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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上您的妹妹,白潋滟。”顾侯爷喜欢白潋滟这事儿,皇帝并非不知道,可是当时白潋滟已然嫁人,顾侯爷只能选择避而不见,不去打听。此后成家生子,另负起一份责任。如今乍一听他要续弦的人是白潋滟,皇帝有些缓不过神。
“你糊涂了,她是章相夫人。”
“合离了,就刚才,臣亲眼看着的。”顾侯爷少言,但是此刻也不由多说一句,“章相脸色很不好看。”
“他连百姓救命的粮都贪,怕是吃撑着了!脸色自然不好看!”皇帝愤恨说完才反应过来,“不是……她今日刚合离,就要嫁给你了?”
“臣没说她同意嫁给臣啊。”顾侯爷还一脸无辜。
皇帝怒道:“那你着急准备个什么劲儿,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就匆匆撂挑子不干躲懒是不是!”
“皇上,”顾侯爷无论说什么话看起来都特别正经,“办案的人不止臣一个,可是臣续弦的机会可不多啊。”这话换谁说,皇帝都得治他不敬之罪,顾侯爷说来,皇帝反而觉得他赤诚。
皇帝叹息一句,“多少人惦记功劳呢,你偏偏往外推。”又想了想,“罢了,你回去吧,若真是她,朕还真的不好给你指婚,端看你自己本事了。”
顾侯爷出宫的时候,章相正好进宫,章青云还发愣呢,心道顾侯爷以往沉稳得很,怎么今日来去如风,恨不得飞起来一般。顾侯爷当然懒得跟他说话,说什么呢?“感谢你放白潋滟自由,现在我要去求娶她了?”
怕是两位大臣宫门口就要打起来。
白潋滟将所有东西都搬回了白府,这里荒废许久,白潋滟前段时间才吩咐人慢慢打扫起来。即使下雪天气,也阻碍不了白潋滟府里下人搬东西的进程。
这动静自然惊动了章家老夫人和方氏,纷纷询问白潋滟要将东西搬去哪儿。
原以为白潋滟是个软柿子,捏一下就会乖乖开口回答,谁知道白潋滟端坐在避风角落里,怀里揣着暖炉,身边奴才围得严严实实,她抬起眼看了看老夫人,笑道:“管得着吗?”
老夫人差点被雪糊了眼睛,愣了半晌才问方氏:“她,她说什么?”
方氏觉得白潋滟疯魔了,自己心里却雀跃无比,压抑着欢喜作出受了惊吓的模样:“她说,您管得着吗?”
“放肆!混账东西,白氏,你要反了不成?!”谁也不知道白潋滟要求合离的事儿,章家老太太更是不信,合离了,白氏再去哪儿找个相爷!
白潋滟懒懒散散道:“我搬我自己的嫁妆,碍着你们章家哪儿疼啊。”
她那些嫁妆,章家人一直觉得是自家东西,此刻眼看着一箱箱搬走,可不是肉疼吗?
章家老太太道:“我看谁敢搬走我章家的东西!”
白潋滟带来的下人,那是以前白将军府和锦溪公主府的旧人,怎么可能听章家老太太的话,有条不紊的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就搬得差不多了。
方氏还假模假样的劝呢:“老太太您可千万别上火,夫人这是拿自己的嫁妆,咱们管不着。人家现在是太后宠爱,宫里的红人,相爷不是也要求着夫人办事。”
白潋滟想起景豫爱说,静静看他们装逼,虽然这话糙了一点,但是此刻她还就真的是这种心理,戏耍猴子,逗猫逗狗,哪有看人表演来的好玩儿。
“夫人为何这么看我?”
“没什么,只是这夫人,日后别叫了。”白潋滟拍了拍手,将手里尘土掸去,两声轻响,方氏居然心口一颤。
白潋滟不等这二人发问,就道:“我与章青云合离了,所以说,我搬我的嫁妆,你们管不着。”
章家老太太完全没料到,方氏一愣之后却是欣喜若狂。白潋滟合离了!要走了!那这府里不还是她继续当家?
白潋滟如何会错过方氏脸上明白写着的狂喜,她继续道:“只是我的嫁妆单子上缺了几样东西,方氏,若是府里有的你便找出来给我。不然,你们老爷就得折银子。”她看一眼还没缓过神来的章家老太太,“不过我看你这府里全数变卖了,也抵不上我那些首饰。”
章家老太太道:“谁准你搬走!你嫁来我们章家,便是我们章家的人,这些东西难道你不留给章氏血脉吗?”
“章氏血脉?”白潋滟嘲讽一笑,“你是说方氏那两个孩子,与我何干?若是说震儿,我自会带走,以后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可是震儿不姓章,他是我白家延续,与你章家——何干呐?”
“你还要将我孙儿带走?!”
