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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走!都围在这儿像什么话!走!”
“有什么冤,皇上会查明的,这次的武举舞弊案可是朝廷大事儿,各位大人还是稍安勿躁的好,皇上英明是不会冤枉各位的。”
狱卒的驱赶声传来,不过这些狱卒也都是老油条了,知道刘民生是首犯,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便对刘民生毫不客气,对这些礼部的其他入狱官员,但要略客气一些,懂得万事留一线。
被狱卒驱赶,这些人才略收敛了一些。谁知道在牢房里的刘民生却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红着眼睛道:“我没有售卖过试题?!这是诬陷!是诬陷!”
礼部尚书好好的尚书当着,却突然遭受这种事情,心里已经将刘民生的祖宗八代都杀了一千遍,此刻见刘民生还在抵死不承认,他顿时就怒了,道:“刘民生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然企图拖着本官和你一起下水!牛,周两位大人亲眼所见,你和在青云楼中贩卖试题的那人在巷子里接头,那人还塞给你一包银票,且如今脏银已从你的书房中被搜了出来,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礼部左侍郎也出声道:“方才禁卫军已经搜查了贡院,有十多个举子都夹带了小抄,里头都有文试的题目应答,且那些举子已经承认,事先在青云楼买了文试题目。皇上已经暂停了今科武举,要严办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刘大人已经无从抵赖,逃脱不了,还请看在咱们共事一场的份上,早些认罪,莫牵连同僚的好。将来刘大人真有个三长两短了,说不得我们还能瞧在昔日情分上帮刘大人照顾下家眷。”
后头进来的冯子业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试题是他出的,可他一直都保管的很好,怎么会有泄题的事情发生呢!
他的书房防卫严密,他竟然之前没发现题泄了。是谁在陷害他,试题又是怎么到了刘民生的手中?冯子业觉得他的亲近之人,一定是出了什么内奸,如今他百口莫辩,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洗清自己。
冯子业像一头困兽,看到刘民生,他真恨不能弄死刘民生,他觉得刘民生一定和那陷害他的人有什么关联,不然试题怎么会经由刘民生的手流传出去呢。
冯子业冲上前去,双手穿过了牢门,直接便掐住了刘民生的脖颈,双眸血红的道:“说!谁给你的试题!快说!”
刘民生拼命的挣扎,口中胡乱说着不知道,冯子业见他如此,愈发气恨愤怒,掐着刘民生的脖颈,激动道:“老子弄死你!”
他用的力气很大,又是武功高手,刘民生一个文官文弱的很,挣扎不开,顿时便被掐的喘息不过,直翻白眼。
狱卒忙着将两人分开时,刘民生已丢了半条命,像被丢弃的臭虫一样软在地上剧烈咳嗽。
武举舞弊案在大秦闹的沸沸扬扬,刑部兵部和大理寺的共同查证下,在礼部右侍郎刘民生的书房中发现了一大笔来历不明的赃银,并且脏银还有一笔被当成其女的嫁妆带进了锦乡伯府。
其后更是在冯子业的外室宅中发现了不少银票以及一本账本,账本上明确的写明了购买文试试题的举子名单,交易金额。没过两日,大理寺又追查到,负责在青云楼中贩卖试题的正是刘民生府上一个妈妈的儿子,不过在文试开考的前一日,刘民生便打发了此人回乡躲避。
可是此人却在回乡的路上不慎跌落悬崖而亡,这进一步证实的刘民生和冯子业联合起来贩卖试题,其后还杀人灭口的罪证。
礼部的其他官员虽然没有涉事,但舞弊案影响恶劣,极为损坏朝廷形象,令皇帝颜面扫地,秦英帝严惩了一干官员。
刘民生和冯子业判斩立决,家眷男的流放,女的充入官妓,礼部尚书罢官,其他礼部官员,各降官一等罚奉三年。
参加文试的武举子,凡买了试题的,有贿买、夹带被查出来的,一律取缔了武举资格。
又任命了新的礼部尚书及一干官员,令其速速整顿,尽快再安排时间,进行武举。
