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荀夫人

林久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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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承瑾敲打过了荀佩荀蓉,将程侧妃的孩子抱了回去,临走之际莫问仿佛刚想起来一样,笑道:“奴婢差点儿忘了,王爷还交代,王妃娘娘若是觉得处理王府事务费力,那便还同以前一样,让侧妃庶妃们帮衬着就是。”

    荀佩这是揽权揽的太紧了,瑞王都有微词。这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你荀佩要是觉得,王府的事儿你处理不过来,将权放了就是。

    只不过一开始揽权方便,现在放权也方便,日后再想往手里收,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朱承瑾道:“无论如何,府里也是要有个正经管事儿的人,王妃娘娘切莫辜负皇祖母一番心意。侧妃庶妃们帮着理事,也无不可,宽严有度,王妃娘娘不必太过劳累。”

    好好一手牌,被荀佩听信荀蓉的话,打了个稀烂。

    朱承瑾没工夫去同情她,荀佩要是这么一直不着调下去,最终害的也是王府。

    郡主走后,荀佩缓缓坐在了椅子上,荀蓉关怀道:“妹妹……”

    “我累了,姐姐让我歇息一会儿吧。”荀佩勉强扯出一个笑,将荀蓉打发了下去。

    荀蓉顺从的应了,“那妹妹好好歇息,姐姐就不打扰了。”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愤恨,自己回了屋子。

    她如今身上还穿着素净守孝的衣物,待她身影完全消失,荀佩与身边大丫鬟道:“看着一点她,有什么事情……来与我说。”

    “是,王妃娘娘。”

    朱承瑾回到院子,朱承清正候着呢,一见她回来了,就笑道:“妹妹回来了,我可给你排了一出好戏。这些天呐,就要开始了。”

    “清姐姐说说,什么戏?”

    “麻雀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姐妹反目成仇的戏码,好不好看?”朱承清这几日就忙着这出“戏”呢,一见成效,立刻就来与朱承瑾分享。

    朱承瑾道:“姐姐做了些什么,还请不吝赐教。”

    “你惯会打趣,”朱承清嗔她一句,“那位唐荀氏,成天的躲着您院子里的人走,但是却总往朱承宛那儿跑。听说,要打听丁庶妃当年如何的得宠,我原以为,她是在为新王妃打探情况,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朱承宛的婢女告诉她,当年丁氏以率真艳美冠绝王府,因着不是正室无法着大红衣袍,所有衣裙都用了极其招眼的桃红或是粉色,又因不能用牡丹,所以衣物全都以金线绣上与牡丹相似的花纹,却不能做出牡丹样子。她记得极为认真,您说,她是为了王妃刻意如此,还是……”剩下的话,付诸一笑。

    “若真的如此,此女心机深沉,先是挑拨我与王妃不合,再来向我卖乖讨好。”朱承瑾头都有些疼了,“她想进王府?”

    “侧妃位子满了,不是还有庶妃吗,何况她是王妃的亲姐姐。”朱承清嘴上向来不饶人,“新寡在我们王府,尚且守着夫孝就改投妹夫怀抱,说出去该是多么的下流龌龊。”

    “民间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事儿当调剂,可想而知,要是真的发生了,咱们王府呀,那就是风口浪尖上的小船,到时候丢人丢的可不是谁,而是满府。”朱承清话虽是这么说,眼神却不见有多在乎。

    满堂低声道:“她能成功吗?”

    朱承瑾与朱承清同时沉默下来,瑞王虽说最近靠谱了一点,但是也不保证会不会突然脑子抽风,就看上荀蓉这种柔柔美美的。

    朱承瑾虽然也很想问一句——“姐姐对父王这么没信心”,但是一想想自己对瑞王的信心,便也不再互相伤害了。

    她在王府里没什么心腹,所以这事儿还是她的亲娘,荀夫人去做的。

    艳丽的桃红色,裙摆铺满的并非牡丹,而是盛放的海棠。

    母女俩自认为做的隐蔽,其实这件衣裙在送到荀蓉屋里桌上的时候,不仅是朱承瑾朱承清知道了,荀佩也知道了。

    她失手将茶水打在了正在看的书册上,旁边丫鬟赶紧来收拾残局,大丫鬟道:“王妃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荀佩浓厚的妆容下,是泛白发抖的嘴唇,“换件衣服,我……要回一趟荀府。你们看好了唐荀氏,除非我亲至,否则不准她踏出院子半步。”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再想不出来唐荀氏要做什么,荀佩的脑子,估计就不能称之为脑子了。

