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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爷爷给我讲过他年轻时候的故事,民国二十年,我太爷爷刘国成因为战乱从湖南逃往四川。
其实四川也不太平,只是因为我太爷爷有一个在国名党当师长的铁哥们儿在那边,就想着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有实权的大人物,过去能用着朋友的名声混吃混喝。
战争年代,有兵就是王法,所以我太爷爷的那朋友虽然只是一个师长,但在四川那一带,没有几个人提到冯昆不给面子的。
我太爷爷说:“本来想过去在冯昆手下混一个小官当一当,带几个兵,混一个饭吃,但没想到遇到了那样的事情。”
当时太爷爷给我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像是离奇的灵异鬼怪事件,我没有相信,只是当做饭后的谈资笑了笑就罢了。
1925年,秋天。
湖南闹了兵灾,到处都在闹革命,中国两个超级大党打得不可开交,代表农民阶级的党派还行,有钢铁一般的纪律,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可是另一个党派就可恶了,跟土匪一样,所过之处,有闺女的家庭把闺女藏起来,有粮食的家庭藏粮食,有鸡鸭牲畜的家里早早地把家畜宰杀,吃进了肚子才不会被兵娃子抢了去。
恰巧,这一年又遇见了饥荒,战争的年代没有几家人能种好粮食,种了地当兵的一来,或者战火飞过,把一片一片的土地扫荡成了平地,寸草不生。
这样的环境没有几个人会好好的从事生产,这一年又天公不做美,风雨不调,地里种的粮食收成后,还没有播下去的种子多。
大地上一片哭声,饥荒过后,尸横遍野,刘国成也是被饥荒覆盖的受害者之一,他是受祖上萌阴,被满清政府分封到湖南大安县的贵族,祖上也富裕过一阵子,全盛的时候就连当地的巡抚都会俯首贴耳,唯他们刘家马首是瞻。
但是有一句话叫富不过三代,刘国成从他太爷爷辈开始,也就是我太爷爷的太爷爷,迷上了福禄膏,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抽大烟,抽鸦片。从那时候开始,刘家就家道中落了。
传到刘国成这一代,除了三间祖房与一亩三分薄地,刘家没有多余的财产了。
可是如今,地不值钱了,房屋更加不值钱了。饥一餐,饱一餐这种日子都算得上奢侈生活了,至少他刘国成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开始还能抓一小把米做一个粥喝,后来米都没有了,刘国成就去架了网,想捕捉天上飞的鸟雀。
直到饿得眼冒金星,他也没有捕捉到几只雀儿。走投无路之下,刘国成想到了参军,他想至少当了一个兵,能够混一口饭吃,他卖了祖屋,刚好够买一张去南京的火车票。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钱容易得到,粮食与车票几乎不可能得到。粮食可以用来保命,车票可以逃离这个灾难之省。
托了很多关系,才搞到了一张去南京的火车票,刘国成拿到火车票的时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南京是当时中国的首都,刘国成想,即使要参军,也要去一个既富裕,又不会上战场的地方当兵。首都成了不二选择。
打理完行礼后,就在刘国成准备出发的前一天,他然收到了一封信,信里面有一张火车票,通往四川的,还有一张白纸信,信中的内容太爷爷完完整整地叙述给我听过,只有潦草几句话。
吾兄刘国成:
近来可好,弟闻悉大安县先逢人祸,又遇天灾,思念吾兄处境,特来慰问。
弟近年进入军方,临危受命,屡立战功,受蒋委员长委命为第三十四军第七师师长,驻扎四川淮安山,常思念吾兄情义,特邀请吾兄刘国成一聚。
就是这样的一封信,让刘国成的人生出现了拐角。
刘国成看完信后,先是疑惑,后是狂喜。信的落款是冯昆,刘国成疑惑的就是这个名字,冯昆是他小时候的玩伴,也是街坊邻居,只是刘国成的爷爷不允许他们两个来往。
去问了原因,才知道冯昆家世代都是倒斗的手艺人,这一行是值得争议的行业,最近几年乱世,这行艺人如同雨后彩虹春笋一般遍地开花。
说得好听一点,这行叫做摸金校尉,据说是三国时期项羽手下一群专门从事盗墓掘坟的特殊士兵。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一群盗墓贼,挖人家祖坟的。
后来冯道,也就是冯昆的父亲倒斗出了一块玉臂,这不是玉璧,而是一块跟人骨骼手臂一样的玉石。冯家的人离奇死亡,冯家认为是拿了墓穴中不该拿的东西,而且冯家当时的家宅是在九阴汇聚之地,极有可能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也就是说他们被鬼缠上了。
最后,冯昆一家举家迁移,可是刚出大安县,就遇见了土匪,当时有几个上山打猎的猎户看见了,土匪要抢劫冯家的玉臂,可冯家为了这块玉臂不知死了多少人,坚决不交,还对土匪头子恐吓道:“这块玉臂是被诅咒的东西,你们要是抢了去,估计不出一个月,你们土匪窝的人就要全部完了。”
结果恐吓不成,这些土匪都是见过真血的人,煞气惊人,更不会被这样的危言耸听吓住。土匪头子开了枪,冯昆的大伯倒在了血泊中,然后是一群土匪扫射,冯家没有一个人走出荒山。
