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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清早。
“喂,老二,咱师傅今天出来了吗?”昨晚陪着李刚去值夜刚刚回来的王挫,甫一跨进院门,就冲着正在扫地的张跑急吼吼地问到。
“去,去,叫谁老二呐,没大没小地,会说人话不!”张跑白了王挫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王挫今天看上去心情还不错,闻言后也不着恼,只是腆着脸陪着笑又说道:“咳,瞧你那德性,咱这不是心里惦记着师傅,忘了礼数么,你说你跟我这个粗人瞎计较个啥劲?再者说了,大不了我问小师弟去。”
“嘿,你小子还有理儿了啊!其实恩师今日……咳咳,看你这态度估计是不想知道了,算了,算了,就当我啥都没说过好了。”张跑眼睛朝天上一翻,又开始心不在焉地挥舞着手中的扫把。一边扫,还一边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哎,也不知道大师兄和小师弟在外面寻到活计儿了没有,依我看怕是要到午后才能回来了吧?”
王挫听了这话之后,眼珠子一转,又左瞄瞄右瞅瞅,果然不见大师兄和小师弟的踪影,如此看来,这恩师的最新情况怕是还非得问张跑才行了,而再看张跑那欲言又止故意卖关子的德性,恐怕恩师今日还真有点新动作哦……。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而吊胃口这种招数对于像王挫这种性子急且藏不住心事的人来说,那总是特别有效的。是以,张跑此招一出之后,王挫登时便有点儿怂了,万般无奈,最后只好哭丧着脸委屈地言道:“我说二师兄啊,你就别再吊我的胃口了成么?来来来,二师兄你老人家快去歇着,这地我帮你扫了,这下总行了吧?”
说完,王挫一把抢过张跑手中的大笤帚,上下挥舞起来,一时间漫天飞尘。
张跑得意地瞅了瞅他,这才悠悠然地说道:“这可是你自己主动要扫地的,回头莫在恩师那儿说我欺负你啊!”
“不敢,不敢,哪儿会呢?咱能是这种人么!”王挫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吧,那我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恩师今日……唔,你真想知道么?”张跑沉吟着问到。
“那还用问!恩师今日咋地了啊!”王挫两眼一翻,差点没被气死。
“那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小子要给我记住了,日后再见到我时必须尊称我为二师兄,这是礼数,亦是本门的规矩,岂可轻废,哼……。”张跑拿捏住了王挫的软肋,便很是嚣张地端起了当师兄的架子。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叫你二师兄么,屁大点的事儿,我说你这人咋就这么啰嗦呢?没问题,全都应你,你快说,快说!”王挫很是有些恼火,不住地催促到。
张跑成功地敲打了自己这个不懂得礼数的师弟,又见到王挫的耐性已经快被磨尽了,也不敢再得寸进尺,于是,只见他先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头以示安慰,然后才郑重地说道:“其实恩师……还没出来过。”
……
“啥?没出来过……?”王挫闻言后顿时便愣了神儿,接着又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一把撇开了手中的大笤帚,一蹦三尺高,怒发冲冠,大声吼道:“好你个张跑,师傅既然没出来过,那你卖得是哪门子的关子哇?!呀呀地,莫非你存心在消遣老子不成!!”
王挫即将暴走,张跑却是丝毫不惊,只见他撑掌拦住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正准备找自己“理论”的三师弟,不慌不忙地说道:“虽然恩师没出来过,但却有些新情况,你到底想听不想听?”
“哦,新情况?啥新情况?”王挫暴怒之下,本想要扑上去在张跑这个混账小子的脑袋上敲出两个大包来,结果闻言之后,好奇心瞬时便战胜了愤怒,不由得刹住脚步,出言问道。
“这个嘛,你刚才这态度……搞得二师兄我现在有点害怕,脑子里也乱糟糟地,这似乎,好像,恐怕有些事情记不清了……”张跑两眼骨碌乱转,满脸得意地望着王挫调侃道,却哪里有半分害怕他的模样儿。
“呃……”王挫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再没了半点火气,只见他长吐了一口气,然后萎靡不振地说道:“呼……我的好二师兄,亲二师兄,二师兄祖宗,您老就别逗我玩了行不?咱以后再也不敢招惹您了,您行行好,就别再吊我的胃口了吧…….”
