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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
君长宁从不纠结这个问题,她对着少年执着要永远跟随她的话没有什么触动,觉得以自己的冷血,离开的时候将他丢下实在再轻而易举不过了。
和谢清歌告别的时候,望着少年不安的绿眸,双眼含泪,想向她伸手又不敢的样子。君长宁迟疑了,这种迟疑,就像一个自认懦弱的人,战争中面对敌人的酷刑,觉得自己一定会当汉奸结果却当了硬汉一样,颠覆性的自我认知。
被薄雪覆盖的花园中,一池碧色湖水尚未结冰,君长宁坐在湖边,不顾来来往往下人惊惧的目光,赤着脚浸在湖水中,这个地方罕有的一场雪将她离开的决定推迟了好几天。
谢清歌撇开下人,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你身体不好,最好少待在阴凉潮湿的地方。”君长宁眼神落在湖面上,头也不抬的说。语气平静,没多少关心,纯粹提醒的那种。
谢清歌笑了笑,说:“我知道了。”慢慢的在她身边坐下,目光随她一样落在湖面上。
远远的,小童和绿缘站在那里,注意力全部放在这里。
君长宁微微侧头,不解又仿佛被什么东西困扰着的目光放在他的脸上,安静了一会儿,又有些走神,远远望去倒显得十分专注。
离她这么近的谢清歌,在那双清澈分明的凤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冰雪样的沉静端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和,他不由微笑,慢慢的凑上前,覆上了这双眼睛。
君长宁清晰地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没有闪避,没有羞涩。
温热的触感从眼部传来,她甚至没反应过来似的,眨了眨眼睫毛。
谢清歌微微后退,再次倾身的时候,嘴唇落在君长宁淡红的唇角,一点一点的全部覆上,辗转碾磨,呼吸间净是她清冷干净的气息,他微微沉醉,良久才分开。
他冰雪样的脸颊浮起一抹很淡的红,淡得甚至不能柔和他眉宇间的沉静。二十六七岁的青年,高贵的,专注的,一丝不苟的望着面前的少女,平静的说:“大民帝国只有叛国和谋逆之罪后人才会被充入教坊司,五代内遇赦不赦,绿缘是八十年前勾结欧洛顿海盗洗劫北境冰河沿海村落的哈吉克裔后人,他是第六代子孙。”
君长宁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谢清歌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继续道:“我已经把其他的事情处理好了,你可以带他走,去任何地方。”
将一个从小生长在污泥之中的人拉出黑暗,离开了他曾赖以生存的环境的保护,他怎么可能不紧紧抓住那只手呢,谢清歌理解绿眸少年的想法。因为他即将是这个国度的最高统治者,这个国家的每一个子民都是他往后必定要担负的责任。
他不惧任何困难,不惧任何挑战,所以他要首先确保那些超出世俗的力量不会阻碍他统治期间以及后代所制定的任何一项国策。最起码,在这个国家,或者这个凡世,出现一种凡人可以抗衡修士的手段之前。
为此,他可以亲手让孩子的眼睛蒙上尘埃。
君长宁转过脸,望着湖面的眼神微微茫然,她的神识扫过远处的绿眸少年,那孱弱的,卑微而小心翼翼的姿态,妖艳到在太阳底下让普通人感到轻微不适的容貌,虔诚似抓住救命稻草的绝望疯狂,这一切让她这个同样自认为渺小的人感到费解。
她不怀疑离开了她他会死去,还很有可能是极为不堪的死法。二十一世纪那个文明发达到企图征服银河冲出宇宙的世界,也同样有人每天因贫困饥寒等让电脑前坐吃等死之人难以置信的原因消失,这并不是稀罕事,何况这个轻重工业发展略微失衡的世界。
君长宁只是,对自己是否能负担得起一个人的一生感到有些困扰。
她看了眼身边刚刚亲吻过自己的人,想了想,伸手在他体内注入一道灵力,让他身上暖和起来。然后把脚从冰水里抽出来,接过素袜套上,任谢清歌低头给她穿靴系带。
望着青年低垂沉静的眉眼,看他哪怕给她穿鞋也高贵得让人仰望的姿态,君长宁眨了眨眼睛,站起身,轻松的把他拉起来,往他身上扔了个清尘诀。
