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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忽而一梦困于石
九栗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里,那石头大约通体透明,因为九栗可以透过石头清晰地望见外面的景物。那天她从石头里醒来,意外地发现东海万年不变的水晶宫和一堆奇形怪状的深海鱼变成了一轮暖融融的大太阳,那太阳好似就在她伸手便可触到的地方,远处绿油油的树上站着几只小鸟。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太阳和树,以前在东海当九公主的时候,她只在母后的故事里听过太阳的树。母后从不允许她出海探望,就连出水晶宫也要一群侍卫跟随着,如今她竟然随着这石头从海里游荡到了陆地上,担心之余她也对这未知的世界感到莫名的兴奋。母后现在定然非常着急,她暗自窃喜。
她动用灵力想从石头里出来,未料任她如何击打石头,那石头都纹丝不动,难道她的灵力也被禁锢住了?九栗气馁,如果让她的哥哥昔宋知道她现在连小小的石头都打碎不了,他定然会以此当作她的一个笑柄。
九栗折腾累了,见这块坚固的石头依然顽强地在她轮番轰炸下纹丝不动,九栗终于败下阵来,坐在石头里休息,顺便观察一下外面的环境。
因着石头的透明,所以她能很清晰地看到外面。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在一座山上,几百里之外的地方都种满了扶桑树,目极之处可看到山涧里跳跃着一只灵兽灌灌,九栗立马兴奋起来。
只见那灵兽灌灌嘴咬松果,在扶桑树间蹦来跳去,最后停在了一棵枝叶最浓郁茂密的扶桑树上探着脑袋向下望。它瞅准了某一个固定的点,将脑袋猛地一甩,嘴上的松果重重向下砸去,惊起了几只蝴蝶。
原来树下还小憩着一只灵兽耳鼠,耳鼠被松果砸中惊得跳起来,紧张地环顾四周,长长的耳朵一甩一甩,眼中是惊吓后的恐慌。树上的灌灌恶作剧成功,拍着手咯咯大笑。耳鼠恼怒,两耳撑开,尾巴上翘,御风起飞,伸着尖尖的小爪就要去抓灌灌,不料灌灌早就先一步自树枝间逃远了。
那灌灌竟然向九栗的方向跳来,九栗惊得摒住呼吸,不知石头外面可否看得到她。
灌灌果然停在了石头外面,站在几步之外,红色的爪子迟疑地伸向石头,又在半空中停下,两只圆鼓鼓的眼睛又惊又奇地与九栗对视着。耳鼠追了过来,看到石头后也停止了与灌灌追逐打闹。
“这石头周身透明发光,莫不是什么奇珍之物?”耳鼠躲在灌灌身后打量,边看边对灌灌低声耳语。
九栗裂开嘴,对观察她的两只灵兽报以友好的一笑。
灌灌打了个寒颤,一边紧张地瞥石头一边严肃地发表不同之声:“若只是颗石头或许还有可能,可石头里那只咧嘴丑陋的怪物是什么?”
什么?!九栗的笑僵住了,竟然说她是怪物?九栗双手叉腰,气愤地看着这两只密谋灵兽。
耳鼠恐惧地退后一步,忧心忡忡地说:“这可如何是好。”
灌灌道:“莫怕,有我保护你。如若你听我指挥,定能避免不必要的灾祸。”
耳鼠重重地点了点头,感动而充满希翼地望着灌灌,只听它说:“你将它背到你的背上,穿过那扶桑花,丢入那甘渊河水里。据说那甘渊河水落而即沉,它掉了进去定然再无法上岸。”
边说边将耳鼠推向那石头,自己却往远处躲了躲。
“喂喂!”九栗再也忍不住了,“你们想干嘛?”
听到石头竟然会说话,灌灌和耳鼠皆是大惊,就要转身逃跑。
“回来!”九栗叫道,“不许逃跑!”
灌灌和耳鼠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她。九栗对两只灵兽招了招手,威胁道:“过来,我不会伤害你们。如果你们再逃跑,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灌灌和耳鼠踌躇着,许是怕石头里的怪物真的会对它们有什么不测,终是你推我搡地向九栗移来了。
九栗靠在石头壁上边懒洋洋地晒太阳边问:“我问你们,这里是哪里?”
灌灌推着耳鼠,耳鼠小心翼翼地说:“是汤谷的天台山上。”,
九栗惊得坐起来:“汤,汤谷?可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灌灌点点头,“正是。”
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然漂到这么远的地方,九栗暗自思索着。
灌灌见九栗并不凶神恶煞,大着胆子问:“你是神仙还是怪物?为什么会待在那石头里?”
九栗抬眼斜斜地瞟它们一眼,张牙舞爪道:“我是怪物,别想再密谋把我丢进河里,小心我出来挖了你们的心,吃了你们的肝!”
两只灵兽被吓得瑟瑟发抖,转身又想逃走,忽听九栗说:“好了,不吓唬你们了,其实我是东海的公主,奉命来游历天台山,所以我们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两只灵兽狐疑地点点头,又听她说:“可我现在遇到了麻烦,把打开石头的咒语忘了。不知你们作为灵兽,可有什么办法?——别打歪主意,就算我在这石头里也能降服你们。”
两只灵兽刚惊喜地对视一眼,听到后面半句话又蔫了。
“眼下司圣谷主外出还未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下个月便是月圆之时,到时会有各路神仙降临此处……”
两只神兽彼此耳语,最后达成共识,奸诈地一笑。
它俩走近石头,把石头观察了个遍,最后对九栗说:“这石头是我们见过的最坚固的石头,恐怕我们不能将之打碎。不过我们听说过几日会有天宫派来的上神到汤谷为神器补充灵气,到时候会有各路神仙聚集到此处,我们可以请他们来看看石头。”
两只灵兽狡猾地以为将石头妖怪献给上神,上神便会帮它们收了妖怪。
九栗不知道灵兽的心思,喜滋滋道:“真的吗?这地方还能为神器补充灵气?”
“那是当然了,”灌灌骄傲地说,“汤谷是世间灵气最充沛的地方,这里没有昼夜之分,唯有扶桑树三百里其叶如芥。据说凡人若在此处驻足可吸取天地精华延年益寿,修仙之人若能得此处灵气可修为大增。所以每年都会有无数人慕名找汤谷,可汤谷山不是任何人想进来就能进来的,就算是天界的上神也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每年月圆时候汤谷会为天界的上神开山一次,以供他们下凡滋养神器和灵兽。”
灌灌说着又看了一眼九栗,“可是眼下还未到月圆时候,你是怎么进来的?”
九栗咳咳了两声:“这个嘛…本公主也不甚明了。”
两只神兽对视一眼,愈发觉得这石头来的蹊跷,它不仅深陷于泥土中,而且几乎要跟泥土融为一体,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灌灌想了想说:“前面不远处便是我们的仙居,你若是不嫌弃,可随我们先去那里避避,等待上神。”
九栗心想在这荒郊野岭的,保不定会遇到比较凶猛灵兽,不如就随这两只贪生怕死的去罢。
“如此甚好,可我自己无法挪动石头,你们便帮我一帮,待我出来了禀报我父皇,定能给你们无数的荣华富贵。”
两只灵兽忙不迭地点头,心里却想:方才太紧张,竟没发觉怪物话中有漏洞。东海沉寂了万年,全族皆灭,哪里冒出个公主?你若是东海的公主,我还是玉皇大帝的儿子呢!
便动手挖石头,好不容易将石头挖出来,一起抬着朝前面的仙居走去了。
第二章被缔结契约宠兽
九栗在石头里坐得四平八稳,等待外面的两只神兽抬着她去见上神。
走了一会儿,两只灵兽将她放在一片茂密的草坪上,九栗放眼望去,不禁愕然。天台山上的灵兽们仿佛全都出动聚集在了这里一般,各类灵兽无不欢呼雀跃,兴致盎然。
灌灌说:“待会儿上神就会从这里降落下来,灵兽都希望自己能被某个神仙看中,收了去当作宠兽,这也是灵兽们最高的荣誉。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灵兽聚集在这里等待上神。”
“可是为什么要去当别人的宠兽呢?自己在这天地间自由自在的玩乐难道不好么?”九栗不解。
“你有所不知,只有追随了神仙灵兽们才有机会修炼成人身,再者这几年外界的情况特殊,灵兽们只有这一条好的出路。”灌灌说道。
“什么特殊的情况?”
灌灌神经兮兮地望了望周围,凑近石头悄悄说:“自然是魔界与天宫的斗争又要开始了,魔界当年扬言天宫害死了他们的一位公主,所以借此与天宫已经斗争了几千年啦!不过听说此次魔界来势汹汹,所以才会有上神仙子们不断来汤谷为自己的神器聚积灵气,以望在与魔界的打斗中能占上风。灵兽也只有这一种机会能接近神仙了,如果不能被神仙选去当宠兽,那么只有等待魔界的人来将它们魔化了,然后它们就只有为魔界服务了。”
“原来如此。”九栗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她常年在深海里,不知道外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事端?九栗当下也急迫地等待上神能快点到来。
忽然灵兽们都停止了喧闹,静静地望着同一个地方。
九栗抬头便看到蔚蓝的天空上出现了一个白点,随着白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九栗方才看清那是一朵洁白的仙云。仙云临近了后便逐渐消失了,九栗看到从仙云上缓缓飘下来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白衣胜雪风姿绰约的仙子,仙子美如墨画,一头墨发披落在肩上,高大挺拔的身姿立在众多灵兽中间,完美无瑕的脸上冷漠如冰雕。高贵,令人不敢亵渎。九栗远观,竟有些分不清仙子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灵兽们都被仙子强大而冷漠的气场镇住了,都不敢上前去巴结仙子。
仙子扫视一圈众灵兽,嘴唇轻启:“本神君此次来汤谷滋养神器,若诸位中有表现良好的,便可随本神君一齐回天宫。”
此句一出众灵兽沸腾了,纷纷跳将起来展示自己的特长。有的灵兽会喷火,有的灵兽会变身,有的灵兽会吐水,一时场面乱作一团。九栗看到仙子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灌灌和耳鼠也在御风起飞,欲将展示自己的特长,忽然看到仙子朝它们的方向看来,两只灵兽一惊,风没御起来,跌坐在了地上。
仙子还在疑惑地望着它们,边望脚步竟然移动朝它们走过来。
仙子莫不是看中了它们?两只灵兽激动地抱做一团,便看到仙子停在了它们的身边,那里石头怪物在阳光的照耀下正发出五彩缤纷的光芒。
两只灵兽泄气,原来仙子是被五彩缤纷的石头吸引过来了。
九栗拼住呼吸,看外面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在距离自己一寸的地方仔细打量着,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石头,看九栗惊恐的反应似乎很满足,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只躲在五色石里的人鱼。”
九栗眨了眨眼,仙子认识她?!
仙子拿起石头晃了晃,自言自语道:“人鱼族在几千年前的上古恶战中全族消失,世间皆以为人鱼族已灭绝,却不道这石头里竟然还藏着一只。”
九栗却只顾着惊喜,没仔细听他这句话,头脑一热喊道:“仙子姐姐,你认识我吗?能不能帮我从这石头里出来?”
仙子停止了摇晃石头,睁大眼睛看九栗,仿佛没料到里面的人鱼还活着。半饷,仙子小声自言自语道:“人鱼乃上古神兽之一,自从灭绝了以后便更为珍贵,如今竟然让我给遇到了一只幸存的,如果能收了去做宠兽,定是非常威风。”
仙子咳了一声,道:“首先,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仙子姐姐,你以后叫我神君就可以了,其次,如果我放你出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答应答应!别说一个条件,十个条件也答应仙子姐姐!”九栗连什么条件都没问就急忙说。
“好,那本神君马上放你出来。”仙子说着手指已轻叩念起仙诀,白光自他的指尖流泻,与此同时五色石缓缓地从中间裂开,九栗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脱离石头滚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看你尚未成年,又在这石头里困了许久,之前仰仗石头的灵力尚可生存,若贸然出来失去灵力恐怕难以存活,你便好生将这五色石带在身上。”说话间五色石越变越小,最后变得一只手掌可以包裹大小。仙子又变出一根细绳,将五色石穿好挂在了九栗脖子上。
“这石头是天地间最后一颗五色石,你妥善保管,不要轻易告诉别人它的出处哦。”
九栗兴奋地摸摸脖颈变小的五色石,大口呼吸了一口空气,从草地上跳起来扑到仙子姐姐的怀里大叫:“谢谢仙子姐姐!”
仙子姐姐皱着眉头从九栗热情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像是有洁癖似的拍了拍刚刚被九栗弄皱的衣衫,然后说:“现在,该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仙子说着便低下了头,按住九栗的肩膀,缓缓靠近九栗,在九栗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仙子湿润饱满的唇已经贴到了九栗的额头上。
轰!九栗的感到自己浑身沸腾了,仙,仙子姐姐…如此奔放…
仙子满意地看着九栗羞红了脸,大声对一直呆愣着注视他们的众灵兽说:“好了,本神君已经有了宠兽,诸位灵兽们就等其他仙子的机会吧。”
众灵兽呼出一口气,同情地看了一眼九栗,各自散去。这样一个冰雕上神,它们还真的不想做他的宠兽呢。
九栗不明所以地摸了摸鼻子,问道:“仙子姐姐,你说的宠兽不会是…”
仙子转过头,很理所应当的样子:“当然是你,宠兽契约仪式都已完成了,”仙子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握了握九栗的手,“从此我便是你的主人,你要听我指挥,知道吗?还有,本神君是男的,男的!不是你的什么仙子姐姐。”
九栗瞪大了眼睛,小声说:“可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条件就是这个…”
仙子大袍一挥向前走去:“无论如何,神族的契约不可违抗。”
九栗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跟上了仙子的步伐。
第三章上古恶战的秘闻
仙子在汤谷滋养他的神器承影剑,九栗也跟着仙子在汤谷游山玩水,好不欢快。转眼间就到了仙子离开的时候,九栗琢磨着自己也在外面玩好了,该回到东海给父皇母后招呼一声了。虽然她确实与仙子缔结了宠兽仪式,但是她作为东海唯一的九公主,难道害怕什么神族契约吗?回头让父皇去一趟天宫就随便解决了。
九栗照实给仙子说了她的意思,她以为因为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仙子会勃然大怒,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敢和东海的公主缔结宠兽仪式的。
没想到仙子皱着眉头看了她半饷,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还不知道。”
九栗以为他在为自己所作之事懊悔,安慰他道:“你放心,虽然你私自与我缔结了宠兽关系,但是你不知者无罪,我会向我父皇替你求情的。再说这几日你也带我游玩了很多,我还是很感谢你的,不要担心,仙子姐姐。”
仙子听她又叫他姐姐,抚了抚额头,终于强迫自己先忽略这声“仙子姐姐”,正色道:“本神君以为这件事你知道,毕竟你是东海的公主,但是现在看来你完全不知情。但这个残酷的事实本神君作为一介高阶位的上神实在不便对你道出,却又觉得对你说实话才是为了你好,所以听了接下来的话后你要稳住,千万不能冲动,可好?”
