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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年少无俗事
那皎皎如画的少女在揽着花枝飞旋在半空中，梨花瓣落入杯中，无一幸免。
顾诀看着眼前的酒杯，醇香的酒水被飞花搅乱，一瞬间泛起层层的波澜。
“顾诀，君子有信，你可不能赖账啊~”
陈云诺的语调拉得颇长，有种小伎俩得逞之后的狡黠。
说罢，带头饮尽了杯中酒，还得意将酒杯倒了过来示意极有诚信。
萧易水忙站起身来，忙道：“年少无俗事，春来满怀情，来来来，我等满因此杯……”
一众师兄弟不约而同的跟着起哄，个个都盯着顾诀，他倒也不含糊举杯便饮了。
爽快的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师兄真是干脆，早知道你是这般有诚信的人，再同我也饮一杯。”
众人虽没有明着说出口，眼神却都写着“云师姐高明~”
一个个的看着心痒痒，便都拉着顾师兄要共饮一杯，众人都聚作一团，十来杯酒推到他眼前挤的直晃，好话那是连珠炮似得往外放。
顾诀独来独往惯了，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
也不懂得怎么推拒，三四杯下肚，表情看不出丝毫的变化，却眼看着越发的面白如玉。
陈云诺却是同这些人混的极熟的了，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小眼神都能看出来这些人想干什么。
明摆着要灌醉顾诀，给自己上次找回场子呢。
“他同你们有什么好喝的？”
她只觉得看不过眼，一把夺了前面一人往前推的酒盏，“有本事同我喝啊！”
那一瞬，陈云诺许是慌了神，直觉得顾诀抬头看她的一眼，眸色清亮的像是天上的星辰，浮了一层淡淡的水色，是她从不曾在人间见过的美景。
“好啊，云师姐是知道这酒桌上的规矩的，一代三，请啊~”
“恨不得生一副顾师弟这样的脸啊，同云师姐一同喝了这么多次的酒，可从不见她要帮我代饮过！”
几杯酒水下肚，大家说话也变得随意起来。
更有活宝阴阳怪气的挑着说，陈云诺随手就赏了一个爆栗出去，倒是难得认真道：“你要是真能生成顾诀这副模样，你娘还不得笑上三年合不拢嘴。”
众人都知道陈云诺自小跟着欧阳霄，路还走不稳的使唤就已经把酒当水喝了。
这别的比不过顾诀也就算了，就连喝酒都喝不过她一个女儿家。
着实令人心下郁猝。
难得碰上一次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没人会反驳，乐得灌酒见她醉一次。
闭关许久的季先生出来之后见着这一幕，也不由得笑道：“这顾诀倒是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欧阳霄你可真是教了一个好徒弟啊。”
圣医与有荣焉，摸着下巴略有些惆帐道：“她喜欢同生的好看的少年往一处凑，这毛病怕是治不好了。”
季清屛道：“那你由得她一个女孩家就这么混着？”
欧阳霄一脸莫名的反问道：“怎么，我徒弟还能算是个女的？”
以她的行事作风，其实还真不太能分辨出来。
季清屛面色微晒，“难不成你就是这么做人家师傅的？”
欧阳霄连忙正色道：“其实我更想她叫我师兄。”
三十几岁就被师傅师傅的叫，听着着实很显老，圣医一直颇为苦恼。
两人都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一个作风极其端正，就算是身为女子所行之处也得众人称一声“季先生”，而另一个逍遥随性，除了对医术十分有兴趣之外，向来我行我素，有酒便能走天涯。
陈云诺也曾问过她师傅，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是怎么做知己的？
便是一向随性的欧阳霄也带几分萧条道：“为师有疾，此生难医。”
她亦深以为然。
这两人说话完全不避着人，很快就有眼尖的学子高声告了声好。
众人连忙起身见过先生同圣医，因着饮了酒的缘故，一个个面上红扑扑的，比这天上的朝阳还要正当时候。
只是这课间跑出来饮酒，还被忽然出关的季先生给抓了个正着，难免面上有了几分涩然。
气氛尴尬片刻。
陈云诺率先开口道：“这春情依依友人和乐，把臂畅饮莫负年华也算是一种极难得的修行，季先生以为如何？”
师兄弟们对这季先生天生有种难以言喻的敬畏感，此刻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气刚出来的季先生。
