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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你为何要这样做!”
“郡主竟然放宇文太子回了北韶,日后我东伏必亡此举!”
“阿姐,你是故意的吗?故意骗我,要放走宇文政的吗?”
“昭华郡主一世英名,两次背叛东伏,实在是应了那句,祸起孤星。≥ ”
......
“宇文政是我放走的,明月楼的老板娘是我杀的,与霍钰没关系,我嫁祸霍钰,妄图兵权,一切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那一日,我被押解上殿,当着满朝文武,认下了一切的罪名。
伏昂眼底的恨,众人眼底的幸灾乐祸,我全部都看到了,却再也无意去争辩什么,昭华郡主能有今日,是多少人希望如此的啊,多少人等着我有朝一日成为阶下囚任人配,却不曾想,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三个月了,我被关在天牢里已经三个月了,当众将所有的罪认下,即使伏昂有意保我,也无可奈何,他可以力押群臣留我一条命已经实在难得了。这终日不见阳光的天牢里,我仅凭着那一天送来的两顿饭来推断我被关了多久。
众人的指责仍然在耳边不时回响。
日复一日,我在等着北韶攻城的消息,或者说,一旦宇文政兵,我将在天牢自己了断,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伏家的天下毁在我手里,也不希望我活着的消息成为他夺取天下的负担。
可是,没有。一天,又一天,都没有消息。
“当日你软禁哀家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也会遭此命运。”一盆冷水毫无防备的朝我泼来,将我从昏昏欲睡的挣扎中唤醒。
我双手被缚在架子上,本已经狼狈至极,这一盆冷水的侵袭,使原本就已经很单薄的我更加畏惧寒冷,我抬起头,去看向那坐在我面前,对于周遭环境很是嫌弃的人,“伏音自作孽得今日报应,不求陛下谅解,太后还能顾及故人之情来看望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哼。”太后冷哼一声,笑得格外渗人,“伏音啊,人人都说你聪明,说你贤德,文武兼备举世无双,如今这阶下囚的滋味,不好受吧。”
“人生在世,谁能一路无虞,有起自有伏,盛极自然衰,伏音认命。”
“你知道你输在哪儿了吗?”她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你以为你的本事当真那么了不得?不是!你不过是仗着先帝和陛下的宠信才能为所欲为!可你却接连负了他们!负了唯一可以帮你的人。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呢。”
我被吊着实在难受,胳膊有些失去知觉,试着动了动毫无反应,也就没理会她自顾自说的那些。
“昂儿是哀家的孩子,哀家为他受尽了苦楚,他却更信你。”太后气得咬牙切齿,似乎每每想起这些,她都恨不得亲手杀了我。“那一日,昂儿哭着跑到哀家跟前,他问哀家该怎么办!你说,哀家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难道不是一早就设计好的了吗,这个宫廷之中,本就没有什么感情,无非是谁一步一步设计得更好一些,我以为我将她困在了庆阳宫,还在好奇为何她如此好对付的时候,她却趁我放松之际,在庆阳宫中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她利用伏昂的担心,让伏昂试探我,却还霍将军陷入困境。趁我在霍将军和沈衣落难之际手足无措,与宇文政走得稍近些,挑拨伏昂怀疑我,意图设计宇文政,“其实,你根本没想过对付宇文政,你让伏昂意图擒拿宇文政,不过是想乱了我的分寸,趁机夺回你的势力,你要对付的人,其实本来就是我。”
我被困在天牢的这些日子里,也想通了。宇文政既然察觉了一切,不可能不知道太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却没有提醒过我,却在最后时给了我选择,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回北韶,其实根本没有退路,他故意将我逼到这一步,或者说,他正巧利用了太后的设计,让我在东伏无可立足,他自以为我会接下他跑来的橄榄枝,大概没想到我会拒绝吧。
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了,现在的她特别得意,“伏音,你在等什么?还在等那位宇文太子来救你吗?你在等他北韶的兵马攻进乐尧城,然后会将你从天牢里放出来对不对。”
我在等他吗?我如果在等他,当时又为何不跟他走呢?