如果说拿钱是割方氏的肉,那么带走震儿,就是用刀戳章家老太太的心了。
白潋滟还是那句话:“震儿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养大的,你们章家做过什么?轮得着你们来管我儿子姓甚名谁吗,告诉你们,震儿是白家传人,太后首肯了的事儿,章家老太太,你儿子如今正为了朝上的事儿烦心,你们若再得罪我,难免我不会落井下石。”
二人被噎的不敢再说什么,白潋滟与以往截然不同,狠厉透过眉眼,浑身都是“挡我者死”的架势。
白潋滟这还不算,她东西搬完了,安顿好了就在家窝着,谁也不见。
谁也不知道她在家干什么,只有朱承瑾知道,在家憋着怎么坑章家呢。
章青云在宫殿门口,跪了半个时辰,膝盖都没知觉了,皇帝才慢悠悠宣了他进殿回话。
皇帝第一句话便如同千斤重担:“章卿,你让朕失望透顶!”
章青云心里反而出了口气,皇帝肯责骂,那就是不会要他的性命。
皇帝手里拿着折子,眼睛不看章青云,“这是百姓们救命的粮食,平日里你们收孝敬,朕,也就无所谓了。天下哪里是非黑即白的,只是这次,你不该如此。”
“臣知罪,只当那是安国公拿自家囤的来,谁知道是内务府拨下去的……”
“你当朕是傻子来糊弄吗?”皇帝话语一沉。
章青云立刻改口:“臣一时糊涂,愿意原样还回来,求皇上饶恕臣此次吧!”
皇帝是个念旧的人,他若是想治罪,便不会见了,如同安国公,直着来的,抬着走的。训斥了一番,道:“这位子你不适合再坐了,朝中有许多人不满。先去吏部历练一番,如何?”
“臣叩谢……”
“好了,别说这些了,”皇帝看他一眼,“你与白潋滟合离了?”
章青云心一颤,又想起刚才遇见的顾侯爷,心道看着不说话,没想到是闷骚这么快就跟皇帝说了。嘴上却没慢下来,“启禀皇上,臣哪里想合离呢,是白氏说,无论如何也要……臣也是没法子……”
皇帝也不是不知道章家以前做的那些事儿,只是看在章青云面子上没说罢了,此刻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白氏是朕妹妹不假,你也是朕的爱卿。不过若非必要,不至于到如此地步,你可别让别人钻了空子。”
“皇上此话,臣不解……”章青云茫然的很,他并不知道顾侯爷以前苦苦暗恋白潋滟。
皇帝挑眉,“以前,顾家和白家在一条街上。”
看章青云还是不解,皇帝觉得自己有些多事,但是又觉得顾侯爷匆匆撂下他的差事有些不满,要给些阻力,语重心长道:“顾爱卿可是有个白妹妹,他为这女子等了许久,谁知道这女子被姑姑许配给了另一个出身贫寒的青年才俊。如今顾爱卿一直没续弦,而这女子又合离了……”
章青云瞬间了悟!
妈的,合着顾侯爷要求娶白潋滟!
如果说白潋滟只是与他合离,之后寡居一人,或是找个不如他的,他倒没这么震惊,可是是顾侯爷!
爵位比他高,家财比他好,学识相貌、风度举止无一不好!这让章青云如何能心平气和?他嗓音艰涩:“白氏已经同意了?”
“怎么会呢,朕看啊,顾爱卿有意,美人好似无心呐。”皇帝道,“好了,朕也累了,章爱卿回去,‘处理家事’吧。”
章青云回到府里,白潋滟早就搬好东西回白府歇息了,章家老太太围上来哭诉,方氏也诉说委屈,可是二人再怎么说,章青云脑子里也只有白潋滟与顾侯爷站在一起的情景。虽说都是年过三十多的人,但是依旧能称之天作之合。
要说章青云这种人便是贱。
当初娶了白潋滟不珍惜,随手扔到一边宠爱新欢,看着大家小姐受尽屈辱,仿佛自己便不是那个四处求人看尽眼色的寒门小子。如今白潋滟这么突然的走了,章青云看着满府大大小小姨娘,居然怀念起来。
他怀念的并非白潋滟这个人,而是白潋滟所代表的权。
那时候他荣极一时啊,先帝新贵,娶到了公主之女,无数王公贵族打破了脑袋也没得到的,他轻轻松松捏在了手里。侍奉两朝君王,得信任荣宠。白潋滟一走,将这些成就感也带走了。他空剩丞相名头,心里空空荡荡。再一看搂着女人恍恍惚惚的章俊彦,竟有凋零之感。
顾侯爷交出去的差事,出乎意料落在了闭门不出的五皇子宁郡王身上。
宁郡王正在家里窝着画画呢,一道旨意就叫进了宫,他见了皇上就哭诉:“父皇啊……”
皇帝还以为这儿子知道自己做错了,正要问你哭什么,五皇子已经嚎上了,“父皇啊!儿臣忙得很啊,家里米粮炭火拨了一部分给景豫妹妹帮忙,儿子在家里手都冻红了……”
其实是为了给宁郡王妃描眉毛,宁郡王非要学人家闺房画眉,结果画画不错,画眉外行,还非得开着窗户画。宁郡王只是冻了手,一众丫鬟差点没冻死过去,宁亲王妃啥事儿没有,该吃吃该喝喝,体质棒的让宁郡王十分安心。
皇帝还以为宁郡王在家刻苦呢,欣慰道:“这次让你来,是因为顾侯爷另有要事,审查安国公府的事儿,交给你了。”
宁郡王刚要拒绝,皇帝便轻飘飘道:“结束之后给你一个月的假,雪灾过后,可以出京。”
宁郡王第一次这么麻利的谢恩:“儿臣告退!”