    换而言之,如果荀蓉成功的勾引了王爷,荀佩的脸,更不能称之为脸。

    但是她先要做的,便是赶回家,问问母亲,到底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给你姐姐送条裙子罢了,”荀夫人面上镇静,却能从颤抖的手指中窥见她几分心虚,“你姐姐如今住在王府,难不成我做件衣服给她也不行,佩儿,你也太霸道了些!”

    “我太霸道!”荀佩若不是强撑着王妃仪态,此刻早已痛哭出声,“母亲从小偏心姐姐,内宅的事儿,父亲管的不多,母亲自己也不清楚吗!但凡好的东西,哪样不是姐姐先挑过了剩下的才轮到我,您说我们是姐妹,好,那我不和她争。为何现在,她要与我争!”

    “不得胡言乱语,你姐姐要与你争什么?”荀夫人顾不上什么王妃不王妃的,冲上去捂住了荀佩的嘴,“你姐姐是新寡,这种名声传出去,你要逼死她不成?”

    “姐姐是新寡,就想着勾引王爷,是她要逼死我才是。”荀佩眼中无泪,心中泣血,“母亲也知道这种名声传出去丢死人,为何又帮着她做下这些事,真以为进了王府,就万事大吉,不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上一辈子吗?”

    “不过只是一……”

    “不是一条裙子,不是!”荀佩猛地起身,推开荀夫人,“她打听丁氏爱穿的衣裙,打听王爷的喜好,母亲以为她借着‘为王妃查探’的名头,就能做的不被别人怀疑?您怕是把王府那些一个个人,都当成了如同我一样的傻子!”

    “你是王妃,谁敢怀疑你姐姐,何况还是,还是这种事情。”荀夫人是咬紧了牙关不准备说,但是看女儿这样子,又实在担心荀蓉,“你姐姐现在如何了,难道王府有人找你说了什么?”

    “姐姐如今被我禁足在了院子里。”

    “什么!”

    “母亲别大惊小怪,”荀佩深吸一口气,“若不是我先将她禁足了,她恐怕下场更惨!母亲以为,姐姐即使能得了王爷宠爱,就能进王府,享受荣华?母亲,侧妃庶妃,不过是妾啊!”

    荀夫人面对荀佩掏心窝子的话,也说了自己想法,“你姐姐……又能再许配什么好人家,不如在王府你们……有个照应。”

    荀佩幸亏是打小被父亲宠爱,比荀蓉这等纯粹规格女子身子强健许多,这才没一口血喷在自己亲娘脸上。这心怕是偏到了天边了,合着她姐姐没别的人家嫁,就要嫁到王府里祸害她!

    荀夫人看荀佩气的发抖,赶紧道:“这不是还没出什么事吗,你又何必急匆匆的找我问罪。”

    “好,母亲,即使我答应,你以为景豫郡主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进府,让瑞亲王府沦为笑柄?”

    荀夫人道:“小郡主我见过,不是挺和气的人吗,你一进府就揽了权利,王府谁又说过什么?”

    “母亲只看到我人前显贵,”荀佩并非一根筋通到底不会拐弯的笨人,说到底,不过是一开始太过信任荀蓉,而且被王府富贵和瑞王宠爱冲昏了头脑,此刻被从云端打落下来,脑子反而清醒了,“和气?郡主和气不假,母亲且想想,她为什么和气,凭什么和气吧!”

    “她是瑞王唯一的嫡女,生下来就获封郡主,母亲是沈家嫡女,打小被接进宫里。世间尊贵的人,要么是她伯父叔叔,要么是她兄长弟弟。”荀佩自己讲来,也才蓦然被自己做出的事情惊出一身冷汗,但是看着荀夫人有些害怕的面容,她心里畅快多过恐惧,“母亲不知道吧,丁氏还是侧妃的时候,多受宠啊,郡主回府,该训斥训斥,该责罚责罚。她说收了丁氏手中的权,丁氏掌管王府八年,照样得乖乖交出来!”

