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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翳静静地想了想,语重心长道:“王弟说的有理,无承虽然不是寡人最欣赏的儿子,但寡人对他也没有什么偏见,何况他又是庶出,能有如今的地位,寡人已经对他够好了,量他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寡人还是应该把无承叫过来问问。”
公子豫道:“大王洞若观火,臣弟焉敢评论是非。大王现在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要不臣弟还是回去帮忙料理无纪的后事吧。”
越王翳挥挥手,“你去吧,有事及时给寡人说。”
公子豫领命出去了。公子豫回到府上时,公子无承正在客厅等候。
无承见了公子豫,忙哭着跪倒在地,“王叔救命啊!”
公子豫疾步到无承跟前,扶起他,惊讶道:“公子何出此言?”
无承一愣,不解道:“难道王叔不是从父王那里回来的吗?”
公子豫道:“我是刚从大王那里回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无承一听,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王叔难道不知道大王吃了我送的糕点而中毒的事情吗?”
“啊?”公子豫故意将头扭在一边小声埋怨道:“谁嘴这么快。”然后朗声道:“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无承哭着道:“王叔不要再骗侄儿了,大王中毒的消息已经从宫里传了出来,大王正是吃了侄儿送的糕点才中毒的,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侄儿,王叔与大王感情最好,王叔一定要替侄儿做主啊!侄儿实实是冤枉的啊!”
公子豫扶着无承的胳膊,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叔父也不瞒你了,大王的确是吃了你送的糕点之后中毒的,叔父自然知道你是极有孝心的,万万不会加害大王,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免不得要调查一番,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也无需担心,到时候配合调查就行,大王明察秋毫,自然不会冤枉你。”
无承此时哭道:“怎么会这样?”
“有句话,虽然不好听,当叔的该提醒,也还是要提醒的。”公子豫故意停住不说了。
无承忙说:“王叔快讲!侄儿一定洗耳恭听。”
公子豫故意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是极有孝心,绝不会加害大王的,也许大王也能相信你的孝心。但是,这件事一出,大王肯定要派人调查。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王固然可以一道旨意赦免了你。但是,却难堵悠悠众口。所以,还得有证据能证明你的无罪才行。只不过,你一旦进了大牢,难免会遭到狱卒的刁难,他们都是些极其势利的人,你虽然是个公子,却无官无职,他们不一定会怕你。这还在其次,王叔可以给牢里的头儿打声招呼。王叔担心的是,下毒的肯定另有其人,他不仅想毒死大王,连王叔也想一起毒死。所以,这个人才是个狠角色。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既然想嫁祸于你,肯定会千方百计把罪名坐实。所以,你回去还是多注意点儿吧,可不能掉以轻心再惹出什么祸事让大王操心了。大王因为无纪的事,本来已经很伤心了,如今又中了毒,身体状况更加不如从前,心情也更加糟糕了。你就呆在家里,哪也不要去了,看看事情怎么发展。”
无承听后,难受极了,但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
公子豫拍了拍无承的肩膀,“你还是先回府吧,不要慌乱,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无承无奈地点了点头,恍然若失地离了公子豫的府第。
无承出去后,公子豫的管家墨正进来了。
公子豫进了里间,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墨正奸笑地看着公子豫,小声道:“老爷放心,张元家的家人根本不知道此事,如今张元家也被太子踢死了,正是死无对证,太子虽然褒奖了张家,但小的把事情告诉了张家,张家对太子正恨得咬牙切齿呢!他们如今是猢狲入布袋——进了圈套了。”
公子豫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如今多了清溪先生的徒弟,是豺狼露出笑脸——要多加一分小心。糕点的事,也要做到万无一失,如今天赐良机,我们正好把罪名推到清溪先生那几个狂妄的弟子身上,拆穿那个清溪先生沽名钓誉的鬼把戏。”
墨正谄笑道:“老爷自然是最英明的,小的这就马上去办。”
公子豫挥挥手,墨正出去了。公子豫从书架上拿起一卷帛画,轻轻展开了,上面画着一个绝美的女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看着,居然有几滴眼泪滴了下来,将帛画打湿了。他赶紧擦擦泪,并轻轻摸了摸帛画,想将上面的泪痕除去,“对不起,王后。我不是故意要弄湿你的画像,我也实在不想杀你,但是,为了我们儿子能坐上大王的宝座,就算牺牲你我,也是在所不辞的。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做法。如今大王昏聩,一心养老,不理国事,太子仁弱,势单力薄,我们很快就会成功,到时候,我一定正式追封你为王后,然后风光大葬。”说到这儿,公子豫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画像里画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他杀死的吉嫔御。
公子豫轻轻将画像卷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然后坐了下来,静静得看着屋里的陈设。这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照进来了,绚丽的色彩使屋里的陈设越发静了,静得可以清楚地听到院子里麻雀叽叽喳喳对话般的嬉戏。他也许有些累了,听着麻雀的欢鸣,反而越发觉得瞌睡了,眼皮也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他忍不住趴到案几上,顿时觉得非常舒服,在感受舒服的时候便进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间,“梆梆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惊醒了沉睡的公子豫。他睁开迷糊的眼睛,看到屋里黑漆漆的,“谁啊?”
“父亲,是孩儿。”
公子豫一听是儿子源宗,忙站起身来,却不紧不慢地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边说,他边朝门口走去。
门刚一开,源宗便进了屋子,焦急地说道:“六哥下午从咱们府上回去后悬梁自尽了!”
