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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城警察局局长办公室内,黄简人站在窗前望着钟鼓楼方向,脸色阴沉不定。军统调查组突然要造访陵城的消息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从现在开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屁股擦干净了才能确保平安无事。
不过想要捋顺各方关系实在要费些心机,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譬如围剿二龙山马匪不利一事,让他心焦不已。三番五次地兴师动众围剿二龙山,除了损兵折将以外没有任何收获。当然抢了宋老鬼的两车古董肥了自己,各方势力眼红得要命,背地里使绊子的人铁定有,比如蓝笑天——这事更要压下来,做得不留痕迹才行!
“报告!”二狗子未敲门便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一边擦汗一边贱笑道:“局座,蓝掌柜的又出城去了!”
“哦?知道去哪了?”黄简人淡然地坐在太师椅里,翘着二郎腿抚摸着翡翠指环疑惑道:“姓蓝的一大早就出城,是不是又私通马匪了?”
二狗子贱笑着抓起桌子上的烟卷点燃,很吸一口:“我已经派人跟下去了,不管他干什么都逃不掉您的眼睛!”
“恩,这事儿做的不错,该赏!”
二狗子乐得脑瓜开花,一副奴才相贱笑不已:“我不是按照您的意思办事么!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小小的蓝笑天还成不了大气候!对了,那几个杭州来的肥羊还放不放?”
“保钱交了吗?”
“差一位呢!”
黄简人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冷笑道:“都给我撵走,别让老子看见他们,懂?”
“明白!一会我就唱一出好戏,把他们驱逐出陵城……”
黄简人掏出两块大洋扔到桌子上,阴笑道:“锦绣楼的那两个家伙给我盯紧点,但别打草惊蛇。”
“您要放长线钓大鱼?”
“你说呢?”黄简人冷哼一声,起身穿上便装,戴上礼帽意味深长地叹息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古董商,好好调查一下他们的背景!”
黄简人的心思一向缜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让他愈发感到又一种不详的预感:陵城要大乱!二龙山马匪三番五次袭扰陵城,甚至冯大炮的暂编团都不放在眼里,而十年一度的赛宝大会更是险象环生,那两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抢走白牡丹护宝花轿的贼人究竟是谁?逍遥楼前巷子里的凶手是谁?火烧耿精忠老宅的人又是谁?一切迹象表明,二龙山的马匪嫌疑最大,宋老鬼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做出这些事也不意外。
马匪有马匪的规矩,宋载仁虽然三番五次地闯陵城,却没有杀人记录——唯一杀人越货的一次便是二龙山黑松坡的案子。二十多日本正规军被打成了筛子,宋老鬼的手可真够黑的!
黄简人的心一番个:军统调查组突来陵城该不是查这个案子的吧?
一辆破军车从警察局大院使了出去,掀起一片烟尘,直奔城外而去,不多时便出了陵城。而黄简人则钻进逍遥巷,远远便望见逍遥楼的招牌,脏兮兮的让人恶心不已,忽然想起了几天前的命案,心里不禁疑惑重重起来。
逍遥楼内十分冷清,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靠在门楣,慵懒地磕着瓜子,雅间内不时发出一阵浪笑之音。
雅间内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耿精忠,另一位是“穿山甲”张久朝。此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过这两个不搭边的家伙竟然混在一起,却是有些蹊跷。
张久朝阴沉着老脸喝茶,而耿精忠却跟逍遥楼的老板娘打情骂俏,闹得不亦乐乎。
“耿营长,这几天怎么没来罩我?”
“罩你?”耿精忠色眯眯地盯着老板娘的胸前冷哼一声:“上次老子在你这睡了半宿,他娘的差点摊上命案!”
“谁说不是呢?那两个死鬼也不挑个好点的地方!”老板娘摇动着丰满的身子靠在椅子旁,却被耿精忠捡了个便宜,俏脸不禁绯红一片:“馋猫,有能耐到里屋混一混!”
张久朝冷眼看着耿精忠:“耿营长找我来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兄弟,不是我找你,是我姐夫找你……”耿精忠咧嘴一笑:“此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张先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儿,为约您赴宴老子搭了几块大洋!”
“咯咯!耿营长才说对了一句话,张先生大小也是陵城的瓢把子,不是谁都能约出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黄句长可是陵城政界的大佬,不是谁都可以见的呢!”
