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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占鳌将筷子放到碗上,声音不大,但显示了脾气倒是不小,眼神中满是不解。
朱红玉也放下了筷子,脸上还挂着微笑。
“我请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在我们爹娘灵位前下跪。更是为了逼他们的。”
桂嫂一家过来,只是个掩饰。他们家绝对不会从我们家,吃一口东西的。
“那……这饭怎么做?”
琥珀捧着碗,谨慎得问道,生怕又说错了话。
“我想着让桂嫂做一桌团圆宴。那日无论是下人还是咱们做主人的,在一个桌子上好好吃个饭,毕竟生活才刚刚开始。”
朱红玉带着笑意,看着门外的细雨微风,清新的风打在她的脸上,透出丝丝的热浪。
“对了,至于他们家……”
朱红玉勾唇一笑,眼中露出着些许狠辣,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计划,到时候自见分晓。
到了六月二十四,朱家的祠堂按照工期完工了。
一小片竹林掩映着一间瓦屋,鹅卵石小径曲径通幽,就几步路程,非要修的弯弯绕绕。
从外面看,与平常的瓦屋并没有区别,朱红玉由包工头带着,进了瓦屋的门。
门窗用的都是雕花红木,气派也敞亮。地砖则是整整齐齐的一水青砖。
造价一般,但是非常结实。
屋里沿着北面,自东向西,砌了一排石台子,石台子宽有一米,供奉摆设都不成问题。
凡是摆放灵位的位置,定然是够了。这个规制,供奉他们一家几十口都没有问题。
瓦舍小,没有立柱,朱红玉正要验收时,忽而一道直线的光打入瓦舍。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屋顶的瓦剩下最终一溜没有砌。瓦匠们还站在屋顶,原来是留着中间的一道瓦,没有封口。
登时之间,朱红玉明白了从两边开始垒瓦的缘故,就是害怕主家不给结账。
这就是一种倒逼机制啊。
包工头弯着腰,朝着朱红玉笑意盈盈的在朱红玉身旁打千,就差说“要钱”二字了。
朱红玉本就是过来结账的,她将六两银子塞入包工头的手中,只听见屋顶“叮铃桄榔”一阵响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屋顶上的一道瓦就铺好了。
包工头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出了门带着自己的兄弟很快离开了。
待朱红玉出门时,见只有琥珀站在门外。
“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占鳌呢?沈先生呢?还有芋头怎么也没来。”
琥珀凑到姐姐的身旁,搀着朱红玉往一进院走。只见到了一进院时,润夜也到了。
朱红玉想起来,自己一起床就到工地验收,倒忘了最重要的坛场在一进院里。
润夜见朱红玉来,脸上不自觉的就会挂上笑容。
“太阳都晒屁股了,才起床?”
朱红玉也不理他,只见坛场上的东西与上次不同。
先是放了三个金丝楠金漆牌位,上面的字熠熠生辉。
“朱府朱氏讳银蝉之灵位”
“朱府陆氏讳黄鹂之灵位”
“朱府历代宗亲之灵位”
而后灵位左右各有一盏蜡烛,蜡烛前放着遮着灯罩的长明灯,灵位前面是一个大号香炉,再是几样水果放在前面。
再之前,就是润夜的香盘,里面放着一个极小的小香炉,左边放着一小盒拈香,右边是一大盒香粉。再前面,是一块令牌。
和润夜相处久了,这些东西也认下七七八八。在平常的生活里也能见得到,不难记住。
润夜见朱红玉好奇,弯下腰去,从自己的包袱中掏出一面幡来,插在立在坛前的竹竿上。而后继续立在坛前,幡并不长,幡坠拖在地上。
朱红玉拿起润夜刚做好的幡,就要玩,润夜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将幡从朱红玉的手中拿了回来。
隐约之间,朱红玉见“太乙救苦天尊”几个字写在幡上。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润夜嘴角划过一丝微笑,朱红玉赶紧补上一个赔笑。
“额……不清楚。”
润夜在桌子上腾出一个位置,将幡打平放在桌子上,道:“这是招魂幡。”
朱红玉一下子脸就变了,果真被润夜的惊着了。
“哦……好,我知道了。”
润夜再弯下腰,从背包里面找出一块白色的长方形板子,略带弯曲。
朱红玉见状,赶紧捂住头。
“别、别打我头,我告你我会变傻的!”
润夜嘴角一挑,见缝插针,将白板子放在坛上。
“这是朝简,让我用这个打你,你还不够格。”
朱红玉的眼睛向上一翻,怎么润夜今天这么欠揍呢?又不是没给他银子。
看来以后绝不能先给银子,要嫖完了在给……呸!办完事在给!
润夜在拿出一个三清铃,放好。一把清香,放好。润夜拍拍手,坐下。
朱红玉追上前去,坐在润夜旁边,顺带着挤了挤。
她翻着白眼瞪了一眼润夜,问道:“诶,我付你一千两银子,就干这点活儿?”
