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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下跪,干脆利落,又很突然,搞得悠哉游哉的何半仙都不由惊了一下,他诧异地看了看我,然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起身,低下头,问我道:“什么事?”
我直挺挺跪在地上,满脸诚恳地看着何半仙,直入主题道:“我希望你能治好我妹妹的腿!”
何半仙闻言,挑了挑眉毛,不解道:“这件事,我不是早就已经答应过你了吗?你还跟我下什么跪?”
确实,何半仙老早就答应了我,会帮我治好冯雪的腿,这也是我打算为冯雪做的第三件事。
到今天,我为冯雪做的前两件事,都已经完成,最后也只剩下治腿这件事了,这也是一直搁在我心里的一个结,我希望彻底解开这个结,还冯雪一个完整的身体,让她真正地走出阴影,过好圆满的未来,这样,我才能安心了。
我盯着何半仙,深切地说道:“何爷爷,我恳请您,亲自出山,为她治腿。”
当初因缘际会,我被何半仙所救,也得知他医术非凡,后来跟何半仙熟识了以后,我便提了冯雪的腿这件事,何半仙那会儿就答应了我,只要我带冯雪过来,他就会为冯雪治疗腿疾。但现在,我似乎没办法带冯雪过来了,她还有三天就结婚了,我和她又有过特殊的感情,这种时候,她自然不好单独跟我出来,最主要的是,楚颜绝不会同意冯雪跟我走,对他来说,我出现在冯雪面前,都是令他无法忍受的,更别说是让我带走冯雪了。估计就算我说清楚了是为冯雪治腿,楚颜也不会答应我,他不会给我再为冯雪付出的机会。
何半仙听到我说要他出山,他想都没想,直接斩钉截铁道:“不行!我说了,你把你妹妹带来,我会为她治腿,但要让我出去,那是绝对不行的!”
何半仙的态度很坚定,但我没有放弃,我继续祈求他道:“何爷爷,我知道我的要求对你来说很为难,但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妹妹如今在省城的楚家,再有三天,她就要正式嫁到楚家了,楚家家世大,我妹妹若以瘸腿之身嫁入,必会遭人非议,她以后在楚家的日子也肯定不会好过。我这个做哥哥的,能为她做的已经不多了,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像其他正常新娘一样,健全完美地出嫁,我想让她拥有一个不留遗憾的婚礼。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何爷爷,你就帮帮我吧!”
也许,楚颜不会在乎冯雪的腿瘸,但这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在意,尤其是在婚礼场上,冯雪作为女主角,将会受到万众瞩目,那一刻,她应该是最美丽最闪光的,她承载的应该是别人的祝福。可如果她在全场注目下一直瘸着腿,那无论如何也有可能遭到别人的指指点点,或者各种不一样的眼色,冯雪那么敏感,其他人的反应一定会造成她自尊心的打击,这是她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我真不想她在这种时刻还要受到打击,我希望她开开心心过完这一场婚礼,更希望她以后在楚家幸福一生。
何半仙认认真真听完我的话,但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无奈道:“幻影,你的心意我理解,不过,我的原则你也要知道,我是不可能会出山的!”
何半仙下了不容置疑的决定,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我的希望,全然落空,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虽然我早知道,何半仙不会轻易出山,他长久隐居在此,从不干涉江湖事,但我以为,他总也会有破例的时候,可没想到,他不出山的决心,竟然这么的坚定。
看到我神色黯然,何半仙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吧!”
我听了何半仙的话,稍稍顿了下,然后便像个木偶人一样,慢慢站起了身,我没再看着何半仙,而是微微低着头,一脸的失落。
何半仙看了我一眼,随即,他坐回了椅子上,再缓缓倒了一杯酒,酒满,他拿起酒杯,轻轻抿了口,然后才对我悠悠问道:“幻影,你很爱你妹妹吧?”
关于我和冯雪的事,我以前请求何半仙为冯雪治腿的时候,就全部说给何半仙听了,何半仙知道我是冯雪爸妈的养子,也清楚我对冯雪的感情,所以听到他这么问,我并不奇怪,我也没犹豫,直接回道:“嗯!”
何半仙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地对我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将她拱手让人?”
