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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旻桃早在回京之前就通过各种渠道打听了解陈家东西府的两房人马,不得不说,两府关系错综复杂,像只密不透风的网一样串联着京中各门各族,最终连到朝中政党,绝非一两句话能道得明。
陈旻桃从进京起就注定了其傀儡娃娃的命运,不过一年过去,本来打算好的不行就跑路的后招至今没用上,反而片叶不沾身地在两府的周旋下完身而退且躲过各种有心人的惦记,玩的如鱼得水。
话说陈吕氏当年留在京城的资产并不多,曾经她掌管过的铺面庄子也早都尽数还予了公中,只不过陈吕氏原来所住的院子里还留藏着不少名迹字画古玩珍宝,再加上其本来就嫁妆丰厚,当时带不走便留了两副钥匙和清单在陈家,一副给了东府老太爷当时的陈老尚书陈卿轩,另一副自是留给了西府老太爷陈卿泽。
这安排挑不出太大的错,自家公公肯定是要给一份,陈卿轩是一族之长,留一份也说得过去,最好的结果是两府若互以此为忌惮防范,最后谁也不动院里的一花一草。
可惜东西两府两位老太爷陈卿轩和陈卿泽兄弟情深,尽管这份单子在若干年后早已被后宅的女人们掏空地面目全非,兄弟俩还是坐下来喝杯茶的功夫就把一切捋平了。
东府近年来经营地并不好,多处亏空,偷占的自然多些,西府略亏,不过东府老太爷陈卿轩用人情还,比如西府大老爷陈广彦这几年就一直跟着陈卿轩多处走动,抽丝剥茧地逐个掌握着与陈家走动近的党羽势力,在陈卿轩丁忧后更是在京中氏族这个圈子里隐隐站稳了几分。
西府用逝去儿媳妇的家私换着了实惠,本是皆大欢喜的事,可惜平地里杀出个程咬金,陈吕氏娘家的哥哥吕永岩来陈家逼要嫁妆,当街指骂陈家不慈不义,陈吕氏当年嫁进来时多少抬嫁妆不提,为陈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更遑论那么多年给陈家扒拉来的金山银山了。
如今陈吕氏的嫁妆不翼而飞,留下的唯一亲闺女连个院子都保不住,吕永岩是陈吕氏二哥,是个典型的无赖泼皮货色,短短几年就败坏了吕家几十年的产业,与陈吕氏生前往来了了。
陈家只要睁着眼睛的都知道他是来打秋风,可惜其胃口太大,又不知从哪变出张陈吕氏当年的嫁妆单子,有好几处铺面庄子如今都在陈家公中管着,其中纠葛怎能为外人道,陈家占着儿媳妇的铺子养家,虽然这些铺面都是陈吕氏嫁进来后做大的,且不少是借了尚书府的势力,与朝中多家都有牵扯。
吕永岩就是把锈迹斑斑的指甲锉子,看着脏恶,无甚杀伤力,却能捅的你满身窟窿眼子,忒地丢人。
陈家丢不起这个人,也无法把吕永岩凭空变没了,只好顺着他,与他划下道,最后又被陈家政敌揪着脖领子,陈家方知这是着了敌人的道,吕永岩后边站着人呐,也不知两方是谁先找上的谁。
趁你乱,自然要想法子整你,趁着陈家多事之秋,敌人哪会放过这么美味可口的机会,等陈家反应过来,也只能壮士断腕,把陈吕氏的嫁妆全部补齐,院子里东西能补的补全,补不全的拿钱抵,最后汇总出单子来,吕永岩与陈家一人一份,去官府签字落印,并严明全部于陈旻桃十五岁成亲后充作其嫁妆,叫上窜下跳的吕永岩一分银子没拿着,白玩一场。
陈家看着悲壮,可怎么能说其不聪明呢,这即是变相地将陈吕氏财产过了明路的占为己有,金雕玉琢的二房院子依旧不是陈旻桃住着,所有的财产不过是张空头支票,纸上的数字罢了,陈旻桃十五岁离现在尚有六年,六年里可以发生的变数太多了,除非陈旻桃挂了,那刨去结婚之后的不算,结婚前带来的所有嫁妆就得全数返还给吕家。
字据上立的清楚明白,乃是陈旻桃成亲后才能交予,那嫁给谁还不是陈家人说了算,陈氏一族里那么多子侄兄弟,拨一个庶出的出来占上陈吕氏这份财产可半点不亏。
没错,变相地讲,在陈家而言,陈旻桃的命就此保得稳稳当当,即便吕永岩恨不得陈旻桃明天就死,也得先长出那份本事。
陈旻桃对这个结果当然是持满意态度的,规规矩矩地与两房长辈虚以委蛇,由着他们拿自己做牵线木偶,大方地欢迎着被塞进自己院子的各路人马,和谐收场。
