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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了你,曾经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想要长生不老,想要皓首永新,想要永生永世有爱你的力气。
冷锋过境,陵城近来阴雨绵绵。叶乔几乎每日都听着雨声醒来,再给周霆深发去医院的消息。有时候后半夜失眠,问他一句什么,他也会回复。
这个男人好像果真没有正当职业,二十四小时随时能找到人。叶乔联想起初遇的那一晚,对他的从业不禁有些不好的联想。甚至有一瞬间,她都质疑过“逃犯”两字的真实性。
信了他的邪。
她对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其实根本一无所知。
因为手部受伤,叶乔推掉了需要飞往外地的通告,每天往返家和医院,了解外界信息的唯一方式就是网络。
豆瓣和格瓦拉上对《眠风》的评分都上了8分,这在文艺片口碑与票房俱差的时代十分不易。叶乔一直不温不火的微博粉丝暴涨,直破两百万,半个月前的微博下评论猛增几十倍,全在催她更博。
叶乔随手刷了刷好友圈,才发现今天是程姜的生日。“程姜生日快乐”占据了微博热搜词榜首,圈内众多一线巨星都发了庆生博,好不热闹。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守望者》的开机发布会要选在今天。
叶乔坐在皮椅上,任凭造型师折腾她的头发。助理申婷在给她讲发布会流程,讲到中间生日会的环节,突然吞吞吐吐起来:“片方要求所有剧组成员上台陪程姜姐一起切生日蛋糕,结束之后还有程姜姐的生日酒会,顾导做东,就在丽丝卡尔顿。”
说完松了一口气,像从鬼门关走一遭,连造型师都不停给她使眼色——程姜和叶乔的梁子是整个剧组的灰色地带,一个新来的小助理也敢踩。
叶乔却只是低头发微信,抬眸端详一眼镜子,对造型师说:“后面不用烫了吧?”
造型师小K接上吹风筒:“对,等会儿绾一下就行。”
“好。”叶乔把手机拨通递过去,精心修饰过的睫毛向上一扫,连申婷都看得呆了一下,“能帮我接一个人吗?”
申婷接过电话,几乎是小跑出化妆间。
叶乔是她进这一行跟的第一个艺人,原以为新人会比较好跟。听说脾气也不错——岂止是不错,语气太温和了,反而让人觉得怪疏离的。
外面小雨刚停,雾蒙蒙一片。她捏着叶乔没有任何装饰甚至连薄膜都没贴的手机,站在旋转门后:“喂,您好……对,我是叶小姐的助理,您到了吗?是那辆深蓝色的车吗?嗯,我看见您了……”
申婷从自动旋转门出去,迎面见到一袭黑衣拾级而上的周霆深。那张脸……以她入圈以来的记忆储备,不属于任何一个男明星,却出奇地有明星的气质。
她放下电话,和他握手:“您好,我是申婷。叶小姐派我来接您。”
周霆深摘下手套,却没有握,而是在她额前挡了一下。廊上的一滴雨水落在他的手背上,顺着金色细戒淌入指缝。
申婷错愕地眨了两下眼,脸上发热:“谢谢……”
周霆深:“叶乔在哪里?”
申婷胸前挂着蓝色工作证,一路和筹备发布会的同僚打招呼,带他过了两道门禁。周霆深在后面走,前面申婷踩着低跟凉鞋健步如飞,脸颊红扑扑的。周霆深有腿长优势,步子迈得气定神闲。
酒店走廊的壁灯即使是白天也亮着柔和光芒,周霆深摆弄着一个金色打火机,灯光一道道映在光泽剔透的金属表面上,璀璨迷人。
柔软的地毯收尽了脚步声,周遭安静,只有VIP休息间的争吵声清晰入耳——
“顾晋这回是资方没到位还是怎么着?连间独立休息室都没有吗?我从戛纳回来一下飞机就往这里赶,连个好好的座位都没有了?”
申婷先一步冲进去,原来是《守望者》的女二号许殷姗到了化妆间。本来是容纳两个人的地方,之前只有叶乔一个人,造型师就把一些工具堆在空位子上,没想到许殷姗一来就找碴。
一进门,就瞧见小K在许殷姗身后不停收拾东西,许殷姗身后跟着助理安保化妆师若干,气势汹汹。叶乔背对着硝烟,仿若事不关己。这怎么行?许殷姗虽然一枪子骂导演,一枪子骂造型师,但是明摆着是冲着叶乔来的。
申婷赶紧上前道歉:“不好意思许小姐,发布会在酒店举办,由于不是专业场地,化妆间吃紧。剧组有为每个演员准备专门的酒店房间作休息用,许小姐不急着做造型的话,可以上去休息。”
许殷姗抱着臂,化了烟熏妆的眼睛气势迫人,没正眼瞧她,单单噙着冷笑等正主发话。
叶乔却没看她一眼,兀自把手伸向申婷:“我的手机用好了吗?”