“给朕站住!”怎么一个个都来去如风的,“你去哪儿?”
“儿臣去办案啊,父皇还有什么事儿吩咐?”
皇帝沉吟,而后让孙秀遣去所有太监,“朕问你,你家里米粮也给了景豫,那如何记账?”
宁郡王道:“景豫妹妹那儿有专人记账,谁家捐了多少的粮,给了多少旧衣服,都有人记下,每日呢咱们这些捐了粮食的府里派一个人去,各家派的人每天都不一样,勾结的可能就很小。再加上妹妹派了崔姑姑,又请了大理寺卿监管,如今账目上是一点不错的。”
“至于那些商行,现在米价比之前高了些许,但是百姓们都还能接受,毕竟雪天,大家都能明白。没被抬得太高就行了,而且每人每日定量购买,不能多了,再加上咱们这些人捐献开的粥铺,京城暂且太平,只是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
皇帝有些欣慰也有些气愤,以往这小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今日为了一个月的假说个没完了,“滚吧!”
“儿臣谢父皇!”宁郡王出宫比进宫时候精神百倍,满面喜色。
这些牵扯安国公一案的大臣们听说案子换了宁郡王审理时候,齐齐松了一口气——谁不知道五皇子最惫懒不过。
五皇子宁郡王,上任第一日便快刀斩乱麻,将安国公收进了天牢!
章青云等人还在秘密商议从哪儿运粮食来呢,听了这消息,腿都吓软了。五皇子还特别贱,“既然调查,总要来牢里才叫正事儿,哪有本皇子亲自上你们府里的,那是拜会还是查案!安国公如今我押进牢里了,赎人可以,原样的米粮交换回来!”
用贪污过去的米粮赎人,丁佩也觉得丢脸极了。
第二个被抓的,就是陆缪之,一样的银子或是米粮,赎人吧。
五皇子真混啊,无赖天性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皇帝,没这么样,顾德妃更不可能,大小官员愁得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好几根。
章青云凑不到粮食,脸上火辣辣的交了“赎罪银”,这是第一个,紧接着,许多大人也纷纷交了银子。
这事儿解决的响亮快速,但是却也埋下了一颗种子。
按照朱承瑾看来,“议罪银”制度绝不可取。据说这是和珅开创的,为乾隆几次下江南建行宫打下基础。
可是这恰恰也是朝政腐败的标志。
太子不知道议罪银,只说这是“赎罪银”,也道:“五皇兄这事做的太快了些,快,则不稳。”
“是啊,此风一开,下面是不是犯了罪再用银子赎呢?只是特殊时候,特殊法子,这时候不死人才是最重要的。”朱承瑾不只看着京城一处,其他各县,也按照京中的规矩来,王府里得用的人,几乎都被派去各个雪灾县城了。
而就在这时,朱承儒匆匆跑了进来,他一向少年老成,此刻如此匆忙,太子和朱承瑾都不由提起了一颗心。
朱承儒说的果然是大事——江南灾民反了!
“怎么会呢,江南鱼米之乡,素来富庶,屯兵屯粮都是数不胜数,如何会逼得灾民造反?”朱承瑾不解。
此事却是朱承冠引起来的。
当日朱承冠一见下雪不停,便借着瑞亲王府的名头在外面收米收粮,但是皇帝下旨不准他经商,他就换用了四皇子妃,他亲娘丁氏的表姐妹林念笙名头做事。那些富商想要攀附四皇子的,自然就走了他这条线。
他在富商间大肆收购米粮,低价买进,就等着高价卖出。
结果这事儿做的太不隐秘,让楚清和知道了,联手朱承瑾摆了他一道。他从米粮收购结束那一日开始,就被府兵看守在屋里,还恭恭敬敬道:“郡主替百姓多谢您低价卖粮之恩。”
朱承冠没反应过来,那府兵道:“郡主还说了,当初您卖粮的钱大多是从府里预支,不用还了,粮呢,郡主运走了,这一千两银子是给您的辛苦费。”
朱承冠竹篮打水一场空,更是让那些跟他合作准备大发一笔的商家气的不行。不光商家,还有一个,便是江南巡抚之子——舒友。
舒友便是朱承冠第一个拉拢到的人,这人与朱承冠一样爱财如命,还好男色。臭味相投,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他给了朱承冠银子用来囤米,结果朱承冠居然派人告诉他,米面仓库已然被朱承瑾的人接管,只给了他一千两的辛苦费,还有些成本费。
朱承瑾的人把守仓库,按照京城规矩来,江南本就灾情不如北方严重,若是按部就班下去,定然不会出什么乱子。可是坏就坏在了舒友,和朱承冠二人身上。
舒友不忿自己到手的发财机会没有了,越想越觉得气急,仗着自己爹是江南巡抚,他出了个“好主意”——杀了朱承瑾派去的府兵,夺回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