润夜露出一个很是嘲讽的笑容。
“这位施主,贫道今夜申时于你父母坟前设坛祭拜。焚香诵经祝祷之后,掘墓。而后连夜抬到贫道所点的穴,下葬、念诵、祝祷、埋了。于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立碑。”
朱红玉听得云里雾里的,感觉好像晚上都不用睡觉了……
“再之后,从你父母新坟之前,点燃一束香。带着香走到家中,摄召、安灵。于卯时之前,施食。”
“哦……”
朱红玉用尴尬的笑容艰难得挤出一个笑容来。
完全听不懂是怎么回事……
润夜看朱红玉发呆,悄咪咪得绊着朱红玉的小腿,一下子将她从自己的身边挤到地上。登时之间,一进院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尖叫。
“朱红玉。”润夜坐在连廊的扶手上,看着朱红玉的笑话,
“宁与五百猛虎同坐,不与出家人同坐。现在懂了吧?”
朱红玉吃痛的站起身,对着润夜狠狠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屋舍。
无耻润夜!明明是他先动手的!现在还不认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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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如润夜所料,天朗气清。
夜晚的天空披星挂月而后,一弯明月如钩。
到了亥时二刻,一行人收拾妥当。家里的丫鬟、家丁均穿着素服,腰间系着白腰带,手持狗油白蜡烛灯,为一行人打灯。
这一行人有润夜、三位孝子、两个家丁、十六位抬棺人。
由润夜带路,从朱红玉家出发,润夜身穿法衣,走在最前面,手中持招魂幡,身上背着一个斜挎的包袱。他身后朱占鳌、朱琥珀、朱红玉均穿着孝子服,三个人跟在润夜身后。
三位孝子挎着胳膊上挎着一个纸钱篮子,一把扬上去,铜钱如雪,而后四散开来,任由飘零。
一路走,一路撒。
这些纸钱飘零在路边,有些飘零在水渠,有些飘零在淤泥,有些松松散散的飘零在田间阡陌之间。
在三位孝子之后,是常平川和二狗。二人抬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跪凳。再之后才是松松散散的十六人抬棺队。
明月无暇,一行人浩浩荡荡,虽不发出一点声响,可明月照身,倒有一种凄冷至极的孤寂感。
先穿过田间阡陌,再过了村里的界河,过河之后走不远几步,众人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坟地,毫无章法,肆意排布。有的有墓碑,有的只有一个土堆。
夜晚的乌鸦,“啊啊啊”的乱叫,一见人来四散而去了。
这就是乱葬岗了,所有穷苦人、意外而亡的人,葬身的地方。
走在队伍旁边打灯的丫鬟,跟在朱占鳌、朱琥珀二人身旁,他们迅速两个人在整个乱葬岗里寻找父母坟地。
朱红玉没有找,因为在她前世的父母被埋葬时,已经卧床不起。她自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二人在坟前找,还要说一声儿“对不起、打扰了”,听得朱红玉满身是鸡皮疙瘩。
不多时候,终于找见了。占鳌没有出声,而是给润夜指了指。
抬着桌子的两个家丁忙在两座坟包之间架上供桌,在桌子前放下跪凳。
润夜放下招魂幡,拿下身上的包袱。
一一摆好香炉、一盘糖、一盘果子、一盘馒头,两根蜡烛。
润夜点燃蜡烛,上了三炷香。就开始摇着铃铛开始念经。
原本润夜的声音并不可怕,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还加上乌鸦叫的音效。在场的众人无不瑟瑟发抖。稍有风吹草动便吓个半死。
润夜语速极快,念完了经文。
“是日子时,天开黄道。天无忌、地无忌、天地无忌、百无禁忌。祭奠已毕,掘坟开棺。”
润夜站起身,将三炷香插在坟头,再将贡品从桌子上放在坟头前的地面上。
蜡烛自然也摆放在坟头,按照习俗,掘坟过程中若蜡烛熄灭,则此处之人再也不得迁坟。
家丁小心翼翼得挪开桌子和跪凳,十二人抬棺队拿着铁锹铲子在深夜中将坟包挖开,很快就见了棺椁。
蜡烛的灯火摇曳着,可就是没有熄灭的迹象。
棺椁是八个人一抬,将棺椁抬上来之后,按照润夜的要求几个人掘开钉子,掀开棺材板。
润夜探头看去,确认了一下,是一男一女的骨殖,并未有尸变的迹象,于是让人重新封了棺材,打了棺材钉。
十六个人,八个一组,一前一后将棺椁绑好。
润夜拿着招魂幡来,按照来的时候的顺序,排在一行人的最前面。
而后是身着热孝的三个人在润夜身后,再是家丁、再是抬着棺材的两队人。
润夜清了清嗓子,抬头望月,很快回过神来,用澄澈而不带一丝犹豫的声音喊:
“起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