锦乡伯府,明心院乃是世子夫人刘惠佳的院落。
天色黑了,府中所有的院落都点起了灯,可明心院却像个死寂的荒院一样,半点光亮都没有,显得暮气沉沉。
堂堂世子夫人的院落,竟然并没有多少下人,伯府的下人都知道,世子夫人还没嫁进伯府便传闻被个外地商人给骗财骗色,已非清白之身。
后来事情闹上京兆府,算是得了清白,可这种事儿,哪里是能说的清的,风言风语还是不少。下人们原本还纳闷,怎么都这样了,锦乡伯府还娶了刘惠佳。世子夫人一进门,便有点瞧出来了。
根本就不是伯府相信刘惠佳的清白,因为自从刘惠佳嫁进门,世子爷就没进过明心院一步,便连洞房花烛夜,世子爷都是在妾室那里过的。
翌日,伯夫人便生了病,世子夫人连敬茶认亲都没,还被看管在明心院中不准踏出一步。瞧这样子,世子夫人虽然嫁了进来,但根本就没得到认可,被囚禁了。
前两日,世子夫人的父亲因售卖武举试题入狱,竟然还查到世子夫人的嫁妆中有藏银,刑部的官差登门,从锦乡伯府搜走了那一部分银子。
锦乡伯府当真是丢尽了颜面,如今外头都在传,说锦乡伯府娶了个不干不净的媳妇,原本就是为了贪媳妇那些不干不净的嫁妆。
锦乡伯府都成笑柄了,世子今日才刚冲进明心院中,没多久就听到了踢打谩骂的声音,世子夫人的哭喊声更是传出老远。
后来渐渐的哭喊声就没了,下人们也不知道世子夫人如今是死是活。
刘惠佳还活着,她却恨不能自己已经死了。她心心念念嫁进勋贵高门,如今好不容易嫁了,却看不到一点希望。本来她还想着自己在锦乡伯府过的猪狗不如,等娘家知道了,父亲会给她撑腰的。
可是她等到的却是父亲被判斩立决,刘家被抄家的消息。刘惠佳嫁到了锦乡伯府,非但没有通过联姻帮助刘家,反倒成了锦乡伯府随意拿捏打杀的可怜虫。
刘惠佳不明白怎么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一个月前,她还是刘府的姑娘,还享受着不少千金小姐的艳羡,期盼着嫁入高门。
为什么眨眼间,一切都没了。刘惠佳认真想了想,她好像是从遇到了顾卿晚后,就开始频频出事儿的,所以,刘家的事儿一定和顾卿晚有关系,一定是她那男人燕广王帮她陷害的刘家,顾卿晚她果然是回来报仇的!
刘惠佳恨的要死,可如今她却毫无办法,恨意支撑着她,她想要活着,想要报仇!
身上一阵阵疼痛,她被李泽打的鼻青脸肿,可这也提醒了刘惠佳一件事儿,那便是再寻不到办法,再不逃走,她一定会被锦乡伯府直接弄死!
刘惠佳毫不怀疑此事!
她正焦灼不已,却好像听到了一点动静,她竖起耳朵仔细的倾听,终于辨明,那声音是从后窗发出的。
房门和窗户明明都被封了,怎么这会子后窗会有动静?难道是锦乡伯府终于忍不住了,准备今夜就结果了她,让她暴毙?
刘惠佳浑身发寒,毛骨悚然盯着窗户。
没片刻果然窗户开了,有个黑影探进来,刘惠佳正要尖叫,却听一道声音响起,道:“姑娘?姑娘你在哪里?”
那分明是她陪嫁妈妈,金妈妈的声音!
刘惠佳顿时便颤着声音道:“金妈妈我在这里,在这里。”
“姑娘快跟奴婢走,奴婢花了不少银子疏通,这才能到这里来。姑娘赶紧跟奴婢走,再不走只怕就要迟了。来,奴婢扶姑娘起来。”
刘惠佳感动的热泪盈眶,跟着金嬷嬷从后窗狼狈的爬出,一路偷偷摸摸的往锦乡伯府的后门去。
金妈妈果然是摸清楚了路径,也打通了关系,两柱香后,金妈妈搀扶着刘惠佳逃出了锦乡伯府。
逃出生天正心情激荡的刘惠佳,并没有发现,金妈妈出了锦乡伯府便往东边的暗处看了一眼。
宋宁就站在那暗处,眼瞧着金妈妈带刘惠佳出来,他挑眉一笑,转身离开。
宋宁便是秦御答应借给顾卿晚用几日的人,很快,顾卿晚就得知了刘惠佳离开锦乡伯府的消息。
那金妈妈正是被顾卿晚收买了才带刘惠佳出府的,而顾卿晚帮助刘惠佳离开伯府,却意在刑部大牢里的刘民生。
这几日顾卿晚为了引出周家来,在刑部大牢也动了手脚,使得刘民生如愿得到了向周鼎兴递消息的机会。
可不管刘民生是央求还是威胁,他送给周家的消息都像是石沉大海,周家根本不搭理他。
而明日就是刘民生斩首的日子,相信刘民生对见死不救的周家一定恨之入骨,刘民生若真是手中握着周家的什么把柄,他一定会将这个把柄在他临死前,告诉他信任的人。
所以,顾卿晚要将刘惠佳送到牢房去见她父亲最后一面。
听刘惠佳已出了伯府,顾卿晚只让文晴传话给宋宁,道:“你去和宋宁说,让他安排刘惠佳去刑部大牢,不管怎样都得撬开刘民生的嘴!”