“好了。”申婷交还给她。收拾完毕的小K也趁这个空当向叶乔道别:“头发弄好了,下午正式上台前要再修补一下,‘call’我。”他做着打电话的手势退后,出门前瞟了许殷姗一眼。
叶乔对申婷道:“去送一下小K吧?”
许殷姗是电视剧圈子的人,近两年人气才有起色,一直觍着脸抱程姜的大腿。今天闹这么一出,显然是借题发挥落井下石来的。叶乔让申婷出去,是看她一个新来的,免她夹在中间当炮灰。
申婷知道她这是在照顾自己,反而犹豫着不动了,直到叶乔给她使了个“去吧”的眼色,才咬咬唇出门。
等到两人都走了,化妆间里只剩下叶乔一个人坐着,面前站着对方威风凛凛的一干人等。
许殷姗瞧她竟然有胆子跟自己正面耗,饶有兴致地开腔:“有些人就是爱占人家的地方。自以为抱上了个金大腿,等人家把你踹了,还死抱着不挪窝。呵,被人甩还眼巴巴地进组,以为怎么样,能把墙脚挖回来吗?”
她只顾着发泄,连带着把程姜骂进去也不自知。
叶乔呵地笑出声,却激得许殷姗柳眉横竖,预备再次添油加醋。
房门却在这时开了。
“咚!咚!”
高大的男人倚在门边,慢条斯理地敲了两下门,语气有种隐忍的不耐烦:“叶乔,好了没?”
他身上有股子经常见血的人才有的戾气,眉间微微拧一下就像是致命的威胁。许殷姗甚少接触这样的人,竟然一时愣住了。
“快了。”叶乔看他的眼神颇冷淡。他是在外面看了多久的笑话?
周霆深款款走进来,坐上小K刚刚清理出来的凳子,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抛:“干吗烫卷,直的挺好看。”他撩起叶乔鬓角垂的一撮发丝,在鼻尖轻嗅,“味道不错。”
他优哉游哉的,一见她就没了方才的不耐。
叶乔挡开他的手,掩人耳目地瞪他一眼,拉上包的拉链:“走不走?我一点前还得赶回来。”
他倒是一点都不肯放过占她便宜的机会,指尖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轻轻钩了一下:“走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旁若无人地调情,平白显得房间里站着那一拨人多余得像一个个发亮的灯泡。叶乔皱皱眉起身,避过戳在门前的安保,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了挺多人。
许殷姗见她真要走,喊出一声:“叶乔!”
叶乔将将转身,外头申婷带来的浩浩荡荡一群人也到了。其中一个姓刘的是场地负责人,跟叶乔点头算打过招呼,见到许殷姗就堆笑:“是我们策划这边失职,没有协调好化妆间。剧组在上面给演员开了VIP套间,也可以用作化妆室,许小姐您看?”
许殷姗不满地抿两下唇。她怎么会不知道剧组的安排?只是听说叶乔在这儿,特意过来看戏的。
“现在倒是周道,刚刚也不见人影。”说完不屑地斜申婷一眼,讽刺她搬救兵。
负责人是老油条了,点头哈腰:“是是,招待不周,许小姐海涵。”
许殷姗这才下了台阶。
这厢对付了,刘负责人才让开一条道,看向叶乔:“叶小姐也要上去吗?”
叶乔还没开口,周霆深虚揽了她的腰,赶时间似的带她往前走两步,语气颇不耐烦:“带她去医院。”
负责人脸色大变,以为许殷姗把她怎么了:“怎么,叶小姐受伤了吗?”
叶乔举起手背,把虎口无意地对着许殷姗,轻晃了一下:“没事,被狗咬了一口,去打疫苗。”
叶乔走的时候,她的助理申婷还跟周霆深道了个别。只是让她接了一下人,就已经“周先生”地叫上了。
他还真是不放过每一个雌性动物。
叶乔坐上车,揶揄他:“你是犯了什么事在逃的?勾引纯洁少女吗?”
周霆深探过身帮她扣安全带,眼睛近距离地眨了一下:“你猜。”
叶乔蓦地就想起第一晚见他的场景,隔壁床都塌了,不是真让她猜中了吧?
车没开一段,又开始下雨。
叶乔平视前方,没头没尾地突然笑了声:“你刚刚,演技不错嘛。”
周霆深知道她是又想起了在化妆间里的场面,回敬一句:“你教得好。”不以为意的神情,仿佛刚才那个当着许殷姗的面刻意品评她今天打扮的人不是他。
可是放在平时,他从来不曾对谁的外貌表现过注意,好像女人穿礼服和睡衣都是同样的。
叶乔突然来了兴致,把脸对着他:“卷的真的不好看?”
