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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主人是谁?”禄广问道。
“魏国安邑的司空常筹常大人。”国安得意道。
禄广听后,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拦你们的门房是哪一个?”
“他说他叫董忠。”张海丰道。
“哈哈。”禄广笑了起来,“这就好解释些了,这个老董的脾气确实不太好,莫说你们,相爷的随从,还被他拦过呢!你们去的时候,可能正赶上他发脾气了。不过,要是你们把钱塞给他,大概事情还可以办成,只是,我与他不熟,这个事,或许帮不上什么忙。”
张海丰看了看禄广的眼神,见他时不时总看看国安的手,于是笑着说道:“我们本来也知道,有些大户人家的事,不是轻易可以打听出来的,我们如果不是为了差事,才懒得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掌柜的在这里开店,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我们也理解您的难处。”
“哈哈哈!”禄广大笑了出来,“要是一般人,肯定就中了你的激将法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看二人又初涉世事,就破例帮你们一次吧,不过成不成,我也不敢打包票。”
张海丰和国安不约而同地抱拳道:“多谢禄掌柜!”
张海丰从国安手中取过钱,“人常说‘玉皇大帝拜财神——有钱大三辈’,如今这世道,求人办事,肯定更需要钱,这钱虽然不多,但解燃眉之急还是有帮助的,禄掌柜务必收下,再要推托,就真尴尬了。”
禄广笑着接过张海丰手中的钱,“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暂且收下吧,你们二位敬候佳音吧。小店事杂,我还得忙去了。”说着,张海丰和国安将禄广送出了门。
禄广下了楼,摸着袖子里的钱,洋洋得意地点着头,迎面碰见了他的妻子王氏。
王氏看了看左右,待禄广走近了,才笑着小声问道:“楼上的客人打赏你了?”
禄广高兴地点了点头,不过转而忧愁道:“这赏也不是白拿的,他们有事要我办。”
王氏大嘴一努,吊眼一翻,红润的圆脸一扭,哼了一声,不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就是个狗揽八泡屎的货,没有干过一件漂亮事儿。”
“注意点儿,客人还吃饭呢!”禄广看了看周围,王氏赶紧闭上了嘴。
禄广附耳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王氏。
王氏听后,眼珠转了转,“这事儿不难办,等二狗来了,你们合计合计,不就成了?”
禄广点头道:“咱俩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夜幕依旧慢慢降临了,大街也慢慢被安静所统治。禄广客栈里的客人也渐渐稀少了,禄广站在柜台里,忍不住打起了哈欠,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打烊的时间快到了,一天又过去了,他翻了翻快要翻烂的账本,发现今天的生意依如平常的平常,撑不死也还饿不死。他努力眨着眼,想把眼泪憋回去,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客官是……二……王福你来了?”禄广忙连续眨了眨眼睛,笑着从柜台里走了出来,“你姑姑想着今天你要来,早就把酒菜准备好了,等会儿咱俩好好喝一杯。”
王福一脸不悦,表情像泥塑的一般,听了禄广的话,生硬地笑了一下,“姑父今天怎么热情起来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我也没有钱,又不是女的,”说着,他还比了一个兰花指的手势点了点禄广,“恐怕您老的愿望要落空了。”
禄广一把拉过王福,坐到里间,故作严肃道:“你这混小子,整天跟你姑父没大没小的,你来我这儿,我啥时候不高兴了。在这新郑城里,我又没有其他比你还近的亲戚,我不对你殷勤,我对谁殷勤?”
“不对?”王福疑问道:“我刚才进门的时候,你喊我什么——王福?”
禄广一愣,“难道你不叫王福?你还叫王九减一啊?”
王福这时得意地点点禄广,“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有什么事要求我。”
王氏这时也走了过来,灿烂笑容堆满了圆圆的脸,“小福,先陪你姑父聊会儿,我这就把酒菜端过来。”
王福高兴地说道:“三姑,也不用忙了,燕窝鱼翅的,太麻烦了,就做些家常菜就可以了。”
王氏哼了一声,“乌龟想骑凤凰背——痴心妄想,把你做了也才一样,白切肉。”
“哈哈哈!”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王氏把饭菜端了上来,三人坐在一起。
王福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满意地嚼着,一边嚼还一边说:“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吧,我们又不是外人。”
王氏看看禄广,禄广笑着点了点头,“其实,也是客人提出来的问题。今天下午是不是有两个人去应府,结果被老董骂了出来?这两个人如今住在我的店里。”
王福一听,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下午被董忠踹翻的情景,想到这儿,他感觉大腿还在隐隐作痛,心中不禁升起一团压抑已久的怒火,火由心生,着于脸上。他使劲儿嚼着菜,仿佛嚼着董忠的肉一般,眼神中难以阻挡地流露出愤怒。
禄广一看,知道王福又在董忠那儿受了气,他看了看王氏,王氏使劲儿点了点头。禄广拿起酒壶,朝王福的杯子里倒酒,王福这时已经回过神来,忙接过酒壶,尽量微笑着说:“咋能让长辈给我倒了,真是折我的寿啊!”
