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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顶多五点钟左右,招弟在睡梦中就听到“扑通”一声,伴随的一声闷哼。
招弟啥时间就睁开了双眼,心想着:
这声音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更像是一个“人”,摔倒在地上。
“糟了!该不会是英子吧!”
招弟猛地翻身下了床,往地上一瞅,就看到英子摔倒在一边,腿上还穿着昨天马建国打造出来的假肢。
招弟没有多想,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光着脚丫子一个跨步,就来到英子身边,把英子抱上了床坐着。
原来英子想更快的适应这双假肢,但不敢在大伙面前去做这件事,因为英子不想看到大伙们担心的神色,不得已,才在夜间进行,只是还是还是被招弟察觉了。
英子坐在床沿上,双腿耷拉在床边,而招弟就蹲坐在英子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取下了假肢。
招弟看到肉体表面已经被假肢摩擦的有些破皮红肿。
招弟脸露担忧之色,深吸了口气,轻轻的往这些红肿的地方吹了几口凉气,希望英子可以好受一些。
“对不起?”
英子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而招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听到还是怎么的。
“你说什么?”
招弟说完这句话,又继续的吹着英子红肿的腿部。
“我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英子低着头,不敢直视招弟,在英子的心里,一直就觉得自己是个残废,是个累赘,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大壮和招弟照顾着。
对于英子来说,小时候,父母视她如宝,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都怕晒了,那时候,她有一个不富裕但是特别完整幸福的家庭。
父亲是正式工,一个月六七十块钱,母亲是个十分慈爱没脾气的儒雅女人,因为是个小学文化,缝纫机踩的好,会做衣服,会上鞋,后来在纺织厂做工人,一个月也有三十多块钱的收入,逢年过节还有米面可以领。
有时候,单位的同事发喜糖,母亲总是藏在口袋里,下了班神神秘秘的从口袋里掏出来,还问她:你猜妈妈给你带什么了?
那时候,一块糖果可以让英子甜很长很长时间。
父亲则是个说一不二不苟言笑的男人,他对英子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了,做个有用的人。
所以英子还是比较害怕父亲的,她只想拼着命的学习,希望能得到父亲的表扬,可是,每一次英子拿着双百的考卷回来的时候,父亲总只是嗯一声。
听到父亲轻描淡写的声音,英子只会更加努力,希望有一天,父亲会表扬他。
就这样英子的学习一直都不层停滞过,伴随着父母的两髻显露出了被岁月摧残的痕迹,英子终于不负期望完成了学业。
学业完成了!英子拿着毕业证书和当时国内很有名的企业的招聘通知书之后。
她兴高采烈的赶火车回老家,这一次,父亲一定会赞扬她,可不想,她的下半生却葬送在了铁轨下……
她的双腿断了!
而母亲为了双子的腿,辞了工作,就为了将那个责任人揪出来,半年多的时间她跑了太多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每一个不是说不归自己管,就是说在火车道上就算死了人都不会赔的,更何况只是断腿,要么认栽,要么去找推她的人。
找推自己的人?呵呵!火车站那么多人,有关部门又不帮忙,仅凭自己的母亲怎么能找得到。
而自己的母亲又辞了工作,没有了收入来源,大雪纷飞的季节,母亲给英子端来自己熬的粥,披着绿色大衣拿了杯热水,就开始了一天的东奔西跑。
只是每一次都是希望而去,失望而归。
母亲对找赔偿的事情,渐渐的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一方面照顾英子,另一方面又要到处跑,时间精力和金钱,都在消耗着。
慢慢的自己的母亲失望了! 找肇事者赔偿这件事,比大海捞针更加的难!而英子的手术费用一切都要自己负责。
而自己上了大学,几乎用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现在又面临着腿部的手术。
这是一笔高额的费用,父亲把亲戚朋友同事能借的钱都借了,为了借钱,下过跪,磕过头。
可是最后手术费还是差不少,医院里还总是催促着说,如果钱不到位,医院是不会手术的,而且如果再等几天,就算钱到位了,恐怕令女的腿,也保不住。
一向严格要求女儿的父亲,依旧面不改色,平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那午夜时分因为睡不着而多抽了很多烟儿剧烈咳嗽的背影,又怎么解释?
这位一向说一不二的父亲不知道从哪里联系到了黑煤窑厂。
最后父亲决定白天上班,晚上就去下私人的黑煤窑,听说是因为来钱快,都是每天结一次,而且工资比正规的那些煤窑厂要高不少。
吸引了不少缺钱的人在搏命。
只是父亲的身体,怎么可能扛得住几天几夜的不休息。
最后在一天的夜里,天空下起了暴雨,而正在底下挖煤的父亲和十三名同事都不知道外面已经暴雨连珠,在井底下的他们似乎被人遗忘了。
暴雨骤降。
因为私人煤窑,哪里有煤就往哪里挖,丝毫不考虑地面的承重,安全设备有没有达标不说,有没有防护装置和应急装备都是个问题。
结果暴雨侵蚀了地面,地面塌陷,把当时还在底下工作的人全都埋了,当然也包括英子的父亲,那位从来都不苟言笑的男人。
煤窑厂的老板,发现出了事,警都没报,在当天天没亮的时候,就卷铺盖跑了,凄凉的煤矿长大院里,只有一堆堆毫无生气的黑煤在那儿。
十四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守着那再也换不回亲人的黑煤哭嚎连天。
当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李母是第二天白天才知道的。
不仅如此,因深埋地下,而且因责任人跑了,加上暴雨连天,十四个家庭的支柱,就这样沉睡在黑煤窑下。
李母跪在黑煤上 ,不断用手扒拉着,一声不吭,只有天空中的雨水和李母眼中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