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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銮殿之上,百官慌乱,众多嫔妃在看到那白羽箭咻的划破空气刺向帝王之时,都吓得尖叫起来,四处窜逃。甚至连一向沉稳的雯淑妃在看到帝王接住那支利箭时,都吓得几乎瘫软在地。 朝堂之上,顿时混乱无序,四起动乱。 张太傅与司徒仪等人都没有料到今日竟会发生这等事,一时间也慌忙起来,但毕竟司徒仪在边塞营地数年,什么阵仗不曾见过? 故而片刻后即冷静下来,司徒仪立刻冲到大殿前以身挡在帝王面前,双眸冷冽的凝视着殿下,一身银白铠甲,威风凛凛,英气逼人的孤绝,大声喝道:“大胆魏王,你本是被先帝下令囚禁的皇子,今日竟然私自结党屯兵,大殿弑君,已犯死罪,还不快下令撤兵降归……” “哈哈哈……”孤绝朗声大笑,如同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那带着几许绝望与狰狞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他将手中的弯弓高举起来,惊得所有人都藏躲到了浮雕腾龙金柱的后面,尖叫喧哗之声不绝于耳。甚至连雯淑妃都咬牙以身挡在了帝王身前之时,却见孤绝竟重重的将中的弓砸了地上。 弓弦森的一声断裂,那刺耳的声音几乎让众人紧绷的神经都掐断,他傲然的抬起头,冰冷的眸静静的凝视着跪拜在地上,一身茜红鸾袍,在灯火辉映下美丽却也决绝的女子,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握成拳头,冷声笑道:“皇妃娘娘,恐怕现在就算你亲自到宫外掘地三尺,也救不了本王这条贱命了……” 大殿外,四处响起了铠甲铁靴的踢踏脚步声,孤绝身后那身着铠甲的红衣精军立刻警戒,随即有人匆匆进来禀报,道:“王爷,大殿外有三万御林军将我军包围,请王爷立刻定夺……” 小小跪拜在冰冷腾龙祥云浮雕上,茜红金丝凤鸾长袍如同艳红燃烧的火一般引人注目。 她缓缓的抬起头,望着大殿内外的混乱与夜雾中的红白黑三路军马,全身都凉得彻骨森冷,她握了握拳头,提起在烛火下闪烁着华贵庄肃耀眼金芒的长袍,起身,抿唇,静静的凝视着孤绝那一身艳红斗篷与闪耀的银色铠甲,素手撑着御案,似乎虚弱的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是报复么?为了报复她的离开,报复她不能回以这份刻骨深情? 小小的眸光染上一层雾气,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戴着金护甲的手,紧紧的扯住那明黄绸缎铺设的锦布,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笑,想发狂的大笑,为什么他们两个人总要将自己逼到这无路可走的境地? 她已经很小心,很用心,几乎付出了全部,想去维护这一生中,对自己最重要的两份情,可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却像是故意要将她逼疯一般,不给她任何退路。 “娘娘不知道么?”孤绝的眼底闪烁着痛楚,他看着小小伤痛的神色与眼中那晶莹的泪光,胸口就像是被火灼了一般。 原来,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会心痛的,原来他还是舍不下她,想要待在她身边的。 可是…。。孤绝闭上了双眸,因为一切都来不及了…。。 短短的六个字,却似将小小的心撕扯成了千万片,疼痛难忍。 是,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不容许自己在龙烨面前为他求情,这对于他而言,比死更痛苦。可是,他又怎么能体会自己的感受?他明知道这是龙烨设下的圈套,他明知道龙烨请他来赴宴,却又没有下圣旨布告,更让五王和九王带了十一万大军镇守,就是为了将他一网打尽,可是他却还是来了,让自己身陷囹圄。 他这么做,根本就是在逼她…… “对,我是知道”小小秀眉微动,眼底的痛苦已经化作了冰冷,她蓦地转身望向龙烨,望着他冷漠铁青的面容与那深邃睿智的眸光,竟失笑出声,轻道:“皇上也应该知道吧……” 龙烨眸光森冷,微微眯起双眼,冷沉的凝视着小小,低沉的声音浑厚却冷清:“是他自投罗网,朕,不能再对他仁慈……” “没错,是他自己自投罗网,是他明知道你早已设下这皇宫围猎,却还是故意带着你想铲除的三支精军冲进金殿,所以,是他咎由自取……”小小的声音突然高扬,长袖一甩,纤细的玉手指向大殿之下,那个英气逼人的孤绝。 龙烨眸光一沉,倏地上前,一把擒住小小的手腕,沉声道:“容儿,不许胡说,你知道朕的脾气” “我说错了么?”小小的眼中的晶莹泪珠滴落,她眼泪朦胧的望着这个自己深爱的,但是却也总将自己逼到无法回头境地的男人,声音带着颤抖与痛楚:“你故意让内侍监散播你要宴请魏王的消息,更是派人送了宴帖,但是你惟独没有下旨昭告,还在众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五王、九王带兵以护驾为名进宫,不就是早就算到他会来么?” 