九栗被他的话绕的稀里糊涂,还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仙子伸手弹落掉在自己肩头的一片叶子,道出了九栗自出生起听过的最残酷的一段话,她在听完还是觉得懵懵的,觉得仙子讲的这个笑话太过荒唐。
仙子说:“恐怕你现在回不了东海了,因为东海现在已成为了一片废墟,东海的人鱼族全族都在八千年前的上古恶战中神秘消失,到现在还没有下落,所以世人都认为人鱼一族已被灭族。虽然不知你是如何在那场恶战中幸存的,或许是因为包裹着你的那块女娲上神在远古时期补天用的五色石保护了你,但无论如何,你的父皇母后,包括你所有的家人都已消失,你从此便是天地间幸存的唯一一只人鱼神兽。”
仙子一口气说完,看着九栗,冰雕一般的脸上现出了罕见的怜悯之情。
九栗心中慌乱,表面依然故作轻松,不肯承认:“你虽然畏惧我的身份,但是也不能说谎话骗我呀,什么叫八千年前我的家族就已经灭绝了,我只不过在石头里睡了一觉,难道一睡睡了八千年?可我明明记得前一天晚上母后还为我讲过故事呢,你不能唬我。东海呢,我现在就要回家找我母后。”
仙子看她愈发慌张,语无伦次,脚下已经开始乱走动的样子,手指轻轻触向九栗,一道白光顺着他的手指进入了九栗的额头。九栗渐渐平静下来。
仙子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对她道:“虽然很荒唐很残酷,但是不得不说,你确实在石头里睡了八千年,八千年后一切都变了。不过你放心,现在你是本神君的宠兽,本神君有义务为你负责,你若想去看一眼东海,本神君可以带你去,不过看了后你就要乖乖做本神君的宠兽,不可再生事端,知道吗?”
九栗喉咙哽咽,对仙子点了点头,大眼睛里已经氤氲出水汽。
仙子摸了摸九栗的头发,伸手牵住九栗的手,一团仙云凭空出现在他们脚下。仙子带着九栗飞向那令她惶恐的未知世界。
事实证明仙子并没有骗她,东海里确实已空无一人,父皇母后还有她的哥哥昔宋都消失不见,连昔日富丽堂皇的水晶宫也变成了一片废墟。九栗盯着那些残垣断壁,拼命摇头后退,仿佛不能相信眼中的事实。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在我睡觉之前东海还好好的,为什么一觉醒来东海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的家人呢?他们都去了那里?”
仙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堆废墟,摇了摇头。
九栗抓住他的胳膊,眼中的泪水不断落下来:“你说是因为上古恶战,究竟是什么恶战,才使我的家族变成这个样子?”
仙子又为她灌输了一些仙气,稳住了她的心神,同时带她离开了深海,回到了海滩上。
“如你所见,确实是上古恶战的原因,但是具体是什么恶战,却成为了天宫的一个秘闻,就连我这样的高阶位上神都不甚明白。再者因为,本神君近几千年都在闭关修炼,出关后对往事莫名遗忘了许多…”仙子说到这里却沉思了,好像在极力回忆什么。
“不过你也不需要太悲痛,”仙子回过神来接着说,“毕竟是神族的血脉,没有那么容易仙化,天宫流传下来的只是人鱼一族神秘消失,并没有确切地说人鱼一族已经灭绝,所以还是有一定希望的。”
“真的吗?!”九栗闻言黯淡的眼神重新焕发光彩,“仙子姐姐的意思是我还有可能找到我的家族?”
仙子心中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看到九栗那希翼盼望的眼神,于是点了点头。
九栗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既然是仙子姐姐将她从石头里救了出来,还告诉了她这么多事,她当然要相信仙子姐姐了。
“不过我很好奇你的那块石头,”仙子思索道,“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连你怎么进入石头也不知道吗?”
九栗摇了摇头,关于这件事她也很奇怪,难道当年有人暗中救了她?
在她尤自思索的时候,仙子说:“罢了罢了,看来当年之事还有诸多蹊跷,作为天宫的秘闻,天宫里的神仙们很难对你道出真相,但是东海毕竟是处于凡界的海域,定然还有其他人目击过当年的事并流传下来。过几日我会走一遭凡界,到时候你跟在我身边可以略为打听一二。”
九栗重重点了点头,破涕为笑:“如此真的太好了!”
一旦有了希望,九栗的悲痛顷刻间化为力量,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既然上天让她重生了一次,她定然要好好把握,找出当年人鱼一族消失的真正原因。
第四章逃出宫参加寿宴
从东海出来后,九栗便一直待在天宫一十三天上的翊承宫里,据说整个翊承宫甚至整个天宫一十三天都是夜疏上神的地盘,当然直到许多天后九栗才知道夜疏上神原来是仙子姐姐的名讳,但这也是后话了。
很快九栗这只上古仅存的人鱼被夜疏上神收了去做宠兽的事便传遍了天宫,众神仙们慕名来到翊承宫外想看一眼九栗,但都被夜疏的管家雪尘阻挡了回去。雪尘是一只青鸟,是夜疏的管家,据说也是夜疏上神最信任的人。
天宫的八卦与人间的八卦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被雪尘阻挡了几次后,各路神仙们已经很少来窥望九栗了,加之天后的寿辰马上就要来临,各路神仙忙于准备寿辰,便更是没有时间来骚扰九栗了。
九栗闲的无聊,有一次逮住雪尘问天后寿辰的事,方才知道天后的寿辰是天宫里为数不多的盛会,届时会有五湖四海的各路神仙受邀前来赴宴。
也就是说还会有许多新鲜好玩的东西,九栗立马两眼放光,不料雪尘瞥了她一眼,道:“神君说了,你不许去。”
“凭什么呀?”九栗问。
“你是一只罕见的神兽,许多神仙都想要你这样的神兽做宠兽,而天后的盛宴会云集天宫一大半的神仙,如果你出场定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所以神君说,你不许去。”
九栗撇撇嘴,悻悻地走开了。
天后的寿辰那天,仙子姐姐早早就去了九重天,九栗也想偷偷跟着去,不料仙子让雪尘看着她,不许她踏出翊承宫半步。
九栗早就想好了对策,早上一起来就装病,然后趁雪尘给她熬滋补药时,迷晕了一个小仙娥,藏在自己的床底下。
喝了雪尘的药后,九栗佯装要睡觉,善良的雪尘以为九栗真的病得不轻,走的时候还为九栗带上了门。九栗暗自窃喜,待雪尘走远了将床下的小仙娥搬到床上来,再严严实实地盖上被子,装成她在睡觉的样子。
一切准备妥当,九栗把自己变成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小心地出宫去了。
一路几番打听,方才知道天后的宴会在莲花池畔。九栗跟着一大波前去宴会的神仙,混进了莲花池。放眼寻找,并没有看到仙子姐姐的身影,九栗找了个离出口最近的仙桌,心安理得的坐下来嗑起了瓜子。
忽听到后面有说话声,声音很细很小,九栗转头望去,原来在离她不远处的莲花池里有几只小鱼精靠在一起嚼耳根子。
“听说今年的寿宴不同以往,天后在庆生之余还专门庆贺夜疏上神出关。”甲小鱼精严肃。
“听说几千年来夜疏上神一直在闭关疗伤,今日终于出关,四海八荒的神仙都会赶来问候。”乙小鱼精崇拜。
“那是不是仙界最美丽的姬月上仙也会来啊!”丙小鱼精欢呼。
“非常有可能,此次不同以往,诸仙带来的贺礼也颇为贵重,听说有上古神器九黎壶,北山神兽孟极…”丁小鱼精神往。
正在这时已经落座的众仙一阵骚动,原本侧头交流的神仙们停了下来,眼睛都望向莲花池出口。只见仙娥簇拥着一位白衣女子自九天之外的祥云上缓缓飘来,那仙子气质超凡脱俗,美丽动人,所过之处连满池的莲花似乎也娇羞地低下了头。
又听莲花池旁的小仙娥们低头悄声细语:“姬月上仙素来不喜热闹,历届蟠桃会都是托人带贺礼前来,自己却从不出场,没想到今年却亲自来了。”
“想来是夜疏上神出关的缘故罢,若是当年两人的姻缘修成正果,也算是天界的一段佳话。”一位仙婢道。
“那为何二人却分道扬镳?”另一位仙婢问。
“上仙们的事我们哪能知晓,据说两人感情破裂,如今姬月仙子亲自前来道贺,若是出于礼数大可像以前一样只送来贺礼,可见并非是没有感情啊。”前一位仙婢说。
“是啊,据说当年夜疏上神因为二人的分开在翊承殿上大醉了三天三夜。醉罢避世,从此就对天界之事很少过问。”后一位仙婢说。
“想来情到浓处心自殇,二人情感之路如此坎坷,真真命数无常,造化弄人!”说罢一阵欷歔。
九栗一阵恶寒,她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世间之物纵然千奇百怪,但只要是个有思想的生物,免不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八卦。天界也不例外。
九栗四下寻找,目光流转间终于看到对面的一个仙桌上坐着的熟悉的身影,玄色衣袍代替了平日里的白衣,仙子冰雕一般的脸上没有表情,低头看着手中的杯盏,专注的样子好像是在研究一件稀世珍宝,半点不为外界喧哗所动。
九栗激动不已,拼命挥动手臂想引起仙子的注意,可仙子连头也没抬一下。
宴会很快开始了,九栗不敢再挥手臂,停下来托着腮笑眯眯地一眼不眨地望着仙子。
仙子长得真好看啊,是这么多神仙中最好看的一个…
夜疏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场面,自进到莲花池后便一直低头喝茶,忽听身旁的朝白上神靠近他耳语:“对面有一个小白脸一直在对着你流口水呢,行啊你,一出关就男女通吃啊!”
夜疏不理会他的调侃,朝白上神孜孜不倦道:“是真的!你快看,那小白脸以前我在天宫好像没见过,难道是你从别的地方拐来的?听说你这次下界收了一只上古神兽人鱼做宠兽,天地间就那么一只,怎么就能被你给遇到啊!”
夜疏无奈,为了岔开朝白关于宠兽的话题,随便向对面瞥了一眼:“哪个小白脸啊?我怎么不知道。”
只一眼夜疏便僵住了,回首看到对面那只朝他挥手的小白脸不是他的宠兽又是谁?仿佛对于他惊讶的表情她还很得意,冲他对口型:“怎么样,想关住我?没门!”
夜疏气结,对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宠兽隔空传音:“回去饶不了你!”
仿佛耳边吹过一阵冷空气,九栗缩了缩脖子,再不敢捣乱,又听仙子说:“乖乖待在那里,不许出声!等宴会结束了我来接你。”
九栗又缩了缩脖子,心里寻思着仙子明明坐的那么远,怎么说话的声音直往她耳朵里面钻。
第五章魔尊以死种血咒
寿宴开始后,九栗真的乖乖的待在一旁,不敢再有所造次。主要是她想起雪尘昨日说的话,说她是天地间唯一一只人鱼,这么多神仙都想要她做宠兽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都没仙子姐姐长得好看,这一点她唯独不能忍受。
九栗百无聊赖,听到例行的众仙恭贺天后寿辰,之后一众神仙就开始了商讨天界要事,九栗听不懂,便昏昏欲睡,朦胧间听到一个仙君说:“自从一万年前魔尊创立了魔界,魔族在凡间便开始兴风作浪,试图取代天界管理六界,天界与魔界的斗争自此未停息过。如今魔族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迹象!”
“他奶奶的!魔族借口天界害了他们的一位公主,为此不断挑衅,谁他奶奶的知道什么鸟公主!”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震得九栗睁开了眼,原来是一位大胡子尊者在叫嚷。
“是啊是啊,我们怎么会害了他们的公主,一定是魔族的借口。”一位仙尊说。
众仙愤懑,皆左右间讨论了起来。
九栗掏了掏耳朵,正欲再闭上眼睛,忽听对面传出一个清亮的声音:“区区魔族,我们难道还怕他不成。若不是当年创世神曾下令不许将魔族灭族,我们早就将魔族一窝端了。”
九栗又睁开眼睛,原来是仙子姐姐旁边的一个上神,可是仙子姐姐在干嘛?她看到仙子并没有参与神仙们的讨论,反而阴沉着脸注视着她,九栗在仙子的目光下瞬间又清醒了几分。
九栗摸摸鼻子,坐起身来准备嗑瓜子,就看到莲池两侧有仙娥鱼贯走上来,她们每人手里端着个玉髓盘子,盘里不知放着什么物什。
坐在上座的天后向端盘子的仙娥们挥了挥手,仙娥们便立于仙桌两侧。九栗观察到天后是一个具有独特韵味的女人,她扫视了一圈在座的神仙们,说:“众仙对天宫之事费心,本宫深感欣慰。此次宴请众仙不仅要商讨魔族的事,而且本宫还要宣布另一个重要的消息。”
明白其中原委的神仙皆看向夜疏的方向,不明白的神仙则交头接耳猜测。
“这重要的消息便是,本宫欲将寿辰的这一天作为恭贺夜疏上神出关的宴会,一万年前夜疏上神为了击退魔族受了重伤,灵力大为耗损,闭关修养了几千年后,如今终于顺利出关。魔族猖狂,难以慎防,与魔族的恩怨恐怕不会在一朝一夕间解决。幸而天宫有夜疏上神这样的神族为天宫尽心尽力,本宫在今日便将夜疏上神封为天宫的战神,亦将这能收万妖的南荒九黎壶赐予夜疏上神,以示嘉奖。”
如此册封赏赐恐怕空前绝后,众仙皆为大惊,反应过来才纷纷说道:“恭喜上神,贺喜上神。”
九栗看到在一片贺喜声中,对面她的仙子姐姐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对天后微微颔首,薄唇轻启:“谢天后赏赐。”方才还对她阴沉着的脸此刻已恢复了冰雕神情,亦没有表现出封赏后的喜悦。
难道,难道天后口中说的那个伟大的夜疏上神便是她的仙子姐姐?!哦,她竟有眼不识庐山真面目,真是罪过。
封赏完毕,宴会继续。忽然进来了一众天兵将莲花池的出口和入口都封闭了起来,众仙们看这变故皆露出疑惑的神情。
“诸位爱卿莫惊慌,”方才一直仔细听天后封赏的天帝开口说道,他雄浑的嗓音让骚乱的众仙们安静下来,“天后刚才宣布了她的消息,朕这里也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宣布,这则消息可以说关乎着我们天界的存亡,所以诸位和朕要严格保密,不可有丝毫泄露。”
原来天帝封锁了莲花池的出口和入口是因为要宣布重要消息,众神仙们放下心来,但听到是关乎天界存亡的消息,众仙们的心又悬了起来。
“这个消息之所以关乎天界的存亡,”天帝接着说,“是因为它跟魔族的创始者魔尊有关。”
此语像一记重雷在宴会上炸裂开来,神仙们又惊又惧,他们都明白一万年前魔尊还活着的时候率领魔族差点毁了天界,一万年后魔尊已死,难道还会威胁到天界的安危?