回来的猎户这样说道:“可怜了冯家最小的娃,才十一岁,结果被一发子弹打进了额头,流出来的是血,飞溅的是白色的脑花,冯家这一次全完了。”
我太爷爷刘国成说,当时他听到这个噩耗,还偷偷为自己的玩伴摸了不少眼泪,甚至偷偷拿了供奉堂上的香与蜡,给他超度了一番,希望他在阴司那里可以吃几顿饱饭。
刘国成疑惑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他以为冯昆已经死了,结果过了好多年,这个死去的铁哥们在 你遇见困难的时候,突然现身了,而且还是大富大贵的现身,并且表示愿意接济自己。
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会惊喜。
刘国成想了一阵子,终于想通了,也许是当时冯昆逃过了一劫,或者当时冯家逃难的时候,冯昆与家人走散了呢。
到了第二天,刘国成把去南京的车票卖给了一个中年男子,用换来的两个大洋好好地吃了一碗米饭,然后又用剩下的大洋买了一瓶酒。
虽然知道自己的好友今非昔比了,但是自己怎么也要表示一下自己与他的感情,而男人间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酒了。
中午十一点左右,刘国成上了火车,开始上车的时候,刘国成就皱紧了眉头,这辆车车厢比较陈旧,车厢中到处都是铁锈,但是最为离奇的是车上没有几个人。
难道这就是军人的特权?刘国成也没有表示太多的问题,他只是想:如今战火纷飞,为了弄到一张逃亡的车票,他甚至卖掉了祖屋,而自己这位铁哥们儿送的一张车票,居然能够在不拥挤的情况下行驶,一路畅通无阻。
刘国成小声骂了一句:“这小子,现在当真有出息了,不过好在这家伙有心有肺,没有忘了咱这个小时候的玩伴。”
刚吃得饱饱的,又到了午后人最容易困的时间段,刘国成昏昏欲睡,最后竟然看着车窗小酣了起来。
车辆一路行驶,中间没有停靠,一直行驶进了一段隧道,这条隧道又深又长,估摸着要到隧道的另外一端,按照现在的车速,需要七八分钟左右。
车窗外从阳关明媚变换成一片漆黑,不知睡了多久的刘国成醒了过来,车厢中的照明灯打着昏黄的光,就像黄昏时候落日的余晖。借着灯光,刘国成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块祖传的怀表,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六点。
刘国成环视了车厢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可把他吓了个半死。
车厢中,原本因为人少就显得空旷,刚上火车的时候,这一节车厢中还有几个人,至少心里面还挺受安慰,有了几个人,感觉才有生气。
可是这一眼看过去,车厢中已经是空无一人。
刘国成猛地想起一件事,背上冷汗直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从进车厢开始,里面的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都保持着一个动作,没有动过。
最离奇的事情,之前刘国成没有发现,这一想,活生生地打了一个寒战,车厢中从进门开始,刘国成看到了四个人,左边一排座位上坐了两个,都头朝外,看窗外的风景,右边也有两个人,看着右边窗户外的风景。
细想没有什么不对劲,可是这四个人,全部都是小孩子,皮肤细腻,都想白瓷娃娃一样,肌层中没有血色,只是苍白。
“妈那个巴子,难道我撞见鬼了?”刘国成忍不住淬骂了一句,还是用的四川话。他有一个街坊是四川人,每一次骂人都是用这样的语气。
车辆还在匀速行驶。
刘国成透过窗户看向窗外,玻璃上倒映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刘国成勉强地勾起嘴皮笑了笑,那是他自己,然后听见了咕噜一声,在空寂的车厢中格外地响亮。
肚子又开始打鼓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只是这种情况下,刘国成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他没心思想怎么填饱肚子。
“嘻嘻……”
车厢中寂静无声,突然响起了小孩子清脆的声音,毛骨悚然。
“嘻嘻……”
“嘻嘻……”
似乎是小孩在嬉闹,声音由远及近,摄人心魄。
刘国成身体猛地向前倾斜,鼻子撞在前排的椅子上,鼻梁骨塌了下去,鲜血直流。
火车停车了。
高速行驶的火车突然停车,刘国成身体不受控制才向前倾斜,刘国成倒在了椅子下,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在衣服包里拿出一块丝帕,堵在了鼻子上。
他把血揩干净,然后把丝帕甩向了远处,因为他看见丝帕上沾满了黑色的液体,只觉一阵头脑昏花,也许是睡得太久的原因,眨了眨眼睛,刘国成看向甩出去的丝帕,哪里还有什么黑色的液体,上面只有鲜红的鼻血。
火车完全停稳了,刘国成踉跄地站了起来,车厢空无一人,刚才响起了小孩子的笑声,现在也什么都没有了。
安静得出奇。
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隧道中渗下的水流滴在车顶的声音。嘀嗒,嘀嗒。缓慢而有节奏。
轰……
列车门此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