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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广拿过一旁的杌子坐下,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苏柳抓过一条柴扔进灶里,又重新托起腮,拧过头来看他:“宁广,我们真要定亲了么?”
宁广听了,两道浓眉皱得紧紧的,有些冷硬地道:“这是什么话?之前不是说好了么?”
“哦!”苏柳长长地哦了一声,又道:“但是宁广,我对你的来历,真是一无所知呢。”
宁广身子一僵,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苏柳又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他道:“我不知道你的来路,不知你是哪里人,不知你的过去,你的一切。”
宁广抿起了唇,良久才道:“你在意吗?”
苏柳歪着头,眼中划过一丝不确定,在意吗?
她在意吗?
好像不,她好像就没仔细去想过宁广的来历,因为从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便是孤寡一人,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就是一个人。
是先入为主了么?苏柳呵呵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呢。”
厨房里一片静谧,柴火在燃烧,照亮了两人的脸,忽听噼啪一声,爆出一个火花。
“我祖上是定州人士,年纪二十五,不曾娶妻有婚约,家中人……”宁广忽然开口,看了苏柳一眼,抿了一下唇,道:“我在家中排行第四,家里,应该当我死了吧。”
他像是有难言之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之色。
苏柳忽然心一软,道:“不愿说就不说了吧。”顿了一顿她又问:“只是你的家人还在吧?”
宁广一怔,点了点头。
苏柳皱起了眉,问:“那你要定亲,就不用通知他们吗?”
宁广垂下眼帘,漠然地道:“不用,我能自己做主。”那个人赶他走的时候,也不会再认他了吧,这么多年,怕是已经当他死了。
也是,他给他丢脸了!呵!
苏柳见他这样,叹了一声,看向熊熊燃烧的火光,当初想寻个老实人过那老公孩子热炕头的初衷,好像有些变味了啊。
她所以为的孤寡人,竟然是个有家人的!
草,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眼了!
鹅毛雪下了不过一晚,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将大坳村这个小村妆扮得如同童话世界一般。
苏柳走出家门,看着远处坳山,白刷刷的一片,只有黑漆的杉木露出尖尖,勾勒得如同山画一般。
再看远处,清晨的大坳村,炊烟四起,好些人家的屋顶都被雪给戴了个大白帽子,宁静祥和。
“大姑娘,早啊。”
帮着苏柳他们建房子的帮工已经过来,见了苏柳都笑着问好。
房子已经开始封顶,三进的大宅子,因为设计独特,内宅那栋更是按着苏柳自己的设计来建,那就是现代的小洋楼啊,气派得很。
房子建起来,大坳村的人就没不眼红的,这可算是大坳村里最气派风光的大房子了,瞧瞧人家,和离后这才多久啊,就建起了大房子,能不艳羡吗?
苏柳家的发达人人都看在眼里,又因着垄地建房这两件事,让农闲的乡亲都赚到好些银子,自认相熟了,便都卯足了头去探问他们家是怎么挣银子的。
可惜的是,苏柳一直没透露他们家在做阿胶,所以人们除了知道她们开了铺子,都不知道他们家真正来钱是这阿胶呢。
“张大叔,早啊。”苏柳哈了一口气,笑着回道。
“大姑娘,我家明日要杀年猪,你们都来吃杀猪饭吧。”被唤作张大叔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道。
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过年了,如今正是农闲时期,又是一年到头了,有些人家已经开始杀年猪和腌制腊肉了。
苏柳她们今年才单过,也就没养猪,正打算着自己去买些猪肉回来做腊肉干呢。
“我家初十才杀,大姑娘到时也来吃杀猪饭吧,我家今年的猪可肥了,看着该有三百斤呢。”一个汉子也走近凑趣道。
“那敢情好!”苏柳笑着道:“只是李大哥,你们家的猪今年卖不?”
“自是卖的,哪就会全吃了哟。”农家人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年猪大都会卖出去,只留一点来过年的时候打牙祭。
“那就给我留十斤上好的花肉呗,我们家今年没养年猪,也馋了。”苏柳笑眯眯地道。
那李成听了脸上一喜,谁都知道苏柳是个大方的,她开口要买肉,给的价钱断然不会低,不过大家都是乡亲,而且苏柳又是关照他们来做了这工,拿的钱也不低,也不好去讹人家,便道:“成!大姑娘你开口了,便是送你也成。”
“这哪能,我听李嫂子说你们家臭蛋明年也要上学堂呢,还是留着银子交束脩。”苏柳知道乡里人实诚,道:“只要李大家算便宜点足称便成了。”
李成听了哈哈一笑,道:“你放心,称头肯定高高的。”
“大姑娘,我家的猪已经说好给赵屠夫了,不然也能给你。”张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无相干,反正平素我都是去赵大叔那买的肉,都是一样的。”苏柳呵呵地笑:“等我们这房子封顶了,到时候我再请大伙儿吃饭,如今,就盼着大伙给我把屋顶给搭踏实了。”
“大姑娘放心吧,一准给搭得稳稳的。”李成拍着兄脯道。
苏柳笑着谢了,远远的就瞧见宁广来了。
见了宁广,张大叔李成他们倒是有些惴惴的,没有面对苏柳时那般自在了,匆匆的打了招呼就去忙了。
“这么早就来了,吃早饭吧?”
