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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洪吉的房门前,萧麟敲了几下门,“洪兄弟在吗?我是萧麟。”
“来了!”只听见屋里胡里哗啦地响声,门马上就开了,洪吉敞胸露怀地站在门口,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笑着说道:“我刚刚躺下,就听见你敲门了,赶紧进来吧。”
萧麟佯装尴尬地说道:“不了,我还是走吧,不打搅老兄睡觉了。”
洪吉一把拉住萧麟的胳膊,使劲儿就往屋里拽,“跟我还客气啥,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你怕啥?”
萧麟被洪吉拽到了屋里,洪吉赶紧提起茶壶倒水,可是发现壶是空的,于是不好意思道:“真抱歉,没有水了,你就干坐着说吧,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儿?”
“这……”萧麟吞吞吐吐地说:“怎么说呢?”
洪吉朗声道:“哥哥我是个粗人,老弟也不用在我面前拽文,何况那些之乎者也的我也听不懂,你就灶王爷上天——有啥说啥,我能帮就帮,帮不上想想办法,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萧麟见洪吉这样说,斩钉截铁地说道:“魏国安邑司空常筹常大人派了两个人来送信,结果被老董给骂了回去,那常筹和老董的恩怨,想必你也听说过。那两个送信的人就住在禄广客栈,向禄掌柜打听消息,禄掌柜找到王福,王福又找到了我。我答应王福可以帮那两个人见到我们老爷,毕竟只是送个信而已。可是……我忽然想到明天早上还有老爷交待的其他事要去办,所以王福这边,恐怕就照顾不到了。所以,才来问问老兄,看明天上午有没有空,帮王福通报一下。”
洪吉一拍大腿,“哎呀!看你作难的样儿,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了,原来就这啊?你就心肝掉在肚里头——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说着,洪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其他能耐没有,传个话还是可以的。”
萧麟换做感激的神情,“大哥真是豪爽之人,一身侠肝义胆啊!”
洪吉一撇嘴,“得了,少给我戴高帽子了,还有其他事儿吗?”
萧麟抱拳道:“没了,小弟这就告辞,洪大哥继续做美梦吧。”
“好吧,这事儿我记住了。你走吧,我就不送了啊,把门关好就行了。”说着,洪吉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萧麟微弯着腰退出了房门,将门轻轻关上了,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王福刚出房门,就见洪吉迎面走来。
“二狗!你干啥去了?”洪吉厉声问道。
王福笑呵呵地弯腰抱拳回答:“没事儿,后院的花肥用完了,我出去买点儿。怎么,洪管事有事要吩咐吗?”
洪吉转动着大眼,看了看周围,摆手让王福靠近,王福见状,只好走到洪吉跟前。洪吉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要去禄广客栈,送信的事儿,萧麟已经托付给我了,老爷派他去忙别的事了,等会儿人来了,领来见我就是了。”
王福一愣,随即笑着说道:“有洪管事做主,一切都好办。”
洪吉脸一沉,微露愠色,“办事可不是凭空办的。”
王福一听,心里骂道:“贱人!”脸上却依然堆着笑容,他从袖子里摸出钱,递到洪吉的手边,洪吉扭头看了看周围,一把抓住了钱,放到自己的袖子里,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也收了人家的好处,不然你小子怎么会这么好心。好了,你去吧。”
王福抱拳弯腰地离开了。他一路在心里骂骂咧咧的,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禄广客栈。
“贤侄,怎么样?”禄广迫不及待地问王福。
王福冷冷一笑,“脓疮结了痂——快好了。”
禄广呵呵一笑,“看样子是成功了,我这就给你叫人去。”说着,禄广赶紧去楼上把国安和张海丰喊了下来。
国安和张海丰高兴地跟着禄广下了楼,见到王福,急忙抱拳道:“多谢相助了。”说着,张海丰从袖子里摸出些钱,又拽过来王福的手,“这点儿报答,王兄弟买点儿酒喝吧,不成敬意。”
王福摊开手掌,接过了钱,看得心花怒放,听了张海丰的话,他忽然握紧了手,将拳头伸到张海丰的手边,佯装不悦道:“这话怎么说的,出门在外,都需要个照应,谁以后用不着谁,这就见外了吧?”