    “何况是荀蓉!”

    何况是荀蓉!

    这五个字砸在荀夫人身上,原本额上流着冷汗的人是荀佩,如今荀佩额上干干净净,荀夫人妆容都有些花了。

    荀佩哑声道:“女儿无妨,即使做下错事,好歹为时未晚,去与郡主低个头,还有个继王妃的位子,日后也相安无事。可是若是姐姐真的……真的要与王爷……那时候,别说母亲与我了,就是父亲,就是荀家,也救不出姐姐的一条命。”

    “皇室威严,天之骄女的尊严,母亲可曾想过。”荀佩紧盯着荀夫人的眼睛,“母亲又是否想过,女儿的心呢?”

    “快,快带我进王府,我要去劝劝你姐姐!”荀夫人惶恐的握住荀佩的手,“我劝她,我将她接回家,就这么养着她一辈子,我宁愿养着她一辈子!”

    “母亲对我的心,若是有对姐姐十之一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荀佩淡淡的抽回手,强自镇定的转身吩咐,“备车,回王府。母亲,请吧。”

    荀佩与荀夫人赶到王府自己院子的时候,荀佩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院中饮茶的景豫郡主和婉和县君。

    荀佩脚步顿住,有股不妙的感觉。

    朱承清眼尖,看见二人了,笑道:“不请自来,还请王妃娘娘和夫人别怪罪。”

    “县君哪里的话,”荀佩扯着唇角笑了笑,“郡主也来了,不知是有什么事儿?”

    朱承清话语轻轻的,却炸在母女二人耳边:“要说起来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王妃娘娘的姐姐病了,我与郡主,前来看望一番罢了。正巧王妃娘娘回来了,不如咱们一起看?”

    荀佩只能点头,荀夫人道:“病了?好端端怎么病了?”

    朱承瑾起身,与朱承清携手并肩,两个少女皆是一等容貌,站在一起如同水墨作画,端的是好意境。可惜荀佩和荀夫人,都没那个心思去观赏。

    朱承瑾道:“是什么病,还得夫人亲自看看。不过我瞧着,怕是心病居多。”

    荀夫人再不敢说什么,诺诺应是。

    几人一起来到了,被荀佩派人把守的房间前。

    崔然上前一步,直接推开了门。

    这等做派看的荀佩心如鼓擂,寒毛几乎竖了起来。

    屋里桌子上,摊开放着一件衣裙,桃红色、海棠花。

    只是被剪刀绞的七零八落,碎的不成样子再勉强拼凑成形。

    而地上,是一个又一个,鲜红暗红色交织的已经半干涸了的血迹脚印。

    床上趴着一个女子,奄奄一息,背部到大腿的衣物,被鲜血浸出染个通透,面色如同金纸一般,眼看着就要没气儿了。

    荀夫人脚下一软,朱承瑾看她一眼,道:“来人,扶好了荀夫人,御医就在旁边侯着呢,准备好人参,防止夫人晕过去。”

    景豫郡主这话说得,也是微微带着关怀和笑意,偏偏衬着一屋子血迹,无比的锋锐。

    荀夫人被奴婢们半扶半拖,带到了床前,那床榻上趴着的女子,不是荀蓉又是谁!

    荀夫人嚎哭声还没出,朱承清已经开口道:“说起来,还真是一件事儿没来得及跟王妃娘娘说,今日您不是回了娘家吗,这位夫人——就是您的亲姐姐。借着您的名义,非要将父王从书房叫到院子里来。我与郡主听说了,总是放心不下,要亲自来看看。我也觉得奇怪呢,您找父王也得是在自己屋里,怎么偏偏跑去唐荀氏的屋子里,难不成不怕闲言碎语吗?我这人呐,偏偏就好奇心重,非要拽着郡主与我去看看,结果您猜看到了什么?”

    朱承清眉眼十足的纤柔,手一指,指到了那条破碎的裙子上,“看到唐荀氏就穿着这个,与父王诉衷情呢。”

    “您的姐姐,还未出夫孝,穿着一件桃红色的衣裙,与自己妹妹的夫君,说着自己的钦佩、仰慕之情。”

    荀佩甚至是荀家的脸在朱承清这几句话里,在朱承瑾冷淡的目光里,彻底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