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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在铁墙上的灯泡焕发出黯淡的光,照亮了桌子上的沸腾的坩埚和那些凌乱的金属碎块。
除了门外的雷声和落地的暴雨之外,封闭空间中,只有宛如风箱一样浑浊呼吸。
红手套赤裸着上身,咬牙给自己血肉模糊的半身换绷带,摘下黏连在血肉上的纱布时,便有猩红的血从撕裂的痂后面渗出来。
就好像被塞进去无数刀片一样,那些细碎的切口如同一张张粉红色的小嘴一般张开着,吐出了猩红的唾液。
“FUXK!那个东夏的怪物初中生……”
红手套低声咒骂着,拿起喷罐,对着伤口按动,一阵绿色的喷雾落在他的身上,好像硫酸落在碱性液体里一样,泛起了嗤嗤的声响。
在压抑的痛苦咆哮里,那些淡绿的气雾像是活了一样,一丝一缕地钻进了他的伤口中,紧接着,整个半身都蠕动了起来,好像蛇的巢穴一样。
他瘫软在了地上,痛苦地痉挛起来,再忍不住痛苦的嘶吼。
有什么东西以他的躯壳为战场厮杀着,很快,淤血和内脏的碎块从伤口中流了出来,带着深沉的绿,还有一缕一缕灰烬一样的墨色。
那是勉强从肺腑中挤出的长庚之毒……
若是其他的人的话,恐怕此刻早已经死了吧?如果不是自己的圣痕·塔克辛能够将自己的躯壳暂时僵尸化,恐怕也受不了这种以毒攻毒的攻伐。
短短的几秒钟,他已经汗流浃背,汗水混合着已经腐坏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来。
就好像是盗墓者从棺材里拖出来的活尸一样。
但不论如何,他还活着。
甚至这一次险死还生的经历,让他对自己进阶夜魇、踏入第四阶段都多了不少把握。
当闹钟响起的时候,他终于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拿起了钳子,把沸腾坩埚中的银色液体倒入了铁杯中。
嗤嗤作响。
那哪里是什么可口的饮品,分明是一滩沸腾的金属溶液!
哪怕如今半僵尸化,红手套端起杯子之后都犹豫了好长时间,无奈这种临时调配成的银血药剂只有在液态的时候才有效果。
他下定决心,一饮而尽。
一阵剧烈的焦热痛楚中,他几乎怀疑自己的食道和口腔都被烧成了碳,但这是必要的代价。
这种对于常人而言是致命之物的液体,实际上是一种没有品阶的微型圣痕——以液态金属为容器所承载的短暂奇迹,能够短时间内修补受创的圣痕和躯壳,就像是万能胶水一样。
在常温下让它保持液态的技术是各个炼金工坊的机密,绝不可能泄露,如今他仓促之间只能调配这种后患严重的版本来救急。
很快,他血肉模糊的半身竟然弥合了起来,在伤口中透出了一丝丝铁光。凝固的铁像是和血肉融为一体,将濒临破碎的躯壳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而这剧烈的痛楚也消耗掉了他残存的精力,令他的神态越发昏沉,几乎晕厥。
他颤抖的手掌从口袋里摸索出了一个包,拆开了包装,掏出了里面的熏香,以自己的源质之火点燃。
一缕缕烟雾钻入了他的鼻孔。
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亏空的精力在熏香的刺激之下缓缓回复了一点,但却不足正常状态的十分之一。
网游里那种红瓶蓝瓶的便利造物毕竟不现实,就算有也造价高昂到一支能卖出数百万元,毕竟是关键时候救命的道具。
而金属修补肉体,熏香维持灵魂,这才是每一个边境升华者的日常。
直到现在,他终于抽出了手,把震动许久的手机拿到耳边,接通。
“是我,我还在新海。”
“状况如何?”电话里的人问。
“受了点伤,现在还在失血,幸好有你给的黑桃4,否则就真被抓了。”
他一只手艰难地喘上了外套:“现在的新海已经全都被天文会的引线插满了,备用的安全屋也已经被发现了……放心,我午夜就走,自己准备的退路,不会留下痕迹。”
“万事小心,不要再留在现境了,尽快回来。”
电话里的人最后叮嘱了一句:“虽然新海的楔子没有拔除,但不妨碍大局——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很快我们就能够打通魔都的通路……如果情况危机的话,自行决断吧,优先保存自身。”
红手套漠然地挂断了电话,开始将没法带走的东西全部销毁,很快,便收拾完毕。
时间是11点15分。
是时候离开这一座活尸们的城市了……
嘭!
骤然之间,远处传来了碰撞的轰鸣。
红手套一愣,看向了角落中的监视屏幕。
——有人来了。
他展开手掌,唤出鱼缸,低头像水中窥去。
就在门外,有一辆赤红的跑车一头撞进了堆积如山的集装箱中,冒出了黑色的烟。
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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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浓烟里,槐诗狼狈地车里爬出来,感觉头晕目眩,冷冰冰地暴雨洒下来,将他激醒。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看到码头区堆积如山的一层层集装箱,还有远方在阴沉天穹之下森冷如铁的海面。
“我们到了?”