天帝摆摆手,让众仙们安静下来。
“朕也是不久得知,上古时期魔尊虽然表面上一直与我们周旋,实际暗中早就有所行动。魔尊为了打败天界控制四海八荒,不断地寻找天界的漏洞,虽然天界的疏漏很难找到,但万物相生相克是永恒不变的规律。魔尊死前以精血为引,生命为代价,在大荒种下了四个血咒,这四个血咒可以将天界在大荒内微小的漏洞扩大,只要任何一个被触发都会引起无法预计的劫难。这些年魔族的新任统治者魔君也开始着手寻找魔尊种下的血咒及触发方法,一旦血咒触发,后果不堪设想。诸位爱卿,我们与魔族的战争现在起正式开始了!”
天帝的消息何其震撼人心,九栗看到众仙们的表情异彩纷呈,震惊与恐惧并存,简直像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一样。
在众仙讨论的时候,谁都没有看到有一个天兵靠近天帝,在天帝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话闭天帝的脸色都变了。
“诸位爱卿安静一下,”天帝站起身来阴沉着脸,“朕方才得知我们的莲花池有不明身份的人混进来了。”
天帝鹰一般的眼睛扫视了一圈莲花池,众神仙停顿了一刻,再次乱成一锅粥。
“不会是魔界的人混进来了吧?”
“究竟是谁?”
“如今的世界真是不太平了啊。”
忽然天帝的眼睛直直射向九栗的方向,那目光莫名让九栗如芒刺在背。难道天帝把她当作了不明身份之人?她是偷偷溜进来的,想想也不是没可能…
来不及向仙子姐姐呼救,九栗就感觉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离开坐席,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她,最后将她拉出来狠狠甩在了殿中央。
九栗趴在地上,摸了摸摔痛的屁股,一抬头发现方才还激烈讨论的神仙们都安静了下来,皆低头注视着她,九栗无故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九栗咧嘴挤出一个谄笑,“嘿嘿…”仙子姐姐,这,这可如何是好。
第六章莲花池寿宴脱险
“这位小仙好像在天界并未见到过。”立马有人小声附和道。
“确实如此…”
众仙骚乱,两个天兵走上前来,将九栗押起来,九栗正欲开口解释,就听天帝说:“你是哪家的仙童?身上为何没有寿宴的邀请函。”
九栗摸了摸身上,再环顾了一下其他神仙,难道他们都有邀请函?可是她方才进来的时候确实没有看到其他神仙有什么邀请函啊。
见她没有回答,反而四下张望,天帝以为她是在找脱身的机会,更是认定九栗就是天兵所说的不明之人。天界在举行宴会的时候,往往会给参宴的神仙发一块红玉,名为邀请函,当众仙进入莲花池的时候,隐藏在莲花池入口的红镜会与红玉形成感应,进而识别到众仙。可是方才天兵进来说感应红玉的红镜不知什么时候碎成了两半,恐有不明之人混进宴会。天帝当即用神力识别红玉,却在入口处就发现了一个没有红玉的人。
天帝面色阴沉,眼神严厉:“既然报不上名来,又没有邀请函,来人,将这不明身份的妖童关进天牢。”
“我…”
“慢着。”突然一个清冷的身音响起,九栗抬头,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走到殿前,正是令那满池莲花羞涩低头的姬月仙子。
姬月仙子站在九栗身旁,天帝问:“姬月仙子让朕停下,可为何事?”
向天帝俯身施了一礼,道:“姬月方才观察到这位虽然没有红玉,但是周身却也没有妖气,恐怕只是谁家顽皮的仙童想来莲花池玩闹一番,姬月怕天帝惩治错了人事小,可若是给天后的寿辰和夜疏上神出关的宴礼平白沾染了血光之气,可就不值得了。”
天帝沉思了一瞬,点点头,对众仙说:“姬月此言有理,可是哪位爱卿的顽童,速来领了去,若无人认领,朕只好将之暂押天牢听候发落了。”
朝白看到夜疏从方才就一直阴沉着脸,几次欲走上前,他的眼眸几番在九栗和夜疏的身上流转,暗中已猜出了九栗的身份,一向清高冷淡的夜疏上神好不容易有了出丑的机会,还是在这么多神仙面前,朝白嘴角弯起,这场戏,很有意思。
果然夜疏终于按捺不住,大袍一挥离开坐席,众仙大惊,眼睛直愣愣地看夜疏,就连天帝也诧异了。
夜疏走到殿前道:“请天帝恕罪,此顽童是小神宫中的神兽,此兽顽劣异常,且一直想随着小神一齐来参宴,在遭到小神的反对后竟偷偷潜进宴会,给天帝和众仙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待小神回去后定会严惩这不知好歹的顽童。”
九栗听他这话虽然浑身不舒服,但没想到仙子竟然真的会出面救她,当即觉得非常感动,满眼含泪地注视着仙子。
没想到竟是他最器重的爱卿门下的仙童,天帝清了清嗓子,道:“既,既然是爱卿的仙童,那朕就不责罚了,爱卿回去要严加管教才是。”
“是。”
一场闹剧眼看落幕,夜疏向方才出手相助的姬月仙子微微颔首示意,正欲带着九栗走下去,没想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朝白站起身来,爽朗说道:“夜疏上神素来喜静,就连神宫中的仙娥侍卫们也没有几个,却何时冒出个这么顽劣的仙童?本上神近日倒听说夜疏上神新得了个宠兽,乃是上万年前就已经灭绝了的人鱼神兽,难道就是此仙童?”
众仙方才就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朝白此语一出众仙才反应过来,纷纷议论了起来。
“人鱼一族乃是上古时期极为珍贵的神兽,因为疑似灭绝到现在只能在画上见到呢。”
“是啊,听闻上神得了一只,我上门等了好几日都没有见到呢。”
就连在座的天帝听到是消失了万年的珍贵神兽,也虎视眈眈地盯着九栗。
知道朝白是故意当着众仙的面说,夜疏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对天帝和众仙说:“此神兽确然是本神君在汤谷偶然发现的人鱼神兽,且本神君发现她时她已化为了人身,有了思想,并甘愿与本神君缔结宠兽契约。众仙都知,若神兽自愿与上神缔结宠兽契约,这契约便永不能破除。”
言外之意,这一众对九栗虎视眈眈的神仙们已经没有机会了。果然众神仙都露出失望之色,只有九栗挠了挠头,心中思索,当日她只说答应条件,难道这也算自愿的?
恰有天后上来解围:“好啦,既然是夜疏上神先发现的神兽,自然是属于夜疏上神的宠兽,就算是上古时期珍贵的神兽,也不能违背契约啊。”
众仙点点头,夜疏一边牵着九栗,一边道:“多谢天后。”
姬月和夜疏都回到坐席上,宴会继续进行,朝白讪笑着打开扇子迎接黑着脸的夜疏,包括天帝在内的众神仙们经过这么一闹腾都忘了追究红镜被打碎的事。而在没人看到的莲花池畔,一位仙娥端着玉髓盘走出了莲花池,如果仔细观察,可看到仙娥的裙摆里有条怪异的银白色尾巴时隐时现。
天后的寿辰结束后,在一株桃花树下,身着雪白衣衫的姬月仙子望着远处,那里一袭玄色衣衫的清冷男子牵着一个呆头呆脑的仙童正在云端上走。
直到那玄色背影消失在天边,姬月仙子才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身旁的桃树,目光怅然若失。身旁的侍女犹豫了半饷,说道:“仙子方才在宴会上太大意,贸然为那仙童求情,亏得那仙童真是夜疏上神的宠兽。”
姬月依然看着桃树:“我自然是有把握。”
“难道仙子早就知道那仙童是夜疏上神宫中的人?”
姬月看了侍女一眼,她在宴会上一直关注着夜疏,又怎会没看到那仙童与夜疏的眼神互动。
“走吧,姒蘅,”姬月对身旁的侍女说,“幸而夜疏平安出关了,可看他的神情…却仿佛根本看不出哀恸…”难道真的像传闻中的那样,夜疏上神经过千年的闭关,对万年前发生的事不甚记得了?其中…也包括那个人吗?
第七章步入凡尘寻血咒
九栗一路被夜疏牵着回到翊承宫,毫无意外,翊承宫里已经炸翻了天,雪尘发现九栗不见了后纠集翊承宫里所有的仙娥侍卫寻找九栗,最后看到夜疏神君阴沉着脸拉着一脸不明所以的九栗回来,雪尘松了口气,欣喜地准备迎接夜疏神君对于她看管九栗不周的惩罚。
翊承殿内。
九栗一边吃饭,一边偷看夜疏和雪尘,令她意外的是,夜疏虽然在宴会上说要惩罚她,但回来后不仅没有惩罚她,还给她做了一桌美味的菜肴。但很快,九栗便知道夜疏为什么不惩罚她了。吃饱喝足后,夜疏令雪尘关上门,轻飘飘说了一句:“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启程去凡界寻血咒。”
到底是夜疏信任的人,雪尘没问什么缘由就下去准备了。
九栗嘴里还叼着一块鸡骨头,惊了一跳,问:“可是魔尊的血咒?”
“正是今日在莲花池所说的血咒,”夜疏道,“你也收拾一下,明日随我一同启程。”
寻血咒的路程必然是一段凶险的路程,九栗私心里不想随他去犯险,支支吾吾道:“我…”
“没有商量的余地,”夜疏斜斜瞥她一眼,“今日众仙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所以你必须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
***
福临客栈的店小二像往常一样打着瞌睡将客栈的门打开,清晨的榣山镇一片宁静祥和,街上也没有几个人。
对面的歌舞坊依旧关着大门,这已经是第七日了。平日里凤凰歌舞坊的老板娘总是比他更早地开门迎客,从早上一直到晚间月上枝头,琴音绕梁绵绵不绝,管弦丝竹声声悦耳。位于北狄国的榣山镇以琴乐最为闻名,许多慕名而来的外地客人在进镇的第一天总会先去凤凰歌舞坊里听乐赏舞,听累了就到对面的福临客栈歇脚。
几年里在凤凰歌舞坊的影响下福临客栈里的客人每天都络绎不绝,歌舞坊也每日准时开门不曾停歇过。像现在这样七天不开坊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小二摇了摇头,正准备进屋,突然看到寂静的街上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那马车说不上的华贵。看来今日有贵客早早前来准备赏琴,可却来的不是时候。
马车驶到客栈门前停下,一位清新秀丽的女子从车里钻出来,她身着烟绿盘金彩绣锦裙,声音温和柔婉,“老板,有没有上房?”
小二忙弯腰:“回客官,只有两间上房。”正说着,马车里又跳下来一位少女,只见她身着淡蓝色散花水雾百褶裙,一头青丝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有几缕垂在颈边。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最是慧黠地转动。
她拍拍小二的肩膀,声音清脆如铃,“先上一盘烧鸡,我们车内坐了一天的公子饿了。”
说话间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走了出来,那男子眉如墨画,眼眸深邃。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青衣男子,气质皆是超凡脱俗。
小二看来人不俗,忙将几位贵客迎到屋内,妥善备好酒和菜。
蓝衣少女左手抓鸡腿,右手拿鸡翅,大口大口啃着鲜美的鸡肉,完全不顾形象。同桌的另几人却截然相反,紫衣公子只动了几筷子饭菜,而那位年纪稍大的女子也慢条斯理地品鹅肝。
小二觉得奇怪,明明刚才说是公子饿了,公子只吃了几口,姑娘怎么像是好久没吃饭一样。
蓝衣少女嘴里鼓鼓地塞满鸡肉,又拿起桌上的茶拼命往嘴里灌,茶水都顺着嘴角流下来了,少女却恍然未觉,一个人吃得尽兴。
品鹅肝的女子实在看不下去,摇摇头道:“九栗,你这样子好像夜疏帝君虐待你不给你吃饭一样。”
九栗一边灌茶一边嘴里咕囔:“好好吃的鸡肉,怎么翊承宫就没有这么好吃的鸡肉…小二,能再上一盘么?”
小二瞪大了眼睛。
九栗啃完了两只鸡腿,看到其余三人都在优雅地用盘子里的食物,就觉得无聊,想做点什么。夜疏和雪尘都不是好惹的主,九栗盯着一旁的云畔,伸出油腻腻的爪子摸他衣领上一圈雪白雪白的绒毛,“下次让我骑你背上好不好哇,雪尘姐姐好凶,在她背上我都不敢动。”嗯,软软的,手感很好。
云畔跳起来,手指九栗,“你…你爪子那么油,弄皱了我的毛!”
九栗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看了看云畔毛上的油渍,嘿嘿一笑,说:“你说,以后我们要是没钱了,只要把你背上的玉用刀剜一块下来,或是把你腿上的青碧挖一块下来,不就有钱了嘛。”
云畔气结,睁大黑眼珠子道,“你…你无耻!”