周霆深嗤笑一声,眼睛注视车流:“还行。”答完又问,“怎么,那女的跟你有仇?”
叶乔真答不上来。
许殷姗跟她至多不过两面之缘,要交情没交情,要梁子没梁子。只不过是她上赶着讨好程姜,自导自演拉人入戏而已。
“没有。”他当然不解。叶乔笑着戳戳他心口,“你不懂女人的心。”又靠回座位,明明绑着安全带还动来动去,一脸乐和的模样,“我也不懂。”
周霆深觉得她说得对。他不懂女人心,不懂她在乐和个什么劲:“我说,你刚失恋吧?”他好歹听到了几个关键词,“金大腿”“挖墙脚”,大概就能串起一个司空见惯的都市狗血故事,“被谁挖墙脚了?”
叶乔不笑了:“干吗?”
“想听听娱乐圈八卦,不成?”
叶乔安静了挺久。周霆深以为她是不想回答了,她才开口,声音和沉默时分一样静:“是程姜,影后,特别漂亮那个。”
周霆深不看电视剧也不关注明星,但程姜的名字是听说过的,到处是她的广告。他想也没想,说:“就一般吧,还没你漂亮。”
叶乔的心在细雨纷纷里,突然平顺了。
她觉得,她冤枉了他。这个人其实极懂女人心。
到了医院,叶乔轻快地走在前头,穿过门诊部满是病号的走廊。
周霆深隔着三步把弄他的打火机。
叶乔还没换上礼服,单做了个发型,栗色长发绾成一个希腊式的结,两边鬓角各留一撮发丝,烫成微卷,身穿一条棉质短裙,露出白玉一样的小腿。
她的眉目算得上清淡,因此适合化妆,淡妆之后精神气颇足。精致的眼妆在她轮廓漂亮的鹅蛋脸上没留下刻意修饰的痕迹,显得雅致合宜。
这个女人拾掇起自己来,堪称惊艳,走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病恹恹的男女老少都成了虚景,只有她在视线的中心,像一株落满清冷积雪的松树。
周霆深把抛起来的打火机接住,竟期待她好莱坞电影式地回头。
但她没有。
叶乔闷头赶时间,注射的时候,别的病人说“轻点”,她在一边皱着眉说“可以快些吗”。注射完刚刚压着棉球,就对他说:“午饭直接到酒店吃吧?我请你。”
周霆深抓过她刚刚换过药的右手,清苦的滋味盈鼻。叶乔连人向他左肩扑了一下,听到他放慢声音说:“你在邀请我去酒店。”
性感又魅惑的声音。
下流坯子。
相处久了叶乔只当他是纸老虎,脑海里想的都是在外人看来这个姿势会不会像拥抱,平静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响亮地笑一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文绉绉的。”
叶乔立刻蹙着眉偏过脸,周霆深看她一眼,还是点上了烟,吐完第一口烟气才跟她说话:“走吧,送你过去。我中午有事,想吃饭下回约。”
叶乔觉得,他身上真是有太多她讨厌的地方。
比如烟枪,比如粗暴,比如从来不懂得迁就女人,即使是漂亮女人也不行——再比如他一直不肯坦然示人的身份,和诡秘的行踪。
可是她居然对这个人,讨厌不起来。
如果她的生活里有比认识周霆深更神奇的事,那就只有“她要和程姜一起切生日蛋糕”这一件了。
《守望者》的发布会请遍了全国主流平面、电视、网络媒介,剧组多位国内一线巨星到场,星光熠熠。
顾晋师承赖致诚,用正统文艺片的画面和叙事阐释严肃题材,却能取得商业奇效,很大程度上仰仗于他选角时的大手笔。这是媒体对他的一贯评价。
可是叶乔一袭束身短裙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夸夸其谈熠熠生辉的他,却想起自己的本心——顾晋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
直到现在,在她心里,他依然是这个圈子里为数不多、她可以与之论“才华”与“赤忱”的人。
然而现实有时候很残酷。
导演致辞环节很快结束,顾晋却没有下台。主持人用亢奋的声音宣布:“下面有请《守望者》的女一号,程姜上台!”
满场闪光灯的声音在此时到了密集的巅峰。镜头里的女人一身曳地红裙,礼服挂脖式的设计简约又不失心机,将程姜本就傲人的上围衬得呼之欲出。顾晋早已候在台侧,牵她上台,眼底的笑意像他这个人一样清隽动人。
这一切似乎都在印证公关部早就放出去的八卦消息——顾导和影后程姜好事将成。
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猜到,明天这个画面就会成为各大娱乐版面当仁不让的头条。
余下的演员名单一一念出,连出演男主角的影帝陆卿都成了这场恩爱戏码的配角。叶乔上台的时候更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只是默然与顾晋擦肩。
她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偏移,余光里顾晋站在程姜旁边,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不像他平素那般从容。有没有一点点愧疚呢?