张久朝心下直打鼓,搜罗了半天也想不出来黄简人找自己所为何事。他对陵城警察是敬而远之,从不打交道。那帮家伙是合法的土匪,走路刮地皮的主儿!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张久朝心里虽然忐忑不安,但大小也是经过风浪之人,表面还是安之若素,泰然喝茶。
雅间的门忽然打开,一身便衣的黄简人稳稳地站在门口,三角眼“刷”了一下屋内人等。耿精忠立马从椅子里弹起来:“我姐夫到了!”
老板娘立即浪笑着过来招呼,张久朝也起身,拱手笑道:“黄句长,幸会!”
“姐夫,这位就是西城著名的张先生!”
“幸会!”黄简人拱手还礼:“今日请张先生小聚实乃荣幸之至,请不要见外。”
耿精忠麻利地搬开椅子,黄简人稳稳地坐下,把礼帽放在桌边,扫一眼一桌酒菜:“精忠,这菜凉了,重新换一桌!”
“姐夫……”耿精忠想说一桌子酒菜还没动一口呢,咋就说不要就不要了?但眼角的余光扫见姐夫阴森的老脸,心下不禁一愣,随即便笑道:“老板娘,重上一桌!”
老板娘贱笑不已地走出雅间。
“张先生,今日找你来只有一事,谈谈合作!”黄简人叼着一颗雪茄,耿精忠殷勤地给点燃,喷出一缕薄雾,淡然笑道:“你是西城的瓢把子,学识渊博经验丰富,功夫实在了得自不必说,哈哈!”
张久朝的老脸憋得通红,小心地看着黄简人:“黄句长,鄙人徒有其名……”
“只要是我黄某人佩服的人,绝对没有徒有其名之辈!前几日我见你跟上海来的两位古董商合作,从侧面了解了一些情况,方知道张先生的能耐——所以才动了一点儿小心思——不服高人有罪啊!”
耿精忠扑哧一笑:“姐夫,您就说正题吧,张先生心思玲珑剔透,您是陵城父母官,合作自然是大大地愉快!”
黄简人狠狠地瞪一眼耿精忠,心里骂道:你懂个屁?老子虽然是警察局长,但现在是有求人家!
张久朝忐忑不安地拱拱手:“局座乃陵城父母官,鄙人是一介平头百姓,有事您说句话,愿效犬马之劳!”
“哈哈!”黄简人满意地点头,亲自给张久朝斟酒:“没想到张先生如此豪爽,此番合作定然能马到成功啊!”
三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无非是近段时间所发生的市井杂事而已。但都是各怀心腹事,彼此心照不宣。
“听闻张先生与新近来陵城的上海古董商田老板交情匪浅啊!”黄简人放下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张久朝:“但不知你对他了解多少?”
张久朝一愣:“局座,说句掏心窝子话,我跟他没有任何瓜葛,无非是买卖生意而已!姓田的出手阔绰,跟聚宝斋的蓝老板合作举办赛宝大会,说是要珍品古董,我出手一些小玩意人家却看不上眼,如此罢了!”
“目下赛宝大会已然告吹,田老板却没有收手的意思,使出一招以货易宝的把戏,若不是二龙山的马匪烧了他的场子——张先生,你怎么看这件事?”黄简人收敛笑容,目光锐利地盯着张久朝:“我的意思是上海来的人十分怪异,大有挖空陵城古董宝贝不罢休的意味,难道你不感到奇怪?”
“姐夫,人家有的是钱,花几块大洋摆谱也属正常!”耿精忠喝得脸红脖子粗,说话几乎不经过大脑一般。
张久朝冷漠地摇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黄句长莫非知道他们的底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起发财,哈哈!”黄简人举起杯晃了晃:“既然姓田的不惜重金购买宝贝,我们合作起来发一笔小财岂不更好?”
张久朝喝一口烧酒摸了一下嘴巴,微眯着双眼点点头:“在下求之不得!”
“那就好!”黄简人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宝贝在山里,就等着张先生去拿……”
“黄句长,莫忘了二龙山可是马匪的地盘,就怕我还没拿到宝贝脑袋已经成了血核桃!”张久朝冷笑不已:“不过若是您助我一臂之力的话,尚有一线机会。”
耿精忠挽着袖子,嘴都撇到了耳朵上:“兄弟,整个陵城都是我姐夫的,几个小毛贼怕个球毛?这事我就做主了,你老兄负责寻宝,我姐夫做后盾,还怕发不了大财?”
张久朝思索片刻才明白黄简人所说的“合作”的用意,眼珠子不禁一转:“一言为定!”
转:“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