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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变成名人,一些再细小不过的举动都能变成神乎其神的传说。如此说来,连胜利在石头村留下了许多传说。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类的佳话自不用说。
有妙龄少妇说,胜利曾经暧暧昧昧看过自己的胸部一眼,那眼神像个对女人极有研究的情场高手。
有豆蔻女子说,胜利曾经不明不白暗送过秋波,那眼神像个感情专一的痴情男子。
有中年妇女说,胜利裤裆里的家伙从小就比其他孩子大,那姿态注定是个驰骋床上的真男人。
种种迹象表明,连胜利一定会成为一个大官。现在,果不其然。事后诸葛亮远比事前诸葛亮要好当许多。成功之前,大多数人议论这个人肯定成功不了。成功之后,大多数人都说,我很早以前就看出这个人会成功。
陈蛋止住大家的议论,朗声道:“亲党人,这样啊,各家的户主跟我去村口迎接连大人。各家的女主人准备好面线鸡蛋,一一送到交界宫去。我们中午就在交界宫宴请连大人。阿庆,你说怎么样?”
连庆客气道:“一切全听保长安排。”议罢,陈蛋带着几十号户主,在村口列队等候连胜利。
夏天,日头很炎。一群大男人,个个汗流浃背,却不敢脱衣坦胸,怕连胜利到来时失了礼数。
等候良久,远处一排军人打扮的队伍规整走来。领头的骑着一匹棕色大马,头戴大盖帽,身穿绿戎装,雄姿英发,气宇非凡。不是别人,正是连家长子连胜利。走近了看,部队一行十二人,个个手握钢枪,步伐矫健。
陈蛋带领村民急忙迎到连胜利马前。连胜利见村民来迎,也赶紧下马,朝村民走来。陈蛋以为连胜利会先来跟自己致意,端着笑脸迎了上去。连胜利却像没有看见陈蛋一般,直接奔向阿爹连庆。陈蛋扑了个空,站在马前发愣。
连胜利紧紧抱住阿爹,继而单膝跪下,诚挚道:“孩儿不孝,公务在身,不能及时回家看望您老人家。”连庆扶起儿子,心里欢喜,脸上有光,哈哈笑个不停。
连胜利握着阿爹的手,急切道:“阿爹,咱们快回家吧,很久没见到阿娘了。”连庆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头壳低低垂了下去。
连胜利看出其中不对,急道:“怎么了?是不是阿娘生病了?”连庆没有回答。
陈蛋这会儿总算找到了说法的机会,抢道:“你阿娘已经走了。”
“走了?”
“是啊,走了有一段时间了。那阵子,你们兄妹都不在家。你阿娘得了怪病,没多久就过身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阿爹,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啊?”
连庆哭道:“我怎么没告诉你?你阿娘临死前,想看你们兄妹。我特地去了你们学堂。那时,你刚刚去参军,你阿妹也去了什么志愿队,至今没见人影。”
连胜利悲从中来,喊了一声阿娘,就往家的方向奔跑。连庆紧接着追过去。
十几个军人傻愣在那里。头头突然跑了,怎么办?陈蛋头脑灵活,赶紧叫村民把军人请进石头村,直奔交界宫。
连胜利先去了阿娘张秀娥的墓地,呜呜咽咽哭了大半个时辰,大概是向阿娘请罪。连胜利不停帮他开脱,说是国事为重,家事都是小事,又说生老病死是人生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连胜利哭罢,抹去眼泪,收拾心情。连庆说了村里人的迎接办法。连胜利不好拒绝,跟着阿爹去了交界宫。各家各户的面线鸡蛋已经送到。连胜利一碗吃一口,把每碗都动了一下,算是接受了村民的好意。
迎接仪式过去,连胜利来到陈蛋面前,简单行了个礼道:“保长。”
陈蛋受宠若惊,急忙深深鞠躬回礼道:“连大人。”
连胜利笑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人了。你们可以还跟以前一样叫我胜利。如果一定要客气的话,那就叫我连长。”
陈蛋于是毕恭毕敬道:“连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我陈蛋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连胜利道:“我这次来石头村,一是回乡省亲,二是有任务在身,可能要在村里驻扎一段时间,还请保长行个方便,找个地方安置下我的部下。”
陈蛋轻松道:“这个放心,我都帮你想好了,就驻扎在学堂里。学堂最近又扩建了几间,条件还可以,也不用分散到各家各户去,你看怎么样?”
连胜利也不道谢,直接道:“如此甚好。弟兄们,吃饱饭以后,直接到石头村学堂驻扎。”
那十二个军人个个站得笔直,齐声应道:“是。”之后,各自收拾物件,整整齐齐向学堂进发。女人小孩爱看热闹,尽都跟在部队后面,指手画脚,品头论足。
陈蛋不好视,也不想看部队具体怎么驻扎,留下没走。连胜利没马去驻地,跟着父亲回了家。陈蛋跟在后面,想巴结一下连胜利。连胜利回头冷道:“保长,我跟阿爹还有话要聊,你先回去吧。”
陈蛋莫名其妙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里窝火,又不能发作,怏怏回家。刚进家门,陆明水也跟着来了。陈蛋问:“你不回家,来干什么?”
