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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色深衣的男子警觉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五个年轻人。黑衣男子手持一把其貌不扬的剑,面容清朗,眼睛虽不大,但颇为有神,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真是好阵法,走了这几圈,还没有走出去。”
庞清看清了对方,忽然钻出了草丛,“尚徐清师弟怎么来了?”
“哎呀!”尚徐清愣了一下,倒持剑抱拳,惊讶道:“原来是大师兄啊?久违久违了。”尚徐清是燕山黄柏阳的大弟子,而黄柏阳是清溪先生的师弟。
庞清看看面前的几个人,微笑道:“黄师叔没有来吗?”
尚徐清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一言难尽啊!师门不幸,我燕山出了叛徒了。”
“啊?”庞清顿时嘴都张大了。
“走吧,带我进庄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尚徐清一边将剑放回鞘中,一边说道,“烟都快放完了,你怎么才来。刚才我们正与叛贼打斗,需要人手,想着让你们帮忙,谁知道一个人也没有。多亏了我手中的这把明拙剑,否则还打不过他们呢。”
“叛徒呢?”庞清追问道。
“被我们打跑了。”尚徐清掸了掸身上的土。
庞清听到这话,心里才松出一口气,扭头道:“大家都出来吧,都是自己人。”这时,草丛中的人才都出来了。
尚徐清见状,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点着庞清,“你呀!真是拿着鹅蛋走冰路——特别小心。师伯有你这样的弟子,真是云梦山的福气。”
双方的人互相介绍了下,庞清便领着尚徐清进了闻道庄。
却说潜入抵巇堂的蒙面人的确是黄柏阳的弟子,名叫孟见素。他盗取了黄柏阳号令弟子的燕山令,取得一部分师弟的信任,又盗了无名散。这次跟随他下山的一共有七位师弟。
从云梦山下来时,孟见素走路已觉吃力,目前他不过是破伞有骨只管撑。
“师兄,”萧德谷见孟见素额头上渗出许多汗,又想起方才被尚徐清打败,于是放慢了脚步,“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重伤?”
“师兄,你没事吧?”路光尘见孟见素走路似乎不如从前矫健,忙上前伸手准备搀扶。孟见素微笑着按下了路光尘的手,“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
“我看师兄的脸色有些不对呀!”荀守静见孟见素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忙说道:“师兄一向坦诚,这次可不要碍于世俗的成见瞒着我们啊!”
“是啊!都是大老爷们儿,不用计较那么多。”路光尘看着孟见素,大声道。
牧勤行本来并没有在意,听到路光尘和荀守静的话,忙回头看看孟见素。这一看,也觉得不对劲,他一言不发,疾步来到孟见素身边,拽出他的右手,把起脉来。
“怎么样?”曲则全离得本来有些远,这时也凑到跟前,急切地看着牧勤行。
“孟师兄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萧德谷见大家关心的神情,于是满不在意地笑着。
孟见素的左手这时藏在袖子中,疼得直抖,听见萧德谷的话,又看到其他人或关心或疑问的表情,慢慢扭过头来,努力瞪大了眼睛,微笑着说道:“多谢师弟们关心了。虽然这次没有成功,但路径我已经熟悉了。我们燕山不能总被云梦山压着一头,师父宅心仁厚,不肯与师伯计较,我们当徒弟的得为师父争口气。”
“怎么样了?”谈一慈就在孟见素的身边,他见牧勤行眉头紧锁,嘴唇紧闭,眼睛眯着,感到事情不妙。
牧勤行偷偷把一颗药丸塞到孟见素的手中,可是孟见素手伸得直直的,根本不接。没有办法,牧勤行只好把孟见素的手轻轻放下了,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
“我说没事吧?你们非得多此一问。”孟见素努力笑着说道,他额头上的汗倒渗得更多了,就算一点儿医术不懂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都觉得情况不对。
“不对吧?”守中从萧德谷身边来到孟见素旁边,看到牧勤行的眼睛有些湿润,问道:“师兄的脸色怎么看起来越来越差了?牧师兄,孟师兄到底怎么了?”
萧德谷看到孟见素额头上闪闪发光的汗珠,佯装轻声问道:“刚才大师兄是不是把燕山令从你的手中夺走了?”
