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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梁三人出了二堂,来到县衙外面,都心有余悸地大舒了口气。
葛主薄犹豫着说道:“许老弟,似咱们这般构陷冯大人,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些?”
许梁听了,顿住脚,心里头暗道一声惭愧,说道:“我的葛大人哪,你也不想想刚刚在钦差面前是多么凶险,我们不把注意力往冯道林身上引,只怕我们能不能从二堂出来都难说。的确,我承认,刚刚我这么构陷一位殉职的同僚是有些不地道,但是,”许梁目光炯炯地看着王知县和葛主薄,郑重地说道:“两位大人不要忘记了,咱们此刻早些摘清干系是正经,至于冯大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反正他已经死了,就是再怎么样朝庭都不会去追究一个死人的责任。倘若咱们能安然过了这一关,日后多照应下冯大人的家人也就是了。”
王知县这时也插口道:“老葛,许老弟说的是实在话。咱们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多考虑考虑自已要紧啊。”
钦差的查证又持续了两天,但一无所获。陆御史不甘心的又亲自到民间去暗访了一天,虽然打听到些不一样的说法,却也仅仅是只言片语,没能找到确凿证据。
这天陆御史出恭回来,走在二堂的长廊下,突然一个纸团从远处飞来,落在陆御史的脚下,陆御史捡起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明日午时,建昌江码头,当头日照千秋。”陆御史心中暗自警醒,不着声色地放进怀里,朝四周看一眼,没见着可疑人物,当下又回到二堂。
钦差正吏,吏部主事杨所修正在悠闲地喝茶。
陆御史兴冲冲地说道:“大人,有线索了!”
杨主事惊得拿杯子的手一抖,问道:“哦?什么线索?”
陆御史正待说出纸团的事,忽地想起这杨主事乃是吏部周应秋的心腹,脑中回想起离京前听到的传言,说是有人要借建昌县的事情做文章,拉江西的地方高官下马。当下兴奋之色一收,拱手道:“呵呵,现在还不明朗,待明日之后,一切必将见分晓。”
“哦,那就好,那就好。”杨主事挤出点笑,心神不宁地说道。
待陆御史出了二堂,杨主事立马就让人传唤建昌典史许梁。
许梁毕恭毕敬地进来,向杨主事见礼。
杨主事也顾不得客套了,直言了当地说道:“许梁,你我都是周大人的人,我得到消息,你们的人要坏事!”
许梁吓了一大跳,从二堂出来就去找了王知县和葛主薄,将杨主事的消息一提,那两人也急得跳脚。
“他娘的,是哪个王八羔子这么不听招呼,让我查出来,我非让人扒了他的皮!”一向斯文的王知县这会也暴了粗口。
三人正在那一筹莫展呢,从外边急匆匆地跑进来一捕快。
葛主薄顿时就火了,骂道:“干什么呢你,火烧屁股了?”
那捕快被骂得一缩脖子,陪着小心报告道:“大人息怒,小的从马口镇赶来,有要事禀报。”
“说!”三人听到马口镇一词,顿时神情一阵紧张,急问。
“报三位大人,县尊让小的盯着的钱主事,今天一早在马口镇消失了,小的们将马口镇上下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小的感觉事情重大,便赶来报告。”
许梁三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惊色。暗道原来要坏事的便是那个发派出去催秋粮的户房主事钱益!…
王知县打发了那捕快出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连声叫道:“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葛主薄直盯着许梁。
许梁想了想,道:“二位大人莫急,从杨大人提供的情况看,只怕这钱益暂时还没有见着陆御史。既如此,那咱们补救还来得及。”
“怎么补救?”王知县哀叫道:“那钱益王八蛋这会都不知道藏在哪个姑娘的石榴裙里了,上哪找去?”
许梁摇头,嘿嘿笑道:“那钱矮子是藏起来了不好找,但我们为什么非得找到他呢?哼,钱矮子始终是要去见陆御史的,咱们只要派人跟紧了陆御史,就不怕找不到钱矮子!”
第二天,正午。
建昌江码头三艘货船停靠在岸边,四十几个脚夫正一袋袋地往下搬货物。一身青色长袍的陆御史带了四个乔装的钦差护卫扮成一个大商贾的样子,边看脚夫们搬货,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远处,几名行脚商人推着杂货车子,停在码头边上,坐在那大声叫卖。
在中间一艘货船上,建昌县户房主事钱益半推开船窗,看了看外边站着那个青衣男子。心知这便是查案钦差,他又仔细地看了眼四周,并没有发现异常,遂放下心来,整了整衣冠,推开门走出了船仓,对那青衣男子叫了声:“当头日照千秋!”
