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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北风蹲在医院门口抽了半包烟,看到刚刚开走的救护车又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后面跟着三辆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奢饰品的轿车。
几辆车聚作一团,在医院门口堵了一会儿,才排开顺序,一个一个的停好。
一群医生护士从救护车上推下了一个满脸皱纹,身宽体胖的老头。
那老头脸上挂着氧气面罩,眼睛半开半合,艰难的呼吸着。
然后就这么被推进了急诊室。
一群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从轿车上鱼贯而出,跟在医生后面,将走廊堵了个水泄不通。
夏北风抽了最后一口烟,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也跟着他们慢悠悠的晃进了医院里。
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里面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每看一眼他都忍不住要心惊肉跳一会儿。
走廊上涌动着诡异得气氛,那群跟着老头进来的人们互相之间充满防备的打量着,脸上却挂着焦急关切的神色,凑做一堆,显得亲密无间。
夏北风缓步从他们之中穿行而过,坐在了手术室边的长椅上,伸了个懒腰。
刚刚过去的那老头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身上连一点生魂的气息都没有了,现在还能喘气只不过是还有些残留的生理反应支撑着,魂的话……大概早就去那边报道了吧。
这群人也不知在这等着什么,回头老头出事了可别再医院里打起来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聚在一起的人群始终没有什么交流,几个人的视线往往都是一触即逝。偶尔有男人摸出烟来,却连火都没来得及点,就被身边的人严厉的眼神制止住了。
狂风暴雪始终没有停歇的状态,天却一点点的亮了。
等到外面的路灯接连不断的熄灭时,地上的积雪已经将门口的几辆轿车车轮挡住了一半。
急诊室里走出了一个大夫。
走廊里的人一个个瞪圆了眼睛,紧张的看着他。
那大夫摘下口罩,叹了口气,冲着他们摇了摇头:“估计撑不过下午了,你们有什么要准备的就赶紧去,要进去看的话就看看吧。”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番,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最终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拦在了即将转弯的一声,拨动了一下手指上的翡翠戒指,笑着向医生问道:“请问,我们家老爷子现在还有意识吗?还能说话吗?”
医生遗憾的冲着她摇了摇头:“要去看就去看一眼吧,其他的就别想了。”
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冲着医生点了点头,侧身让他走过。
“看什么看,老爷子都没意识了,在这呆着也没用,都散了吧!”
那女人仰着下巴,冲着举在走廊里眼巴巴望着她的一群人说道:“谁想要什么也都别惦记了,不想走的话就留在这给老爷子送终……”
一个年轻人小声的嘟囔着“我还有事”,便拉着身边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一起走出了医院。
又有几个人跟着年轻人的脚步离开了医院,最后急诊室门边只剩下了五个人。
女人带头推开了急诊室的门,其余的四个人也跟在她后面,一起挤进了那间病房。
走廊里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夏北风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医院门口停着的轿车开走了两辆,露出了大半的街面。
尽管雪还在下,地上也堆满了积雪,可马路对面的早餐摊却已经摆起来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一下又熬了一夜,中间还经历了一次穿越时间。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一瞬间,疲惫的感觉也随之而来,身上的肌肉叫嚣着酸痛,紧绷了一夜的脑子也开始昏沉了起来。
马路对面的早餐摊里飘出了花白的蒸汽,也不知道在煮着什么东西。
“去吃点东西吧。”
夏北风小声的自言自语着,又转头看了一眼身边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心下越发的不安。
需要这么久吗?里面的人到底怎么样了?
就这么坐着当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饥饿的感觉倒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他摸了一下衣兜,交完手术的钱之后,沈云溪的私房钱大概也就剩下两百多块了。
老爷子,对不起了。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摸出了一张百元大钞,向着医院对面的早餐摊走去。
一顿早餐只需要两块钱,就足以让一个饿了一夜的大男人吃饱了。
夏北风抓着一把早餐摊老板东拼西凑找齐的零钱,重新回到了医院的走廊里。
手术室依旧没什么变化。
之前挤在急诊室里的几个人已经出来了,除了带头的中年妇女可能还在病房里,剩下的三男一女已经离得远远的占据了走廊中的三张长椅,你来我往的互瞪着。
这些人乍一看气质上天差地别,但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他们的五官还是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
“爸爸真的醒不过来了吗?”