公子豫一听,心中暗自得意,脸上忽然目瞪口呆,停顿了一下,才用充满不可思议地语气问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源宗这时眼睛红红的,看着公子豫吃惊的表情,极其肯定道:“千真万确,他们说父亲在书房,不敢来打扰,所以孩儿才亲自过来告诉父亲,如今恐怕大王也已经知道了。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有人心怀叵测,故意害死了六哥和八哥。”
公子豫一听,立即问道:“说是谁害的?”
源宗十分不悦,低着头道:“说是太子害的,都说太子想及早登基,所以才制造混乱……”
公子豫听后,心里犯了嘀咕:“这话是墨正传出去的吗?不会啊,我没有让他现在就去传啊?莫非是清溪先生那几个徒弟搞得鬼,如果是这样,太子岂不是会记恨他们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或者,就是墨正做的?”
源宗看着公子豫发愣了,忙问道:“父亲!父亲?”
公子豫忙回过神来,怒道:“放屁!越国再没有人比太子更懂得孝悌了,如今却如此诽谤太子,简直十恶不赦。再说,太子已立多年,是诸侯尽知的储君,他杀了无纪与无承,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所以,宗儿,你一定要明辨是非,我们身为王室中人,一定要为江山社稷着想。”
源宗深深点了点头,“父亲说的是,只是遭此大事,恐怕都中要加强戒备了,父亲还是亲自去一趟王宫,尽早请示大王,方为上策。”
公子豫满意地看着源宗,点了点头,之后便立即赶往宫中了。到了宫中,越王翳正在休息。
公子豫见怀道舒站在门口,焦炙道:“怀司宫帮我传一下吧,我有要事。”
怀道舒忙使使眼色,将公子豫拉到了一边,小声说道:“大王刚刚睡下,吩咐道‘只要不是敌国入侵等军国大事,一律等寡人醒后再报’,不知公子豫要报的是什么事啊?”
听了怀道舒的话,公子豫内心欢喜不尽,脸上却焦灼万分道:“公子无承刚刚悬梁自尽了。”
怀道舒小声道:“这件事,小人已经派人告知王后了,等会儿大王醒了之后,小人自然第一时间将这件事禀告大王,并将公子豫对公子的关心也告知大王。所以,公子豫您还是先回去吧。”
公子豫搓着手,心焦道:“短短两天内,两个公子不明不白的死去,真是我越国的不幸。唉!”
“谁在外面呢?”这时,屋里传来了越王翳的询问声。怀道舒一听,忙对公子豫道:“大王已经醒了,公子豫现在可以进去面见大王了。”
公子豫冲怀道舒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进去见越王翳了。
却说牧春风和云淇不敢耽搁,飞马朝宋国奔去。如今,云梦山的名气在诸侯中早已传开了,虽然有些诸侯未必信服云梦山的纵横捭阖之术,但多少也有所耳闻。牧春风和云淇到了宋国,比较顺利地便见到了宋国国君——宋休公。
宋休公见了牧春风和云淇,喜不自禁道:“你们就是云梦山清溪先生的高徒吗?”
牧春风和云淇跪道:“草民正是。”
“哈哈哈!”宋休公打量了一下牧春风和云淇,爽朗地笑道:“果然一表人才,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你们起来吧。”
“谢陛下!”牧春风和云淇站了起来。牧春风微微抬眼看去,见宋休公摸着花白的胡子,瞪着大大的眼睛,眉长而精神,脸胖而红润,露着洁白的牙齿,挺着隆起的肚子。
宋休公高兴地问道:“不知道你们这次前来,要给寡人送什么礼物啊?是千里马呢,还是城池呢?”
牧春风施礼道:“千里马虽然世间罕有,但城池更是圣明君主之爱,陛下包元履德,弹压山川,草民等岂敢在陛下面前献丑呢?”
“哈哈!”宋休公笑着坐了下来,“寡人是个爽朗之人,你们有话不妨直说,莫要长虫吃鸡蛋——吞吞吐吐的。”
云淇道:“陛下既然如此讲,草民倒是真有几座城池要送给陛下,只是,这城池一般人不敢要。”
宋休公一听,越发高兴地指着云淇,“小小年纪,还挺会用激将法的,难道是越国的城池吗?”
云淇听后,心里一惊,他没有想到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宋休公,原来还真有些大智若愚,于是冷静地说道:“陛下英明,正是越国的城池。”
宋休公捻须笑道:“城池固然是寡人所想要的,但越国乃是昔日的霸主,如今虽然国势有衰,可就像冬天的狼毒草——叶枯毒还在,寡人怎么敢引火烧身呢?不过,云梦山近来所做之事,寡人倒是有所耳闻,也颇为钦佩尊师清溪先生的韬略,足不出山,却对天下事了如指掌,只是,这次的事,寡人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大夫华厘恭敬地在一旁坐着,表情平静,缄口不语。
宋休公看着华厘事不关己的样子,笑着问道:“华大夫,你认为越国的城池,我宋国能接受不?”
华厘施礼道:“陛下深谋远略,微臣岂敢猜测一二?况且越强宋弱,防之尚且还来不及,怎敢奢望其城池?”
“哈哈!”宋休公大笑了起来,指着牧春风和云淇道:“看看,这不是寡人一个人的想法,就是明天朝会提及此事,恐怕诸位大臣也是要极力反对的,这样以卵击石的事儿,三岁孩童都能看出来。所以,两位还是暂且到驿站休息吧,寡人会亲自修书一封给尊师,说明这次的事情。”
牧春风微微侧了侧头,朝云淇使了下眼色,两人朝宋休公施礼,然后退了出来,离了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