九栗大笑,矔疏兽云畔是夜疏的坐骑,但是比他主人夜疏好玩多了。以后日子无聊了还可以欺负他来打发打发时间。
正美滋滋地想着,许是刚才笑的太猛,没忍住打了一个嗝,奇怪的是这嗝好想是一个闸口,闸口一开九栗开始没完没了的打嗝。
雪尘捂嘴偷笑,夜疏依然悠闲地品茶,云畔更夸张,彻底放开嗓子大笑,边笑边指着九栗羞辱,“你昨儿偷吃了隔壁王二麻子家的馒头了吗?哈哈哈…”
“你…你才偷吃…”话都来不及说完。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夜疏说,“我以后…再也不…戏弄云畔了…”夜疏依旧品茶。九栗说,“我以后…再也不戏弄…别人了。”
这句话好像有魔力一般,九栗立刻不打嗝了。她坐下来缩着头,偷偷瞪夜疏。
吃罢四人上楼放东西,雪尘和九栗住一间,夜疏和云畔住一间。
九栗进屋往床上一躺,一会儿又坐起来问:“雪尘姐姐,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么?这里这么宁静,感觉不像是有血咒的地方。”
雪尘说,“帝君自有打算。”
“血咒真的是魔尊的血?”
雪尘笑:“只是一种用血种的咒术,听闻是帝君根据上古时期神族留下来的一幅画看明了其中玄机,知道了血咒之事,但却不知道血咒具体在哪里以及怎么破解,这才急忙和天帝商量了一下,要亲自下界找血咒。”
九栗莫名:“为何仙子会信任我,将我带来一同寻找血咒呢?”
“傻孩子,你如今是和帝君缔结了契约的宠兽,说严重点,有时候生命都和帝君联系在一起呢,帝君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待在天宫。”
九栗摸了摸鼻子,心里哀嚎一声,仙子作为天宫的战神,生命朝不保夕,为何要浪费我这珍贵的神兽性命。
第八章遭遇狐妖设魅术
午后的榣山镇变得热闹起来,九栗站在窗子前向下看了一会,想出去看外面摊上摆的各种新奇物什。无论以前在东海,在汤谷的石头里,还是在天界,九栗都没有见过这么多有趣的东西。
跟雪尘打了声招呼,就兴冲冲地跑出去了。
街上热闹非凡,九栗一路逛逛停停,一会儿看看老大爷吹糖人,一会儿又在脂粉盒前挑挑拣拣,最后被一大堆千奇百怪的面具吸引到了。她走到面具跟前,挑了一只狐狸样子的面具,付了钱戴在面上。
正准备去其他地方玩,突然迎面而来一个人在人流中与她不小心相撞。九栗停了下来,透过面具只看到一个异常妖艳俊美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眼眸流转间盯着自己礼貌客气道:“姑娘,没事吧?”
“没事。”九栗呆呆地回答。
男子轻笑着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九栗怔怔,竟然也跟在了男子的身后。
男子在前面走着,七拐八拐离人群越来越远。九栗只觉得不由自主地想要跟着他的脚步,脑中懵懵的,好像前方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男子停下来转身,看着九栗邪魅地笑,眸子中却透着冷意。他走过去将九栗脸上的面具摘下来,魅惑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说:“这么喜欢狐狸么。”
九栗被他口中的热气弄的搔痒,异样的感觉使她面颊一阵红晕,耳朵也不由得红了,但是却没有反抗他。
男子轻笑间将九栗按到墙上,低头靠近她的嘴唇,一双眼睛竟变成红色,但脸上却如寒冰一般没有温度。而男子亦没有看到,当他靠近九栗的刹那,九栗脖颈间戴着的五色石竟缓缓发出紫光。
黄昏将至,福临客栈里雪尘左等右等不见九栗回来,对刚才贸然放她出去逛逛的决定很懊悔,怕她惹出什么乱子,终于小心翼翼地告诉了夜疏。
当他们找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时,看见一个男子躺在地上手捂胸口好像受了什么重击,而另一边九栗却双眼迷蒙地坐在地上,看到夜疏他们来了也没有反应。
夜疏目光幽深,走到九栗身边检查了一下确定她没受伤后,将她交给了雪尘。然后走到男子面前从袖中拿出一个紫色琉璃瓶直切主题:“狐族魅术怎么解。”
男子轻蔑一笑,说:“这榣山镇是吹了什么风,竟然把神族都请来了。还有一个明明灵力低微却能伤人于无形的怪物。”
夜疏眼眸转深,抬手将男子击后了几步,眼中如寒冰碎裂一般。
男子在他目光的注视下竟然产生了莫名的畏惧感,但作为灵力最高阶的狐妖,在面对生命的威胁时竟也处变不惊:“你若答应不把我收进九黎壶里我便解了她的魅术。而且你若放我一命,他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尽我所能帮你。滴血为誓。”说着咬破自己的食指伸向夜疏。
夜疏见他是高阶狐妖,在狐族中应该也有一定的威望,而且刚才也只是用魅术迷惑九栗吸她体内真气增强自己的灵力,倒也没做害人性命之事。便将手掌摊开,男子的食指按在他手掌上,血珠流转间消失。
“狐族血誓最为郑重,违誓者将失去狐族特有的魅惑之术。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九栗的魅术被解开,眼睛渐渐呈现清明,当看到围着自己的一群人时,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在看到男子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当时那双邪魅的眸子。她手指他叫,“他…他…”
男子装作委屈地说,“我…我怎么了,明明是你伤害我的。”
九栗迷惑。
“你明明灵力低微,为什么会在中了魅术的情况下也可以将我击倒,我只不过吸了几口你的真气而已。”
九栗惊讶地瞪着眼睛,“可我什么都没做啊。”
当晚回到客栈,夜疏脸色沉沉,将九栗唤到房间里。
雪尘给了他一个多多保重的眼神,九栗则摸摸鼻子极不情愿地走进了夜疏的屋子,看他背对着自己立在窗前忐忑不已。
半饷夜疏转过头来,黑着脸,大步跨到九栗身边,伸出大手。
“仙子姐姐,亏得今日有你前来相救,不然我被那狐妖袭击了事小,可作为和你生命关联的宠兽,要是伤着你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夜疏刚伸出手停在了半空,看到那张不知悔改反而嬉笑的脸,脑中轰一声,顿觉自己一届高阶位的上神,怎么就跟此类无赖计较失了身份。
夜疏放下手:“从今天起你不能离开我三米,要是以后我在三米之内见不到你的人,后果自负。”
九栗就知道搬出性命关联的事仙子定然不敢惩罚她,三米又如何,难道仙子真的会仔细量吗?九栗嘿嘿一笑,“妥。”
“今晚也不例外,”夜疏手指一旁的桌子说,“今晚你就睡那里吧。”
看着那坚硬的桌子,九栗的笑容僵住了:“可是…男女授受不亲,我才不要和你共处一室!”
“没关系,你是我的宠兽,我是你的主人,我们的性命又关联在一起,这种小节可以忽略掉。”
小节?!
“那雪尘姐姐和云畔怎么办,难道要让他们也睡在一起吗!”
“他俩今晚不会回来,我命他们去调查对面的歌舞坊。”夜疏沉思道。七日不开坊营业,必然发生了什么事。
入夜。
九栗看夜疏真的背对着自己心安理得地躺在柔软的榻上熟睡,再低头看看桌子,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恶意的。
她轻手轻脚准备溜出屋子,刚走了几步突然后面出现一股强劲的拉力,直把她的身体拉扯着向后倒退,未待反应过来她已经一屁股又坐回了原地。
九栗气急败坏地看看夜疏,只见他只是动了动身子,好像睡的很沉的样子。
她被桌子硌地实在睡不好,就起身走到夜疏的榻旁,在夜疏脚下找了个空位子蜷缩着睡了。
第二日清晨,九栗醒来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占据了大半个床,夜疏已经不在。正准备继续回到梦中将香喷喷的鸡腿吃完,突觉被一道目光盯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九栗起身,果真看到夜疏坐在桌旁边喝茶边看着自己。
慌忙起身:“啊哈,仙子姐姐起的真早,昨晚可睡的好哇?”
夜疏点点头,淡然道:“还好。就是半夜突然被脚下的猪抱着腿不放。”
九栗想起自己的那个怀抱鸡腿的梦,颓废了。
第九章瞎翁烧坊愧自尽
雪尘和云畔回来将歌舞坊的情况告知了夜疏。
凤凰歌舞坊是榣山镇规模最大的歌舞坊。虽说是歌舞坊,但是坊内最闻名的却是琴曲,尤以坊主凤凰的琴最为出神入化。据说他的琴音喜可让人遗忘丧子之哀,悲则让人体味蚀心之痛。他每每弹琴总是隐身于重重帘帐之后,时人只隔着帘帐听那蚀骨销魂的琴音,却没人见过他的真容,甚至连他的性别都不知晓。他坊内的舞女也未见过他的面貌,只听从他旁边一直跟着的婢女吩咐。
歌舞坊自开坊以来从未闭过坊,却在七日前突然闭坊,对外只称凤凰回老家探亲去了。但是当年凤凰来到榣山镇时身边只跟着个婢女,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
雪尘说:“神君,凤凰的琴音如此妙绝,真正做到了感化人心。让人在绝望时看到希望的曙光,在虚幻的痛苦中得到净化,从此更加感激真实世界中的美好。真想听一听那神奇的琴音。”
夜疏沉思了一瞬,却说:“凡人都谓人心是最脆弱同时也是最坚韧的东西,人心变化难猜测。凤凰的琴音却能控制人心,有效地利用人心的脆弱和坚韧。脆弱时让人万念俱灰,坚韧时让人沉溺于虚假的欢愉遗忘世事,最难得的是可以将这二者结合,达到由内至外彻底毁灭人身。”
“啊,如果人心被轻易控制了,那人的所思所想皆不是自己的本心,岂不是很可怕。”
“所以一切都看抚琴者如何利用了。”
当夜四人潜入歌舞坊,坊内一片漆黑,似若无人。
整个院子种满了紫荆树,紫荆花团簇层叠开满了树枝树干,一阵风吹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如此繁花似锦的一个院子竟然见不到一个人,颇有点诡异。
雪尘和云畔已经去搜索别的厢房了,九栗望着阴森森的院落跟在夜疏身后一步也不肯离。
过了一会儿雪尘和云畔回来说厢房里女子用的东西一应俱全,就是一个人也没有,好像歌女们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夜疏环顾四周,紫荆花妖娆美丽。
他缓缓走到一棵树旁,雪尘和云畔看着开得异常艳丽的花朵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跟在夜疏的后面走过去。九栗本想退的离他们远远的,无奈和夜疏有三米距离的制约,也被拉扯着向前走去。
夜疏看了一眼满园的紫荆花,轻笑道:“紫荆花妖是善妖,最喜抚乐跳舞。平日里通过歌舞取悦于人,再从听者散发出的不同的情感中提炼不同阶层的灵力,情感越愉悦灵力阶层越高。但也只是利用人类的情感提升灵力,并未加害于人。”
说罢只见满园的紫荆树摇摆着树身,紧接着一棵又一棵的树接连散发出一团团的紫气,紫气过后每棵树旁皆站着一位紫衣女子,每位女子手抚柳琴身姿曼妙。
九栗只觉得那些女子个个都像是天女下凡一般,怪不得凤凰歌舞坊是榣山镇最出名的歌舞坊,原来坊里的歌女们全部是美丽年轻的紫荆花妖,任哪个凡人都不会拒绝来这里。
领头的紫衣女子望了一眼夜疏腰间的九黎壶,说:“素闻夜疏上神丰神俊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不知上神莅临我小坊有何贵干,我们姐妹可未曾做害人性命之事。”
雪尘先上前一步道:“各位姑娘不必惊慌,我们只是听闻这坊里的凤凰坊主琴音妙绝无双,特地前来拜闻。”
紫衣女子说:“叨扰不敢,只是坊主回家处理事务,恐怕一时回不来。若坊主回来,我等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的。不过我等虽然修炼成了人身,但在夜间却无法维持长时间的幻化,还请上神见谅。”
雪尘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夜疏,说:“如此麻烦姑娘们了。”
紫衣女子点点头,渐渐隐没在紫荆树丛里了。九栗揉揉眼睛,美丽的紫荆花依然开得旺盛,方才的一众女子却像幻觉一般早已消失不见。
回到客栈,九栗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太过诡异,谁会想到歌舞坊的歌女竟然是满园的紫荆花妖所变,短短两天就相继遇到了狐妖和紫荆花妖,看来这榣山镇并非表面所见一般平静。
因为怕灵力最低的九栗再惹乱子,夜疏并未将她的三米距离仙咒抹掉。夜疏本就是活了万年的上神,一向不在意礼数,对九栗这种幼年小兽更是没有存其他心思,所以今晚还是将她留在屋子里。
九栗依然和夜疏各分床榻一角。
正熟睡间,突然窗外火光大盛,只听雪尘在外面大叫,“不好了,神君,凤凰歌舞坊起火了。”
雪尘在外面急匆匆地敲门,九栗早就被惊醒了,外面人声嘈杂,喊叫声、泼水声迭起,九栗起身走到窗边,只见凤凰歌舞坊的大火烧亮了半边天。
在接下来的好多天里,榣山镇的百姓讨论最多的就是那场来势汹汹的大火,让最闻名最繁荣的凤凰歌舞坊毁于一旦,也抹去了这个镇上最亮的特色。福临客栈的店小二望着颓垣败壁的歌舞坊长吁短叹。幸好坊主在回家之前给坊内的姑娘放假,所以并没有人因此而丧生。
但对于刚发现坊内满园紫荆花便是姑娘实体的九栗等人就不这么觉得了。
一场大火来的迅猛而怪异,之前并没有特别去注意的歌舞坊如今却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但当他们进入坊内的时候,又被里面的景象惊住了。院子里黑乎乎的一片,前一晚还春风迷醉花草馨香的歌舞坊变成了郊外的荒草园,大片的紫荆树早已化为灰烬。这一夜间惊变的荒凉萧索,只有园中的一面池子突兀地摆在那里证明着他们前晚来的确实是这里。
九栗跟在夜疏的身后走近池子,歌舞坊内的池水是一片死水,并没有连接坊外的水源。只见这片池水已然变成异样的黝黑,不仅周围弥漫着刺鼻的怪味,池底竟然也咕噜噜地往外泛着泡,仿佛这巨大的池子满盛的是黑色的毒·药。
这时厢房里突然传来微弱的声响,夜疏和九栗快步走过去,只见一个老者倒在屋子里,手微弱地向前伸着推动掉下去的一盏烛台,眼神空洞。老者仿佛还处于巨大的惊吓当中,口中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救我…”
夜疏在他的手臂间探了探。
连九栗这种半吊子灵力的神也能看出眼下的老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没有半点灵力。夜疏检查了一下老者的伤势,发现他只是受了惊吓晕倒了,并没有受伤,就按照凡间的规定先将他交给了负责此事的官差。
客栈里,雪尘皱眉:“神君,我觉得这凤凰很蹊跷,为什么偏偏在我们来这里之前消失了,又偏偏在我们注意到他的时候歌舞坊也毁了,连退路都没留。”
云畔说:“昨日的老者也颇为奇怪,一场大会烧的整个歌舞坊变成了灰烬,他却还活着。”
九栗却完全背离了两人的主题,对那池子里黑黝黝的不明液体还心有余悸:“我只是奇怪那池子为什么会变成黑的。”
一直未开口的夜疏说:“满园的紫荆树烧成灰烬丢在池子里,污了池水。”
众人愕然,紫荆树,那晚的曼妙紫衣女子,都化为了灰烬?不对啊!她们不是妖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烧死。
夜疏目光沉沉:“所以并不是普通的大火。”
想起那刺鼻的味道,九栗就觉得恶心,再抬头看看雪尘和云畔,二人皆是淡然无事的样子。
雪尘道:“那老者虽然是一介凡人,但恐怕也知晓不少。”
正在这时客栈的小二过来添茶:“想来四位客官是慕名凤凰坊主的琴而来的吧,可来的真不是时候啊,唉,好好的歌舞坊就被那瞎翁毁了。”
九栗惊异,看看雪尘和云畔也和自己一样的神情。
只有夜疏彬彬有礼道:“是啊,灾祸无情。不过为何是被瞎翁所毁?”
