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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一看,原来是严颂。
他就这样趴着在齐清儿的床榻边缘睡了一夜。
半头零散的乌发遮住了半张脸,呼吸声深沉,显然还睡着。
齐清儿细细看着那会暗送秋波的三角眼,原来闭起来的时候是这么柔和,温暖。
只是那长长的睫毛下面,谈谈的黑眼圈,让齐清儿难以想象,昨晚他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房间来的。
一定,很晚很晚,或者是日出之前。
齐清儿俯下身子,双手趴在床榻边,又把下巴搁在手臂上,抬起两根手指,轻轻地拨弄着严颂额前的乌发。
他醒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总是喜欢和齐清儿对着干,时而透露着关爱,但常常把关爱的情绪藏得很深。
齐清儿看着眼前的严颂,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相信这样的他。
不点自红的丹唇向上弯起好看的弧度。
她还是喜欢睡着了的他,就是单纯的喜欢。
“看够了吗?”
严颂突然开口道,声音温厚,睡觉的姿势保持着没变。
齐清儿一时反应不过来,扬起头“嘭”地撞在了床板上,脑袋嗡了一下,好痛。
原本还想好好享受一下严颂睡着时迷人的模样,现在看来没有机会了。
齐清儿连忙收起适才观赏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揉着脑袋,道:“谁看你了,明明是想叫醒你。”
编不出什么更好的由头,齐清儿转了重点,继续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睡在我房间里?”
严颂伸了个懒腰,俊美线条分明的脸后仰着看着齐清儿,“哎,还不是因为某人都现在都还不知道要上床睡觉,还总是趴在床边上睡觉。”
齐清儿心中自是明白,昨天和严颂说了这么多年他最不想听到的话,昨儿一晚上,估计他基本就没合眼。
不经心生愧疚,齐清儿边理着身上的蝴蝶纱,边下床,道:“厨娘那儿早餐一定做好了,吃完早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齐清儿说着,回头对着严颂一抬眉,直径向铜镜走去。
“带我去个地方?!向来都是我带你出去玩儿,现在换你带我了?!好啊,说说看,要带我去那里,什么空山密林没人的地方就算了,我还是个纯爷们儿呢!”
严颂说着把身上的衣服一合,双臂抱在一起,放在胸前,一副齐清儿要吃他的样子。
齐清儿面对着铜镜,只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注意严颂适才的表情和动作,自顾自,道:“放心就是空山密林没人的地方。”
严颂把嘴巴放大又合上,表示理解了。
然齐清儿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用手摸着脸颊,那神色又开始阴沉,皱了皱秀眉,随即又给了自己一个微笑。
昨晚严颂已经答应让自己吃易容丹了,现在就要劝他越早拿出来越好。
齐清儿稍微理了理自然垂下的秀发,然后用一根蜜合色丝带系上,轻盈地转身道:“走吧,那地方就要越早去越好。”
说着就拉着严颂出了自己的房门。
严颂跟在其身后,一脸不知所以的样子,事情发生太快,他还没有跟上齐清儿的思维。
或者一夜浅眠,脑袋还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
两人在厨娘那里吃了早点,又帮着厨娘碗筷收好,之后齐清儿就带着严颂上山了。
秋初,满山的树木草叶都还时绿的,只有极少的地方泛着点点黄腥,空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热。
好在是清晨,没有烦躁之感,空气也不似晚间那样凝重。
上山的时候齐清儿一直走在严颂的前面,昨晚严颂送来的汤药果然效果非凡,旧疾消失得无影无踪,齐清儿的脚下一直很稳。
可不是么,齐清儿昨儿烤火发汗四五个时辰,严颂也配药熬制四五个时辰,再加上严颂本就精通药理医术,他用心煎出来的汤药岂有不起作用之理。
他们要去的山,名为临云山。说是临云,并不是因为它高耸入云,而是它的地理位置恰到好处,站在上面,视线可以放得很远,尤其是在清晨的时候。
站在那里,仿佛是在云端一样。
齐清儿和严颂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很快便来到了山顶,一路上山,两人都没个喘气的。
“这儿不就是我之前带你来过的地方吗?我说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地方比我多了。”严颂站稳了脚跟,望了望东边悬挂的红日,一挥袖,潇洒道。
“对,是你带我来的地方,但有你没有指给我看过的地方。”齐清儿接着严颂的话,目光开始凝聚,在山顶的空地上来回踱步。
“这里几乎能看遍大煜朝的整个国土,甚至连部分南楚我都能看得到,若是有什么地方我没有指给你看,那是因为你视力比我的差,指了你也看不见。”
严颂眯着眼睛,全身戒备地看着齐清儿,像是她又要说出什么自己不喜欢听的话似的。
齐清儿迎着微风,点点头。
三千青丝顺风飘拂,有几根搭在齐清儿吹弹可破的脸蛋上,美得倾城。
站住脚跟,蝴蝶纱随风扬在齐清儿身后,她双目一收,慎慎地看着百里外另一片此起彼伏的山峰,看了良久。
丹唇轻抿了一下,然后微微张开,道:“北有崇山峻岭,南有绵延丘岭,那座城依山伴水,四季都是繁华景象。”
齐清儿顿了顿,目光映着超霞,火热又冰冷,转身看着严颂,道:“颂哥哥,唯独这座城,你从来都没有指给我看过。”
严颂没有看齐清儿,双手别在身后,已经开始眺望齐清儿所说的那个城市。
“我没有指给你看,是因为你来自那座城,那座名叫京陵的城。”严颂胸口起伏,眸中撩过寒光,明显压抑着激荡的情绪。
齐清儿继续看着严颂的侧脸,这张似乎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的脸,道:“那座城里,流淌过太多我齐氏忠诚的热血,也发生了太多我齐清儿忘不掉的过去。”
齐清儿吸了吸鼻子,朝霞也开始变得耀眼,肆意的反射着齐清儿眼眸的星星点点。
“十五年,我的心一直没有放松过,它的每一次收缩都在告诉我,齐府的血案里冤死了太多的义烈忠魂……”
严颂打断了齐清儿的话,“你要昭雪,这就是你活到现在的理由!”严颂不敢看齐清儿,俊美的脸上挂着无数的不舍。
“颂哥哥,答应我好吗?”齐清儿缓缓走到严颂跟前,抬手抚摸着严颂的脸颊,他的脸冰凉。
“你给我不答应的机会了吗?!”严颂寒光四溅的三角眼勾住齐清儿的目光,勾起薄唇,贴向齐清儿的耳朵,磁性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霸气。
突然,齐清儿感到耳根处一阵疼痛,随后灼热一片。
严颂愤怒的咬了齐清儿一口,松开后,继续道:“昨天夜里,我去了趟天泉阁,已经从我爹那里拿到了易容丹。”
难怪他早上一副疲惫的一样,原来真的是一夜未睡。
齐清儿不由得心角一痛,从后面搂住严颂,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这个温度她再熟悉不过了。
“谢谢你,颂哥哥!”
其实这十五年里,严颂又何尝不知齐清儿终有一天要回到那个京陵,教她一身武艺,就怕哪一天她独自一人离开之后无人照应时,自己还能保护自己。
可十五年他发现齐清儿越是长大,面容越是张扬,越是离不开齐府后人的影子。
易容丹,他早也想在了齐清儿的前面。
这是怎样一种撕心的爱,严颂再是悲痛欲绝也要把心爱之人推向生死边缘,又是怎样一个情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