他回镇上了,断了联系,我来这里后也打听过他,但没打听到他的下落。”曹新盛紧张地说,语速飞快。
听到这儿,墨倾和江刻对视一眼。
听曹新盛的话,不像是作假。
殷林。
墨倾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尔后,墨倾不疾不徐地道:“说一下原版故事吧。”
曹新盛咽了口唾沫,紧张而防备。
“说完就放你走。”墨倾知道他在想什么,给了承诺。
“好。”
曹新盛松了口气。
他真的怕这二人把话问完后,就一脚把他给踹到河里去了。
缓和了一下气息,曹新盛开始了他的讲述。
一百年前,殷林的太爷爷,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当时虽然战乱,但太爷爷家境还算富裕,过得比镇上其他村民要舒坦,当然,也养成了他骄纵霸道的性格。
在一群同龄孩子里,他是最熊的。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世道不大太平,到处都在打仗,人人自危,有传言说,战争随时会打到青桥镇来。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太爷爷性格顽皮,在家待着太无聊,就偷跑出去了。
他在镇上一荒废的宅子里,遇见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年龄都不大,男的约摸十五六岁,女的也就十来岁。
话到这,曹新盛解释了下:“剧本改编不能用那么小的年龄,不能过审。”
墨倾情绪极淡地应了一声。
江刻忽然将手电筒关了,光源消失,周遭立即被黑暗吞噬。
曹新盛感觉氛围倏然一冷,好像有杀气,不自觉哆嗦了下。
“继续。”
等了几秒,墨倾催促。
曹新盛赶忙“哎”了一声,继续讲述。
当时少年穿着军装,受了伤,奄奄一息。身上还盖着一件女款外套。
少女不一样,寒冬腊月的,下着雪,她却穿着一件单薄的打底长袖,短发,皮肤苍白,像感觉不到冷似的。
完全不像人类。
那时的太爷爷被她惊到了,在门口呆了半晌,被她发现后,一脚踹飞。
她跟土匪似的,把太爷爷身上的食物和厚衣服都扒走了。
太爷爷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但他或许是个受虐狂吧,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没回去告状。
反而隔三差五地去送一点吃的、用的。
那段时日,少年和少女一直待在漏风的宅子里,镇上偶尔会传来“失窃”的消息,今天丢衣服、明天丢鸡鸭。
时间一长,他们就被发现了。
镇上有几个人上门,想要赶走他们,但少女不知怎么办到的,伤了两个人,然后把其他人都给吓走了。
接下来镇上就有传言,说宅子里那两个外来客,不是人。
没两天,镇上组织了一群人,想将他们俩除掉。
但是,少女一个人,硬生生护着少年,让他人难以近身。
“那女生可能真的不是人。”曹新盛又兀自发表感想了,“大冬天的穿那么点,又能打这么多人,怎么能是人呢?她还是一小孩。”
“少说废话。”墨倾语气陡然冷下来。
曹新盛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即不敢多说了。
他连忙继续往下讲。
“殷家太爷爷当时也在场。据说,少女是有屠镇的打算的,但是被制止了……”
是被身边那个少年制止的。
身负重伤的少年,主动带着少女离开了小镇,在距离镇上不远的一个地方落了脚,之后也谁不知道他们死活。
很快,春天来了。
殷家太爷爷有一次跑去了山上,想找一找他们。
结果——
他看到了少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一片地里洒下了一些液体,之后一些植物就迅速生长起来,直至成熟状态。
那些都是药材。
少女拿来给少年治病用的。
自那之后,少年的病就好了。
没两天,有一支军队过来,接走了他们。
“我听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曹新盛说。
墨倾忽然安静下来。
江刻也没主动说话。
雨声敲打着,河水在汹涌,曹新盛在沉默之中,感觉到危机一点点蔓延。
他不知道这样的故事,墨倾和江刻是否会满意。
于是,在紧张和焦虑中,曹新盛又说:“其实,那位太爷爷,还跟殷林说了一点事……”
“什么?”