小二压低声音:“昨夜来了二位官差,说在坊内发现了一名活人,原来是那瞎翁。”
“瞎翁是何人?”
“客官是外地人,自然不晓得,我们榣山镇本地人却都是知晓的。瞎翁年老力衰无儿无女,又自小双目失明,凤凰坊主慈心,将瞎翁接到了歌舞坊养老。可瞎翁却在坊主不在时失手打落了烛台,引起大火烧了歌舞坊。听官差说瞎翁羞愧难当咬舌自尽了。”
四人面面相觑。
“不过客官也不必遗憾,凤凰的琴不是想听就能听到的,听者都得回答凤凰的问题,如果答案令凤凰满意方能听他抚琴。”
小二说完去招呼其他桌子了。
雪尘问:“神君相信瞎翁是咬舌自尽的么。”
夜疏眼神幽暗不辨,并未回答。
“过几日北狄国君主为公主庆祝及笄,听说会大赦天下。”坐在人来人往的客栈,几日来听到榣山镇谈论最多的便是凤凰歌舞坊,突然听到后面的两个穿着不俗的男子讨论其他,九栗不由竖起耳朵偷听。
“我一个远房的姑母是慕容远王侯府上的琴师,听她说公主虽未及笄,却对琴乐方面已经有了很高的造诣。公主及笄礼上最想要的是听太子长琴抚琴。君上为了完成公主的心愿已经开始在全国各地寻太子长琴的踪迹了。”
另一男子大呼:“太子长琴?!从未有人听过太子长琴的琴音。传说他的琴欢则天晴地朗,悲则日晕月暗。”
…
九栗看向夜疏,发现他也在看她,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疑问,夜疏说:“太子长琴为火神祝融之子,抱琴而生,琴乐造诣出神入化,其琴亦是武器,欢则天晴地朗,悲则日晕月暗。他的琴有五十弦,每弹动一根则威力加大一倍,五十根齐奏,则万物凋零,天地重归混沌。”
九栗问:“凤凰的琴音能控制人心,长琴的琴音却能控制日月星辰,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关联。说不定长琴和凤凰有什么关系呢。”
夜疏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对其他二人说:“明日启程去国都。”
第十章慕容王府迎贵客
相较于榣山小镇的宁静,北狄国的国都就颇显繁荣了。这里的文化也更加多元化,它广纳百川的包容性使更多的有才之人有了施才之地。
但是夜疏竟然以乐师的身份很理所当然地入住北狄国的慕容王侯府还是让九栗暗叹了一把。作为一只上神,夜疏不仅在天界混的如鱼得水,难道就连凡间的种种暗黑规则也摸得一清二楚吗,北狄国的王侯慕容远竟将之以上宾之礼对待。
王侯慕容远拱手:“正值瑛华公主及笄礼,竹音公子游历经过,正好解了本候府上乐师告病在家的燃眉之急。”
夜疏颔首:“是我的荣幸。”
九栗望着慕容远恭敬的姿态,再看看夜疏同以往一样淡然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荒唐的。世间最能装的神莫过于夜疏,就连装也装的张弛有度,既不会给慕容王侯留下高傲不懂得适可而止的印象,又有一副不容随意侵犯尊严的气势。
夜疏与慕容远寒暄完,瞥了九栗一眼,仿佛能看到她内心在想什么似的。
直到雪尘说,夜疏上神曾在凡界历过劫,是世人称赞的竹音公子,带着神的记忆在凡间三十载,治病救人,深受百姓的爱戴。竹音公子历劫成功后便回到了天宫,世人只以为公子远游去了,没人知道他是神族。每次下界他都以竹音公子的身份示人。
九栗愣了一愣,从没听过夜疏还在凡界历过劫,夜疏这样的上神也需要历劫么。
雪尘还说,夜疏是在历劫的时候与姬月仙子相识的。
当时夜疏在面对最后一道天劫时差点魂飞魄散,是姬月仙子不顾生命救了他。从此他对姬月仙子就有着区别于其他仙子的对待。
夜疏回到天界就让天君赐婚,将姬月仙子许配给他。天界的人都知道姬月早就对夜疏一见倾心了,如今用生命换取了意中人的青睐,想来也算是一桩奇妙的姻缘。那时候虽然值魔界挑衅天界,但是众仙们一想到夜疏与姬月的缘分,就觉得这冰冷世界中适者生存的规则多少会融化于冥冥之中的情意里。
夜疏与姬月带给他们的不仅是一件天宫的喜事,更是一抹希望。是万物被迫屈服于既定的命运时对这种屈服与妥协的突然觉醒,以及做最后反抗的希望。
雪尘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夜疏与姬月仙子的往事,九栗却觉得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很讨厌自己的这种反应,觉得骨子里喷薄而出的是满满的想要反驳这个事实的不安因子,仿佛满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却最终无从说起,毕竟当年夜疏历劫的时候自己还在石头里等待着自身自灭呢。
理智战胜了莫名其妙的狂躁,九栗沉静了下来,独自走了出去。
她像一只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夜莺,以前面对笼子时是无从反抗便安于现状的孤独歌唱,虽然失去的是自由,但得到的是安定啊。现在依然在孤独歌唱,却在茫茫的一片广阔自由的天地里突然迷失了方向。
九栗走出屋子,不知是否因为北国的昼夜温差,白天还暖洋洋的气温在晚上突降,她缩了缩脖子,漫无目的地在慕容王侯府里的园子里乱逛。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九栗下意识躲在假山后面,看到湖边台子上站着两个人影。
一位身着官袍,原来是白天才见到的慕容远王侯,虽然身音很小,但是九栗依然能听到他在对另一个人说:“公主的成人礼在即,可太子长琴依然下落不明。本侯都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人。”
那人九栗并未见过,想是慕容远的心腹,只听他说:“侯爷莫急,公主到了及笄年龄,君上终于从桂山上将公主接回来,虽然是尊贵的皇室血脉,但公主从小在桂山上长大,想必也是在桂山上听闻太子长琴的名号。只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君上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若侯爷实在找寻不到,君上应该也不会怪罪的。”
慕容远道:“公主幼时请来法元寺里的慧空大师诵经祈福,不料慧空大师却说公主命格软八字虚,即使住在皇宫里也不能避免的招来些极阴之气,阳气不够易折损。唯有寄于桂山上吸取天地自然精华,方能冲散命格里的阴气。确实很少有人知道公主年幼时一直被寄放在桂山上修养,但君上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却还未满月就离开襁褓,好不容易及笄礼上被接回来,就算是个传说中的人物想必君上也会尽力去寻找的。”
“君上将这件事交给侯爷去办确实棘手啊!不过末将却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且说。”
“听手下们说榣山镇上有一个凤凰歌舞坊,歌舞坊里的坊主凤凰,其琴音出神入化,乐可让人遗忘丧子之哀,悲则让人体味蚀心之痛,与太子长琴的琴音有异曲同工之绝妙。侯爷可先将此人寻来一试。”
九栗惊异,难道凤凰歌舞坊被人付之一炬的消息还没传到国都?
慕容远沉思了一瞬,“如此也好。不过不到最后一刻继续加大力度寻找长琴。”
“是。”
二人的谈话终止,各自离去。
初夏晚风习习,吹得还未长开的树叶沙沙作响。九栗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想起得把这件事告诉夜疏。
她一转身,突然一个白衣男子袭来,将她的嘴捂住,挟持着她腾空飞起疾走在屋脊间。眼前的夜色急速向后倒退着,风在耳边呼啸,吹乱了她鬓间的发丝。
九栗脑中最后想到的是其实他不用捂自己的嘴,这种情况下自己早就忘记呼喊了。
估摸着是离慕容王侯府比较远了,男子停在了屋顶上,放开九栗,居高临下望着她。一张俊脸在夜色的映衬下少了那日的妖媚,双眉得意地轻扬,本来是张狂的姿态,偏偏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显出无辜。
九栗又气又好笑,对这位狐兄的所作所为实在不甚理解。她摇摇晃晃站定了身子,问道,“你这狐狸,又把我抓来干什么,难道又要给我下魅术么。”
狐狸大眼睛看着她没有说话。
九栗蹙眉,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你又想吸真气么,别忘了你上次吸的时候被我打倒在地了。”
狐狸看着她又紧张害怕又硬撑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放心,你那半吊子灵力我还看不上呢。”
九栗警惕地盯着他。
狐狸邪魅一笑,又将她衣领抓起来在屋顶上极速飞走,九栗脑中一阵眩晕,觉得这臭狐狸今日八成是受什么刺激了,要不怎么会无缘无故用虐待她来寻求心理平衡。
第十一章神兽青丘九尾狐
九栗在空中被甩得七荤八素,狐狸却玩的异常欢畅。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大手一挥将九栗丢在一片柔软的草坪上。九栗痛的呲牙咧嘴,狐狸却哈哈大笑,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闪耀着愉悦的光芒。
“喂!小鬼,我叫慕恪,记住了啊!”
九栗从地上跳起来就准备扑向狐狸,恨不得在那得意的嘴脸上挖一块肉下来。
狐狸仿佛没料到她会反应这么激烈,瞪大眼睛瞧着他,“刚才还小心翼翼地躲在山后面偷听别人讲话呢,这么一会儿就活过来啦!”
“你竟然一直在偷看我!”
“本公子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九栗也不再跟他闹着玩,严肃问道:“你不是在榣山镇么,怎么会来到国都?”
狐狸耸耸肩:“公主及笄礼邀请我啊。”
九栗惊呼,“怎么可能!”轻蔑地看他一眼,“你只是一只妖狐而已,北狄国的君王怎么会邀请你来参加最疼爱的公主成人礼呢,是不是你又在捣鬼,偷偷施了魅术什么的。”
狐狸仿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半天恍然大悟:“难怪,其实我并不是妖族,只是和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将自己伪装成了狐妖。九黎壶也根本不能收了我,还有,那日的滴血为誓也不算数哦!”
九栗瞪大眼睛。
“九黎壶是收妖的神器,但是不能收神族。”
“你究竟是什么?”
“虽然我是神族,但是狐妖却都听命于我。”
九栗仔细盯着他那张俊美的脸,结合以前在东海听人讲过,说天上地下唯一能让妖族听命于己的神,唯有青丘之山狐妖始祖九尾狐。这九尾狐并不是妖族,而是上古神兽之一。传说万年前上古恶战的时候青丘九尾狐伤亡惨重,几近全族灭绝,为了不使九尾狐一族灭绝,青丘的一只九尾狐私自与妖族的红狐结合,诞生了血统不纯但灵力比普通狐妖都要高的九尾红狐妖。神族与妖族的私·通使天君雷霆大怒,将半神半妖的九尾红狐妖彻底列为妖族。九尾狐一族也深受波及,天君惩处为数不多的九尾狐自此只能在青丘之山活动,永世不得踏入天宫一步,从此在六界里纯种的九尾狐就很少见了。虽然九尾红狐妖沦为了妖族,但是他们只听命于始祖九尾狐,难道眼前这家伙是?
九栗瞪大眼睛,作为长期在深海里活动的人鱼,虽然同为上古神兽,但是九尾狐绝对是最罕见的上古神兽,许多神族都只是在画像上见过他们。据说九尾狐有九条巨大的尾巴,每条尾巴代表一条命,九尾狐比普通的狐妖更善于追踪、躲藏、幻术、魅术,他们大多长着一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俊美绝伦的好皮囊。
九栗上前一步,摸着慕恪的衣摆惊奇地问:“你真的有九条尾巴吗?”
慕恪又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你猜啊!”
九栗凑近仔细观察他,央求道:“那你变给我看。”
慕恪却大笑着施展灵力飞了出去:“小鬼,玩够了就自己走回去吧!晚上外面不安全哦。”他屈起手指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只见空中飞来一只通体白毛的大鸟,翅膀有力地挥舞着,载着狐狸呼啸而去。
九栗眨巴眼睛,夜空中早已不见了狐狸慕恪的影子。
她再眨巴眼睛,气急败坏,不就是想看一眼他的尾巴么,不给看就不给看,竟然真的就把自己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走了。她想破口大骂都来不及,什么叫自己玩够了走回去,明明是她被掳来的吧,这是什么鬼地方,叫她怎么回去啊!