文晴应了,可想到马上又要面对宋宁,她就腿软发抖。
可主子的吩咐,文晴却是一定要做好的,她几乎是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到了二门。老远就见宋宁站在二门外,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灯笼的红光照在身上,没柔和那人身上的清寒之气,反倒像给他淋了一层血色,让文晴一下子又想到那日鞭打秋鹃的事儿。
文晴只远远看了一眼便忙低了头,一步一蹭的到了二门,也不抬头便道:“我主子说了,让宋……宋侍卫安排刘……刘惠佳进刑部大牢看刘民生,听听父女俩说什么。”
她好不容易憋着一口气说完,像是放下了什么大包袱一样,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跑的速度和来时的一步一蹭形成鲜明的对比。
宋宁眼见着文晴撒丫子眨眼间就没了影儿,想到这几日小丫鬟传递顾卿晚的意思都低垂着眼眸,拧着手指,一眼都不敢多看的僵硬模样,顿时好笑的摇了摇头。
宋宁前去做了安排,半个时辰后,刘惠佳便从金妈妈那里得知,金妈妈有一个远房的表亲就在刑部大牢中当狱卒。
明日就是父亲斩首示众的日子,刘惠佳说什么都要去见父亲一面的,她哭着跪地求着她从前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的下人,金妈妈到底答应了她,帮她疏通下关系,看看能不能让那个远房的表亲放刘惠佳进去见见刘民生。
金妈妈答应后便离开了她们暂时落脚的客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却带给刘惠佳一个好消息,道:“姑娘,奴婢答应事后给十两银子酬谢,奴婢那表兄总算是答应了。不过却要姑娘再等等,起码要三更天,才敢放咱们进去。”
刘惠佳顿时便感激的拉着金妈妈的手,连声道谢,撑到了三更天,刘惠佳瑟缩着身子,吹着寒风等在牢房外的暗处,快冷的晕厥过去了,才等到金妈妈那表兄招手让她们赶紧过去。
金妈妈扶着刘惠佳,跌跌撞撞的进了牢房,谁知道还没靠近刘民生的监牢,就忽听里头传来惊叫声。
“快来人,他娘的,刘民生上吊了!”
“妈的,谁值夜!怎么看的人,人死了明儿还他娘怎么斩首!”
谩骂声在寂静的监牢中尤其清晰,刘惠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金妈妈不知所措。带两人进来的狱卒也是愣了,半响他才回过神来,知道意外了,事没办成。
出了这等事儿,牢狱很快就要热闹起来,金妈妈和刘惠佳便不适合再呆在这里了,狱卒忙催促着两人赶紧离开,道:“这可真不是我不帮忙,如今人都死了,也没见的必要了,赶紧走吧,别连累我。”
刘惠佳想要大哭,却被金妈妈捂住嘴,连拉带拽的弄出了牢房。
小半个时辰后,宋宁回到了礼亲王府,却直接进了翰墨院。
如今已是深秋,夜里凉意刺骨,今夜的风有些大,将廊下挂着的灯吹的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要灭掉。
秦御书案旁边的大窗户却洞开着,书案上的灯大抵是被风吹灭了,微暗的星光下,依稀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太师椅中,一动不动的。
夜风从窗户灌入,那身影置身风口,却不知已呆了多久。
宋宁拧了拧眉,这几日也不知道主子和卿晚姑娘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主子已经有几日没进内宅了。
宋宁记得很清楚,头一日主子不回内宅正是文试出事儿的当天。
那日主子晚上回府挺早的,也没什么政事需要处理,可是主子却让他往内宅传话,说是有政务要歇在前院。
然后当夜,主子便坐在书案后,推开窗拿了本书,装模作样的看着,目光却频频看向外头的回廊。
宋宁便不算什么精细人,也看的明白,主子分明是在等着卿晚姑娘出现,请他回去呢。
可是那夜等到了二更天,也没有等到该来的人,主子气冲冲的进屋睡去了。
第二天主子索性二更天才回了府,回府的头一件事儿,便是问卿晚姑娘在干什么,可曾问过他,结果得到的答案是。
“雪景院已经熄灯落匙了,内院今日并没有派人过来问过二爷。”
