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2)

南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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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同鼓点般错乱而急促,如果说前两次是偶遇,那么这次在栖霞山,必不是巧合,他是来寻自己的么?为了那把古琴,抑或是别的?

    他急切地想跃窗而出,被二哥按住了肩膀,他的目光深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谢瑾宸看着二哥下了船,向着那人走去。

    小舟随着流水一荡,便看不见两人的情形。他坐立不安地在船上等着,想要过去看看,又不放心大哥一个人在船上。

    好在二哥很快便回来了,他急忙下了船去找他,二哥若有深意地望他一眼,未加阻止。而等他到的时候,他个人又像上次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失落地回到小舟上,二哥问他,“你怎么认识神引阁的人?”

    他疑惑,“神引阁?”

    二哥未再置声。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每次出现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二哥。相比与名震天下、权倾朝野的二哥,自己确实什么也不算。

    此后每年回家,他依旧忍不住期待,期待能再见他一眼,然而,那个人再未出现。直到今年初冬,那时候,看着他骑着小毛驴而来,他心中的激动无法言喻。

    然而,许是失望太久,又或是骨子里的骄傲不许他一再主动,他竟不敢再靠近,害怕他像前两次一样突然失踪。

    等他的笛声停止的时候,他果然骑着毛驴而去,那时候,他的心如刀绞。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一整天他都是昏昏噩噩的,待到傍晚的时候,天下起了薄雪,斯情斯景,愈发心伤难言,便以曲诉情肠。

    然后便见他又骑着那小毛驴出现了,那一刻,他觉得暮色都亮了几分。

    此后十数日,每日他一吹曲,他必骑着小毛骑出现,竟成一道风景。直到那天,他送来一张帛绢,然后他义无反顾地跳进他的局里。

    荪将来兮独立,望公子兮心遗。

    心遗的又何止他一个人?说他昏庸也罢,可自从那年紫薇花下初见,他便闯入他的心里眼里,再也无法抹去。

    可是啊,苦恋了这个人这么多年,还未曾表达,便要死去了么?

    不甘心!不甘心啊!一定要挣破这个茧!

    他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纯白,无论多么严谨的网,总有缝隙,只要找到它就能突破。将所有内力凝聚指间,试图挣破布茧,然他能支配的内力就只有那么一缕,胸内像有一个大线团,却打了结。

    他不信这个邪,努力调集周身内力。他体内一半是至阳的榴霞诀,一半是至阴的冻雨心法。两股内力同时被调集起来,一时冰冷蚀骨,一时烈火如焚,冰火两重天。

    他越是心急,越是无法堪破,两股内力交错奔走,如同两条巨龙在他体内纵横相斗,完全不受他控制,随时有可能走火入魔!

    这厢,舒白正与莫吟留联手对付黑衣人,战至酣时他袖底剑忽然向莫吟留袭去。莫吟留早有防备,虽没有着他道,却被黑衣人趁机压制住了,你来我往,斗得难分难舍。谢瑾宸则拂拂衣袖,飘然落在竹筏上,既不探视萧清绝,也不援救谢瑾宸,袖手旁观着战场,眼神冷静犀利。

    萧清绝见谢瑾宸被困急得要用歌声相援,听舒白冷冽地道:“别唱!”

    他虽不明所以,但向来信任舒白,便只能紧张地等着。眼见白绫茧被谢瑾宸内力涨得越来越圆,像个球在空中疾速转动,那球一时白一时红,冷热交替,似要破茧而出,却被死死圈住。

    此时,莫沉音也似承受不住,阳阴二气从来泾渭分明,此消彼长。但凡武者,阴阳二气不可兼得。她从不知一个人体内竟然能存阴阳二气,却未彼此消耗。她被这强大的内力冲击的脸色苍白如雪。

    是时候了!

    舒白忽然折了片竹叶来,衔叶而奏,上来便是极为寒冽的调子,冷侧入骨,冻得萧清绝牙关打颤。

    那边,莫沉音正被谢瑾宸炽烈真气烤着,感觉自己就像火炉中的铁块,被烧得通红。这是谢瑾宸的榴霞诀,以万象笼中之势包融了至阴之气,如滚汤沃雪,势不可挡。

    莫沉音正全力对付榴霞诀,冷不防舒白的冷冽真气袭来,好似热锅遇冰水,她似乎听到自己骨骼嗞嗞作响,猛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的白绫茧却收不回,那物涨成偌大的圆球,泛着榴红的,像是烧到极致的薄瓷片,甫一接触寒流便暴裂开来!刹时间,满江白的、红的铺阵开来,犹如漫天飞花。

    而谢瑾宸一袭月白衣衫浮于半空之中,衣袂飘飘,容色清绝,恍似天女散花。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马冰河入梦来。

    他眼神亦带着榴红之色,挥动长笛,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点斜,大有金革铁马的气势,隐藏在暗边的黑衣人纷纷被扫落,崔汉、莫沉音等亦难挡其势,争相退避,饶是领头人和莫吟留躲向快,也被剑气所伤。

    他功夫突然精进,令所有人大吃一惊,莫吟留道:“榴花剑第二式,银瓶乍破,没想到你的白绫倒做了他炼功的‘鼎’。若非舒白的寒凉真气助他破鼎,他就要炼化在鼎中。然而,破茧成蝶,不是凭借自己的力量,真能舞于长空么?”

    舒白笑嘻嘻地道:“天意如此,尔等奈何。”

    莫吟留知再战无益,彬彬有礼地对他颔了颔首,“沉音,我们走吧。”戎人见此也不敢掠其锋芒,迅速退去。

    他们才刚撤走,谢瑾宸便像提线木偶跌了下来。舒白纵身而去,将他抱于怀中,怀中的人面如金纸,一瞳雪亮,一瞳赤红。在看到他的时候,这两只眼瞳不由自主的浮起笑意,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地道:“……舒兄……我……我其实……很早以前……便认识……你了……”

    舒白回握着他的手,心如刀绞,“我也是。”

    谢瑾宸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已经体内不继,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如莫吟留所说,这招银瓶乍破就如破茧成蝶,全靠自身的力量挣扎出来,蝴蝶才能舞长空,若是外力相助,反而飞不起来。

    他若是单修习榴霞诀,破茧并不是问题,可他体内至寒真气……方才看来,纵使他按谢胤教的方法调理,两股内力也未有融合的迹象,这样下去,不知是福是祸。

    舒白紧紧地揽着他,目光痛楚。

    ——三郎,我终究是害了你。

    眼下谢瑾宸昏迷不醒,萧清绝中了毒,与莫吟留一战,舒白颇有损耗,若再遇敌手,形势堪忧,他不禁蹙起眉头。

    平静的江面水波荡漾起来,起初甚微,渐次高涨起来,而后愈来愈激,有大船靠近,他面色愈发沉了下来,来者不知是敌是友。

    水波高涨得很迅速,可见船来得非常快,不片刻浪涛便升至三四尺,击荡着竹筏,有种沧海浮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