许是说破了定亲一事,两人见了,颇有些尴尬,还是苏柳先开口说话。
宁广点头,道:“房子也快封顶了,这定亲的事……”
苏柳脸一红,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地道:“娘怎么说就怎么弄吧。”
宁广眼中勾出一丝笑容来。
陈氏倒没有为难宁广,在她心里,早已经接受了宁广这个女婿了,而且经了这些事,宁广和苏柳说起来还真有些不清不楚的,早些定下来也好,也省得外道人闲言闲语的,她也有些担心老宅那边再插手苏柳的亲事。
只是有一点,陈氏要求宁广跟足了规矩来,三书六礼,都少不了。
“柳儿虽然多长了一个指头,可她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在我眼里头,她和平常的孩子也没两样,你也是看到了的。”陈氏似是感怀又似是解释地道:“她过往那般苦,如今好了,我也不愿委屈了她,成亲是一个女人的大事,我也想她嫁得风风光光的。”
陈氏还有一个私心,就是想告诉世人,她陈梅娘的女儿,哪怕多了一个指头,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也能嫁的一个好夫君,寻得一头好住家,她不是不祥人,她也有权利幸福。
“娘,好好的,瞧您说这个作什么?”苏柳嗔怪地道。
“就按伯母说的办,一切都按礼制来。”宁广压了苏柳的手一把,满脸的真诚。
陈氏见他没有半点不虞,便放下心来,可想到他的身世,便又道:“只是你没有亲长,这过小定大礼的……”
“娘,不是有官媒么,请官媒就成。”苏柳抢在宁广前面道。
这女人,是在护着他么?
宁广心头微软,测头看了她一眼,恰好她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嘴角不由微微扬了起来。
请官媒也是没办法的了,陈氏皱了一下眉,便点了点头。
宁广却道:“不用官媒,我请宋斐作这个媒。”
她既护他,他也不想委曲了她,况且,请宋斐他们,也好断了某些个人的心,哼哼!
要请宋斐作媒?苏柳讶然地张大口。
不仅是苏柳,就是宋斐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可劲儿的咳嗽,慌得身侧的丫头又是拍背又是递帕子的。
“咳咳。”宋斐一摆手,让丫鬟退了下来,这才看向宁广:“我没听错吧,你要我给你和苏柳作媒?”
“是。”不同于在苏柳他们跟前的平和,此时的宁广一派冷硬,腰身挺得笔直,两腿微微岔开,双手放在膝上,很是标准威严的坐姿。
宋斐仔细地看他,宁广穿了一身黑青袍子,浓眉大眼,薄唇微抿,整个人还是平素那般冷傲,可气质却更盛了,给人一种肃杀铁血的感觉。
宁广,宁广,看着宁广的眉目,脑中闪过一人的影子,宋斐慢慢的眯起了眼。
“广宁侯是你什么人?”
广宁侯三字一出,宁广的身子一僵,脸上神色变了变,却很快就恢复了。
他这变化虽然微妙,宋斐确实看得真切,真的是广宁侯宁家的人,宁广?宁家?嘶!
宋斐腾地站了起来。
“你是那个震威将军?宁震广?”
宁震广,乃是大齐王朝的少年将军,听说他十二岁便开始参军,从小兵做起,十五岁已经是五品将军,被誉为本朝最年轻的将军。
提起少年将军,整个上京,甚至是军中就没人不知晓的,他十二参军,十五升为五品将军,一直镇守边关北漠,十八岁就已经立下军功无数,今上亲封为正二品的震威将军。
这样的震威将军,一直是人们的谈资,直到五年前,一场和鞑子的大战,震威将军领着亲兵深ru杀敌,却不料,暗中埋伏,全军覆没,三千亲兵一个不剩,只剩了震威将军一人逃脱。
有人说那场战役是因为震威将军贪功导致全军覆没,也有人说是震威将军临阵逃脱,不管如何,今上震怒,可没等下旨处置,震威将军便主动交了兵符,请辞而去,自此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疯了,甚至有人说他去赵鞑子报仇,被乱刀砍死了,众说云云,谁都不知道真相为何。
宋斐是震惊的,他少宁广三岁,他父亲是安庆侯府的嫡子,排行第二,自己也算是王公贵胄了。因为父亲长年外放,老祖宗体恤,母亲也是一直跟着父亲外放,所以,他们兄弟几个,也都一直跟在父母身边,极少回到上京,对于京中人事消息也很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