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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西楼,北地仲春夜里亦是飒飒寒意,苏岚拢紧身上披风,坐在城楼上,小口啜饮着梨花白。[ ?[? [
城楼西望,犹见焦土焚烧后的痕迹,一片尚未来得及修补的断壁,提醒着这里不久前曾有恶战。
“其头领欲西逃,臣遂逐那恰主力三百余里,迫其回转,然粮草难以为继,只得回返。断后之军,与另一股扎鲁赫骑兵擦肩而过。”
“那股扎鲁赫骑兵着王庭服色,剑甲皆精,方向正是那恰回转必经之路。臣猜测,或有交战。”
“斥候传信,两部确实相遇,迫的那恰无力西逃,走东南方向,向周国崖关逃窜。”
“侯爷,打还是不打?”
苏岚回想午间营帐里,王维安那张犹带尘土,难掩疲惫的脸,不由得喃喃道:“打。”
“苏岚!”身后响起人声,随即便是极快的脚步声,玄汐的身影霎时便映入眼中,额角上挂着几滴汗珠,眼中却难掩兴奋,“我找了你好久。”
“怎么了?”苏岚放下酒壶,从城垛上跳了下来,看向玄汐。
“斥候来报,司徒岩若在崖关出现,遭遇那恰主力,与他们已经开战了!”玄汐语气不由得快了几分,“就在昨天下午。”
“司徒,他在崖关?”苏岚念头一转,忽的想起临别时,司徒岩若那一句,扎鲁赫见。
若周国要对上扎鲁赫,冲便是崖关,若想盘活周国对扎鲁赫的局势,那就必须得打上一仗。
“博格不会坐视不理,只怕会出兵崖关。”玄汐笑了笑,“我若是博格,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
“只会保住那恰!”苏岚与玄汐一齐出声,一愣之后,却福至心灵,读懂对方眼里的意思。
“那,咱也不能落于人后。”苏岚眼光一亮,“大军押后,我先带精锐部队,前往王庭,守株待兔。”
“贸然而行,只怕会遇上其他两部,却是会将这局势搅得更乱。”玄汐摇了摇头,“这样,我与你扮作商队先行,这北边矿藏,不妨就过了明路。王维安可信否?”
“他率中军押后,我全无后顾之忧。”苏岚笑了笑,却没有疏漏玄汐眼里的防备。自个孤军深入,他哪里放心押后,如此同行,彼此戒备,才是最好。
她将手中梨花白,丢到玄汐怀里,道:“那就祝我与你,一役功成。”
玄汐亦是饮了口酒,低声道:“再赚个富可敌国。”
“劳烦玄郎与我同署奏折一封,直送御前。”苏岚低低一笑中,玄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苏岚与他并肩站在城墙之上,却是望着东南方向出神。司徒岩若这一手大礼,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却实在是帮了自己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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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可像?”镜中郦青的脸早已隐去,一张精致的娃娃脸,此刻棱角分明,眉眼之间,赫然便是五官妍丽之极的苏岚。一旁的朝云却是神色如常地收拾着易容之具,似是对玄汐审视的眼光恍若未觉。
玄汐瞧着与自己五官似是复刻出来的郦钊,饶是见多识广,亦是不由得赞叹。便故作了个冷若冰霜的神情,那边郦钊亦是学着皱了皱眉,倒是学了玄汐八成功力。
“你这几日便如此吧。”苏岚笑了笑,“反正玄郎也是不笑的。”
“我这才知道,你那一日在御林苑为何上来捏我的脸。”玄汐极认真地瞧着苏岚,“如今,我倒是有点怕你了。”