陆御史豁地一抬头,见中间那船顶上站着个又矮又胖的男子,便猜那便是给自己扔纸团的人,内心一阵激动,也说了声“当头日照千秋。”便带了四名护卫迎了上去。
这时,陆御史忽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回头一看,见刚刚还在叫卖的那几个货郎,已经弃了货车子,一阵风似地从自己身边跑过去。
陆御史暗自奇怪,待见到那几人直冲上中间那条船,而那个船顶上又矮又胖的男子脸上露出的惊慌之色,大叫“鼠辈尔敢!”,对身后的护卫急声叫道:“快,保护船上那个矮胖子!”
然而已经晚了,待那四名护卫拔出刀急追上船,那几个货郎早已团团抱住那胖子,直直地跳入了建昌江里,陆御史气极败坏地赶到船上,朝江里一看,心里一沉,只见浑浊的江水翻滚,哪里还有那矮胖子的影子。
陆御史气冲冲地赶回县衙,马上召集建昌的那三个官员前来答话。
“你们这是做什么?!真相是永远掩盖不了的。王知县,你自己说,事发当时你在做什么!”陆御史拍着桌子大喝道。
王知县已经知道钱益已经被制服,心里有底,当下脖子昂起,直直地说道:“回上差的话,下官早就禀报过了,下官亲自上城阻杀水寇,奈何中了水寇的暗箭,这才被抬下城头的。”
陆御史恶狠狠地盯着他,压根就不相信王知县的鬼话,然而王知县品级与陆御史相当,压根就不怵他,将头扭向别处,不再看他。
“葛乔!”陆御史又冲葛主薄叫道:“当天你当真是头痛病发?哼,你可要想清楚,欺君大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葛主薄慢条斯理地答道:“大人哪,我真是头痛犯了啊,哎唷,下官这一大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这头,您看,又痛了,哎哟。”
陆御史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又冲许梁凶道:“许梁,你呢?!”
许梁咂吧咂吧嘴,无辜地双手一摊,说道:“大人,那时下官还没来建昌呢……”…
“呃?”陆御史气得快要抓狂了,颤抖着手指头点着许梁三人,大叫道:“你们!好好!来人,把这三个,给本官拿下!”
随着一声应喝,十几个衣甲鲜明的护卫冲进二堂,上来就要抓人。
许梁三人傻眼了,王知县大叫道:“姓陆的,王某乃是朝庭命官,你一个小小的七品监察御史,无权捉我!”
陆御史冷笑。
十几个如狼似虎的钦差护卫押了三人就要往外走。
“住手!”一声威严的冷喝适时到来。钦差正使,吏部主事杨所修冷着脸走了进来,瞪一眼手下,喝道:“都退下!”
“杨大人,”陆御史急了,上前道:“这三个人实在是胆大妄为,目无法纪,理应严惩!”
杨主事横了他一眼,问道:“陆大人,你倒是说说,他们三个怎么个妄为法了?”
陆御史气道:“他们三个,枉顾法纪,公然阻挠钦差查案!”
“可有证据?人证?物证?”
陆御史瞪眼道:“当时下官带去的四名护卫俱可为证!”
杨主事听了,白眼一翻,骂道:“胡闹,钦差护卫岂能做证!”
在陆御史仿佛要吃人的眼光中,许梁三人灰头土脸地出了县衙二堂。
回典史房的路上,许梁不放心地对王知县和葛主薄说道:“两位大人,眼下这关虽然过了,但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钱益,那个打发到虬津去的宫德言有没有问题?”
王知县恶狠狠地骂道:“不管有没有问题,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老葛,你去传令,让人把宫主事看紧了,他若乱动,立马给我抓起来!”
“是,下官这就去办!”葛主薄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县尊,这陆澄源是什么来路啊,这么凶?”许梁好奇地问道。
“他?”王知县想了想,嘿嘿嘿无奈地笑道:“要说这陆御史啊,那可真是块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本县三年前外放建昌那会,他就在督察院当监察御史了,除了皇上,这老小子谁的帐都不买,是朝中公认的惹人嫌!不过,这人虽然让人讨厌得紧,却实在是洁身自好,勤俭奉公,让人抓不到一点点把柄,如若不然,只怕早在十多年前就被人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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