其他人一听这个话题,不约而同地都停住了,目不转晴地看着孟见素。
萧德谷的话语虽然温柔得像是春日里和煦的春风,但是吹进孟见素的心中,却像卷带着荆棘的北风不断撞击着他快速跳动的心脏。他只觉得手似乎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心跳也越来越快,疼痛已经从胳膊传遍了全身,像有无数的大蚂蚁正张开嘴贪婪地咬着他的肌肤,又像无数钢针同时刺进他的身体。他虽然也立住不动,但却觉得天旋地转,而且脚下的地似乎也越来越软了。
萧德谷微笑地看着孟见素。孟见素的怒火此时熊熊燃烧着,他强打精神,瞪着萧德谷。萧德谷看到孟见素的眼睛瞪得出奇得大,忽然觉得有些恐怖,他的目光此时再也定不住了,只好转移到一边。
“我奉师父密令下山,尚徐清不知就里,夺走我燕山令,坏我大事,等我回到燕山,再向师父详禀。我自幼就在师父身边,师父待我如亲生一般,我怎么会叛变呢?那岂不是大逆不道吗?”孟见素额头的汗水不断流了下来,他一边用右手擦汗,一边说着。
萧德谷不屑道:“我不过随便问问,师兄何必又摆自己的资历……”
“放——”听到萧德谷的话,又看到他不温不火的表情,孟见素此时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了,大喊了出来,谁承想,才喊出一个字,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胸中涌起,直从喉咙冲了出来。孟见素当时口中喷出鲜血来,身体朝前倾去。
见此情景,萧德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往旁边一闪,一时愣住了。
“师兄?”旁边的牧勤行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扶住了孟见素。牧勤行将孟见素慢慢扶到旁边的一块大石边,让他倚着。周围的人也都围了过来。
这一口血,将孟见素的精气神全带走了。只见他双眼无神,嘴唇已经有些发白,头微微侧着,像是没有了筋骨般柔软。
“师兄?”荀守静紧紧握着孟见素的手,发现他的手越来越凉了,看到他越发苍白的脸,禁不住哽咽道:“您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路光尘也急忙蹲了下来,拽住牧勤行的胳膊,怒视着他,“师兄这是咋了?”牧勤行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嘴唇紧闭着。路光尘一边晃着牧勤行,一边焦急地问:“师兄咋了?师兄咋了?”
曲则全和谈一慈也围在孟见素身边,表情沉重。
孟见素努力睁开眼睛,他本来还想扭头,但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只好扫视了一下,然后声若游丝地说:“我怕是不行了……”
“师兄!”听到这话,守中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滴在了孟见素的手上,“师兄人那么好,武功又那么好,老天不会让你走的,师兄今后的路还长着呢!”
“瞎说啥了?”路光尘一把推开守中,瞪着他说:“我们有时还流鼻血了,师兄吐点儿血不也正常吗?”
孟见素这时紧紧抓住牧勤行的手,已经抓得有些颤抖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然而却无神。牧勤行见状,闭口不语了。旁边的人的眼睛也红润润的,开始抽泣了。
“云梦山深不可测,”说到这里,孟见素忽然想起了王叔瑨狠狠打他的几烧火棍,他万没有想到一个烧火做饭的有这样高的武艺。“不过,我燕山人才济济,并不比……云梦山差。虽说清修之人,不计……名利得失,然……然……祖师却将我恒无派许多绝技法宝……传于清溪先生,实在偏心。我……我……我……也为师……父抱……抱……抱……不平……我……我们要为师父……争这一口气!争这一口气!气……”孟见素越说反而声音越大了,眼睛也越瞪越大,放射出无限的留恋,只是越说越激动,话语越来越不完整,说到最后时,忽然又吐出一口血。孟见素直直地盯着萧德谷,他本想举起手臂,使出全身力气,却只抬起了手,手抖着指向萧德谷。
“师兄!”众人异口同声道。这时,大家都蹲在孟见素的周围,一个个泪光满面。萧德谷也只好往前站了站,蹲了下来,握住了孟见素的手。
孟见素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他慢慢眨着眼睛,猛吸了几口气,一手紧紧握着牧勤行的手,一手紧紧握着萧德谷的手。他睁大了眼睛,努力说道:“不要内讧……内讧……内讧……内……”孟见素忽然不说了,眼睛终于闭上了,头重重歪向了一边。
“师兄!”牧勤行使劲儿摇晃着孟见素,却再也不见他有任何的动静,除了因摇晃而出现的摆动。
周围的人,眼泪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萧德谷轻轻掰开孟见素的手,眼圈也红红的。他腾地站了起来,狠狠咬着牙说:“他娘的!云梦山也太嚣张了,《孙子兵书》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就算我们有失礼的地方,他娘的居然下死手!真是欺我燕山没人了!这口恶气他娘的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说吧,师兄,咋干?”路光尘也忽然站了起来,用袖子抹去眼泪,抽出利剑,大声问道。
听到这话,周围也站起几个人来,他们抹了抹眼泪,朝萧德谷旁边凑了凑。
牧勤行虽然还抱着孟见素,这时也抬起了头,眼泪将脸洗了一遍似的,“你们的阵法能比过孟师兄,还是武功能比过孟师兄。再说,你们连飞箝阵都过不了,又不知道闻道庄里的虚实,如何去找人家?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进去了,清溪先生和他的弟子,都是吃素的?”
“管他吃素****了!”萧德谷气呼呼的,他见旁边的人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锐气,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谈一慈这时握着剑,气愤道:“牧师兄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清溪先生与我们师父乃是同门师兄弟,他就算再高,能高到哪里去?他的弟子也不是三头六臂,我们难道是吃素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路光尘满腹怨言,大声道:“我们窝在这里嚎啕大哭,还能把云梦山的人都哭死不成?”
牧勤行本来正准备开口,一听这话,也不吭了。他低头看见孟见素,忍不住又落起泪来。
萧德谷见情景如此,平静了下来,转而道:“事已至此,莫如先安葬了孟师弟,然后我们投奔狄族。狄族首领最佩服我们师父的谋略,我们前去,定能谋个一官半职,到时候再劝说首领兵发朝歌,定能将云梦山夷为平地。”
众人听后,互相看了看,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