带着金丝眼镜的女人吸了一下鼻子,主动开口问道:“不是一般都有回光返照什么的吗?为什么爸爸一直都没醒过来,我还想再听爸爸说句话。”
“行了,你别装了!”
坐在她对面那个一身金链子花衬衫,满脸横肉的壮汉不耐烦的对着女人翻了个白眼:“当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啊!不就是仗着老爷子最宠你,想等着他醒过来分你点好东西,让你拿去养小白脸吗。我告诉你,你别指望了,他醒不过来了!”
“你说话能不能有点素质!”
另一边的一个满脸书卷气的男人小声的念叨着:“看看你说话那个语气,还有你穿的衣服……跟你坐在一起我都嫌丢人!”
“那你跟我从一个娘胎里出来就不嫌丢人啦!”
壮汉指着男人的鼻子,大声的吼道:“有胆子冲着老妈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男人缩了缩脖子,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
壮汉气呼呼的等着男人,拳头握的咯咯直响,脸色通红。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六点。
夏北风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再次忧心忡忡的向手术室望去。
白色的门紧紧地关闭着,里面没有一点儿声音透出。
也感受不到任何气息——不论是活人,还是死人。
要是小天在的话,大概一下子就能说出里面究竟有几个人了吧。
他不无遗憾的想着。随即意识到,那个能隔着墙就猜出里面有几个人几个鬼的家伙还没出生这个惨痛的事实。
医院里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起早来看病的病人、来送早饭的病人家属、上早班的医生护士……
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空间中总算是没有原本那么压抑了。
半个多小时以后,留在病房里的女人也抹着眼泪,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爸爸真的是一点意识都没有了,叫也叫不醒。我在里面看了这么久,都没看到他动一下。”
女人哑着嗓子对面前的众人说道:“就剩你们几个了?那就在这等着吧,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争来争去的了,不然爸爸连走都走得不安宁。”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几眼,通通沉默的低下了头,或真或假的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寿衣。”
那花衬衫的大汉低着头想了半天,憋出了这样两个字。
女人点点头,恍然大悟的说道:“对了,还有这些,我先把钱垫上,你们谁去买东西,回头可以不用还我钱。”
“这点钱也要算的这么清楚,爸爸真是没白养你啊!大姐!”
眼镜男扶了一下镜框,略带讥讽的说道:“要不是棺材早就备好了,是不是现在还要跟我们算买木头的钱啊!”
“你就不能先闭嘴吗?”
壮汉愤怒的瞪了他一眼,从后腰处摸出了一块转头大的黑色“大哥大”,低头按下了一串号码。
“喂!梁子吗?我家老爷子要不行了,你带你个人帮我置备好一套东西……对,多少钱无所谓,要最好的,要快,先买了在说,大哥什么时候差过你们的钱!“
他又凑在电话边停了片刻,满意的点点头,吐出了一句:“那快去吧,下午就要。”
“我交代人去买了,回头他们来了你记得给钱。”
壮汉抬起头对女人说道:“你放心吧,这群小子虽然平时没溜,这点事还是做得好的。”
“那就好。”
女人点点头,在离他们远远地长椅尽头坐了下来,伸手抚了抚胸口:“唉,累死我了。”
几个人之间再一次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
夏北风坐的地方离那女人不远,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飘散在空气中的香水气味,顿时觉得身上有些不自在。
我好像无意间发现了一件别人家的私事?
他小心翼翼的挪远了一点,本想摸出手机玩一会游戏,却忽然想到现在如果拿出自己的手机的话,可能会被当成异类围观的。
那种薄薄的,彩屏的,摸一下就会动的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创造出来。
还是算了吧。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头研究起自己手心的掌纹。
“这位先生,你是在这里等手术室里的病人?”