国安笑着拉住王福的手,“兄弟再推辞,才是看不起我们呢!”
禄广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说道:“好了好了,等事情都办成了,再谢也不迟。王福,你就先拿着吧,也是二位兄弟一番心意,不枉你中间忙活一场,你们赶紧去吧,别把事情耽搁了。”
王福将钱放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高兴地说道:“我姑父说得对,我们还是赶紧先去办事吧。”
说完,王福领着国安和张海丰朝应府走去。
来到离应府还有几十步的时候,张海丰停住了脚步,开口道:“王兄弟还是进去通报一下吧,我们先在这儿等着,我们不想在门口再耽搁了。”
王福看看国安,国安点了点头,王福笑着道:“好吧。”于是,王福进到院子里,找到了洪吉。
“这个老董,真是没事儿找事儿,都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还死记着不忘,给他儿孙当遗产了吗?”洪吉一边说一边随王福来到了大门口。
董忠看到洪吉来了,忙出来打招呼道:“洪管事怎么有空来门口看看了?”
“想你了呗。”洪吉玩笑道。
董忠捏着胡须,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王福趁着董忠不注意,忙朝不远处的国安和张海丰摆了摆手,国安和张海丰见状,赶紧朝门口过来了。
董忠看到国安和张海丰走近了,勃然大怒道:“你们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你们,我家老爷没在家吗?赶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国安和张海丰面面相觑,都大惑不解地看着王福,王福低眉顺眼地望着洪吉。
洪吉昂着头,威风凛凛地说道:“谁说老爷不在家,老爷正在花园呢!”
董忠瞪着洪吉,一时竟然语塞了。洪吉见状,赶紧示意王福带人进去,王福低着头,想躲过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居然没有看洪吉的眼色。洪吉气得踢了王福一脚。“啊?”王福回过神来,傻傻地看着洪吉,“干什么,洪管事?”
“******!”董忠紧握着手里的棍子,声若洪钟地喊道。国安和张海丰都本能地侧了侧头,因为声音实在太刺耳了。
王福吓得有些发抖了,惯性地往后退了几步。
洪吉这时也被激怒了,眼睛迸发出灼人的怒火,不过,他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尽量温和地说:“你喊什么,不怕丢老爷的人吗?不怕丢应府的人吗?”
董忠一听,扭头瞪着洪吉,冷笑道:“你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拉尿了,我的老脸早就丢尽了,我平时敬你是府上的管事,对你也尊敬几分,可是……”董忠一指国安和张海丰,“他们是从哪儿来的,想必你也很清楚,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有什么好怕的,当年我为老爷出生入死的时候,恐怕你娘还没有出嫁了,今天居然说我丢人?”
洪吉这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跳的速度也比平时快许多,拳头紧紧攥着,攥得都快有些抖了,一肚子怒火此时被压抑着,当着国安和张海丰的面,又不好释放出来,而王福像丢了魂魄一般,也不敢上来劝,门房里虽然还有其他的人,听到董忠的怒吼,也都站在门口,不敢出来。
看到董忠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洪吉更气了,说道:“你少躺在功劳簿上了,不就是人家常筹当了司空,你还是个门房吗?那都是各人的命数,也……”
洪吉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董忠的棍子朝这边打来,他赶紧躲在一边。
“你个鳖孙,毛没长齐,敢来说你老子。”说着,董忠挥动着棍子,又朝洪吉打去。洪吉实在没有料到董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吓得也赶紧朝院里跑去。王福这时倒是眼疾手快,早不知躲在了哪里。这董忠平时爱好不多,只有两项:喝酒和拳脚,酒量倒也不小,拳脚功夫也还可以。
国安和张海丰看到这情况,又想笑又有些担忧,正准备扭头走开的时候,就看到从院子里来了气势汹汹的几个人。来者不是别人,为首的正是萧麟。门房里的人立即都出来了。
“不得放肆!”萧麟大吼了一声。
董忠看到萧麟过来了,又看到他身后都是应如璋的亲信随从,立即将棍子放到背后,但依然很不服气地站着。
萧麟走到跟前,问道:“怎么回事?在门口大喊大闹的,成何体统!”