只好小声提醒着她注意些，“圣医还在旁边呢，小心气着了季先生，他回头又削你！”
欧阳霄从来不觉得自己收了个女弟子，一般情况都十分的护短，不一般的时候，削的你认不清长短。
而基本上，也只有季先生属于这个不一般的范围之内。
季清屛一张脸毫无笑意，只道：“你倒是伶俐。”
这话用这种语气，根本听不出是夸还是损。
偏生陈云诺面皮极厚，立马就接了句，“多谢季先生夸赞，备感荣幸，理当受之。”
众人直想掩面而走。
顾诀忽的站起身来，无比端正道：“学生有错，甘愿领罚。”
季清屛一向都很喜欢这个话不多、却极其清正的少年，只是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他们都不觉有错，你又何错之有？”
“师傅……”
陈云诺小声同欧阳霄打眼色，后者索性一脸“你自己解决”后来索性别过眼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她只好往顾诀身前一站，浅笑盈盈道：“连季先生都不觉有错，你这榆木脑袋还偏要领罚，那只好我们一起受着了。”
众人自知躲不过，便齐齐道：“学生愿意一同领罚。”
少年们整齐划一的声音在花间回荡着，倒不见多少苦色，反而有种难得的团结一致。
顾诀抬着头，眼眸如星辰般耀眼。
季清屛扫了一眼道：“饮完今日的酒，去万卷阁抄七日的书。”
声刚一落下，欧阳霄便拉她一道走了，“你看你往这一站，他们都像是被点了穴似得动也不敢动，说起来我那里也还有两坛上好的梨花白，一同去开了封吧。”
师兄弟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诀应了声“是。”
陈云诺笑道：“多谢季先生。”
这才响起一众人的欢呼声。
抄七日的书在观潮庄已经算是极轻的处罚了，且不必拘着她去。
季先生偶尔也算是个极有情调的人嘛。
大伙儿又坐下饮酒，没了拘束越发的心神放松。
酒过三巡，风暖春水。
季先生和圣医一同坐在高处的八角亭里小酌。
看着一水儿俊秀少年风华正茂，站在梨花树下衣袂飘飘，端着杯中酒对着天外流云，笑看花落随流水，高唱此生莫负韶华，千钟美酒载诗行。
不由得也生出几分艳羡来，“你那小徒弟大约是随了你的性子。”
普通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都被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天都只剩下绣花女红。
哪得这样肆意明媚，不羁而行。
欧阳霄连连摇头否认道：“我那时候可不敢和你爹对着干！”
季清屛瞥了他一眼，饮了一杯酒没再言语。
圣医接着道：“顾诀这小子生的是真不错。”渐渐的竟有种女不中留的惆帐来，“我那小徒弟只怕是要留不住了。”
底下勾肩搭背哥两好的少年们都还没有完全张开，季先生忽然有些不太想对着眼前人说话。
夕阳渐渐的落下山去，杯中酒盏也逐渐的空了，众人都喝的十分尽兴。
喝多的师兄弟们有哭着拉着身边那人，直喊：“阿娘，我好想喝你做的排骨汤！”
有人抱着某师兄的腿不肯松开，一口一个“筱妹妹，我好想你日日都在想你！”
萧易水直接折了花枝，飞身舞起剑招来，引得风舞落花，落了众人满身。
一时间你扶着我我搀着你，摇摇晃晃的往住处去，好不热闹。
陈云诺头脑发晕的很，扭头看了看身侧仍旧十分安静的顾诀，顿时觉得少了些什么。
开口便问道：“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表情也不带有些变化的。
顾诀想了想，很是认真道：“我母亲没给我做过排骨汤，也没有妹妹可以想。”
而且他每日只在辰时练剑。
好像还真没有可以撒酒疯的东西。
陈云诺“哦”了一声，微眯着凤眸偏头看他，秀美的小脸因着酒气上扬，染了三分桃花色，旖旎艳丽的勾人心魄。
顾诀的脸真白啊，喝了酒好像比平日里更白了。
她仰着头凑近，像是要看得更清楚一般，满身的梨花白气息都扑在他面上。
还不等她碰到顾诀的脸颊，少年已经一蹦三尺高，足足离了她数丈远，如避洪水猛兽。
陈云诺很不开心，慢悠悠往后一躺半个身子都倚在了梨花树下，不满道：“你推我干嘛？”
顾诀面色微妙，“……”
“这树磕着我了，起不来……”她作势要起身，却又躺了回去懒洋洋伸出两只手臂来，“你得负责把我送回去。”
意思很明确，要么背要么抱。
她显然一副喝多了不能自理的模样，其他人都走的快，此刻只剩下顾诀一个在这里，躲也躲不开。
只有那双凤眸微微扬起，皎皎生辉看得人心下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