“可惜,北韶并未对东伏直接宣战,而是选择了进攻西夷,你说,他是不是不管你了。”太后说这些时很刻意,她更像是在试探我。
避过东伏,而进攻西夷,宇文政是刻意的,他是否猜到了,我已经打定主意,北韶攻城便自尽呢,他从西夷下手,势必是向太后宣示危机。而以宇文政的心思,他这么做,并不是要告知卫太后,而是要通过卫太后来告诉我,卫太后应该只是怀疑宇文政攻打西夷的目的,不敢冒然除掉我,因为猜不透才来试探我。
可是宇文政这么做,我能猜到的唯一理由,是他在告诉我,活下去。
“东伏已经联手西夷,共同对抗北韶。”她已经懒得去掩饰她的得意,那华丽的服饰与这破落的天牢实在不相称,“多亏了你,更加坚定了昂儿要对付北韶的心思,可惜啊,如果是你带兵共同对抗北韶,大概还能猜出宇文太子的几分心思,那会更有趣。”
原来,她是想告诉我,东伏联手西夷共同抗击北韶的进攻,霍婷带兵上了战场,“即使是联手西夷,但是如果对东伏有利,我又何必因为西夷而与霍将军心存芥蒂,霍钰是个好将军,即使他独自带兵也可以做出最好的判断,我相信他。”
“是么?你的心还真大,不过有人要见你,哀家就带了她来。”她转身,向外走去,吩咐等候在门外的侍女,“哀家累了,扶哀家回宫吧,带沈姑娘进来与郡主叙叙旧,也算是哀家照顾郡主了。”
沈衣?
正在我迟疑的时候,沈衣与太后擦肩而过走了进来,她对着太后本是欠身而过,却在抬起头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里瞬间满是诧异。“你怎么会......”
“无妨。”初被她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模样,被绑在架子上吊着,还有几分心有余悸,可是身上的伤痕无从掩饰,我也只得尴尬地笑笑,佯装无所谓,“太后恨透了我,得到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会放过折磨我。”
“可是......”沈衣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是话没说完,自然她也明了答案的,叹了口气继续说,“莫儿在太后跟前为我说了些好话,太后思女心切,也算是待我不薄。”
“嗯。”我大概能猜得到,沈衣独自将太后的私生女带大,也算是她们母女的恩人了,她会答应让沈衣来看我,恐怕也是希望我的昔日故人可以看到我如今落魄的样子吧。“你们还好吗?”
沈衣点了点头,“明月楼......的事之后,我没有再回去,太后接我进了宫,留在宫里做御医,她......有意促成我和霍将军的事。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你会......”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因我而起,你们不必自责,害你们牵连险些遭罪,我才是愧疚得很,她有意做和事老,霍将军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你若无怨就答应了吧,对你二人来说,都是一个成全。”太后并不是放心沈衣,而是当今局势之下,她必须先拉拢霍将军。
“阿音。”沈衣又这么叫我,上一次她这么称呼我时,是拜托我答应她一件事。“要不要,我们想办法帮你求求情,陛下很在乎你,他一定会放你出来的,我们都知道,那件事你是无辜的。”
“不要。”我断然拒绝,“你要记住,宇文政是我放走的,明月楼的老板娘是我杀的,如今你身在伏宫,不可再对这件事有所怀疑,更不能对任何人因我的事而求情,免遭牵连,太后让你留在伏宫,更是为了牵制霍将军,你万万不能连累了他。”
“那陛下呢......”沈衣其实也明白这一些。
“小昂是我弟弟,永远都是我弟弟。”他永远都是,无论他做了什么,毕竟是因为我而使他产生怀疑,是因为我一个人放不下,险些害了伏昂走错一步,伏昂将他父皇的遗命奉为圣谕,我宁肯希望他因为东伏是亡在我手里而恨我,也不希望他因为东伏亡在他手里而恨他自己。
自从那件事生以后,伏昂将我关进了天牢,从没来看过我一次,也正如我的愿了,时至今日,我已经不知道如果再看到他该说什么好了。
“阿音,你好像明明知道一切,却自己落入了陷阱。”沈衣很是疑惑,或是同情我眼下的遭遇。“霍将军也说过,以你的聪慧绝非常人,可为何你却甘心如此被人糟践。”