“嗯,到了。”
险死还生的乌鸦从车里飞出来,环顾着四周:“你难道就不会找个停车场吗?就算我说要莽,你也没必要头铁到直接开着车横冲直撞闯进来吧?”
“你忘记你自己造的孽了嘛!“槐诗瞪了他一眼,“就算停了车,我也没钱付车费的好吗!”
“那你不会把车丢下,让柳东黎出院之后自己付啊!”
槐诗愣了一下,发现论没良心程度,还是这只破鸟更胜一筹——在心黑的程度上,我槐诗愿尊你为最强。
他顶着大雨,看着四周左右,分辨着地形,发现完全一头雾水,不论什么地方都好像一样,都是五颜六色的集装箱堆积成的十字岔路。
根本分不清究竟自己在哪里。
更不要说将藏在这里面的红手套找出来了。
说好了出门打怪。
地方到了。
怪呐?
乌鸦沉吟片刻,提了个馊主意:“不如你试着喊两声?”
槐诗愣了一下,旋即赞同地点头,抬起双手撮成喇叭放在嘴边,大喊道:“喂?在吗?有人吗?老乡开门,送温暖啦……红手套老哥你在哪个旮旯儿藏着啊?”
无人回应。
黑暗中,红手套冷漠地看着水面的倒影,面无表情。
“什么东西?来搞笑的吗?”
瞬间,鱼缸中的水微微波澜了起来。
那个遥远的视角环顾着四周,在确定没有什么人埋伏之后,好像放下了望远镜,然后又端起了什么。
于是镜像里浮现了一个工整而细致的十字标……
在缓慢地游移之中,对准了槐诗的兜帽。
在高悬在空中的塔吊顶端,那个盖着防尘布匍匐在吊臂之上的人影缓缓起身,任由暴雨冲刷着自己发白的皮肤,呆滞的双目之中毫无神采,只有一条金鱼缓缓地游动着。
沉重的狙击枪在他的手中被平端起来。
遏制呼吸。
在痛苦地窒息之中,幽深地枪膛自那一双平举的双手中向前指出,漆黑的枪神倒影着天空中无尽的暴雨。
那一瞬间,隔着数百米的骤雨疾风,瞄准镜已经锁定了雨水中那个毫无防备的模糊身影。
拇指微微收缩。
而就在那一瞬间,瞄准镜中的景色骤然一边,一只硕大无朋的猩红眼瞳从其中浮现。好像隔着鱼缸的倒影,直勾勾地凝视着红手套的脸。
瞬间的冲击令红手套的手抖了一下,险些将鱼缸打翻。
什么鬼!
“干啥呢啊,小老弟。”
那一只落在枪身上,正贼头贼脑往狙击镜里瞄的乌鸦竟然开口说话了:“下雨的时候站这么高,是不是不太合适哇?”
“喏……”
说着,她抬起爪子,将抓着的东西放进呆滞的傀儡手里。
“给你个好东西。”
傀儡在红手套的控制下,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然后看到自己手中握着的一根细长的……铁丝?
那一瞬间,好像有隐约的湛蓝光芒从铁丝上亮起。
下一秒,在轰鸣的雷鸣里,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嘭!
“What the fuxk!”
红手套如遭雷殛一样,踉跄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感觉到分裂出的源质被雷霆化作焦烂的痛楚。
而更令他不安得是,那一只诡异的乌鸦,不由得令人联想起如今那个东夏赫赫声名的受加冕者白帝子,那个总是带着一只鸽子到处跑的少女……
他忽然有些不寒而栗:稷下的那群疯子,究竟制造出了多少个同一批次的怪物?
倘若如此的话,再回避和隐藏已经没有意义。
只有殊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他的神情阴沉起来,用力握紧了拳头,听到远方传来钢铁破碎的尖锐声音之后,缓缓推门而出,走出藏身的集装箱。
迎着暴雨,就在一层层堆积钢铁之间的十字路口前,令少年四处呼喊的声音戛然而止。
“竟然真出来了?”
槐诗也惊奇了起来,就好像喊没有人会救你的时候真的跳出个没有人一样。
“竟然只有你一个?”
红手套歪头看着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神情越发冰冷:“东夏的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
“啊,不是,你可能误会了。”
槐诗尴尬地摆手,无奈感慨:“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我好像也应该自我介绍一下,不过我不太喜欢那种客套,所以,如果实在想给我找个称呼的话,你可以称呼我为……”
说着,他摘下兜帽,露出自己的面孔,还有盖在脸上的粉红色面具:
“——淮海路小佩奇。”
“……”
红手套愣住了。
什么鬼玩意儿?
Are you kidding me?
什么淮什么海什么路什么小什么佩奇?
可以理解,不论是什么人在看到那张面具的时候,都难免会产生错愕吧?
而就在他愣住的瞬间,为这一刻准备许久的槐诗从后腰里拔出了柳东黎的枪,干脆利索地对准了他的脸,扣动扳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