看他一如既往的光鲜,她也就放心了。
谢清歌将他们送到城外的青瓦亭,他抬头看了看很快又阴沉下来的天空,尽管担忧,但还是温和的说:“一路保重。”
绿缘背着君长宁的琴匣乖巧的站在一边,宛如青青草原一样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哪怕看见小童眼中的鄙夷不屑也改变不了他的好心情,他终于终于可以像个人一样的活着啦,因为他遇上了一个天神。
玄色斗篷将君长宁的脸遮住了一大半,她朝谢清歌点了点头,递过去一个石雕的镂空福字护身符,淡淡道:“带身上,若遇上金丹修为之下的危险,可保平安,”顿了顿,她补充道:“只能用三次,覆盖式攻击,慎用。”
谢清歌身上的银色披风下摆微晃,他接过来,笑了笑:“临别赠礼?”冰雪样高贵的面容仍旧波澜不惊,一派从容。
“算是吧,”君长宁抬眼看了看他,转身之际,脚下犹豫了片刻,快速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解语那姑娘,能饶就饶了她吧。”
这不是什么大事,谢清歌想。他望着一前一后顶风远走的身影,眼神平静,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小童在主人的身后有些感叹。
解语那姑娘看起来是个聪明的,也不知犯了哪门子糊涂,才会做出那种事。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事情说复杂其实也很简单。
旅途颠簸,人食欲不振也很正常,君小姐又是那种身份,一天不吃东西本也算不了什么,修真之人么。
谢清歌让解语送了碗野菌汤做夜宵,既是关心也是注意着掩护君小姐的身份,这对一个入世修行的人很有必要。
结果,第二天,君小姐一脸红斑的出现了,还以为是自己对什么东西过敏,完全没放在心上。
可谢清歌是什么人?天生注定的身份让他所在的每一个地方都称得上危机重重,何况那区区易容丹!
解语解忧本是谢清歌在一友人家中做客之际,随手接下的馈赠,物件一样的东西,竟然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还妄图飞上枝头当凤凰。看主子对君长宁不一般,妒恨噬心之下,竟然使出了那些争风吃醋暗中陷害的勾当。
若是一般人家自然有她分辩推脱的机会,谁让大民帝国法律森严呢。
要知道这世间的一切规则都是为庸人而设,像谢清歌这样的,那是天生制定规则的层次,他做事情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知道过程,像这样明摆着结果的事情尤其无需费心。
谢清歌直接向君长宁道了歉,想着怎么补偿,其他的自有人处理善后。
不过,小童倒是不明白主子为什么纵容解忧向君小姐求情,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小童从没见过君小姐那样的表情,无辜的冷酷,平静的残忍。
“关我什么事?”
一块坚硬的岩石在那只素白纤细的手下无声无息碎成粉末,少女声音平淡无起伏。
“我认为自己足够仁慈了。”
“你凭什么向我这个受害者求情呢?看我年纪小?心软?还是以为我会顾忌在你们公子眼中的形象?不原谅就是不大度?不求情就是不善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只是招了你姐姐的眼就该毁容?”
“收起你眼睛里的恨,不要把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悲哀怪罪到我的头上,你不敢恨谢清歌是因为他拥有绝对的权利,而我,更是你恨不起的存在,因为我拥有绝对的力量。”
“弱小不是错,错的是你弱小却不去追求强大。”
小童记得主子当时看君小姐的眼神十分奇特,他到现在也无法描述出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呵护照顾的花朵终于绽放,在喜悦的同时还升起一股等待花凋的伤感。
谢清歌挑眉打量了一下小童脸上纠结做梦似的表情,暗自摇头失笑,转身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