张跑见王挫老老实实地服了软,心里那个得意就别提了,只听他说道:“嘿嘿嘿,既然你小子诚心悔过……罢了,罢了,看在大家同门一场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好了,你且附耳过来。”
王挫狐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见这空荡荡的大院中就只有张跑和他两个人,方圆二十步之内无遮无挡,莫说是人,就连苍蝇也看不见一只啊……
王挫虽然实在是有些搞不懂为啥在这种环境之下,张跑还要让他附耳过去,但为了不再给二师兄趁机刁难自己的借口,他还是乖乖地、鬼鬼祟祟地把自己的脑袋凑了过去。
耳朵到位,张跑也不再卖关子,趴在王挫的耳朵边,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跟你说,其实恩师他老人家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我靠,睡着了又有啥好奇怪的!恩师他老人家哪天不睡觉来着?喂,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在消遣我啊?”王挫突然间又有了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忍不住提高音量大叫起来。
“啧啧,你看看你,又性急了不是,我这话不还没说完呢么!哎,不是师兄我说你,难怪你小子总挨恩师的骂,我说你这急性子也该改改了。”张跑一脸无奈的数落起了王挫。
“我就是不明白,师傅累了,睡上一觉也很正常嘛……依我看,他老人家可是最喜欢睡觉的哦。呃,你真的不是在戏弄我么?”王挫挠了挠头实在想不透其中的奥妙。
“正常?正常个屁啊!我说你就是一猪……!”张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王挫大怒,一瞪双眼,正准备暴走,可又听张跑说道:“我说你真是蠢啊!你小子没看见恩师这些日子每天都躲在屋子里面,不是在写,就是在画么?唔,虽然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在干些什么,但我却知道恩师最近每日睡几个时辰啊?”
“呃,你不知道师傅干什么……却知道他睡几个时辰……???”王挫满头雾水,一时之间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于是边嘟囔边茫然地望向张跑,希望他能痛快地指出关键所在。
“笨啊!咱恩师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他老人家以前要是不睡到正午,那一般是不会起身滴嘛!唔,我大概算了一下,自闭关之日起,恩师这第一晚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第二晚则睡了大概两个半时辰左右,而昨天是第三晚,恩师在亥时一刻(注:21:30)就熄了灯,但刚刚我去送早饭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恩师还没有起身呢!你自己看看日头,到现在已是巳时了(注:9:00),恩师却还在高卧,你自己算算恩师这回睡了多久吧!”
“亥时……巳时……”王挫很听话地掰着指头算了起来,而算着算着,他忽然猛地一惊,大叫道:“哇,那岂不是睡了个对时,眼瞅着就快六个时辰了哇!!”
“正是如此,这回你可看出什么问题了没有?”张跑洋洋得意地问道。
王挫略一思索,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只见他微微开始颤抖,面色开始发白,结结巴巴地问道:“恩师…他…他…他老人家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是操劳过度……睡死过去了吧…...!”
“呃……不会吧?”张跑先是被王挫问得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伸手对着王挫的脑壳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暴栗,大声喝斥道:“臭小子,莫非你脑袋进水了不成,有这么诅咒自己师傅的吗!”
王挫自知失言理亏,只能捂着脑袋上肿起的大包好不委屈地嘟囔道:“还不是你先说恩师睡的太久,所以我才想到是不是…那个了嘛……”
“你傻呀!咱恩师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啊!啧啧啧,说你没学问一点儿都不假,就算咱恩师这回真的睡过去了,那你也不能说他老人家死了啊?咱恩师可是神仙啊!就是死了,那也得叫做仙逝不是……”张跑语重心长地在比自己还不堪的王挫面前卖弄起了学问。
“啊!恩师真的死……仙……仙逝了啊!”王挫牙关打战,磕磕巴巴地问道。
“呸!我呸!呸呸呸!老子都被你给搞糊涂了!我啥时候说过他老人家仙…仙逝了……你小子可别到处去乱讲啊!这话我可没说过!我这是在教你学问呢!”张跑惊觉自己失言,于是赶快措辞搪塞了几句,接着又快速地扫描了一遍四周,见到并无闲杂人等经过之后,总算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把自己带进沟儿里面去的傻缺师弟王挫,继续说道:“放心,咱恩师如今好的不得了,方才我还听到他老人家在打鼾呢。哎,我说你小子还真是个猪脑袋哇,我告诉你恩师今天睡得比前两日久了这么多,其实无非就是想告诉你,恩师可能就快出关了哇!”