清早,九栗找了一夜终于找到了慕容王侯府,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守门大哥惊异的眼光中走了进去。
***
瑛华公主的及笄礼在即,慕容远依旧不遗余力地寻找长琴,可长琴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大多数人认为长琴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只在上古时期出现过,也有人说长琴隐匿于榣山上,只有有缘人方可见他一面。
九栗也私下问过夜疏,他是神族,应该多少知道点长琴的消息。但夜疏自从出关后就对以前的事忘却大半,只知道长琴本是乐神,因为在上古时期触犯了天条,被消除了神籍,贬入凡间。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眼下唯有等待。
夜疏虽说了等待,但并不是什么事都不做,他也会派雪尘和云畔出去打探消息。只是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夜疏每日在做什么九栗却不是很清楚,只觉得他是有自己的计划。作为慕容王侯府的琴师,她也从未见过夜疏指导过府里的歌姬抚琴,甚至从没有见过他抚琴。
四人自从来到国都,眼下唯一生活惬意自得的只有九栗。估计是她的灵力不够,夜疏说她不添麻烦就不错了,所以也没有让她做什么。九栗每日做的最多的便是趴在湖边的台子上喂鱼,感叹时光易逝,神族的寿命太长。
所以当消失了几天的夜疏突然带着一位女子回来,简直给九栗无聊的生活增添妙趣啊!因为一向清心寡欲的夜疏上神竟然也会带女人回来,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男人天生就是不安分的生物,纵然有昔时良人姬月上仙如此,也挡不住夜疏的那颗红杏出墙的心。
所以九栗意味深长地看着夜疏,一脸阴恻恻的笑。
夜疏倒也坦然,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结果待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九栗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什么红杏出墙,那女子根本就是姬月本人,只是今日穿着一件水粉衣衫,与那日的超凡脱俗相比多了一丝灵动。
夜疏与姬月在屋子里密谈了一个时辰,期间九栗“偶然”路过并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声音,甚至连他俩的说话声也听不清楚。
突然门打开了,九栗一时来不及躲避,夜疏与姬月就已经走了出来。夜疏看着在门口转悠的九栗,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九栗面不红心不跳:“我恰好追一只蝴蝶,看它往这边飞过来了。”
夜疏面无表情地打量她,倒是姬月看到九栗,走过来惊奇问道:“神君的宠兽还能自由变幻性别的么?!”
九栗惊呆。半饷才明白她上次见姬月的时候确实扮作了男童,咳了咳正欲开口说话,就听另一个声音道:“是啊,确实由着她的性子变幻。”
九栗气结,抬头便看到夜疏一本正经地看她,可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狡黠。
第十二章只道当时明月在
转眼间瑛华公主及笄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北狄国举国欢庆,北狄国君大赦天下,宴请了四海八荒内所有的名门望族前来欢庆这件对于北狄国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有背景的王公贵族也明白这并不单单是一位公主的及笄礼,更是北狄国国君借此机会向全天下青年才俊抛出的广招贤婿的橄榄枝。
北狄国国君为何如此急切,在公主刚刚及笄的时候就为其挑选贤婿,其中的隐情除了国君的几个非常信任的人,便只有上次阴差阳错偷听到的九栗明白了。
但是对于不知公主是阴气盛命格的王公贵族来说,能当上北狄国的驸马无疑是权力与财富的象征。
北狄国作为北荒实力最强的国家,使周围的小国甘愿向其俯首称臣。但这个国家并不是完全靠武力来赢得这么多的敬畏,与武力相比它的琴乐歌舞却是最闻名于大荒。北狄国男女老少皆从小就被教育抚琴,人人抚得一手好琴,就连街上最落魄的乞丐也能和其他国家的宫中御用琴师一决高下。
但大荒内的人都明白,北狄国的琴乐并不是单纯的音律,而是隐藏的武器。能够以琴杀人于无形中,这也是北狄国长期不敢有人来犯的原因。
所以真正为王公贵族们梦寐以求的是能够将北狄国独一无二的以琴杀人的绝技继承过来,作为北狄国唯一的公主瑛华,深受北狄国君的宠爱,她的驸马无疑是获得这一绝技的最好捷径。
而大荒内的人又听说此次公主成人礼上为了满足公主的要求,北狄国君正在不遗余力地寻找太子长琴。一位被削去神籍的曾经的乐神,传说长期隐居于北狄国榣山上,如果真能借此一睹乐神风采,将是所有凡界之人的荣幸。
“所以这次的宴礼基本可以分为两个阵营,一个阵营是为驸马之位而来,另一个则是为听太子长琴抚琴而来。”
九栗望着雪尘指点江山分析局势的姿态,打了一个瞌睡,冷淡道:“哦。”
雪尘又说:“神君说了,明日他会先去皇宫,你随我在后面同大荒的其他贵族一齐进宫。”
九栗坐在桌前托腮:“我们从榣山镇的凤凰歌舞坊一路追查到国都,你说魔尊会为平静的榣山镇种一个什么样的血咒呢。”
雪尘说:“此事急不得,魔尊向来诡计多端,但他宁肯以生命为代价去种血咒毁天灭地,可见他的决心。融合了魔尊所有邪恶执念的血咒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所以神君也只是怀疑榣山镇,并没有足够的把握。”
***
夜幕降临,吃过饭九栗独自待在屋子里。
窗户轻响,九栗吓了一跳,转过头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斜靠在窗前,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九栗。
九栗朝上翻了一个白眼。
狐狸眼睛轻眯,大步跨过来抓住九栗的衣领,使劲捏着她的右脸恶狠狠地问:“小鬼,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不想见到我吗?”
九栗感觉脸上的一块肉都快要被他捏下来了,热泪盈眶地告饶:“怎么会呢,我可是日夜盼望着见到您呢。”死狐狸。
慕恪满意地松开了手,大眼睛弯成两个月牙,得意地说,“我就知道!”
九栗揉揉脸颊,缩着脖子小心翼翼道,“我今天不想在屋顶上飞了,明日还要去参加公主的及笄礼,晚上要睡好,不能用宝贵的时间找回来的路。”
慕恪看她那委屈的样子心里就非常愉悦,表面不露声色道:“你明日也去?那今天就不带你出去兜风了。”
九栗问:“你可知道国君是否找到了太子长琴?”
“听说明日长琴确实会来,不过不是国君找到的,而是长琴亲自派人给国君送了一封信,现下没有人确定他到底是否真的会来。不过我倒是确定明日各个王公贵族会进行比才比武竞争驸马,其中不乏有灵力高强的人。你这点低微的灵力明日就看着形势躲着点,别一不小心成为了别人的刀下魂,白白愉悦了我。”
九栗瞪他一眼九栗瞪他一眼:“我要是死了正好,就不用被你欺负了。”
说完屋子里静了下来,半饷没有听到慕恪说话,她偷偷抬眼望了一下他,看到他脸上笑容消失,妩媚的大眼也没了往日的温暖与细碎的光芒。怎么,还真的生气了?
慕恪无赖的时候最是无耻,俊美的外貌比世间最美的女子都要好看,狂傲的时候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仿佛尘世之人皆是被他踩在脚下的蝼蚁,但是当他温暖的目光转为冰冷的时候,却让所有看了的人心生寒意。
难怪说九尾狐最善于伪装,虽然慕恪大多数的时候是一副无赖不羁的样子,但九栗觉得那并不是真正的他,或许真的很少有人真正了解和看懂他吧。
九栗低着头摸了摸鼻子。慕恪生气的时候浑身萦绕着强大的气场,九栗虽然对他莫名的生气不以为意,但还是有些介怀他的气场。
半饷慕恪的脸色柔和下来,伸手在她的头发上揉揉,说:“你早点休息,睡醒了大约就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九栗看他又变得异常温柔,九尾狐不仅善于伪装,还如此善变么。
这么多年来九栗从未跟人亲昵过,独自一人久了便成了习惯,习惯与人保持距离,习惯躲避人的触碰。
可慕恪手上的力度刚刚好,修长手指穿梭在自己发间,让她产生莫名依恋,仿佛时间回到万年前,自己还是东海的公主,躲在哥哥昔宋的怀抱里傻笑,他也曾如此怜爱地拍拍她的头。
只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
第二日,九栗和雪尘坐着慕容远配给乐师的轿辇进入王宫。
九栗坐在轿辇里,掀开帘子看外面,街上一片喜气洋洋,百姓们虽然亲眼看不到他们公主的成人礼,但是公主带给他们的福利却是空前的。
各国的贵族都赶来参加,通往王宫的路上华丽轿辇络绎不绝。有灵力的贵族将轿辇驾驶在空中,远远望去仿佛是天马疾驰而过。
有老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盛大的场面。他们亦沉浸在这种本来只属于皇室的喜悦里,在使者们惊异的目光中,扬眉吐气地演奏着自己擅长的音律,也让外人见见他们的国家作为乐国的名副其实与震撼。
九栗盯着一个飞驰在空中的轿辇,兴奋地对雪尘说,“雪尘姐姐,你现在可以现出原型去那空中的轿辇旁挥几下翅膀,给他见识一下什么是天宫青鸟的风采,叫他再坐个普通的木轿子这么傲娇!”
雪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九栗摸摸鼻子:“当然,青鸟的风采不是随便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嗯,不能这么白白便宜了他。”
说话间那空中的轿辇也掀开了帘子,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探出头来,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一双眼睛闪着凌厉的光,好巧不巧那狠厉的目光直直投向下面的九栗。
九栗缩缩脖子,赶忙放下帘子,向雪尘旁边靠了靠。
是她看错了么,为何那蒙面女子的目光如此凶狠,恨不得用目光将自己杀死。难道她能听到她们的讲话?是了,有灵力的人向来耳力比普通人强,但也不必因为一句调笑话起杀意吧!
果然外界的人都如此捉摸不定,九栗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躲在石头里比较安全
第十三章沉入琴音忆往昔
入宫后她们便和歌姬们分开了,作为慕容王侯府的乐师她们会跟着王侯一同入席。席间看到了一早未谋面的云畔,身边坐着神情万年不变的夜疏上神。九栗和雪尘寻到夜疏身边的空位一齐坐下了。
各国的使团陆续入席,九栗环顾四周,在离他们不远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慕恪今日着装倒中规中矩,青色的衣衫给他那邪魅的面孔平添了一丝儒雅。从她一进来他便一直注视着她,这会儿看到她在找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九栗瞪他一眼,装作没看到他别过了头。
一国公主的盛宴当真盛况空前,各国的才子佳人皆赶来庆贺,势力小的国家恐怕连新帝登基时都难有这样的待遇。
除了凡界各国的贵族,连慕恪这样千年难见的神族都能请到,再看慕恪旁边的桌子上,二男一女皆是不凡的外貌不俗的气质,想必也是哪个神系或仙系受邀下凡来道贺的。
不过,等等。
那二男一女,女的一抹轻纱拂面,眼神犀利扫过场中,颇为熟悉啊…不就是方才那个坐着木轿子能用眼神杀死人的女子么。
九栗大骇,赶紧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果蔬。
又仔细想想自己在一万年前好歹是东海蛟王的女儿,地位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程度比今日的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不过是家道衰微造化弄人,难道就比别人低一头吗。不,现在在六界提起父亲的名字那也是万人尊崇的对象,就算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她也是一只上古濒临灭绝的神兽,难道不应该受六界人士重点保护么?
