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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能这么做吗?英子一个女孩,身世又还这么可怜巴巴的,就算面子上别人不说多话,私底下呢?胡钦为了报仇,把一个可怜的小女伢儿赶尽杀绝,流子是坏,但也是人,也会有同情弱小的心态。到时候,我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
更危险的是,这会让我在别人心中留下一个印象:我胡钦行事狠毒,不留余地。
那么,今后如果再有人和我发生冲突了,他们想要办我的话,会怎么办?当然就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了。那我今后也就注定只能天天穿着防弹衣出门了。
我打死也不信羊胡子有这么聪明能够想出这些弯弯道道来,出主意的只会是老鼠。
可老鼠为什么这么做?他这样百般设计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一个头两个大,满肚子的苦水说不出来,又点了一支烟之后,整理了一下情绪,没有回答羊胡子,而是转移目光,望着老鼠说:
“东哥,这个事你是什么意思?”
“哈哈,我的意思很简单啦。我开始说了我就晓得你们几个要想歪的,以为我老鼠等你小钦第一天出来就给你出难题。哈哈,小钦,我是真的帮你想过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要是换到其他的日子,我老鼠求你只怕都没有用。我今天给你送人来,也就是羊胡子的意思。小钦,你第一天出来,杀气莫太重哒。那个女伢儿也确实可怜,我去她家抓人的时候,家里都没有一张好床。将就点,给个教训就可以了。呵呵,你看要不要得?给我和羊胡子一个面子,也图个顺气,啊?”
将就点,给个教训就算了!
老鼠的话越说越轻巧,我肚子里的火也越烧越旺。
我他妈的要是只给英子一个教训,打两个耳光,我今后还要混吗?都知道砍了我胡钦之后就是求求情挨两耳光的事了?我今后身上还有好的地方吗?
老鼠,我真是恨不得弄死你啊!
明摆着知道你在玩我,面子上我却屁都放不出一个来,就连险儿、小二爷、武昇等几个我平时颇为倚重的兄弟也好像彻底失去了方寸,都只有木木地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
不是我们太蠢了,而是老鼠实在太高明。
这个时候,一个人站了起来,他走到我耳边说了让我到现在都一字不漏、牢牢记着的十一个字。而这十一个字彻底解决了我们那晚的窘境。
地儿拉开椅子,一脸严肃地从对面座位上径直对着我走了过来,所有人都望着他,不知道他此刻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他停在了我和小二爷的中间,弯下了腰,低着头在我的耳边轻轻说:
“卫立康办女伢儿的老套路!”
地儿说话的声音,全场只有我和小二爷能听见,就连我右边的君和小二爷左边的武昇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地儿的举动让我有些茫然,因为他说的这句话和场上正在谈的事实在是完全不搭界。
但是我看到小二爷的两只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几乎同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地儿话中的意思。
羊胡子你敢和老鼠玩我,我今天就陪你们好好玩一下。
今天我就如你们的意,一定做场好戏让你们看看,只是这场戏的剧本再不是由你们来写。
“那我先出去一趟!东哥,你和胡钦慢慢聊,我去有点事,就来,少陪了啊!”看到我明白过来的神情,地儿不再多言,一声交代之后,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老鼠呆呆看着地儿的背影,眼神中隐约有些疑惑。凭他的头脑,应该已经从我和小二爷的神态之中意识到出了问题。
“东哥,来,我敬你和羊胡子一杯,感谢你们为了胡钦的事,跑了这么多路啊!”小二爷首先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哈哈哈,东哥,来来,小二爷说得对。我要感谢你们啊。我们先喝一杯!地儿有点事,不用管他了,我们先喝。”
一窍通窍窍痛,地儿给我了这根救命的稻草之后,我一扫之前的被动无奈之势,头脑也开始变得像往常一样灵活起来。
虽然我还是摸不清楚老鼠今天将我军的真正意图,但既然这不是一下就能想通的事,那又何必再想。
喝完一大杯啤酒,清凉的液体沉了下去,冲鼻的气体涌了上来,我响亮地打了一个嗝之后望着羊胡子说:
“胡子,我给你说。我胡钦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早把这些话给我说了,我们之间根本就不会有那些事。但是现在,既然你和东哥把人都送过来了,砍了我胡钦,我也不能当着面不要个交代。你要我不废她,可以!也没有深仇大恨,我就当积德,给她和她爹一条生路。但是我问你,如果我不废她,她今后还是出去坐台,那我废不废她又有什么区别。她不卖,今后又能怎么办?你羊胡子既然这么可怜她,你给她一口饭吃?”