“啥,出关?为啥?为啥睡得久就是要出关了哇?”王挫还是有些糊涂,以他的智商实在是搞不懂这两者之间到底能有些什么关系。
“你…你…你……”张跑手指着王挫哭笑不得,实在不知道再骂他些什么才好。
“我说三师弟啊,拜托你用心想想成不?你也不想想,恩师前两天没日没夜的写写画画,昨天却突然开始放松了,一下子就睡了六个时辰……这不就说明恩师的事情办完了么?人这心里没了心事儿,自然才能休息的好嘛,所以我看恩师等下睡醒之后,说不定就要出关了啊!”
王挫总算明白了睡觉和出关之间的必然联系,但他还是很不爽张跑批评他的那种语气,心说张跑这臭小子简直就是拿老子当猪嘛,你自己不说说清楚,光是让我计算恩师他老人家的睡眠时间,那我又怎么能想得到里面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儿呢?
无端被人数落一通,真是好没面子啊!所以王挫虽然在心里面还是比较赞同对方这个推论的,但嘴上却依然嘀咕着说道:“是么?……恩师要出关了,固然是件好事,但依我看说不定是他老人家前两天累坏了,结果到了昨天实在是身体顶不住了,所以才会这样一睡不醒,也说不定吧?”
“嘿嘿,你懂个啥?观察!恩师不是常说让我们学会观察吗?”张跑得意地一笑,又接着说道:“昨天恩师熄灯前,我看见恩师他老人家先是在窗户边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兴奋地跳了好几下,似乎是在欢呼庆祝,不过当时我离得有点远,没看清他老人家的表情,但想来我的判断也不会差太多,应该是大功告成了,哈哈,你小子就等着恩师出关吧。”
“切,说不定是恩师坐乏了,起身活动活动而已,你激动个啥哦。”王挫不屑的晒道。
“呃……难怪恩师说你孺子难教,果真是一块朽木,去,去,一边玩去,我和你实在是没话说了。”张跑很是无语,不想再和这个笨蛋多废话了,但是忍不住又嘲笑了一句,说道:“真不知道恩师平日里的教诲你记住了多少,哎,罢了,我看你每天除了吃了睡,睡了吃,哪里还会有空去琢磨,去观察啊!”
王挫闻言后,眼睛一瞪,不服反驳道:“就你能,你以为就你才会观察么?其实我早在三天前就学会观察了!”
“哦?你也会观察了?那你有何证据?”张跑听王挫的话里似乎有话,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
王挫得意地一笑,对张跑招了招手,小声说道:“来来来,你且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个没人知道的秘密。”
张跑见王挫把自己鬼鬼祟祟的风格学了个十足十,不由得有些好气又好笑,但好奇更多,于是只好乖乖地低下头,把耳朵凑了过去。
而平日里大嗓门惯了地王挫,这会儿却趴在张跑耳朵边上用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音量说道:“你记不记得那日在城门口,我们被人给挡住了,你知道为啥我会突然去收拾那个不长眼的守门卒么?你真得以为我会那么莽撞?那么地不怕死?”
“哦?”张跑迷惑地望着眼前这个一脸诡笑的三师弟,心道:他这话是个啥意思?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就在他迷惑的当口,只听到王挫又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其实那会儿我早就看见二蛋了,只不过他离得比较远,又在和旁人讲话,所以没看见我罢了。嘿嘿,当时我见他的衣甲就知道他定是当了官儿,本想径直上前去相认,但又觉得不太方便……而那个守城卒又在生事,所以我灵机一动,便借故发难,你看,这不是自然而然就把二蛋给引了过来么?嘿嘿嘿嘿。”
嘶……
张跑闻言后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惊呼道:天啊,这还是我那个傻啦吧唧的三师弟么?!他啥时候有了这份心机啊……啧啧,我看你小子不是怕上前相认有啥不便,而是看见人家现在当官儿了,你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又怕自己直接凑上去而万一人家不念旧情的话,那你就会很没面子吧。
虽然张跑对王挫的虚荣心很是有点儿鄙视,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王挫当时能来上这么一手,确实也算是急中生智了。别人想出这招儿倒不出奇,但这是谁啊?这是一向鲁莽无脑的三师弟啊!真是近朱者赤,没想到连三师弟这么老实的人,才跟了恩师几天的功夫就变得如此之狡猾……不对……是变得如此得聪明了哇!
王挫见震住了一向自诩是头脑灵活的二师兄,心中的那个美劲儿就别提了,只见他又拍了拍张跑的肩膀,说道:“我说我的二师兄,您看我这粗人学会观察了么?记得住咱师傅的教诲了么?”