陆明水道:“来看看你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是什么个感觉。”
陈蛋怒道:“使你老母,我被人侮辱你很开心不是?”
陆明水道:“我早跟你说过了。你跟连家什么关系,连胜利能不懂吗?当连长是人家的事,犯得着你那么开心?”
张莲花也已经回家,跟着道:“是啊是啊,明水讲得有道理。人家当人家的连长,要你去凑什么热闹?”
陈蛋心里本来就一肚子火,被这两人一唱一和,顿时火冒三丈,恨不能找个人暴揍一顿。陆明水见陈蛋真的生气了,不敢再挑逗,安慰道:“好了,你也不用生气。我们不去凑热闹不就可以了。只要我们不做坏事,不犯法,管他什么部队呢,能治到我们?”陈蛋不说话。
陆明水道:“我家金生仔也在城里学堂上学啊,搞不好以后能当一个比他还大的官呢。到时,一定叫他荫你。那时候,你这保长就当得威风了。他只比连胜利小一届,我约莫着很快也能去参军了,不久之后,铁定比他这个连长大。”陈蛋心下稍稍宽慰,打发走了陆明水,随便吃了晚餐,囫囵睡下。
翌日,天还没亮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陈蛋迷迷糊糊开了门,破口大骂:“干你老母,天还没亮,敲什么东西啊?”
敲门的人是张星权。张星权气喘吁吁道:“大,大,大事,不好了。”
陈蛋早厌烦了这句话,骂道:“你怎么跟明水一个德行,动不动就大事大事,天能塌下来吗?”
张星权道:“这回天真的塌下来了,东家被抓走了。”
“什么?”
“东家被连胜利抓走了。”
“为什么?”
“不知道啊。一大早就来了四个拿着枪的军爷,什么话也没说,把东家从床上拉起来带走了。”
“带哪儿去了?”
“学堂。”
陈蛋彻底清醒,胡乱穿了衣服,跟着张星权去了学堂。
原来,连胜利这次回乡带着两个任务。其中之一,就是要对本村的逃兵陆金生作出处罚,以儆效尤。
陆金生跑得无影无踪,怎么也抓不到。怎么样才能杀鸡儆猴呢?只能从陆金生的家人下手。陆金生家人中,可以下手的也只有陆明水了。所以,陆明水就这么被抓了。
直到跪在学堂操场中央,陆明水还是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嘴里大喊冤枉饶命之类的言语。
连胜利吩咐士兵摆好审案台,端坐在台前,又叫士兵去通知村民,准备开一个公审大会。
陈蛋赶到时,其他村民也陆续赶来。陈蛋二话不说,冲到台前,想要质问连胜利为什么抓陆明水。还没冲两步,就被两个士兵拿下,踹了两脚。连胜利喝道:“大胆刁民,意欲何为?”
陈蛋急道:“我是保长,怎么就成刁民了?你们为什么抓明水?”
连胜利道:“好,既然人都来了,我就开诚布公。抓陆明水,是因为他教子无方。他的儿子陆金生参军入伍,却不守军纪国法,大胆叛逃,成为国家之祸患,按律当枪决。现在,陆金生四处逃窜,无影无踪。身为叛国贼之父,陆明水理应承担叛逃之罪责,当场枪决。”
晴天霹雳。这才叫晴天霹雳。陆明水懵了,彻底懵了。昨天还在说儿子能当大军官,今天醒来儿子却成了叛国贼。冰火两重天,天上地下转换太快,任谁都难以接受。
陈蛋也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怎么可能?”
连胜利叫士兵拿出公告,发给所有村民,也仍了一张在陆明水面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陆金生叛逃的罪状,不容有假。
陆明水大喊一声:“天公啊。”便晕了过去。李琴不顾士兵的阻拦,冲上去抱住丈夫,哀嚎不住。
这也是对苦命鸳鸯,逃命时遇上大洪水,安定后生不孩子,能生时大儿子叛逃,夫妻两命运未卜。
李琴不停掐陆明水的人中,陆明水悠悠醒来。连胜利喝道:“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去把陆金生找回来伏法。否则,你陆明水只能代子伏法,在这里当场枪决。”
李琴哭道:“我金生仔自从去了学校就没再回来。天大地大,叫我一个女人家哪里去找啊。再说了,你就是杀了我们夫妻两个,也不会给你找回来。”
连胜利道:“怎么找我不管。找不找我也不管。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三天,陆明水就关押在学堂里,由我的部队看管。三天后,如果找不到人,可别怪军法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