这一次,墨倾很快就接了话。
“他说,在那一件事之后,慢慢的,民间流传起了一个传说……”
曹新盛说:“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里面个个骁勇善战,战无不胜。而他们队伍里,有一个神医,据说是个女的……后人好像将她称之为‘医圣’。现在也有类似的传说。”
顿了顿,曹新盛继续说:“太爷爷猜测,传说中那个医圣,就是当年那位女生。”
墨倾沉吟半刻。
最后,在黑暗中,她手起刀落,割断了曹新盛手脚上绑着的绳子。
她冷冷地说:“滚吧。”
手脚忽然失去了束缚,曹新盛当即大喜,连滚带爬地就要跑。
可是,他刚爬出两米,就听到后方传来一个男声:“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曹新盛悚然一惊,手脚皆是一软,爬不动了。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听到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他浑身都在发软。
紧张、战栗、恐慌。
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感顿时袭上心头。
终于,脚步声在他身边止住。
男人一脚踢在了他的肩膀,踢得他往一旁弹去,尔后他见到男人蹲下来。
男人跟他说了几句话。
他神情一慌,战战兢兢地开口:“我、我知道了……”
“现在可以走了。”
男人的声音忽然缓和下来,虽然还是冷的,但方才那种危险的感觉,荡然无存。
曹新盛直接哭了出来,四十来岁的人了,心理防线全然崩溃,嚎叫一声,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跑进了瓢泼大雨中。
江刻还贴心地打开手电筒,给他照亮了一下路。
可他似乎更慌了。
“你跟他说了什么?”墨倾走过来,看了眼曹新盛的背影,蹙眉,“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江刻侧首看她:“说了一个猜测。”
“嗯?”
墨倾略有些疑惑。
一副“洗耳恭听”的意思。
江刻说:“他刚讲的故事,不是殷林告诉他的,是他从殷林那里偷来的。”
墨倾顿了一下:“你猜的?”
“嗯。”
“什么根据?”
“殷林是他的同学,一样是编剧。”江刻分析,“如果殷林要改编这个故事,为什么不自己写,而是交给他写?”
“……嗯。”
“另外,殷家太爷爷对此事守口如瓶,直至死前才告诉殷林。殷林大概率也不会大肆声张,所以不可能将故事告诉别人。”
墨倾颔首:“所以,曹新盛得知这个故事的来源,肯定不正当。”
“嗯。”江刻点点头,又道,“来青桥镇之前,我还打听到一点事。”
“哦?”
“十年前,曹新盛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编剧,相反,殷林作为他的同学,却通过扎实的剧本积攒了些名字,娶妻生子了。”江刻说,“在曹新盛跟殷林在一次同学会上有接触后,二人来往就多了些,之后殷林家破人亡,曹新盛却忽然灵感爆发,一连交出了好几个得到市场认可的剧本。”
墨倾猜测:“你怀疑……”
江刻承认:“嗯。”
曹新盛在影视圈里大放异彩,殷林却因为备受打击回了青桥镇。
是不是过于巧合?
当然,江刻来之前,可没有查案的心思,顶多是“准备周全”罢了。
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十年前曹新盛的所作所为。
但是,拿此来威胁曹新盛,绰绰有余。
最起码,翻出了十年前这一桩事,曹新盛肯定不会追究今晚的事。
“那你查过殷林的下落么?”墨倾忽然想到什么。
“嗯。”
“人呢?”墨倾追问。
江刻没有回答,而是问:“你为什么找他?”
“……”
墨倾没有说话。
为什么找殷林?
似乎没这个必要。
江刻没有等待她的回应,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移动了手电筒,用光束指了指用木板搭建起来的破旧小屋。
他说:“那边。”
墨倾一惊:“那个疯子?”
“嗯。”
江刻颔首。
殷林毕竟是镇上的人,从小到大都是在这里长大的,还小有名气,打听他的下落,虽然不是特别容易,但也不算困难。
多问几个老人就知道了。
曹新盛说“打听不到”,大概就是随便问问,得知没有这人下落,不会有人来打扰剧组拍戏,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做他的事了。
江刻说:“十年前,殷林回到了青桥镇,精神还算正常,但半年后,他忽然就变得疯癫起来。他的表兄抓到这个机会,骗他变卖家产,拿了他的钱,他无家可归,就在桥洞这里待着了。”
墨倾默然。
无论在哪个年代,人性的“恶”,是一点都不见少的。
“他现在在里面?”墨倾问。
“嗯。”
“神志清醒吗?”
“……”江刻沉吟了半刻,“不好说。去看看?”
“好。”
墨倾不假思索地点头。
来都来了。
人还在眼前。
不看看,说不过去。
江刻便打着手电,走在墨倾身边,缓缓跟墨倾来到木屋旁。
入口没有门,是用塑料布遮起来的。
墨倾看了眼江刻。
以江刻的形象,出现在这种地方,显然是格格不入的。
可是,江刻的气质,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里,都不显得突兀。
他很自然地弯下腰,将塑料布掀开,用手电筒往里面一打:“是我。”
“江、江先生……”
里面传来一个沙哑又沧桑的声音。
江刻又说:“我带来一个朋友。”
他现在的口吻很温和,同面对曹新盛时,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里面没传来回应,但是,想起了一些杂物碰撞的声音。
但是,江刻却回头看了眼墨倾,说:“进来吧。”
“待得下?”墨倾对里面的空间很是怀疑。
江刻一顿,竟是极轻地笑了下:“里面有你感兴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