“会,学会了,也记得住……”张跑还在为王挫的巨大变化而震惊感叹,也没去留意对方的语气,只是随口附和着。
王挫一乐,忽然把脸又一板,严肃地低声说道:“二师兄,这事儿我可没和别人说过啊!我这是信得过你,才和你说的,你切记一定要给我保密,尤其不能让二蛋知道了,否则若我丢了面子,那定饶不得你啊!”
张跑闻言后回过神儿来,两眼一翻,没好气地说道:“行了,知道了,你二师兄我是那种长嘴多舌的人吗?这事儿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保证会永远烂在二师兄我的肚子里面,这总行了吧?”
要说张跑本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以他的性格,放在以前若是知道了王挫的这点小秘密的话,那非得以此要胁着他,让他以后见到自己都毕恭毕敬的不可。然而张跑今天却是被王挫一鸣惊人的高招儿给震慑住了,再也不敢用这点儿小事来威胁自己这个大智若愚,或者有些大愚若智的三师弟了,因此才会保证得那么爽快。
而王挫天生就是守不住秘密的性格,今天更是因为一时按耐不住,结果便自己把这点小心机爆料给了二师兄,这会儿稍微冷静少许之后,又实在有点后悔,生怕二师兄到处去宣扬此事,或者用这个来拿捏自己,不过还好,现在总算是得到了张跑信誓旦旦地保证,终于可以稍稍安下心来。
“呼……大丈夫说话可要算数的啊,这事儿谁都不能说,尤其是不能让二蛋知道了哇!”王挫长吐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地又叮咛了一遍。
“咦,大哥,你有啥事儿不能让我知道的!?”
“哇呀呀呀!”李刚的声音突然从鬼鬼祟祟的二人身后响起,别说是王挫,就连张跑也被这声音吓得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震,随着王挫一起从地上弹了起来,直入半空。
“哈哈,我看这俩人肯定是在搞些什么见不得人地古怪,快,老实说给我们大家听听,否则……哼哼!”却是李结面带笑容,故作威胁地说道。
张跑王挫定睛一看,却是李刚,李结,还有吴天,三人一起回来了,都怪刚才自己俩人聊得太过投入,连人家啥时候走到背后了都不知道。
“哪儿能呢,这哪儿能呢,我俩就是在闲聊,闲聊呢?”张跑很快定下神来,嬉皮笑脸地说道。
“对对,可不就是在闲聊么。”王挫脸涨得通红,也赶紧附和着说道。
不过很显然二人的搪塞之语没什么说服力,李刚他们三个均露出一副信你们才怪的表情来,而李刚更是围着二人不停地转圈子,还一边打量着张跑王挫,一边沉吟着说道:“大哥,你是不是有啥事在瞒着小弟啊?嗯,咱俩可是兄弟,我把啥事情都告诉你了,但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怎么够义气啊!”
“没……没,瞧兄弟你说得这么严重,真是闲聊,嘿嘿,呵呵呵。”王挫抓耳挠腮地辩解道。
切……李结和吴天发出一阵鄙视的哼哼来。
李刚自是也不信的,但他却也不去反驳,只是依旧用灼灼地目光盯着王挫的双眼,不发一语,而他那种真诚兼期盼的眼神,更是无声胜有声,似乎是在说:大哥,你就招了吧,别让兄弟寒心啊!
王挫被李刚盯得浑身不自在,愈发地心虚起来,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准备坦白从宽,争取博得个宽大处理……
“行了,你们也别再逼他了,三师弟脸皮薄儿,还是我来说吧。”本是事不关己的张跑,见王挫神情不对,怕是要不打自招,便暗呼不妙。又存心先卖个人情给愈发聪明了的三师弟,是以插口解围到。
这招儿果然有效,三人虽然很是怀疑张跑对王挫脸皮厚度的定义,但他们的目光还是从王挫的身上转移了过来,唯有王挫在心情矛盾地给张跑打起了眼色,依他想来:既然左右都是要坦白了,那还不如自己说出来更好些,最起码能加点诚实分,博人好感,又何必要你越俎代庖呢?
张跑懒得去理会心急火燎地王挫,对他打过来的眼色也视而不见,只是把脸色一正,对众人言道:“不瞒诸位兄弟,其实我俩方才不过是在讨论李刚兄弟的终身大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