宋宁还清楚记得当时主子那个表情,那浑身上下的冷意,简直让人想退避三丈之外,免得被冻成冰雕。然后主子便迈着大步进了屋,甩了门。
第三夜和第四夜,主子都是正常时辰回的王府,回来后既没有打听卿晚姑娘的事儿,也没有吩咐他们往内院送任何消息,就像府里从来没有顾姨娘这个人一般,主子在翰墨院该睡睡,该吃吃。
如果忽略主子迅速消瘦的脸型,眼底明显的青痕的话,大抵连宋宁也会觉得自家主子是放下顾卿晚了。
可是这两日主子明明伪装的挺好的,何故今夜突然就不装了,反倒如此在夜里寥落的吹冷风呢。
果然,他的预感是对的。
就知道顾姑娘就算是进了王府,主子的日子也不会就此消停下来,瞧吧,这进府还没两日功夫呢,闹的比从前还厉害。
宋宁瞧着秦御在夜色中的那一抹沉凝的残影,想过去,却又不敢过去。
最后到底忠诚战胜了胆寒,他咬牙握拳走了过去,站在窗外,垂首拱手道:“属下拜见二爷。”
隔着窗户,秦御半响没动静,良久才略动了下被寒风垂的僵硬发麻的身子,缓缓转头看向宋宁,声音暗哑,道:“忙完就歇着去吧,退下。”
他的声音很平静,宋宁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揪心的难受,跟着主子十多年,何曾见过主子这幅模样过。
他站着没动,罕见的没立马听从命令,道:“今夜属下奉命带刘惠佳去刑部大牢,可惜出了纰漏,刘民生在刘惠佳到前死掉了,说是用裤腰带缠在牢门上,硬吊死了,属下事后检查过,牢房里有挣扎的痕迹,并且刘民生的尸体虽然确系窒息而死,可脖颈下却有两道勒痕。”
秦御闻言果然被转移了一些注意力,冷笑一声道:“爷倒不知,周首辅的手竟然都伸到了刑部去!”
很显然,周鼎兴在刑部大牢有人。那人发现了他们的安排,提前一步处理了刘民生。
宋宁也垂首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让察觉了。”
秦御摆了下手,道:“不怪你,是我们都小看了周鼎兴,够狠辣,够谨慎。”
他言罢,想到他口中的我们,说的是自己和顾卿晚,一时间便又怔住了,身影像是凝住了一般,又化成了一抹沉凝不动的黑。
宋宁飞快的抬眸看了凝滞不动的秦御一眼,咬牙道:“主子和顾姑娘有什么,不妨回内院当面说清楚,这样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躲着算怎么回事。”
宋宁说完这句,默默为自己竖了竖大拇指,又点了根蜡,缩着脑袋,准备迎接暴风骤雨。
然而他预想的却没有发生,秦御甚至轻笑了一声,道:“你小子倒比爷懂了?”
宋宁简直觉得难以置信,怔了怔才像打了鸡血一样,抬头道:“是属下娘说的,属下爹娘有了争执,便是说开了就好了,属下娘还说了,床头打架床尾和,千万别抹不开脸拧着躲着,时间越长越伤感情。二爷这样,说不定人家顾姑娘还以为二爷是真有政事要忙,顾不上回内宅呢,还有,这若是万一顾卿晚以为二爷没回雪景院,是去外头风花雪月了,或者看上了旁的什么人,这可如何是好!”
他言罢,见秦御不自觉坐直了,显然是听进了他的话,顿时兴致更高了,忙又补充道:“再来了,二爷没瞧见,说不定顾姑娘这几日也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呢。”
秦御闻言异色眼眸像是一团死灰,突然被风一吹燃起了星星之火一般,他盯视着宋宁,道:“这两日你总往内院通消息,是不是她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她这两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宋宁迎着秦御灼灼迫人的眼眸,却哆嗦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浆糊了才敢来开解主子,如今才面对如此前所未有的压力。可他的脑子好像真的浆糊了,因为在明知道骗主子的后果是什么的前提下,他竟然冲着秦御点了点头。
瞧着窗户后,秦御猛然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宋宁狠狠的又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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