可惜她看不清了。
主持人对每个演员一一进行采访。总计十分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顾晋及程姜——
“为什么转战大银幕?”
“为什么挑战被拐卖女性这样突破传统的角色?”
“为什么选择和顾导合作?”
为什么?因为他是顾晋吧。
叶乔站在台上,程姜的声音透过话筒过分良好的扩音效果,刺得她耳膜发聋:“这一次能和顾导合作,非常荣幸……”这个女人连声音都是妩媚的,妩媚得大气凛然。
她陷在程姜低柔婉转的嗓音里,连采访什么时候轮到了她一向欣赏的陆影帝,都没有留心。
直到主持人话锋一转,提到她的名字:“您和程姜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同时叶乔在刚刚上映的电影里与您的合作也有不错的口碑。那么这一次您是希望旧人擦出新的火花,还是更期待新CP的持续升温呢?”
叶乔几乎是第一时间剐了许殷姗一眼。
这个问题怪异又敏感,绝对不会是台本上写好的,显然是主持人现场发挥。而陆卿的回答也昭然若揭——没有人会为了她当众下程姜的面子。
这回请来的男主持和许殷姗私交颇密,谁想要故意膈应人,其间关系一清二楚。
许殷姗泰然自若地向台下的镜头微笑。叶乔却从那微笑里嗅出一股阴毒。
这世上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明明事不关己,却要步步相逼。
世上的人都这样,还是只有这个圈子里的人是这样?
“两位都是非常值得合作的女演员。”陆卿话毕递来一眼。叶乔确信,他知道所有的内情,因为他那双价值十几亿的眼睛里,写了安慰与同情。
身为前辈,他少年出道,从影将近二十年,早就看透了这圈子里的风风雨雨,从道义上给人不动声色的安抚,已然十分宽厚。
可是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和同情。
正因如此,当主持人问她为什么没有选择和赖导继续合作,而是接拍了《守望者》的时候,她心底叫嚣着,无比渴望一种玉碎的快意。
她想要粉身碎骨,想要被人憎恨。
想要站在风口浪尖,被礁石击散。
想要说出众人期待的那一句——“因为顾晋。”
可是她是叶乔。
叶乔的笑容永远清淡合宜,眼神永远理想主义:“我本人对《守望者》关注的现实题材非常感兴趣,人贩的角色对我而言也是打破常规的一次突破。顾导关注现实的理念很可贵,同样也是我从业的初心。”
关掉话筒。其实,这才是她的真心话。
甚至比她想象中更真。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叫做赤忱的光芒。台上的顾晋看着她,竟然想起了第一次留意到她时的模样。
那是一场打戏,叶乔演的那个角色被歹徒追杀,需要从高空一跃而下,从一堆水泥管道上滚地拔枪。
彼时她还只是个小角色,剧组没有为她配备专门的替身演员。赖导得知她做过心脏移植手术,不宜拍摄惊险镜头的时候,大发雷霆:“剧本上写明了有这场戏,你不能拍。你瞒报身体状况,签了合同又有什么用?”
但是叶乔说,她能拍。
赖导当然不同意,这不是拿演员的生命开玩笑?但是叶乔一意孤行,当场签了一张保证书,若因此导致生命财产安全损失,一切概由她个人担责。连副导演都被这个豪气云秋的小姑娘打动了,加之危险指数不高,答应让她一试。
对,顾晋就是那个副导演。
那是一个寒冬,室外温度零下。整个过程他都站在人造雪里,盯着她完成整个镜头。
所有机位到位,叶乔吊着威亚像一只矫健的雪狐,从凛凛松枝上一跃而下。她对自己格外狠得下心,重重摔上那堆水泥管道,把最上头的都撞得滚落一地。
她却不知疼似的,打两下滚,一记利落的回头,黑洞洞的枪口正好对准他。
枪口和她的眼神一样冷淡,平静里压抑着正义的狠戾。
他就在那一瞬间被她击毙。
后来?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呢?
因为不一样了。她还是那个漂亮又才华横溢的叶乔,能演准每一个细腻动人的眼神,但她眼底再也没有了那一瞬间令他动心的飒爽。
她把她的潇洒用在小事上,明知影响身体健康却放纵自己,明知会惹他不悦却任性用事,时常像个小孩子一样淘气。他们争吵,他说她活得不够精致稳妥。后来她甚至在慢慢改,变得很小心地照顾自己照顾他的心情,但又显得小家子气。
顾晋回忆两人分开前最后的记忆,让他动心的竟然只有她最后临走前的话语。
那时她对他的不满照单全收,甚至点头说“确实”。分手的过程一直很平静,仿佛是两个垂暮之人交代后事,一如她说话时的语气:
“顾晋你知道吗?我有在乎的东西的时候,才会惜命。”
“我为了你,一直很惜命。”
我为了你,曾经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想要长生不老,想要皓首永新,想要永生永世有爱你的力气。
然而我不能。
“五——四——”
“三——”
“二——!”