董忠看到洪吉在萧麟身后,抢先道:“洪管事仗着有老爷的信任,连我也开始不尊重了,我这么大年纪了,在这门房里见过多少世态炎凉,洪管事也太狂妄了,居然要打我。萧麟,你可得为我做主啊!”说着,董忠一脸委屈的样子,还伸手做出拭泪的动作。
听到这话,又看到董忠的表情,洪吉实在按捺不住了,“真是恶人先告状!你的棍子还在手里,到底是谁打谁了?”洪吉扭头,看到二狗躲在人群后面,指着他说道:“二狗当时也在场,你让他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国安和张海丰在门口津津有味地看着。
萧麟看到了国安和张海丰,问董忠道:“董大叔,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他们是过路的,刚才想讨水喝的。”董忠对萧麟道,转而扭头凶神恶煞般对国安和张海丰说:“你们赶紧走吧,别惹到身上麻烦!”
国安和张海丰站着,一步也没有挪动,只是静静看着董忠。
洪吉愣住了,他看看萧麟,忽然反应了过来,“他们是来给老爷送信的。”
“送个屁信!”董忠的火气又上来了,“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毛孩子,在这儿冒充,无非就是想混口饭吃,亏你洪管事天天跟着老爷,这样的把戏都看不穿。我看,你这管事也管到头了。”
洪吉现在简直无地自容了,这人群中,数他的职位最高,却被董忠这样奚落,他实在忍不住了,大喊道:“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董给我按住,给我打他二十棍,让他知道应府上是有礼数的!”
周围的人听了洪吉的话,都看看萧麟,并没有立即动手。
洪吉暴跳如雷,“难道本管事说话不管用了,你们想造反吗?”
众人一听,又看看萧麟,萧麟劝洪吉道:“洪管事稍安勿躁,弄清楚再打也不迟。”他转而严厉地问董忠,“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送信的?再不说实话,谁也保不了你。”
董忠看着洪吉愤怒的眼神,又看到国安和张海丰隔岸观火的从容表情,脑子里满是常筹奸诈的笑容,“啊——”他大喊了一声,歇斯底里道:“你们一个个都想气死你老子不是!他们是常筹派来送信的,我不让他们进,咋了?我难道有错了?我这一辈子都让常筹给毁了,这口气我死都咽不下。你们少来这儿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地演戏,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放肆!”萧麟脸一沉,指着董忠厉声道:“老爷最讨厌为老不尊,老爷待你恩重如山,你不仅无视洪管事,带头破坏规矩,还如此吵闹,败坏应府声誉,简直陷老爷于不仁不义之地,其心可诛!”萧麟一顿,“来人!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是!”众人这时领命上前去按董忠。董忠见萧麟真得生气了,手里虽然握着棍子,却不知该怎么做了。这一愣不要紧,众人蜂拥上来,已将董忠紧紧抱住,董忠这时才想起来反抗,可是已如困兽之斗。
“拖到一边!”萧麟厉色道。众人领命将董忠拖到了院里。
“啊——”一棍子下去,董忠像杀猪般嚎叫起来,“有本事……就打死我……”
听到喊声,洪吉觉得真解气,幸灾乐祸道:“把他的嘴堵上!”旁边早有人将董忠的嘴堵上了。
萧麟这时走到门外,见到国安和张海丰,抱拳道:“让二位见笑了。”
国安不屑道:“拦路虎的门房,我们见多了,也见怪不怪了。不过,这么蛮横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张海丰抱拳道:“应大人宅心仁厚,老奴恃功骄横,古已有之,谈何见笑不见笑。”
萧麟微微一笑,右手一伸,“两位请进,我家老爷已在等候了。”
国安和张海丰高兴地进了院子。
董忠看到国安和张海丰进来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里又堵着东西,想骂又骂不出来,满腔怒火快把整个人烧着了。这时,国安轻蔑地看了一眼董忠,并得意地笑了笑。董忠看到国安这样的表情,又想到常筹对他的陷害,又想到此时在众人面前所受的侮辱,又听到洪吉在旁边喊着“打”,又感到钻心般的疼,一时百感交集,气火攻心,竟然昏死过去了。众人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