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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音与徐乐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李世民将徐乐看做手足,长孙音也就把徐乐当成李元吉等李家子弟看待,与徐乐按着叔嫂礼数相处。这些时日徐乐与李世民往来频繁,
穿宅过屋妻子不避,与长孙音相处也如一家。
长孙家祖上也是武人出身,长孙音行事落落大方不讲究什么避讳,因此即便看到徐乐在房间也没有什么顾忌,听到李嫣招呼便大方地走进房中,在李嫣身旁坐下。等听完她讲述,点头道:“九娘说得没错。前者恶虎口之战我们能够随军,这次如何不能?就按着上次的办法,我们带着家将跟在后面,既是观阵也是去前敌看看大人,这
也没什么不好。”李世民一愣,不知一向深明大义的妻子为何突然转性。直到长孙音朝自己丢了个眼色,他才明白过来。妻子显然自有安排,便随着她的话说:“既然如此,就由着你们的心
思就是。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不许你们在军中乱跑,更不能捣乱。”
“这还用你说?我和嫂嫂又不是不懂军中规矩,绝不会闯祸的。我这就回去准备了!”
长孙音拦住她:“急什么?大军出征非同儿戏,他们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且让他们去操持。你帮着嫂嫂准备酒席,晚上给二郎和乐郎君践行。”李嫣想想父亲每次出征,母亲也是亲手操持酒席为父亲壮行。乃至此番出兵,母亲拖着病体,也亲自起来准备酒食不曾落下。虽然觉得自己姑嫂也要随军出征,践行毫无必要,但这是李世民夫妻情份,自然无法拒绝。当下被长孙音拉着向外面走去,直到两人出了房间,李世民才对徐乐一摇头:“这九娘素来如此,我也没有办法,让乐郎君
见笑了。”
徐乐笑道:“这也没什么,九娘终究没什么坏心。就是不知长孙夫人要怎么稳住九娘?”
“我这九妹自幼贪杯,看到好酒就管不住馋虫。我家中有些佳酿,乃是晋阳宫中所存御酒,想来就是要用这美酒管住她。”
“这……酒醒之后又如何?”“九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酒醒之后我们大军已经走了,她还能如何?最多跟嫂嫂闹几句,也就没事了。”李世民想到妹子明日可能和妻子发脾气的样子,面露微笑又对徐
乐道:“不必管她,我们且说自己的事。明日出征的琐碎事务自有人操办,我这里倒是有一件大事要做,乐郎君且等待片刻。”李世民说话间起身离座来到外面,时间不长,便有家将捧了个甲包回来,李世民双手捧着甲包来到徐乐面前:“我原本还担心时间紧急难以完工,总算是老天保佑未曾误事
。乐郎君且看一看,我晋阳工匠手段如何?”徐乐听得心头一动,接过甲包双手打开,只见自己那件玄色冷锻瘊子甲就放在里面。在恒安几番苦战,这领宝甲受损颇大,不少地方甲叶破损,皮筋也有断折之处。这等
甲胄制作艰难,想要修补也不是易事,普通工匠甚至不知这甲片如何打造,根本无从下手。所幸当年大业天子在晋阳设行宫时,便是准备将此地变成屯集大兵对抗突厥的军事要塞。不但在城里准备了大量的盔甲刀枪、粮草财帛,也把将作监中手段高明的工匠大
量迁移于此,方便交战时修补器械打造甲兵。可是随着天下动荡,天子远走江都,这晋阳变成了李世民的天下。原有的钱粮辎重尽为李渊所有,这些工匠自然也变成了李家部下。李渊对这些工匠也甚为宽厚,匠人们
也心甘情愿为李家效劳。李家子弟间的纷争这些匠人一无所知,李世民开口要他们修补甲胄,对他们来说既是不可推驳的重任,更是莫大的光彩,因此格外尽心尽力。这甲胄虽然是传家宝物,但终究年深日久,尤其徐家隐居神武之后,徐敢再怎么用心养护,也终究受制于财力物力且没有得力匠人,甲胄多有毁损之处。如今经过这班匠
人的手,这甲胄形制依旧,可是如同新制一般,不光是残破的甲片被换掉,就连一些稍微旧一些的甲叶也得到更换。大隋重武勋,虽说天下一统,但是与突厥之间的战事并不曾停止。盛行于前朝的制甲术在这个时代并未失传,能工巧匠知道该怎么锻造这等宝甲,在李世民不计工本的支
