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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容地继续介绍着自己:“我是三年一班的陈简佳,学号是0305070102,可能你们之中的大部分都听说过这个名字,虽然不是以我希望的方式。”
台下立刻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又是这种议论,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无视这些声音,把话筒握得更紧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一年来我每一天每一天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怎样让你们大家知道我的名字。
想让你们喜欢我,想让你们认可我。
我努力想和每一个人成为朋友,却到最后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失去了;
我努力地学习,可惜因为永远得不到第一名被老师无视,甚至还有老师叫我陈佳简;
我也有我喜欢的人,但不是你们想的傅雨希,我想有一天可以成为值得他喜欢的人,所以我努力成为充满色彩的人,可是我最终都没有办法在他面前传达出自己的心情。
好不容易因为这样那样的传言,我得到了在毕业典礼上演讲的机会。我以为否极泰来了,我以为我的努力终于得到一点回报了,我以为终于可以让大家看见我了,可是就在昨天,我被通知换人了。所以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实现。
我真的很想以一个励志的形象告诉大家,因为我真的努力过了,所以到最后,即使还是没有人承认我也无所谓。
可是这样的话,我讲不出口。
因为我这个人是轻易不会去努力的人,所以一旦努力了,就会舍不得放弃。所以既然努力了这么久,还是决定努力到最后一刻。因为我不想成为到最后都被人误解的人,不想成为到最后都被轻易忽略的人。果然我还是想得到你们的认可,直到现在还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可是我也知道,现在的我并没有什么资格要求你们对我做什么改观。但是我会证明给你们所有人看,我陈简佳一定会重新成为闪闪发光的人。我的下一个三年,绝对不会像这个三年一样苟且偷生地度过,我会勇敢起来,为了成为更好的人继续努力,强大到足以可以保护我的梦想和我重要的人……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们能重新肯定我。”
终于说出来了,我忍住眼泪把话筒递给在旁边看呆了的韩默萧:“该你了。”
“我?”
“是啊,”我点点头,“刚才不是告诉你想一句最想说的话了么?”
她红着脸往后闪躲着:“我早就忘了,又没有记下来……”
“骗谁啊你,”我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我连我随手写的破稿子都能记住,而你曾经想了无数遍想要说出来的话,怎么可能忘记?”
“我不要……”她低下头去,“我跟你和傅雨希不一样,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去听的。”
“好吧,随便你,”我随意地耸耸肩,“反正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你觉得这样就好我也没意见,不过……”我望着她冷笑了起来,“韩默萧你的确和我不一样,我虽然是个胆小鬼,却不是言而无信的人。那天晚上我说了不会再逃所以我做到了,你呢,口口声声地要鼓起勇气结果却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这样没出息的人我最讨厌了。”
台下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刚刚只顾着自己讲,完全没注意台下的情况,也许人都走光了也说不定。算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吧,我站直再次把话筒放到嘴边:“刚才浪费了大家的时间真对不起,我的话讲完了,请大家……”
“等等!”话筒被旁边的韩默萧猛地抢走了。
当我欣慰地转过头想要和韩默萧对视时,却发现她正恶狠狠地瞪着我:“陈简佳,你凭什么那么说我!”
“我……”我不禁流下几滴冷汗。居然真的激怒她了,我陪着笑脸想让她冷静下来。
她居然对着话筒哭了起来:“我告诉你,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也很努力好不好……我明明那么努力,明明那么努力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我又能怎么样呢,我不明白我到底有什么错啊。就算现在我说了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不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陈简佳我不会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她像一只倔强的小狮子一样等着我,眼泪扑簌扑簌地往外流,“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总有一天我要和你算总账,总有一天……”
“韩默萧……”我试着地握住她颤抖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心十分冰凉。
她甩开我的手,不甘心地擦了下眼泪,转过身面对着漆黑一片的观众席:“总有一天,一定会让你们看见我的,一定会让你们承认我的!所以你们听好了,我是三年一班,韩默萧!三年一班,韩默萧……”
韩默萧最后失控的眼泪,和颤抖着的声音让我感到真的为她感到心痛。。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种痛苦的感受呢?悲伤、寂寞、失落、愤慨,而现在的我,却觉得最痛苦的感受是不甘。我不知道该怎样去描述这种既复杂又直接的感觉,只是看着这样的韩默萧,我知道,这样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到了。
黑暗中她娇小的身体不停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成为颤抖着的抽泣。但那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却在我耳朵中逐渐放大,在我心中成为一种竭尽全力的呐喊。而在这呐喊中,曾经绝望一点一点地消逝。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只有韩默萧一个人站在台上。她低着头,眼睛红红的,握着话筒的手依然在颤抖。我躲在台下看向四周,居然所有的人都回到了座位,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一点声音,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韩默萧身上,惊讶的、钦佩的、羡慕的、崇拜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韩默萧加油!”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顿时礼堂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韩默萧加油!”
“太帅了!”
“我们爱你!”
“韩默萧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人都在喊着韩默萧的名字,就像庆祝新年一样热闹,有几个男生站在座位上吹起了口哨。当然,也会偶尔有人喊出我的名字——
“看好你哦韩默萧,给陈简佳点颜色看看!”
“韩默萧加油,一定要打倒陈简佳!”
我在这一刻真是百感交集。
韩默萧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眼睛睁的好大,睫毛上还挂着没有擦干净的泪水,聚光灯在她的眸子里映出像星星一般明亮的光芒。
我能够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在灯光亮起的时候,没有预想中的嘲笑和冷眼,而是曾经做梦也不敢想象的,所有人的欢呼和仰望,这种感受不是受宠若惊就能形容的吧。她有些局促地看向我,而我站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向她微笑,用眼神向她传达我想告诉她的话语:
你不是做到了么,韩默萧。即使你依然站在黑暗中,即使你不再呐喊、不再哭泣,即使只是沉默着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再有人能够将视线从你身上移开。
我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我的心声,总之在下一秒钟,她就骄傲地移开了视线,直到毕业典礼结束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她笑了。
对着所有人,露出了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灿烂明亮的笑容。
我又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那个无数次哭喊着从桥上跳下去的女孩,现在正站在我面前。
而她的周围是明亮而温暖的光芒。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所有的人都在叫着她的名字,每一次欢呼和掌声都是为了她而响起。
她的脸上依然有泪水,却掩盖不了她那么漂亮又美好的笑容。
我不禁笑了起来,韩默萧这家伙,还说自己什么也没有改变。
明明厉害到,连我梦中的结局都已经改变了。
在光芒中被人看见并不是多么伟大的事,在黑暗中也有照亮他人的力量,这才是真正值得钦佩的。
所谓的黑暗,是要靠自己亲手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