“人各有命。”我有些担心,沈衣对我的困境耿耿于怀,她虽然清楚该怎样做才不会令霍婷遭人设计,但这如同隐患。“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霍将军,带兵在外稍有不慎就容易遭人所陷害,我不在,就只有你可以救她。太后眼下自觉亏欠了莫儿,定是有心要弥补,你大可以利用她这样的心态护得霍将军一时周全,切记,她此行绝不可以是得胜归来,唯有避得一时才可保全性命。”
“阿音......”沈衣神色暗淡,她看起来消瘦了很多。
“我在这虽然受些折磨,却也不至于送了命,你们不要管我,伏昂不会让我死的,太后也不会如此便宜了我。”我了解伏昂,也了解太后,眼下唯有让她们独善其身才有可能保全性命。“回去吧。”
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我当初生无可念,放走了宇文政,只一心等着国破家亡之际自尽以报东伏,这是困在天牢这些日子,却是生不如死。
每每昏死过去,梦中最怕见到的人,就是东伏先帝。我怕回忆曾经,也怕旧事重演,这不见天日的深牢,我终于明白,他要关宁王一辈子才是一种最残忍的惩罚,可即便如此,我也再不想回忆韶宫里的短暂岁月,那一个人走不到尽头的长廊,比起深牢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吃饭吧。”牢头将篮子里的碗扔到我脚下,解开了我困在我手腕上的铁镣,原本已经失去气力的我全然靠着铁镣吊着,这突然间的松开,我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今天,有前线的消息了吗?”我身体里的力量在快消耗着,我能察觉到自己现在越来越虚弱,只是想知道,霍婷带兵迎战北韶是生是死。
“哼。”牢头不禁冷笑,“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昭华郡主呢!前线关你什么事啊,你要是当真在乎,怎么会犯下通敌卖国的重罪啊。”
幸好,她每每有心情挖苦我两句,就是说明东伏在前线还并未吃败仗。
沈衣究竟能不能把我的话带给霍婷呢?
东伏虽然与西夷在太后的一手策划下成功结盟,共同抗击北韶,西夷迎战北韶一再吃败仗,北韶却像是故意牵制东伏一样,仅以几千人就将东伏的士兵困住,而主攻西夷,霍婷虽然算不到宇文政的前面,可是她的反应很快,可以及时作出行军调整,即便如此虽然几次都是胜了,却实在难以启齿。
我在担心,有一天宇文政会改变主攻矛头,他又何尝不是在通过此举来威胁我,他是在说,他可以困住东伏,也可以主攻东伏。
可是,他的心思,其他人猜不透。霍婷如果不能及时从这场没有结果的战争中抽身出来,我只怕,要算计她的人,不是宇文政,而是太后。
好冷。
天牢里极冷,不见天日是一回事儿,更何况在这样的天气里,衣衫单薄,仅以稻草实在难以取暖,早前的两天里我只是轻微有些感染风寒,而到了今日,只觉得脑袋格外沉重,浑身刺痛难忍。
这样下去,恐怕等不到宇文政攻进城的那日,我就已经命丧天牢了。
我以为我死定了,却在几日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时,看到了沈衣,她见我醒过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怎么样?还有哪儿觉得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因喉咙的干哑不出声音。
“你放心。”沈衣似乎看出了我的焦急,急忙解释,“因太后派人出访南埕求助南埕国君联盟,南埕国君虽然只是谈话中提及了你,太后担心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你如果出事会使南埕拒绝联盟,所以听闻你病重让我来照顾。”
原来是这样。
“南埕国君既然提到了你,是否已经知道了你眼下的情况呢?他为何不直言让太后将你放出来。”沈衣似是不解。
皇甫宣那个人,淡薄人情世故,他深知如果说起太后是一定会放过我,但是也因此会落入太后的设计,不得不加入抗击北韶的联盟中,如今局势,仍是北韶占据上风,他没理由在这时候得罪宇文政。
“对了,霍将军打了胜仗,近日将返回乐尧了。”沈衣心有余悸,可是提到霍婷将回来,她眼底仍然是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