吕永岩的事告一段落,就轮到忙活两房的待婚少男少女的终生大事问题了,不像陈卿轩和陈卿泽那样直亲要守孝满三年,隔了辈的小儿们守孝一年即可婚配嫁娶。
西府首当其冲就是五老爷陈广霁,老夫人陈廖氏挑中了南阳门的佟家嫡次女佟少芬,偏巧大夫人陈梁氏给三小姐陈旻然挑上眼的夫婿,也是佟家的少爷。
两家结亲家虽说是喜事,年龄也相当,可辈分却整整差了一辈,亲叔子和侄女同时跟人家兄妹俩结亲,乱了辈分,说出去太打脸,被御史拿世俗做文章参上一本都说得过去。
陈梁氏无奈只能让着婆婆跟小舅子这边,佟少爷再好,自己是嫁闺女,嫁的两家不开心,遭罪的最后还得是自己闺女这个给人家当媳妇的。
可娘肯闺女不肯,陈梁氏一眼就看穿的事,陈旻然被苦劝开导了一个月也没开导明白,她自己相中了佟家少爷,那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一条道走到黑了。
陈梁氏急白了头,关了陈旻然十来日,本想带她去宋家串串门子,见见三五闺中好友散散心,不想就出了事。
揉了揉裙下的膝盖,陈旻桃不置可否,还好是在开春,衣裳穿的厚,虽是陈旻然一人犯错,却判了当天所有在场的陈家小姐株连,寓意警醒某些有心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在外人眼里,陈家是一体,陈旻然丢的不是她一个人的脸。
在佛堂跪了一夜,陈旻桃垫着棉护膝,默背了一宿的妙法莲华经,次日被秋菊和萃文扶回房后,挺着腿疼咬牙默写了一篇再入睡,再醒来感觉整个人都要开慧通佛了。
吃光了最后一瓣苹果,陈旻桃翘着指尖把银签扔在磁碟里,净了手,站直了由着秋香给她做出门前的最后头发衣饰整理。
“小姐,还是带个银鱼手钏吧,或者耳朵上戴副玛瑙坠子,要不一身光秃秃的看着太苦了!”捧着漆木盒,秋香掏出左一样右一样地在陈旻桃身上比划着,盒中的首饰就一个小姐身份来说略显可怜,“昨个听门房小凳子说叫预备水今早上擦正门口的石阶呢!”
立在书桌前整理书笔的萃文闻言拧过身子犹豫了片刻,问道,“可知道是哪家夫人来做客?”
门房的规矩是定好来客的日子后,提前在早上将门前台阶洗出来,近几月来的多是相看的官宦夫人,故这阵子洗石阶洗的格外勤,一般听着备水了,各房各院便纷纷得着消息打扮起来,四小姐陈旻桃虽还年幼,可明年就十岁了也不算多小,再者来相看的哪家又是只有一个儿子的呢,下面小的也得先排起来,免得到时抓瞎。
陈旻桃乖乖转了个圈,给秋香梳理裙摆,伸手套上了秋香挑出来的手钏,萃文也停了手上的活,来帮着挑香囊挂件。
秋香压低声挨到萃文耳边,“哪家夫人可没说,就说是叫备水了,我给了两个子,他还告诉花房的人这几天侍弄了好几盆富贵金兰去大夫人院子。”
萃文,“那怕是宋夫人要来了,小姐要是能躲开正房就尽量避开吧,宋夫人来陈家不管是来告罪还是问罪,小姐都最好不要沾上身。”
与各房夫人交好的无非那几家,大夫人陈梁氏与宋夫人是十多年的手帕交,成亲后也一直未断过往来,宋夫人爱兰,那几盆兰花多半是专门为其准备的。
“我醒得了,那天在宋府的事我们谁也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不过看老夫人发那么大火该不是我们插得了手的,我这膝盖的疼还没好利索呢,放心吧,就算为了这双膝盖,我也会离远点的。”陈旻桃不禁打趣,与萃文相处了一年多,两人早不似一开始的生疏,显然亲近了不少。
萃文心善,家里上面有四个姐姐,过的都不好,陈旻桃手头松了就经常多补给她,有传话递消息得赏的好活也多叫她去,三五次下来,萃文就自然更贴心贴意了。
“那小姐还是快把护膝换上吧,”秋香一转身去柜子里把晒好的护膝翻出来,蹲下身给陈旻桃套上,“那宋家的人也不知道是来干嘛的,万一是来吵架的,您保不齐又要受牵连,老夫人那把火,可是说烧谁就烧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