五个人中始终没有开口的中年男人小声的向夏北风问道:“家里的病人什么情况?”
“我妹妹,生孩子生了一晚上了。”
夏北风叹了口气,转头向那男人说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等的闹心死了。”
“妹妹?”
男人诧异的一下:“就你一个娘家人在这,你妹夫的家人呢?”
“前段时间出差,遇上大雪回不来了。原本说前天就能回来,结果现在还在山里转着。”
“哦,原来如此。”
男人点了点头,同情的看着他:“一晚上不算什么。我媳妇生孩子的时候我在外面等着也挺烦的,生了七八个小时,后来给我生出了个大胖小子。放心吧,生孩子不是什么太危险的事情,你妹妹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但愿吧。”
母子平安?
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夏北风苦笑了一下,摇着头不再说话了。
那男人本想再说点什么,在看到他难看的脸色之后,撇了撇嘴,转过头去。
“老爷子是真的没救了吗?要不请个大师来看看?”
他想了一会,向身边的女人提议道:“我认识个大师挺厉害的,既然医生说没办法了,那我们不如信一下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吧。”
“二哥,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
年轻的女人尖声笑了一下:“大师?怎么,你要让他在老爷子的病房里跳大神吗?”
这位“二哥”看起来一副商人的模样。身上穿着整齐的西装,却难以掩饰他那一身市侩算计的气息,见人三分笑,说话的时候习惯性的低头弯腰,时不时的转悠一下眼睛,大概是随时都在观察身边的人正在想些什么。
“这个可说不定,那位大师可厉害了,我亲眼见过……”
他在壮汉凶狠的眼神注视下说话声音越来越下,最后终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
“你们这些人,就喜欢搞这些没用的。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先想想老爷子到底有多少东西是我们还不知道的,别到时候分东西都分不明白。”
壮汉瓮声瓮气的说着,又瞪了“二哥”一眼。
那壮汉一句话说完,其余的几个人便都不吭身了。
大概是被说破了心事,除了说话的壮汉之外,其余的几个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些许尴尬和气急败坏的神情。
“其实……”
许久之后,带头的中年女人才出了个声,打破了空气中尴尬的气氛:“我觉得老二说的也有点道理,那些人……他们虽然不能救人,但是说不定有些什么办法能从……咳咳,失去意识的病人嘴里问出话来。”
“你直接说能从死人嘴里问出话来不就完了!”
壮汉翻了个白眼,抱着手机冷笑着说道:“谁不知道你们那点心思!等老爸一死,你就找个跳大神的,随便鬼画符点什么东西,然后说这是老头的遗愿,要把东西都留给谁谁谁……其他人都可以洗洗睡了,是不是?”
“你怎么会怎么想!”
女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姐姐!”
“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还不让人说怎么的?”
“我是为了……”
女人红着一张脸,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恶狠狠的瞪了壮汉一眼,掏出手机,清了清嗓子,对那边说道:“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人脸上的表情逐渐的疑惑了起来。
“叶先生?请问您是哪位叶先生?我没听说过……”
细细碎碎的电流声从电话里传来。
女人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哦,叶先生啊!我记起来了……没错,我爸爸是在医院,您是怎么知道的?”
“哦哦,可以,你想来看看就来吧,我们在……”
女人对着电话那边报出了医院的地址,又听了一会,才放下电话,将身边的弟弟妹妹们挨个瞪了一遍。
“爸爸的老战友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说是要派个人来探望一下他,送他最后一程。你们都给我正经点,别在外人面前丢人!”
壮汉略微直了直腰。
“二哥”也点点头,收敛起了脸上那种迫不及待的表情。
就连戴眼镜的男人也摆出了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只要年轻的女孩儿,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指上鲜红的指甲,拖着长音回答了一声:“是——”
夏北风望着女人放着电话的包,忍不住皱了皱眉。
叶先生?
老战友?
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
他的心里忍不出升起了一点不祥的预感,却又有些期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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