“一!”
“程姜女神,生日快乐!”
因为你不爱我了。
“咔嚓咔嚓!”
摄影师挪开相机的一瞬间,叶乔触电般收回切蛋糕的手。
程姜有些丰腴,即使上了三十,手掌仍旧白皙莹润。不像她,手指瘦削得没有一丝肉,像一根根竹签子。两人握着同一把蛋糕刀,即使上头还有好几个人的手,却不及她们俩的对比那么鲜明。
程姜穿着曳尾长裙,叶乔和许殷姗却都是短裙加身,活像两个伴娘。女主角甚至侧目,向叶乔笑了一下。盛丽的,友善的,没有丝毫将她当做敌人的,无懈可击的笑。
其实她也没有。
她向程姜微笑一下:“生日快乐,程姜姐。”
程姜的愕然只有一瞬,藏在她美得天香国色的明眸里,似乎诧异于这个女孩子的隐忍通透。但她掩饰得很好,弯弯眼睛说:“谢谢。”倒是许殷姗在一旁吊起眼角,轻蔑地哼了一声。
叶乔看着她盈如秋水的笑眸,心里想的却是:即便是她这样悉心保养的美人,笑时眼角还是会有细纹。
她心里忽而有种不知何来的怆惘,比第一次确认程姜和顾晋的关系还要令她难过。
女明星的年龄是一个秘密。可是她知道,程姜比对外宣称的还要老两岁,今年三十二,比顾晋还要大两岁。程姜在顾晋眼里,大约就是那个永远精致稳妥的美人。反之也差不多。
扪心自问,她其实并不恨程姜。她只是遗憾,年少时喜欢的人无法在现实里长久。
往后她也会像程姜一样,在某个敏感的年纪,濒临色衰之时,选择一个稳妥的人吗?
陵城的雨季仿佛不会结束了。
叶乔没有拒绝程姜的生日酒会邀请,在雨夜最清寒的时刻赴约。方才在发布会上和程姜一起切了蛋糕不算,下了台还要在晚宴上,跟她分享同一个四层蛋糕。
檐外霪雨霏霏,檐内声色犬马。叶乔吞下一口芝士蛋糕,腻得嗓子发疼。
生日会没有媒体打扰,宴会厅里大到布景,小到每张椅子的装饰都为程姜量身设计,显得别具匠心。全场星光熠熠,浸在小天王郑西朔低柔动人的歌声中,璀璨曼妙。
他说,一曲法语情歌,送给今日正逢诞辰的美人。
叶乔记得他刚出道时,仗着自己老爸撑腰,唱些没营养的心碎情歌也能被公司力捧,整天跟人打架滋事也没有媒体敢抹黑。当时她还在上大学,演他的MV女主角,两人都青涩没有经验,5分钟的MV拍了一整天。
如今他也成了独当一面的歌者,声音因为年龄的成熟而更加醇厚动听,演唱技巧信手拈来,凭借偶像派的外形和张扬的个性受尽年轻女孩追捧。
顾晋选他当《守望者》主题曲的演唱人,颇具慧眼。
郑西朔下台的时候,叶乔还在吃那块蛋糕。
“还吃啊?有这么好吃吗?”她那个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就来气,还对他不理不睬的。郑西朔一把抢过她的叉子,在她蛋糕上挖了一口,“也不怎么好吃嘛。”
叶乔晓得他是故意的,干脆侧过身去看表演,什么都不吃了。
郑西朔看着她空空如新的碗碟:“你不是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吧?”
叶乔只顾喝酒。
“别啊……”郑西朔啧啧啧了半晌,“乔乔,你有没有发现,自从跟了顾晋那个老头,你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她静静抿一口酒:“他到今年十二月才过三十岁生日,哪里老了?”
二十二岁的郑西朔少爷顿生一股朽木不可雕的悲戚:“三十岁啊!那就是奔四的男人!不是老头是什么!是什么!”