如今在这小小的凡界,竟然被一道目光给唬住了,要是让哥哥昔宋知道了,不得生生嘲笑她几个月。
想来定是她在石头里待得太久了,看多了那灌灌和耳鼠的追逐戏码,形成了趋利避害的思维定势,总觉得遇到危险的东西就应该像那两只一样先躲为妙,不懂得迎面直上。
这样想着她也便释然了,状若无意间抬起头继续打量四周,显然包括蒙面女子在内的所有宾客都在自己交谈自己的,没人注意到她。
席间的空位子逐渐填满了,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原来是北狄国国君出场了。果然他威严的面貌很符合这样一个大国国君的形象。
国君向众宾客的来临表达了一番谢意,随后大手一挥,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歌姬舞女鱼贯入场,轻盈的步伐,曼妙的舞姿,美丽的容貌,最是那妙绝的琴音让所有在座的人心生佩服。不过今日在座的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所以并未有人将惊异表现出来。
宴会已经开始,却迟迟不见今日的主角瑛华公主入场,饶是有内涵修养的各国贵族子弟,也有几人表现出急切来。
一位胆大的男子起身施礼,他声音浑厚响亮,直直问向国君:“尊贵的陛下,晚辈是周饶国皇七子兌麒。素闻圣上唯一的公主瑛华不仅国色天姿,还继承了北狄国琴瑟精华。在场的许多青年才俊来参加公主的及笄礼,应该和晚辈一样非常期待公主的芳姿和才华吧。”
他的胆大和直白引起了在场人的哄笑,一时宴礼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再者他确实问出了许多男子想问的问题。
国君并没有因为他的失礼生气,他看了看旁边候着的总管,总管上前解释道:“今日各国贵客不远万里前来参加瑛华公主的及笄礼,陛下深感欣慰。只是瑛华公主年幼喜欢玩闹,说自己的成人礼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出场,这样才能给众位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众位久等还望海涵。”
刚才的兌麒皇子忙起身道:“今日是公主的成人礼,我等有此殊荣能见证公主这重要的时刻,当然得要关照公主的感受,眼下多等一刻也是无妨。”
众人随声附和。
管弦丝竹,歌姬舞女,宴会依旧如初。
突然,一阵空灵的琴音自殿外传来,那琴声时而哀婉凄切,时而悲中蕴乐。使听者如痴如醉,如幻如真,整个身心豁然开朗,仿若置身六界之外。
那是怎样的琴音啊,乐而轻快婉转,哀而沉郁顿挫。
九栗在这琴音的涤荡中仿佛飘到了另一个世界,忘记了凡界的宴礼,忘记了自己当下置身的这个现实的世界,恍惚间只记得一切都是一梦,梦醒自己依旧是东海鲛王最疼爱的公主。
素罗果树上的秋千轻轻缓缓地荡着,那是她央求哥哥昔宋特意为她制作的玩意。
她最喜欢躺在上面,当白天日光旺盛的时候,哥哥会用灵力为她拨开层层叠叠的海水。距离海面几千英里的深海,在那一刻就像是一个透明的塑料薄膜,轻轻一触碰,波纹自中间向四周缓缓荡开,于是阳光也会丝丝缕缕地透下来,撒在她眯起的眼睑上,暖洋洋的。阳光是粉粉的颜色。
她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像往常一样在秋千上睁开眼睛,日光依旧透过哥哥施了灵力的海水透下来,粉粉的,暖暖的。
她等待着哥哥拍拍她的头将她抱回水晶宫,他经常这么做。
以前她会再耍赖一个时辰,不想这么快回家。
今日不知为何,她非常焦急,从未有如此急迫地想要回家见母后。倒不是因为回去迟了会受母后责骂,她知道就算自己做了再大的错事母后都不会责怪她的。
母后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她只会在自己调皮的时候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
她只是想快点回家。
她在那棵素罗果树下急迫地寻找着,哥哥向来喜欢将修长的身子依靠在那里。可是今日那里并没有哥哥昔宋的身影。
周围一片寂静。
海水也是静止的。
就连那渗透下来的丝丝缕缕的日光也仿佛是定格了一般。
天地间只有她和那只缓缓荡着的秋千。
“公主”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轻轻地叫道。
九栗从秋千上下来,仿佛被施了魔咒一般,向那苍老的声音寻去。
日光朦胧里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虽然周围并没有风,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身上的黑色斗篷却仿佛飘扬在风中一般猎猎作响。只是黑色斗篷下的面貌却看不清。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仿佛许多年前自己就曾站在这个黑色的斗篷前。
辨不明的前方,那人发出促狭的笑声,苍老的声音是看破一切的笃定:“你等不到他。永远等不到。”
九栗的眼泪早已落了下来,她拼命摇头痛苦万分地朝着那黑色的斗篷大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黑色的斗篷却再未说话,隐在白色的光晕中,仿佛在用悲哀而怜悯的目光看着她,在嘲笑她的无知。
巨大的绝望向她袭来,她还想接近那黑色的斗篷,想要看清斗篷下的脸,好像只有拉下他的斗篷就有什么秘密呼之欲出。可她一时站不稳,身子晃了晃,跌坐在了地上。
前方白色的光晕越来越大,周围的声音也渐渐回归,可以听到海水哗哗地流淌,可那黑色的斗篷却逐渐消失在了光晕中。
九栗挣扎着想要去够那人的衣角,却被另一个人的呼唤打断。
仿佛是几万年前就听过的温润的声音,仿佛是每次在孤独绝望中都能听到的声音,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厚重而让人踏实,九栗颤抖的身子在那声音中平静了下来,只听到那声音在唤,“小人鱼。小人鱼。”
九栗猛地低头,齐腰的黑发在海水中肆意地飘舞,修长的双腿代替了丑陋的鱼尾巴。
不——
这不是幼时的自己。这不是一万年前的东海。
第十四章翳鸟制鼓出风头
周围的声音彻底充斥了进来,九栗逐渐恢复了神志,看到自己依旧身处于瑛华公主的及笄礼上,旁边身着玄色袍子的英俊男人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夺人心智的琴音还在继续,不过有了夜疏为自己输送灵力,九栗没有再像之前一样陷入琴音中。
环顾四周,除了雪尘、云畔,方才站起身说话的七皇子兌麒,还有对面桌子上的九尾狐慕恪、蒙面女子一行人等,宴礼上其他人都沉溺在那夺人心魄的琴音中,脸上的表情痛苦的、哀伤的、懊悔的、欣喜的各有特色。
夜疏挥手在不明方向的空中射去一道白光,片刻琴音戛然而止。
方才还沉溺在琴音中的人在琴音消失的一刹都恢复了神色,两眼迷茫地看着四周。
九栗大震,抬起头看夜疏,只见他也眉头紧皱。
她还未来得及询问夜疏,只见一位红衣女子轻飘入殿。她身姿玲珑,目光清亮,手中捧着一把断了弦的琴,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夜疏方向。
她直直飞到殿上北狄国国君的桌前,俯身扑向国君,声音清脆洪亮:“父王,我表现的还不错吧!”
国君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早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被自己宠得顽劣异常,在她想要惊艳的方式出场时就应该想到她准不会干什么好事。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大胆到戏弄各国来宾,还未等他阻止,殿上的人皆已沉醉在琴音中。
瑛华公主见父王沉下了脸,吐吐舌头,转身对场下人握拳豪爽说道:“小女瑛华,非常感谢各位前辈前来庆贺小女及笄,方才无意冒犯了各位还请见谅。”
想来她是从小在宫外长大,说话间不受宫中的俗礼约束。一身的红衣明艳动人,使年轻的脸上更加朝气蓬勃。
场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从方才的魔音中彻底醒悟,皆左右间面面相觑,赞叹于瑛华小小年纪琴瑟方面的造诣,感慨于刚才沉溺在其中的幻境,更对瑛华蛊惑人心的琴音又是惊叹又是恐惧,一时百感交集。
幸有七皇子兌麒站起身解了围:“公主果然才貌双全,我等佩服。”
只有九栗还未从方才的幻境中恢复过来,只因幻境中的场景过于清晰,好像就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样。
那黑色的斗篷,狠绝的预言,苍老的声音,叫嚣着冲破自己最后的防御,给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灌输上绝望,好让她在绝望中溃不成军。
幸好只是幻觉。”她后怕地自言自语道。
“方才沉溺在琴音中的场景并不是琴音制造的幻觉,”夜疏默默看了她一眼,“而是闻琴者曾经真实的回忆。”
夜疏说瑛华的琴音利用闻琴者潜意识里最不愿碰触的一段记忆,那记忆往往连接着听琴的人最容易触动的情感,一旦记忆与情感相交汇,人就会迷了心智,陷入记忆制造的幻觉里面无法自拔。
潜意识里最不愿碰触的一段记忆?
九栗仔细在脑中搜寻了一遍,从一万年前的东海到汤谷的石头再到从石头里被救出来,没有任何记忆与阴森森的黑色斗篷有关。
至少现有的记忆里没有那样的场景。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一觉醒来就被困在了石头里,但是之前在东海的记忆都是幸福而温暖的,完全不会有任何有可能威胁她安全的人存在。
她在等待谁?如今她也不是不明白等待是最徒劳的行为。她会等待谁呢。
瑛华公主入席,歌姬舞女继续奏起乐弦,方才令众人惊慌的变故就这样被不动声色地翻过去了。但是也给在座的各国使者敲响了警钟,想要做瑛华公主的驸马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果然有想要积极表现的人上前一步说:“在座的各位贵客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又难得齐聚于此参加公主的及笈礼,何不借此次机会将自己的才艺施展出来,也好为瑛华公主尽兴。”
众人早知有这样的环节,本来就准备充分了前来参加,现在有人将此提议说出来,皆是纷纷附和。
九栗坐在远处看到国君也点头同意,只是公主的表情却难辨,隐隐有讥讽的笑自嘴角一闪即逝。
瑛华公主爽朗的声音响起:“各位前辈的绝技如果随便展示出来岂不浪费,何不进行一场比赛决出最强者。”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
果然如狐狸所言,北狄国国君早就预备以武选婿了,如果是单纯的比拼才艺,众人皆可随意发挥自己的才能。倘若要决出最强者,必定是用才能让比拼者输得心服口服,那么只有将自身的灵力汇聚在才艺上才能做到如此。
在大殿上进行一番高雅精致的决斗,想必也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众人皆是跃跃欲试。
刚才的提议者率先站起身,自袖中掏出一面袖珍鼓向国君和公主拱了拱手道:“晚辈愿用激昂的鼓声来表达自己的情怀。”
说罢手中的袖珍鼓开始飞速旋转,每转到一个固定的结点,鼓面便一个震荡,发出五彩流光,那流光竟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自大殿上环绕一周,又回到鼓面,自行敲击在鼓上,发出震撼人心的声音。
众人为这光与鼓,虚物与实物的巧妙配合喝彩。
同时又在心里嘀咕,就这点小戏法么。
那人手中的袖珍鼓像是能看到众人内心的轻视一般,旋转间逐渐变大,最后竟变成了三人合抱的尺寸,鼓面色彩缤纷十分精美。击鼓人手中不知何时也多出了两只鼓槌,左右鼓槌轮流敲击在鼓面上,一时华光四溅。
奇的是那些流溅出来的光噼噼啪啪作响,摔在地上也是好久才会灭掉,形态倒像是从炉中溅出的火星。大殿内的温度这时也徒然升高,众人定睛一看,那四处飞溅的华光掉在桌子上,结实的木桌子一角瞬间被吞噬掉。
那哪里是华光,竟是真正的火光。
九栗见过的凡世的火向来以红色居多,冥界的鬼火稍微高级点,是紫色。却从未见过五彩的火光。若说刚才的击鼓者鼓声的震撼只是一个小的亮点,那么现在他从一面鼓中竟生生击出了火光,还是人们闻所未闻的五色火光,当真可以算是天下奇闻了。
大殿中一阵躁动,众人左右间相互低首耳语,皆深深惊服于这奇幻的火光中。
九栗看向夜疏,只见他只是低头盯着手中的茶杯,不知在沉思什么。
九栗轻声自语道:“应该不是真正的五色火罢。”
半饷,夜疏道:“用翳鸟的羽毛做的鼓,是真正的火。”
九栗瞪大眼睛。
翳鸟,传说中凤凰的后代,全身的羽毛有五种颜色,绚丽多姿,极为华丽。唯一的缺点是没有继承凤凰“浴火重生”的能力,但是它的羽毛却可以造火,而且是与凤凰涅磐重生时一样的五彩火。
击鼓者用翳鸟的羽毛制作鼓,难怪会发出五彩的火光。
眼看大殿中的温度越来越高,灵力低微的人已经开始满头大汗,拼命灌茶补水。击鼓者愈发骄傲,将鼓击得震天响,五色火光也轻飘飘在空气中飞舞。
这时场下的一位中年男子飞身上前,他抬手在场中施了一个结界,将外界的人与他和击鼓者隔离开来。大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男子将身侧挂着的白色葫芦状瓶子解下来,伸手一挥将它抛到了空中,葫芦发出琉璃婉转的光晕,葫芦嘴对准击鼓者,缓缓地将他制造出的五色火吸了进去。
击鼓男子大震,奋力进行新一轮更大力的击鼓,驭葫芦的男子见状一掌劈向他的肩胛骨,他一时没料到他会有此动作,躲避不开,生生被劈得退后了好几步。
鼓声停止,五色火光消失。击鼓男子捂着肩膀愤恨地看着面前伤了自己的人,只见他缓缓将空中的葫芦收了下来,看着自己眼神冰冷。
“随意在人群众多的地方敲击翳鸟鼓,制造五色火光。为了一己之快意不顾他人安危,邙鼓国的老国王就是这样教育后辈的么。”
击鼓男子大震,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中年男子,沉稳内敛气度不凡,再看看那身侧富有标志的玉白琉璃葫芦,对刚才冒失的行为后悔不已。
此人不正是那云游八荒的葫芦散仙宁寇盛么。宁寇盛一生在凡界自由自在惯了,虽然修成了仙骨,但不屑于当天界的御封神仙,反而喜欢在凡界云游。他的标志性宝物便是身侧的玉白葫芦,可以随意吸火吐水,竟连五彩神火也能收了去。
击鼓男子赶忙屈身行礼,道:“小辈向尧不知前辈在此,刚才恃才傲物冒犯了前辈,还请前辈见谅,不要将此事告知家父。”
宁寇盛冷哼一声,再未理他,转身回到席间。
虽然手中持有宝物,却没有加以善用,座上的瑛华公主自始至终也只关注着他的鼓,并没有正眼瞧过他。向尧显然在第一回合已经败了。
他向国君和在场的各位表示了歉意,便起身先一步离席而去。
经过刚才的比拼,九栗总算看明白了,在座的各国贵族有的人灵力虽然连她都不及,但是或多或少都有家族遗传下来的神器,打算靠着独特的神器赢取公主的青睐,但是公主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公主看中的是真正的实力,而不是依靠神器的无能之人。
一时座下再无人自愿上前挑战。正在众人踌躇间,一个身影飞到了场中。
第十五章蒙面女子技压群
只见一个女子衣袂轻飘飞身入场,半边脸用白纱遮住,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环顾四周。
那女子站定,向国君福了福身子说道:“陛下,如今在公主的成人礼上选出最强者固然是好的提议,不过空有一个名号想必大家都未有十足的兴致,决胜的斗志也不足,何不用陛下的金口承诺最强者的赏赐。”
此语一出顺应了在场所有人的内心所想,最强者固然能在这个各国汇集的宴礼上扬眉吐气,赢得氏族的尊严,但是这并不是正式的比赛场合,就算赢了恐怕也得不到大荒内所有人的信服,倒不如北狄国国君的赏赐划算。
一时众人纷纷附和,有和北狄国势力相当的国家使者站起身来说:“堂堂北狄大国如果只是平白的决一胜负,想必也得不到大荒的认可。”
国君眼中目光幽暗难辨,半饷说道:“此提议甚好。那么孤王就在此下旨,在公主的及笄礼上比赛胜出者,如果是男子,孤王就将北狄国公主瑛华许配给他,如果是女子,孤王就赏赐给她一把宝琴。”
说话间宫内的侍女捧上一把琴,国君说:“这把琴不是普通的琴,即使不是北狄国皇室的血脉,抚此琴也可以蛊惑人心。”
众人闻言大惊,一把琴就可以拥有北狄国皇室的能力,与做公主驸马的许多曲折相比简直太容易了。
公主听到父亲随便就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许诺给天下人,脸上也没有伤心痛苦的表情,反而是一脸嘲弄地看着殿中的人。
场中的女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复,更加自信,仿佛对那把琴已经势在必得。她拍了拍手,底下的侍女抬上来一件物什,用黑布包着。女子将黑布掀开,一把琵琶露出来。
九栗在女子上场时就惊住了,那人不是方才对面的蒙面女子又是谁。又听旁边的人说:“轻纱遮面,一把琵琶,此人莫不是柏高氏的猫灵玄女。”
猫灵玄女站在场中身姿妙曼,一把琵琶在手,真如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柔弱女子,但是她的目光却发出阴狠的光,使人不寒而立。
一个壮汉飞身入场接受挑战,众人在场下观看,只见场中迅速设了一个结界将众人与决斗的两人隔离开来。
结界里的形势众人都无法感受到,只看到猫灵玄女优雅地弹着琵琶,哀怨的琵琶声缓缓流出,像是对恋人诉说心中的愁怨。若不是壮汉拿着两只铁锤站在猫灵玄女的对面,众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琵琶盛宴了。
琵琶声渐渐急促,壮汉竟然站在原地挥舞着手中的铁锤,他的铁锤挥舞在空中,好像是在挥挡着什么,但那空中却又分明没有什么东西。众人被这奇特的景象吸引,又见随着越发急促的琵琶声,壮汉挥舞铁锤的手逐渐力不从心,开始向后倒退,最后终于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地倒在地上。
琵琶声停止,壮汉认输从场中气喘吁吁地退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竟将壮汉累得精疲力竭。
猫灵玄女抱着琵琶高傲地看着场下,问道:“还有人么?”