禄广道:“亏你还记得我是你的长辈,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又在老董那儿受了气?”
王福听到这话,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砸了一下桌子,“这个鳖孙,除了欺负我,他还有什么能耐!”
王氏往王福的碗里夹了一块肉,轻轻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们王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骨气还是有的,只是,就算报仇,也得讲方法,冒冒失失地直接硬拼,实在是最愚蠢的方法。你三姑我一想到你的遭遇,这心里头就酸楚得难受。都怪你的姑父没有本事,虽然开了个店,官府却整天让交这个捐那个税的,剩下的刚好能糊口,要是再碰到那些强横的人,不仅赚不到什么钱,说不定还会被敲诈讹走一些钱财……”
“我知道,三姑。”王福喝了一口酒,“啊——没事儿能在您这儿吃顿饱饭,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就不相信,我年纪轻轻的,今后没有翻身的日子?……对了,”王福看着禄广,“刚才三姑父说得那两个人怎么了?”
禄广微笑着说:“那两个人是去应府送信的,还没有弄懂是怎么回事,就被老董给撵了出来,他们向我打听内幕,我哪里能知道?应府的事,还有谁比你更了解呢?赶巧你来了,也正好问问你,看看能不能帮上他们什么忙。”
王福又夹了一口菜,边嚼边满不在乎地说:“姑父咋也学会多管闲事儿了,这可不是你往日的作风啊!你管他们那么多干啥,那个董老狗,我躲还躲不及了。”
王氏看着王福的神情,“我们觉得那两个人是从魏国安邑司空大人家来的,也算官府的人,也不敢招惹,所以才帮忙答应问问。”
“屁!”王福一听,激动地把嘴里的菜都喷了出来,没有嚼烂的菜叶忽的就贴在了王氏的脸上,禄广见状,赶紧卷起袖子,一边站起来给王氏擦脸,一边埋怨王福:“真是老母猪打喷嚏——笨嘴拙舌。”
“对不起,三姑!真不好意思,又丢人了!不过,我不是说你。”
王氏压了压心头怒火,推开禄广,麻利地用自己的袖子擦净了脸,然后站起身来,“算了,我也不在这儿陪着了,本来就不许娘们上桌的,没有想到,我还真遭了报应了。你们慢慢吃吧。”说完,王氏走开了。
王福弓着腰,“对不起啊,三姑,真不是故意的。”
禄广一拉王福,“你坐下吧,你三姑不会怪你的。”
王福坐了下来,不齿道:“什么官府的人,这样算的话,我岂不是也算官府的人了?”
禄广想了想,看了看周围,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些钱,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王福一看到钱,眼睛都直了,紧紧盯着钱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禄广道:“这是那两个客官给的,如果你办成了事,这钱就是你的。”
王福伸手就去抓钱,喜不自胜地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办不成的。”
禄广一下按住王福的手,郑重其事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可得有把握,不然,把我也连累进去了。”
王福另一只手抓住禄广的手,努力抬了起来,将拿钱的手解放了出来,依然紧紧盯着手中的钱,“放心,这事是石头缝儿里捉鳖——十拿九稳,他们不就想知道为什么被董老狗撵了出来吗?”
禄广目不转睛地看着王福得意的神态。
王福摸着钱,喜出望外地说道:“今天可把那个董老狗气得不行。你们当然不知道,那个魏国的什么常司空常筹,原来是应府的下人,和董老狗的关系还不错,两个人都准备磕头拜把子了。谁知道后来郑国为了和魏国结盟,让应大人负责此事,应大人派常筹和董老狗去送信。结果,魏国大夫公叔痤也就是现在魏国的相爷觉得两个人都很精明,想留下来,常筹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暗中给董老狗下了药,使董龟孙错过了时间,公叔痤觉得董老狗年纪轻轻就不信守诺言,对他的狂傲很不喜欢,因此只留下了常筹。现在常筹已经贵为魏国的司空,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所以,董老狗知道这件事,肺都快气炸了。”
禄广听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事儿你要不说,谁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王福越说越有兴致,“我也是凑巧偷听来的。所以,今天下午那两个人来的时候,开始还好好的,后来董老狗听说是常筹派来的人,立即就来了火气。你想想,当初常筹和他一样,现在人家已经是司空了,他还是一个看门狗,幸亏常筹给他下了药,要是他当个官,还不知道怎么折磨老百姓呢!这都是命,他董老狗终究还是条看门狗的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