我的话一出口,老鼠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钦哥,只要你不废她,留她全的。不管怎么样,我今后就要给她一碗饭吃,就算是在我茶楼里当服务员都要得。你积德我也积德,我早就想抬她一把的。”羊胡子听了我的话,喜形于色,赶紧答道。
老鼠眉头一皱,刚想要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抢在他前面开口了:
“好,羊胡子,有义气。冲你这句话和东哥的面子,我今天就不废她,给个教训就可以了。但是你记着,你一定要帮她!如果你敢说话不算数,到时候我就翻脸不认人。东哥,你看要不要得?”
“好好好,小钦。多谢你啊!”老鼠的声音有些迟缓,但在我直直的逼问之下,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笑着回答我。
“那要得,就这么办。东哥,一共几个人,都在哪里啊?”
“哈哈,连英子一起,一共五个。有个小麻皮砍了你之后第二天就出去了,实在是找不到人,不要紧吧?我早就要红杰几个开车先把人弄到神人山去了,就等我们几个过去!”
“不要紧,几个小麻皮,少个把无所谓!东哥,多谢你了。我们先喝,等地儿回来了,我们就走。啊?”
“好,你看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这个时候,小二爷突然站了起来,给老鼠说了一声:
“东哥,你们慢慢喝,我也去有点小事,五分钟啊?”
这一下,连我也摸不着头脑,和大家一起呆呆地看着小二爷,神神秘秘地走了出去。
小二爷走出去之后不久就马上回来了,和大家打了一个招呼,也不说什么,颇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就安然坐在了椅子上。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地儿也回来了,他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也像小二爷一样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等他坐下之后,我号召大家一起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把杯子往桌上一放:
“那好,也这么长时间了。红杰他们只怕也等急了,东哥,要不我们现在就走?”
我的话刚一说完,君的两只手一下就伸过来拉住了我,我知道,她是想要我别去。
“好,走,走,走,早搞早安生!”老鼠边说边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小包,站了起来。
所有人也都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君,我开始给天湖宾馆打了电话,留了房间。我把钥匙给你,你先去,我等下就来好不好?”我低下头对君轻轻说道。
“你不去好不好?”君轻轻地回答,眼睛里面满满都是焦急和害怕。
我的心一软,我真想不去了。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让君看到我和道上朋友的一些事,但是这次是第一次在我刚出狱的时候让君看到。我不想这样,真的不想这样,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能不去吗?
也许违背本意让自己的女人失望,这本身就是上天给予我众多报应的一部分。
“听话,不会有事,我不会乱来的。听话,乖!你先去好不好?一个小时,我就来了!”我把房间钥匙递给了君。
“你不去好不好?”她看都不看我的钥匙,只是死死抓着我的手,看着我说。
所有的人也都望着我们两个。
“听话!”我语气重了一些。
“……”她没有回答,低下了头,但拉着我的手反而抓得更紧。
“当”一声,我把手上的钥匙重重往桌上一摔,一语不发,抽出手掌,转身走向了包厢门外。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去,君还是保持着开始的姿势,只是头埋得更低,背对着我的两个肩膀不断抽动。
“胡玮,你和贾义、元伯、小黑,你们都在这里陪着你们嫂子,我们和胡钦去一趟就回来。”武昇走过去把手放在君的头上拍了两下。
“钦哥,八爷,我……”胡玮一听这个话急了。
“八爷刚说的话,你他妈的聋了。给老子待在这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我对着胡玮大吼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
出门的一刹那,我听见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的心都碎了!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现在回想,当时的我以为自己行走江湖,身不由己,虽然心疼,但是在所不惜。
曾经自觉豪情万丈的片段在而今的回忆里却变成了无比的愚蠢和可恶。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我愿用一切来换她的一笑。
老鼠亲自驾车,带着我们来到了神人山下一个小池塘的边上,还隔着很远的距离,我就看见了黑暗的荒野中,红杰那帮人嘴里的几个忽闪忽闪冒着火光的烟头。
车门刚打开,几个平时在我们场子里帮红杰放篙子的小弟纷纷涌了过来:
“钦哥!”