持之下,甲胄的防护能力比之昔日徐敢所穿戴时更盛三分。传承百年的宝甲,经过当代匠人反复锤锻,更增几分威风。徐乐反复端详甲胄,脸上也不由露出几许笑容。这宝甲再如何出色,倒也不至于让他动心。但是甲胄之后李世
民这份情份,倒是不能忘怀。徐乐清楚得很,之所以甲胄能及时修补完毕,背后乃是大量的财力物力消耗,更是有专人负责。这些时日长孙无忌几乎就住在制甲作坊里,守着那帮工匠。若非如此,这
甲胄又如何修补得如此尽善尽美?长孙无忌堂堂世家子,居然跑到制甲作坊蹲守和一班匠人厮混一处,自然是看着李世民的面子。李世民如此安排,则是记着徐乐那句话:这甲胄是徐乐阿爷留下的遗物。
如此尽心竭力,就是不希望徐乐留下遗憾。这份真情让徐乐没法不动心,不拘君臣还是手足,能做到这一步,都值得自己为之效死力。
李世民道:“待我帮乐郎君披甲,看看可有不便之处。鱼俱罗非等闲之辈,若是临阵时身手不灵便,可不是儿戏。”
徐乐并未拒绝,由着李世民为自己穿戴甲胄,心中则盘算着:今日你为我披甲,明日我便为你取了鱼俱罗的人头,算作送你的回礼!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在蒲津渡口之上,为渡口披上一层金色甲胄。往日的往来枢纽如今变成了修罗屠场,来不及挖坑填埋的死尸就那么被丢入河中,顺着滚滚河水冲入下游。由于杀伐太重加上这段时间黄河水流缓慢,这一带的河水已然
变得略有些泛红。之前草草搭就的军寨,如今已经变得气势恢宏。木制寨墙、鹿砦、望楼、壕沟样样不缺。河岸上也用木头搭建了栅栏、篱笆,射士守在后面,利用这些障碍给进攻的兵马
制造障碍。所有的谋略此时都失去作用,攻防双方演变为一拳对一脚的硬杀实战,比的就是临阵指挥、主将勇武再就是三军胆魄。鱼俱罗立马于军寨之前,望着对岸李家旗帜面带冷笑。身旁长子鱼洪道:“李大郎也学聪明了,知道没有多人命往里填。今日不曾再派人来送死!倒是长安城里又派了援兵
押着粮草过来,如今咱们手上有四千兵马,纵然李渊亲自带兵来,也休想拿下蒲津渡!”之前的厮杀终于有了回报,鱼俱罗战败了李建成手下几乎所有成名斗将,又杀伤了不知多少兵马。纵然是他现在想投降,李家也不可能再收容他。鱼俱罗这般不顾一切的
杀伐,就是向长安交投名状,让阴世师知道自己断绝了退路,肯定会追随大隋到底。
阴世师终于相信了鱼俱罗的诚意,开始给鱼俱罗增加兵力运送粮草器械,准备把李渊挡在蒲津。鱼俱罗哼了一声:“我们杀了李家那么多人,长安城再不派援兵也说不过去了。听闻李家的李神通也起兵响应李渊,还有柴家也插了一手。估计他们的人马,此时正往蒲津
渡口赶,李大郎如今偃旗息鼓,乃是积蓄实力等着和他们里应外合呢。”
鱼海问道:“有了李神通和柴家的人马,我们是不是该再要些援兵?”“长安城的兵也是有数的!都派给我们,李神通若是转路去攻长安又待如何?”鱼俱罗瞪了次子一眼:“李神通不知兵,柴家子也不是将才,怕他们何来?我倒要看看,李家
号称八柱国之首,麾下到底有没有能人,能在我面前走上三个回合!”
鱼洪问道:“李家手下都是这等酒囊饭袋,又如何征战天下建立家号,甚至成为八柱国之首?”鱼俱罗冷笑一声:“昔日李家征战天下,所仰仗的乃是玄甲徐敢和他麾下那支如同鬼神般的铁骑。只不过他的年纪比我还大上许多,想必已然不在人世了。其子徐卫也是万
人敌的好汉,若是活到今天,也能和我做个对头。只不过……不提了!总之如今的李家,已经没有良将,空有千军万马也是枉然。”说到这里,鱼俱罗又侧头看向将要落下的夕阳,心中颇有些唏嘘:“我汉家英才半丧辽东,余者也大多凋零。如今天下只剩下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何处去觅英雄?等
到打完这仗,老夫也该解甲归田了。这天下没有英雄,实在是寂寞啊!我想李大郎绝不敢再来送死,收兵回营,各自休息吧!”老人圈转马头,迎着落日向军寨策马而行。即将落山的太阳骤然间变得明亮耀眼,瞬间为鱼俱罗罩上一身护体金光。只是这光芒来得快去的急,片刻之后便黯淡下来消失
不见。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