叶乔不理睬。郑西朔更气愤了:“你看看你!人都跟别人跑了,我开他个玩笑怎么啦?少你一块肉啊?”他一甩他的红毛,标准韩流小鲜肉的脸一会儿骄傲一会儿挫败,“喜欢他能当饭吃啊?你在我面前维护他有个球用,他又不知道……哎你还喝……东西都没吃一口就知道喝。”
郑西朔扬着手要抢她的杯子,叶乔不给,他不依不饶地抢,挂在手腕上的银色链子叮叮当当响,引得旁边桌的人都侧目看这边。
那些转过来的脸孔千人一面,叶乔却恍惚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周霆深?他衣冠楚楚的俊颜晕在衣香鬓影里,看不分明。叶乔想要看清,忽地一松手,郑西朔以为她会倔到底呢,突然对面没了力道,酒洒出来泼了两人一手腕。
红色的液体渗入叶乔手上的白色纱布,接触到伤口,疼得她微一仰头。
叶乔突然拿着包冲了出去。
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干吞了两粒药。药末卡在喉咙口,让她想起遇到周霆深那夜,他吞咽起来面不改色。原来其实是这么苦的。
为什么刚刚,好像见到了他?
宴会厅的另一头,许殷姗场上敬了一圈酒,突然也撞见个熟悉的人。相貌出众的年轻男人,和资方的几位中年实业家坐在一起,眉目间的冷漠尤为醒目。
她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问身边相熟的投资方老总:“秦总,这位是?”
这厢,郑西朔知道闯祸,给自己随手擦了擦,拿起一包桌上的湿巾,追到走廊。
左顾右盼,总算看见靠在消防箱上的叶乔:“你干吗突然放手,吓我一大跳。怎么样,没事吧?”
他把湿巾拆开,递给她擦手上的酒污。
许殷姗脸色惨白地出来透气,恰好撞见这一幕。她眼底闪过一丝短暂的恨色,嘲弄地笑一声,凉幽幽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走廊上:“我当是谁。叶乔,上午那个呢?怎么晚上就换了。你胃口挺吃得下嘛。”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抹胸短裙,假睫毛比蜘蛛腿还长,像只长了过多触角的白蝴蝶,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郑西朔刚抬头看她,她就装作刚认出来的样子“哟”一声:“原来是郑少爷呀?不好意思,刚刚真没认出来。”她柔柔一眨眼睛,美人微醺极有风韵,又在恰到好处的地方示弱。她很有自信郑西朔不会拿她怎样,扭一下腰身就要走。
谁知郑西朔根本没打算放过她,侧迈一步,堪堪拦住了她的去路。
许殷姗猛地一惊,手里满满一杯红酒洒了小半,污了她高级定制的白裙子。她秀眉一蹙:“你做什么呀?”
叶乔拉了拉郑西朔的西服边,示意他能忍则忍。许殷姗只知道郑西朔是华盛唱片的自家人,有背景有才华,被捧得如上云天,因此圈里管他叫郑少爷,她也就跟着叫。这样背景的人,大多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就深谙进退之道。
但是叶乔知道,郑西朔不是这样的人。
二十二岁的郑西朔少爷,心智跟十二岁差不多,一脸欠揍地问她:“我怎么了?”
许殷姗还没有回过味,娇嗔地扯了扯小腹上的一块污渍:“你洒到我了——”
话音未落,她手里突然一空。那还剩半杯红酒的高脚杯已经到了郑西朔手里,冰冷的液体从她头顶一直淋到胸口,顺着身体的曲线酣畅淋漓地淌下去。
许殷姗胸部动过刀子,身材苗条却玲珑有致。酒红色的液体将她这具为她披荆斩棘的身体勾勒得轮廓分明,连内衣的颜色都若隐若现。
郑西朔把杯子随手往消防箱上一搁,擦了擦手:“刚刚你说什么,我怎么你了?是不是这样?”
许殷姗的脸上一瞬间闪过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最终恼羞成怒,却不骂郑西朔,而是带着恨意蓦地转向叶乔,吐出一句:“贱人。”
“贱你妈个×!”郑西朔把擦手的湿巾往上一扬,恰好盖了她半张脸,再飘飘然坠下来,“拿去擦干净了照照,自己长了张什么样的脸。”
许殷姗觉得今天这些人都是疯了,个个都要给叶乔出这个头,嘴里骂骂咧咧,被闻声赶来的助理披了件外套,强拖着走了。
身为半个主人的顾晋也听到风声,恰好赶到,和叶乔擦身而过,给了她一个责备的眼神,径直上去慰问许殷姗。
一直隐忍不言的叶乔突然站直,喊了声顾晋。
他没答应,她就又喊一声。顾晋显然听见了,微微侧一下头,紧拧的眉心显然在责怪她给他添麻烦,却涵养很好地不曾言语,只是继续低头,在许殷姗耳边说抚恤的话。
叶乔扬手把杯子往他脚下一摔。
珠玉尽碎的声音,原来是那样清脆的一下。
数秒的死寂。
顾晋终于转身,对上她已凉透的、偏执的眸子。即便怒气云涌,依然记得给她台阶下:“喝醉了?”
叶乔像块铁板似的,顽固得出奇:“我没醉。”
她眼底雾蒙蒙的,面颊泛红,说这话时愈发像个醉鬼。
顾晋忍她最后一分钟,把许殷姗交给助理送走,终于抑制不住怒火,当着郑西朔的面质问她:“叶乔,你就这么想搞砸程姜的生日会?”