这个问题,让我的心不禁颤了一下,我缓了一会儿,才轻声回道:“因为,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其实,自从楚颜从秘密基地回归以后,我和冯雪的关系就注定不纯粹了,我们之间,始终横亘着一个楚颜,我没法当他不存在,冯雪也不可能完全忽视他,所以,我那天在真武拳馆故意输给楚颜,第一原因虽是夏正瀚的越狱让我不得不远离冯雪,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冯雪对楚颜有感情,这是我难以接受的,我离开,心如刀绞,却也是为了成全他们两人,而这段时间,楚颜和冯雪更是订婚了,眼看就要结婚,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更进一步,我和冯雪自然是越走越远了,我就算是千万个舍不得她嫁人,也没有办法了,我除了祝福,除了希望她一生幸福,还能做什么?
听到我这么说,何半仙直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他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杯底和桌面,发出了清脆一声撞击,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点惊心,何半仙直直盯着我,沉声问道:“那你又怎么能保证,你妹妹能在那个大家族中,过得称心如意呢?”
一句话,瞬间把我问住了,我能保证冯雪在楚家过得好吗?就算我让何半仙治好了她的腿,那又怎样,她就一定能在楚家幸福一生?
楚家是大家族,内部情况很复杂,家族里面少不了明争暗斗,况且,楚颜父母离异,楚颜的父亲又再婚,楚颜后妈也有自己的孩子,楚颜和自己家里人的关系尚且不纯粹,冯雪和他家人的关系又怎能处好。楚颜虽对冯雪爱护有加,可他自己也深处漩涡中,将来在家族中要争权夺势,他能时时刻刻顾及到冯雪的处境和感受吗?冯雪喜欢安宁,向往和平,她受得了楚家乱七八糟的环境吗?
想得越深入,我越是不放心,感觉自己真是把冯雪扔到一个污水缸里了,可不管怎么样,冯雪和楚颜两情相悦,这才是最重要的吧,我还有什么立场能干涉他们?
何半仙见我沉默,他忽然又加重了语气,对我正色道:“真的爱一个人,就竭尽所能去争取她,把她带到身边,亲手给她幸福!你把她推给了别人,又如何保证她的幸福,即使你默默付出得再多,那又有什么用,你这样的方式,只是懦夫所为,你甘愿就当一只缩头乌龟?”
何半仙的话,再次冲击了我的心,爱她,就亲手给她幸福,这何尝不是我的愿想?我曾经活着的信念,就是守护冯雪,我是打算好了一生护着她的,可是最后,我生生把冯雪送到了楚颜手中,这等于是剥了我的灵魂,让我失了动力,活着都没了方向,更没了乐趣。我这样虐待自己,也只是为了冯雪好,或者说,我是打着为冯雪好的幌子,主动退让,但何半仙说得没错,我退出了,就能保证她的幸福吗?
在我神思恍惚之际,何半仙悠悠抬起了头,看向了黑暗无边的苍穹,他盯着遥远的虚空,意味深长地道:“幻影,人的一生很长,面临的选择很多,有些重要的选择,你一旦选错,便是一生的后悔。不瞒你说,我活了这一辈子,也有一个抹不去的遗憾。当年,我和你一样,自诩是为了她好,主动放弃了她,把她让给了我认为更适合她的人,结果,现在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说到这里,何半仙苦笑了一声,随即又叹息道:“但是,后悔也没用了,事到如今,我都只能待在这破庙之中,满心遗憾地度过余生!”
话毕,何半仙再次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过,他没有马上喝,他还沉浸在某种悠远的回忆里,他一向清朗的明眸中,此刻却显露出了深深的哀愁,以及浓浓的惋惜和无奈。
我听完何半仙的话,整个人都愕然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何半仙是神仙般的世外高人,我感觉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费神,他好像看透了世间的一切,超脱了凡俗。但我没想到,他原来也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甚至,这感情让他至今都在后悔遗憾,这个事实,真是深深触动了我的心,何半仙的经历和我何其相似,他分明就是过来人啊,有句话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在这件事上,我是不是应该听取一下何半仙的建议?
想到这,我立马对何半仙认真地问道:“何爷爷,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神游在自我回忆中的何半仙,听到我这问题,猛然就回了神,他立即看向了我,眼中放着精光,郑重道:“把你妹妹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