“险哥!”
“八爷!”
我点了点头,直接走向了池塘边上的那辆银白色小面包,红杰正从车厢内走了下来,脸色颇为复杂地对着我一笑:
“钦哥!来哒。”
“哦,来了,等急了吧。”
“还好还好。东哥,人在里面。”红杰握着我的手狠狠一用力,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深深与我对望了一眼之后,松开手掌,迎向了我背后的老鼠。
“好,让这几个小朋友帮忙把人弄下来。”
“剪毛、阿黎、奇巴!把车上的人搞下来。”红杰对车边上的那几个小子大叫了一声。
小弟们一拥而上,打开面包车门,把几个反捆着双手的人押了下来。
黑暗中我也不太认得到底是不是那天砍我的几个家伙,但是我一眼认出了,正垂头丧气走在第三个的女孩正是英子!
“给老子跪好!”险儿一看见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跑上去扯着一个人的头发向下一拉,对着脑袋就是两脚。
四个男人接二连三跪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彻底绝望之后反而有了勇气,还是对我的仇恨太深,此时此刻,英子非但不肯下跪,反而还一脸轻蔑地对着自己的四个朋友说道:
“他们未必比你们多长了个卵子吗?你们怕个啥啊?胡钦,你有种你就来弄死我。”
英子的表现出乎了险儿的意料,一直在拳打脚踢的他听到英子的话之后,反而停下了手。倒是一向稳重的武昇,跑上去对着英子脸上一拳,一把将她摁在了地上:
“你个臭婊子,你还蛮屌啊,早想找你了。”
被打了一拳的英子,终于收起了自己宁死不屈的嚣张气焰,紧靠着那四个没出息的男朋友,并排跪在了池塘边上。
“小钦,人在这里,你怎么搞,就看你自己了啦!”
“钦哥,帮个忙,给我个面子啊?”
对着满脸殷勤的羊胡子淡淡一笑,我走向了池塘边:
“险儿,给我把人按好!男的先开始!”
身边,袁伟突然扯住了我,小二爷走上前来在我肩膀上一拍:
“你就在这里,今天我们来。”
说完,他扭头朝跪着的那群人走了过去。
这下我被彻底弄糊涂了,看向身旁还在抓着我手臂的袁伟,没想到,向来嬉皮笑脸的袁伟也用一种极为少见的严肃口吻,几乎是命令式一般说:
“你才出来,今天什么都别做,在边上看着。上山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今天我们几个来。”
“为什么?”
“哎呀。等下再给你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不放心我们吗?就在这里站着。”
袁伟颇不耐烦地撂下一句话之后,再不理我了。
其实,我还是没有弄清,他们几个想干嘛,但看小二爷和袁伟的语气,我知道,自己反对也没用了。袁伟说的也对,谁动手也确实是一样。于是我不再废话,安心站在一旁当起了看客。
池塘边上,武昇和险儿齐心合力把一个卷发男子按在了地上,武昇跪在那个小子的后腰上摁着两条腿,险儿则一只手把那个人的头发向后扯着,另一只手抬起了那个人的下巴。
站在卷发男脑袋前方的小二爷反手从后腰上抽出了一把钳子。
被摁在地上的卷发男看见了钳子的那一刻,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挣扎,就连武晟和险儿两个人都几乎控制不住,险儿一个没注意,还差点摔到了池塘里。
小二爷一步上前,举起钳子狠狠砸在了卷毛的脑袋上,晕头转向的他才算是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