叶乔觉得荒谬至极,扬起手想要用力扇他一巴掌,最终却将手握成了拳。
郑西朔抢在前面想替她再出一次头,这次被叶乔拦住了。
她的声音寒得像一口深井,表情动了动,竟笑了:“顾晋,我以后不欠你了。”
你给过我的信任和鼓励,你用职务之便对我的提携,你给过我的温柔爱意。
我不欠你了。
叶乔和许殷姗擦肩而过,出了宴会厅,按下电梯的按钮。
郑西朔没追,眼看着顾晋愣了一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慰许殷姗,觉得叶乔以前眼睛真是瞎的,随即给她发短信:“你是不是生气我把事情闹大了?”
“没有。”
“真的假的?”
“真的。”
“那你还摔杯子?”
叶乔打了一行字又删掉,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出头。要闹也是我自己闹。”
郑西朔看到信息,笑出了声:“什么怪脾气?”
大他一岁的叶乔回:“你们小孩子不懂的脾气。”
郑西朔很久没回。
像他这样爱奓毛的大少爷,最烦听人说实话,尤其烦她叫他小孩子。
但是过了很久,直到这栋58层大厦的观光电梯从最顶层下去又上来,郑西朔的回信才到她手机上:“有时候觉得你跟顾晋那老头在一起也挺好的。起码那会儿你很听话,连酒都不喝一口。”
叶乔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郑西朔试探性地问:“彻底翻篇儿啦?”
叶乔回:“嗯。”
郑西朔在人声喧闹的宴会厅,高兴得飘起来。
私家助理凑上去:“郑少,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郑西朔踹他一脚:“你们小孩懂个屁!”
叶乔这个人,认死理。
看上去不哭不闹,甚至不闻不问,其实心里固执得要死。你劝她什么,她都听,态度好得不行,就是一句话不往心里去。
但是等她挺过了最阴暗的那一段,自己走出了死胡同——一切都是灿烂的明天。
昨天种种,都是尘芥。
她是他见过的最偏执,也最潇洒的人。
叶乔深吸一口气,觉得雨夜其实也很好。空气清透得没有重量,让人有一种尘世轻松的错觉。
观光电梯缓缓在三层停稳,叶乔抬头,电梯里三四个人,竟有一个不可能在这里遇见的人。
玻璃门打开,她迟迟不进去。眼看着门就要再次关上,他伸出一只手,被电梯门狠狠夹了一下。
周霆深把手收回去,仿佛被夹痛的骨节都是别人的一般,随意地甩了两下手,手指朝她一勾:“不进来?”
也许是因为他天生蛊惑力强,叶乔现在意志薄弱,他勾勾手指就走了进去——哪怕她知道,这趟电梯是上楼的方向,而她要去的是底楼。
叶乔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然而方才强行压下去的情绪还在自我消解,又碍于电梯里其他人的存在,便面无表情地站着。
周霆深沉默地站在她身后,比穿了高跟鞋的她还高十公分,高大的身躯让人莫名地想要知道倚靠的滋味。
终于,电梯里的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他们俩。
叶乔穿着单肩礼服,雪白的肌肤大片暴露在清寒的气温里。他从颈后钩弄她鬓角的发丝:“这么看还挺好看的。”
这个发型绾起她的长发,将她白皙纤瘦的背部展露出来。她瘦,却不嶙峋,肩背尤其好看,白皙的肌肤下骨头微凸,那清晰的轮廓有一种隐秘禁忌的性感。
“哪里好看?”
“衬你的背。”
顾晋也夸过她的背好看,但只在艺术层面上。平时生活里他不管对她的哪个部位,评价都是“太瘦了,多吃点”。
现在想想,他也未必真是关心她。更多的是没话找话的敷衍。
现在,顾晋的想法,和他这个人,都与她毫无关系了。她不无遗憾,但总算圆满。
叶乔往前轻轻扭了下肩膀,目光没焦距:“不觉得太瘦吗?”
“有点。”周霆深对男女之防一向不在意,手顺着那缕发丝滑到她的肩膀,指尖一路沿着她蝴蝶骨下的凹痕摸下去,“肉多就摸不到这道沟。”
叶乔对他的冒犯习以为常,纹丝不动,随意地看观光电梯外的风景:“你喜欢骷髅吗?爱摸骨头。”
周霆深觉得她今天浑身带着刺,逢人就戳。
这样也好,比之前那个忍气吞声的叶乔有意思。周霆深视线下移,看她浸着酒污的纱布和小腿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开的口子,饶有趣味地扬眉:“刚跟人吵完架?”