话音刚落,七皇子兌麒拍手大笑:“绝妙的琵琶。”说着抽出手中的剑飞身入场,站在结界里:“本殿下愿与神女一试。”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猫灵玄女轻笑,琵琶声响起,但这次却是悠扬婉转的曲调,委婉绵长,仿佛是女子对心上人欲拒还迎的羞怯。
场中的情形也与方才完全不一致,兌麒皇子站在猫灵玄女的对面一动不动,手中的剑垂下,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手,而猫灵玄女也面无表情地弹着琵琶,这场面倒像是情人在冷漠地互诉钟情。
许久,琵琶声停了,但二人依旧站在原地没有退场。
众人愈发奇异了。
半饷,兌麒皇子直直倒向身后。
众人大惊,兌麒的侍卫以为皇子受袭立马拥上前包围住了猫灵玄女,北狄国国君也大惊站起身,如果兌麒皇子发生不测势必会引起两国的战争。
猫灵玄女不卑不惧,朗声说:“放心,你们的皇子只是昏过去了,喝口水自然会醒。”
喝过水的兌麒果然悠悠转醒,一脸诧异地望着猫灵玄女。
猫灵玄女一笑,问道:“还有谁愿意与我一比?”众人经过刚才的比赛皆是对猫灵玄女的神秘产生了畏惧,况且周饶国皇七子兌麒的灵力算是殿中人的佼佼者,连他都毫无预兆地失败,实在不知谁会敌过这个女人。
雪尘低声道:“猫灵玄女是柏高氏族的神女,为柏高族长效忠,据说此女善于变幻身形,没人知道她的真实长相,她最厉害的武器是一把琵琶,每一个音符都会幻化成无数把利剑刺向对方。但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听说音符会将对方元神引进琵琶里,然后和猫灵玄女的元神在琵琶里进行决斗,一旦失败可能对方元神俱损。”
九栗瞪大眼睛,想必刚才的比赛者都是因为这把神秘的琵琶落败的。
国君说:“如果再未有人应战神女,那这把宝琴就归柏高氏神女所有。”
一时无人应战,国君就要下旨结束这场比赛,猫灵玄女上前一步说:“陛下,可否将此机会交于我,让我在在座的各位使者中挑选出一名与我比拼才艺,如果此人胜出,那么我甘愿将宝琴让出。”
国君沉思了一瞬点头,殿里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九栗感到一阵心慌。果然,猫灵玄女扫视了一圈,目光定在了九栗的身上。她柔声问道:“不知姑娘可愿意与在下一比?”九栗大震,正准备与她周旋,突然听到她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秘密,就不要拒绝我。”此句只有九栗能听到,明明是柔和的声音,可她凛冽的目光却透过人群准确地传向她。
她自己的秘密,不就是家族消失的秘密么,难道这个蒙面女子知道些什么?
一旁的夜疏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杯盏,雪尘就要站起来说话,就听九栗回答:“好。”
第十六章琵琶剑飞下杀手
雪尘拉住九栗悄声对她说:“你疯了吗,你那点灵力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九栗挣开雪尘的手道:“没事,这点防御能力我还是有的,大殿里这么多人她不会对我怎么样。”
她转头看了看夜疏,他的深邃的眸子也在看她,仿佛是了解她眼中的坚定,夜疏说:“有我在,不用怕。”说着他将腰际的承影剑取下递给她,示意她用此剑去比试。
九栗就知道他会支持自己,感动地点点头,接过剑,转身去了。
雪尘急了:“神君,你看她,猫灵玄女在这么多人中唯独选了她,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且让她去。”夜疏目光一直盯着九栗,说道。
听到夜疏这么说,雪尘也放下心来,有神君的保护想必那猫灵玄女也伤害不了九栗。神君不可能没有发觉猫灵玄女的诡异,况且九栗从一进场就一直是对比赛和赏赐没有兴致的状态,刚才猫灵玄女问她的时候看得出她准备要拒绝了,却不知为何又答应了下来,其中必有蹊跷。
另一边,慕恪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九栗,目光复杂难辨。
其实他在最初就看出九栗并不是普通的婢女,虽然九尾狐一族有识别幻术以及原形的能力,但是慕恪却一直看不清九栗的真身,就算她的真身不是其他物种而是人形,也绝不会像他看到的那样呈白茫茫的一片。
除非她并不是夜疏身边的婢女,甚至不是天界的人。
思绪飞转间他站起了身,手中的折扇打开,美目流转妖娆轻笑道:“神女的琵琶确实名不虚传,本公子早就想听一听了,不知神女可否给本公子一个沉醉其中的机会。”
众人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比女子还要妖媚的男人,摇着折扇轻挑地看着场中的猫灵玄女,皆是大惊,不知公主的及笄礼上为何会来如此纨绔的子弟。
一边的雪尘对夜疏说:“神君,青丘九尾狐竟然也在此处。”
夜疏看着慕恪并未说话。
猫灵玄女眼中情绪难辨,她轻笑一声,道:“慕公子说笑了,这琵琶还是慕公子的家族所制造,怎么会没听过呢。”
众人大惊,不知这公子是什么来历,慕恪依旧轻挑地笑,边摇扇子边说:“神女既然有了琵琶,为何还执着于宝琴,双琴齐弹,没有了琴本身的韵律,岂不可惜。”
“人人都渴望神器,只恐神器少,哪里还会嫌弃它多呢。”
慕恪眼中狠绝一闪,依旧笑着说话,可是语句却平白地让人觉得寒冷:“琵琶是我慕家所造,既能送给神女,也能毁了它。”
猫灵玄女大怒,正待出手弹琵琶,九栗说:“神女方才请求了陛下要与小女比试一番,慕公子若也想要宝琴,何不等我们决出胜者再比试。”
慕恪摇扇子的手停下,呆呆地看了看九栗,九栗向他摇了摇头,坚持走到了场上。
慕恪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坐了下来,神情怅然若失。
九栗看向猫灵玄女,隔着一层面纱她仿佛也能感到她嘲弄的笑容,她并没有畏惧这笑容和她眼中凶狠的光,轻轻俯首说道:“小女并没有出色的才艺,还请前辈手下留情。”又用猫灵玄女能听到的声音说,“前辈别忘了刚才的承诺。”
猫灵玄女轻蔑地一笑:“等你打败我了再说。”
琵琶声想起,这次却不似方才的缠绵委婉,每一声都急促尖锐,好似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九栗站在对面,在琵琶声想起的那一刻,她便看到了随之一同而出的短剑,每一只都准确无比地朝着自己的要害处袭来。她赶忙提剑防御,期望这次脖子上的五色石能像以往一样保护自己。
随着琵琶声越来越急促,短剑愈发密集,九栗飞身在结界各处躲避,幸亏有夜疏的承影剑,为她挡去了大部分的剑。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挥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她一边防御一边气喘吁吁地问猫灵玄女:“我并没有得罪前辈,为何前辈招招下杀手。”
猫灵玄女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眼看短剑越来越密集,有好几次差点都伤到自己,九栗失声大喊:“前辈就算想我死也要让我死的明白吧,你方才说知道我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
突然所有的短剑都消失了,九栗停下挥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呼呼地看着猫灵玄女。
琵琶声又缓缓想起,这次的声音柔和缓慢,只见无数的音符自琵琶里飘出来,飘到九栗的周围,环绕着她,让她渐渐沉静下来,一直挥剑的疲惫感也神奇般地消失了,只觉得身子变得轻飘飘地上升,不受控制地跟在跳动的音符后面。
在结界外面众人只看到一直挥剑的九栗停了下来,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夜疏眼神晦暗难辨,他轻叩手指探查承影剑的位置,方才将剑交给九栗时他就在上面施了仙决,只要九栗的剑不离手,那么仙决会自动在她身前设安全的结界保护她,承影剑确实还在场中,可是旁边并没有人的体温。
慕恪也紧盯着场中,看到琵琶声停九栗不再挥剑,目光幽深:“还是进入了琵琶中。”
九栗一直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没有厚重感。她稀里糊涂地跟在音符后面,只见一阵强光闪过,刺得她眼睛睁不开。强光过后她睁开眼睛,惊异地看到北狄国消失了,大殿消失了,场下的使者消失了,甚至连方才的猫灵玄女也消失了,茫茫的一片草地上,只有她独自一人站立着。
九栗警惕地环顾四周,刚才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时手中的承影剑也随之消失,让她惊慌不已。
远处传来一阵琵琶声,九栗侧耳倾听,准备好姿势迎接飞来的短剑,但是并没有预想中的短剑飞过来。目极之处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正是与九栗在大殿上决斗的猫灵玄女。
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的人都消失,只有自己和猫灵玄女,九栗一下就想到了雪尘说过的话,想必这片广阔的草原正是在猫灵玄女的琵琶里。
猫灵玄女已经飞到了九栗的面前,她冷冷一笑,说:“你猜的不错,你的元神已经进入了我的琵琶里,从此这里就是你的墓地,你的魂魄会随着元神一起消散,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九栗后退一步,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猫灵玄女:“你疯了吗,我们只是为了宝琴在比拼,而且是你说知道我的秘密我才和你比试的,若是你真的想要宝琴,我大可以放弃与你争夺,你竟为何要致我于死地?这里还是北狄国,难道你要在天下人众目睽睽之下杀掉我么。”
“就算在天下人面前杀掉你又如何,我猫灵玄女想要一个人的命,看谁敢阻拦。”她盯着九栗。
九栗觉得眼前的女人八成是疯了,难道是因为刚进来时自己对雪尘说她坐着木轿子炫耀被她听到了,所以心生仇恨么,但是堂堂的神女,何以气量小到如此。
九栗边往后退说:“就算你是猫灵玄女你也不能杀我,我是和天界的人一起来的,如果你杀了我,就是和天界在作对,就算你是神女,天界也不会放过你。”
猫灵玄女闻言大笑,仿佛是听到了太过于荒唐的话一样:“天界的人?你的劣根,怎么配做天界的人?你本就是个不该出生的人,你的出生便是一个诅咒!”猫灵玄女边说边弹奏琵琶,无数把短剑向九栗袭来。
九栗已经无法顾及猫灵玄女说的话了,她一边快速后退一边用微弱的灵力阻挡,险险地将猫灵玄女的第一波攻击挡了过去。
九栗踉跄后退,猫灵玄女步步紧追,边弹琵琶边恶狠狠地说:“没想到当年竟然没有把你这丑陋的鱼弄死,让你活了几千年,现在你再也不会有活命的机会了!”
九栗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般,她呆呆站在原地,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猫灵玄女,双手都忘记了挥挡短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数只短剑从自己的肩膀上,胳膊上,腿上穿了过去。虽然她现在是无法触摸到实体的元神,但是她还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短剑穿破血肉时的疼痛。她这辈子都没有遭遇过这样的疼痛。
她定定地看着猫灵玄女,声音颤抖着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父皇母后的下落?”
“我当然知道你的秘密,东海的小公主。不过你的父皇已经死了,你也无需再找他,现在我就可以帮你和他团聚。”
九栗摇头:“不是这样的,你在骗我,你就是想让我分神,然后再杀死我。”
“我为何要骗一个将死之人。”猫灵玄女轻蔑地笑,她不想再与她纠缠,冷冷地说,“你父皇本就该死!”
“不——”九栗双手捂住耳朵大呼,她聚集灵力向猫灵玄女劈去,猫灵玄女没有躲避,双手缓缓地弹着琵琶,顷刻间九栗挥在她身上的灵力尽数被弹了回来。
眼看就要重重地击在九栗身上,突然九栗的周身发出了五彩的光晕,光晕渐渐汇合将九栗包围在了里面。猫灵玄女的反击神奇般地在那五彩光晕外面被挡住了。
猫灵玄女也大惊,看着九栗周围的五彩光晕,快速地弹着手中的琵琶,无数的短剑向九栗飞来,毫无意外竟然也在光晕外面停了下来。
九栗摸摸脖颈,看着光晕外面强势的攻击,五色石散发的温暖包裹着她的身体,方才被短剑刺中的疼痛也没那么强烈了。
猫灵玄女停止攻击说道:“原来这么多年你就是凭着这样活下来的。”
九栗跪坐在地上,一边咳血一边问:“我从未见过你,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猫灵玄女发狂般地大笑:“你是一个不该出生的孽种。”她走到九栗面前,轻轻说道:“你的母后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女人,是那毒妇害死了你最亲的人。”
“你闭嘴!”九栗大叫,飞身去追猫灵玄女,却没发现她已走出了光晕。
猫灵玄女见自己的计划已经奏效,使出全力迅速弹起了琵琶,无数的利剑朝着九栗飞去。
大殿外夜疏紧紧地盯着场上一动不动的九栗,胸口隐隐作痛,他已经站起身,随手将猫灵玄女设下的结界破开。
众人在结界破开的那一瞬皆是大惊,方才在结界之外看到场上的两人安静地对峙,结界不仅隔离了外界,也对外界营造了一个平和的假象。现在结界破开了,里面的景象简直堪比修罗场,众人只看到九栗跌坐在地上,身上被刀割了无数个口子正不停地往外流血,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袍子,顺着身下的白玉石板不停地流淌,可她却恍若未闻,双眼无神地看着对面的猫灵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