“我向来待玄郎真诚。”苏岚呵呵一笑,拍了拍郦青的肩膀,“只是,这位乃是我手下专管情报的。我将他留下,又少不得得将阿远留下做样子,我的安危,便托付玄郎了。”
“隐之以心待我,我自然回以真心。”玄汐从容一笑,一时室内仿若春花盛开,扮作玄汐的郦钊忽的庆幸,玄汐惯不爱笑,否则这一笑春花开的风华,哪里是一张薄薄面具便能仿效来的。
“我虽不及远哥,却还是能护主子周全的。”朝云收拾好手中东西,走到苏岚身边,这才给玄汐见了礼。
“我似是在府中见过你。”
“玄郎在我家票号存了八十六万四千两白银。”朝云敛衽微笑,“这等大主顾,我自然是要亲自见得。”
玄汐此时才得了机会细细打量此人,才觉这唤作朝云的男子,五官实在是平淡之极。他最大的特点便是没有特点,竟是生了一张叫人转瞬便能忘记的脸,淹没人潮之中,亦是难寻,他便也明白为何苏岚要选他执掌手中最重要的票号生意。
“我倒是没有想到,聚升票号背后的东家竟然是你。”
“我认祖归宗时,老爷子将票号送我做了礼物。”苏岚笑了笑,“你瞧,我把手中最重要的生意和人,都抖给你了,如此的护镖费,够了吧。”
“君乃无价之宝,哪里能算的出护镖费。”玄汐又是启唇一笑,冰雪消融,叫刚刚适应了他容华的郦钊又是恍惚。
“这回,玄公子的八十六万我都带在了身上。”朝云却是对玄汐盛极容色恍若未见,只低声对苏岚道,“吃下那片矿山,这笔钱做定金,已是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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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时分,东方天色微亮,苏岚和玄汐便混在头一批出城的队伍里悄然离开了朔方。
苏岚坐在车里,愤恨地看着前头骑马的朝云,他胯下的那匹黑不溜秋的坐骑无论如何都瞧不出是自己那匹色如晚霞的紫云。她只觉得自己大抵是脑子被人摘取了,才会信了他说,紫云皮子实在招眼,不如略作伪装。如今这匹千金名马被弄成这幅样子,竟是略作伪装?
车厢内还坐着玄汐同金日磾,被喂了软骨散的俘虏自然没有同苏岚玄汐两人说话的兴致,只得愤恨靠着车壁睡觉,只有时不时动动的眼珠泄露着他尚未入睡。
“我倒是有点嫉妒你,手下人才济济。”玄汐笑了笑,也不理会装睡的金日磾。
“我不过是纵容他们胡闹罢了。”苏岚微微一笑,“只能说,我手下人惯爱自作主张。”
玄汐微哂,朝云此为不论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都叫他不得小视。
“至于这商队一应物件。”苏岚敲了敲车壁,这车分了前后两室,车板俱是双层黄杨,车体厚实却不重,坐起来平稳又舒坦,确实是朝云惯常的风格,“朝云本就是我手下掌柜里最喜欢在底下行走的,弄这些并不难。”
“久闻安溪有四君子,皆以朝为名,朝云便是其中之一吧。”
“我自个自然无力分身管着这样大的生意。”苏岚坦然迎上他的眼光,“故而借着自家师弟,也没有见不得人的。”
“他可是燕国的挂名太傅,亦是个奇人。”玄汐笑了笑,勾起一丝嘲讽,“俞安期先生三个弟子,都不效力周国,也是有趣。”
“我不敢讲论家师。不过,有句话,叫蛋不要装在一个篮子里,就是这个道理。”
“东家。”朝云敲了敲车窗,“此处开始,便离了楚国保护的范围了,端只靠咱自己了。”
苏岚看了玄汐一眼,笑了笑,道:“寇可往,我,亦可往。况,有玄郎伴我左右,有何可惧?”
“对了,东家,我通关文牒拿的是,宁记的。”
朝云说完这话,便自顾自地骑马走了。苏岚瞧着玄汐那张霎时便沉下去的脸,噗嗤便笑出声来。
这宁记亦是楚国一方大户,背后的少东家,此刻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