“没吵。教训了个人。”
周霆深笑得让人看着就想扇他个耳光:“你还真常被狗咬。”
叶乔狐疑地看他一眼:“因为狗主人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身边。”
“叮咚!”电梯门开。
叶乔看一眼58F的楼层标识:“你在这儿下?”
顶层观景VIP套房,真会享受。
周霆深指尖夹着房卡,像在说:“对。”
他白天说有正事不能赴约,其实就是自己来了酒店。明明在陵城有固定的住处,却深更半夜跑来开房。这个男人是来做什么的,真是不让人想歪都不行。
叶乔脑海里已经补全了一整套富婆包养小白脸的剧情,把讥讽都摆在脸上:“你挺忙的嘛。”
周霆深已经一只脚迈了出去,听到这话突然回身拽住了她的小臂:“不忙,腾得出时间招待你。”
叶乔被拽得猝不及防,轻轻松松就被这个暴力的男人拉出电梯。电梯门在她身后很快合上,降了下去。她的小臂被他箍得火辣辣地疼:“你做什么?”
“你说呢?”他长臂在她膝弯一捞,轻而易举地把她抱了起来。铺着松软地毯的走廊上有一男一女走过来,用促狭的眼神围观擦肩而过的两人。周霆深大步流星地路过,把她的扑腾挣扎一概钳制在臂弯里,严肃地威胁她,“别动。人报警了你负责?”
叶乔骂了声脏话,腿凌空想弯过来踢他一脚,被他轻松化解,气结:“再这样我叫安保了!”
“乖。事后再告我……别乱动,你腿上有道口子,血沾我手上了。”
叶乔忽然一愣,这才觉出些微疼。刚刚心里百转千回全是和顾晋的决裂,竟然连玻璃划破了腿都不知道。
她突然安静了。周霆深腾出一只手刷房卡,一侧身把她放进屋,向后把门踢上。
叶乔凌空太久血液循环没跟上,退了一小步才站稳,冷声怒道:“你犯什么病?”她想着又觉得跟这个人一般见识太掉份,呵地笑了声,“不怕待会儿有人来敲门吗?”
周霆深用房卡插亮电源,说不急,暂时还不会有人来。
叶乔立在门口,看他从口袋里抽出银灰色的手机,对电话里交代了房间号:“医药箱。外伤。”
叶乔看着他把手机贴上她的耳侧:“你自己跟她说。”
手机里传来一个职业化的女声:“您好,悦庭酒店客房服务部,请问您具体需要哪种类型的药物?”
“我受了点伤需要消毒。”叶乔的声音温和礼貌,眼睛却紧紧盯着周霆深,“有医用纱布和胶带的话麻烦您也送一些上来。”
“好的。请您稍等十分钟,祝您入住愉快。”
手机电量正好告罄。
“你这么古道热肠,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叶乔甩下手机,既来则安地进去坐上沙发。
悦庭的顶层观景房可以俯瞰整个陵城的江景。客厅外是露台,移门是玻璃材质,内部灯光设计得科学简约,尽量减少房间内景投映在玻璃上。优秀的细节让叶乔的眼睛得以装满陵城今夜积厚的云层。有航班的红色航灯,在黑云间一闪一闪。
外面还在下雨。
周霆深说:“你的伤口感染了不还是赖我家狗?”
又说:“等雨停了再走。”
命令式的语气。
他抽了一张纸巾擦净手臂上的血,随手将纸巾扔进烟灰缸里,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烟。
叶乔蓦地回头:“别抽。就今晚别抽。”
她蹙着眉,妆容精致,像是英剧里正统典雅的贵族千金。周霆深把烟盒也扔进烟灰缸:“行。”但他的手下意识地还在摸打火机,摸出来了又显得好笑,他笑一下,一划一划地点亮火光,“不抽烟没事做。”
叶乔确定他是太寂寞了,才拉她做伴,顿觉干他这行也挺艰辛:“你吃饭了没有?”
“没。”
“我也没。”叶乔突然觉得有点饿。
周霆深挑眉:“刚刚不是在饭局?”
叶乔递给他一个“你怎么知道我在饭局”的神情:“没吃东西。”
“那等会儿下去吃。”
叶乔靠在沙发背上,眼珠一动一动,幅度很小,不知道在想什么:“不想吃那些。”
周霆深嫌弃:“你还挺难伺候。”
门口有人敲门,喊客房服务。
叶乔给小腿贴上创可贴,主要清洗了下手部的伤口,重新包扎。一回头发现周霆深又下意识地去够那包烟,见她看过去手才收回去。她晓得他就是烟瘾犯了心痒,不见得真会抽,但是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用千溪的话说,觉得他很“萌”。
叶乔给了他一个笑脸:“你的客人什么时候来?能不能出去吃饭了?”
他难得骂了一句,把打火机顺手往口袋一塞:“走。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