小小的声音很轻,足以龙烨一个人听见。她也不想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帝是如何的英明神武,睿智神算,更深谙于帝王心计,因为这些人承受不住,那些深爱他的女人也受不了这惶恐。 “容儿”龙烨看到她的泪水,心,蓦地慌了,冲上前想去抱住她,但是小小却退步闪躲,用力甩开了他的大手。 “你的谋略实在很高,无论是六年前的围猎李忠,诛杀叛党,还是一年前汉河边塞请君入瓮,横扫孤绝的士兵。你布置的棋局从来都无人能逃出升天,你真的很厉害,不愧为大运国最年轻,最神武英明的帝王。可是高高在上的您,为什么总要苦苦逼迫一个渺小如尘埃的我?你放过我好么?”小小心乱如麻,泪水已经沾湿的锦袍。 六年岁月,弹指间流逝。如果她可以选择,她真的愿意那样跟随孤绝,踏遍青山大漠,游荡在五湖四海,就那样终老一生。 可是,她偏偏又遇见了他,爱上了他,重新回到了这个杀机四伏的地方。然,为什么她已经放弃了那么多,可是龙烨还是不愿意放过孤绝? “容儿……”龙烨见小小情绪失控,原本冷硬的信念顿时也动摇了,他深沉的眼神也蒙上了慌乱,想上前去拉住她,感受到她的温暖,但是这个女人却看着他,随即突然冲下了石阶…… “娘娘……”大殿内,那些大臣都吓得叫起来,司徒仪见小小这一举动,也慌了,立刻跟随冲上前去,但小小却突然从袖中唰的抽出了一把金色耀眼的匕首抵在了自己雪白的脖颈上。 “啊……”周遭胆小的嫔妃都失声大叫起来,四处逃窜,摔得宴席七倒八歪,一片狼籍。 “你要做什么?”孤绝看到小小手中的黄金匕首,也惊住了,他立刻冲上前想夺下,但是小小却一个流星转步闪躲过去,娇声厉道:“不要过来,谁都不要过来……” “容儿,你疯了么?”龙烨感觉自己的心都快停止了跳动,他一掌扫开了御案,大步走下石阶,愤然的推开司徒仪,冰冷的双眸带着冲天戾气与震怒的望着小小,簌地甩袖伸出戴着白玉扳指的大手,沉声道:“把‘夺凤斩’给朕……” 看着这一幕的众人都吓得全身打颤,但在听到这‘夺凤斩’三字个时,更是一片喧哗。 ‘夺凤斩’是太祖用天下墨石所制,已经百年都不曾现世了,按照列祖的圣规,应当交付给龙凤相合的皇后保管,而今,这把匕首竟然出现在皇妃的手中,难道说,皇妃即将登上后位,母仪天下? 雯淑妃看到小小手中的那把匕首时,也惊住了,然后颓然的跌坐在椅榻上,那道说,皇上他真的……要册封她为后? 小小紧握着手中的匕首,那两枚艳红的宝石在灯烛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冰冷的墨色刀锋紧贴着自己的肌肤。她不是疯了,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再也不想承受这样的逼迫,面对这样痛苦的抉择,如果可以,她愿意替他们赎罪。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不会走到今天”小小的红唇微动,眼底满是冷冽的决绝。 “不,毓儿,你别犯傻,不要”孤绝吓住了,他原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因为他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 他不畏惧死亡,可是当看到小小手中那匕首与她那决绝的模样时,他竟慌了,胸口窒闷的疼痛汹涌澎湃,心口更害怕得发颤。 “将匕首给朕,容儿,你一直都很乖的,不要任性……”龙烨的声音也开始发颤,但是他却压抑着心口的恐惧,一步一步的走向小小,轻柔的哄着她。 但是小小却在看到他接近时,蓦地一用力,那雪白的脖颈上,艳红溢出,在着金碧辉煌的灯火相映下,竟刺眼妖冶,如同一朵绽开的血色蔷薇。 “啊……”四周的尖叫声再起,又是一阵混乱。司徒仪惶恐万分,但他立刻急中生智的叫道:“娘娘,娘娘息怒,娘娘您千万别做傻事,如果您有什么事,你可要让皇上和魏王怎么好?” “容儿,把匕首给朕……”龙烨在看到那抹艳红的妖花时,心像是什么狠狠的碾碎了,连疼痛都没有力气,他双目顿时猩红,震怒的咆哮起来。那铁青的面容吓得周遭的人都傻了眼,他们何曾过这样的帝王?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狰狞发怒的猛兽,全身都充斥着暴戾气息,仿佛谁要是靠近,就会被撕成碎片。 可是,小小却全然无恐,她眸光冷清的望着龙烨那暴怒发狂的模样,红唇却扯出了一抹绝美的冷笑:“如果我死了,所有的人都不用在痛苦了……” 如果她死了,后宫的女人都会看得到希望,孤绝也不会在执着。 龙烨,他会成为真正雄才大略,从此都不会有任何情感弱点的帝王,也不会再为她而去烦恼,去痛苦,因为她不经意间的冷漠而抓狂,恼怒。 而这满朝文武,个个都可以高枕无忧,不用担心她会迷惑帝王的心智。那个绝望的雯淑妃,也许从此都不会再有竞争对手,甚至连即将赴刑场的国丈和被废黜的皇后都会瞑目了…。。 想着,小小不禁笑得更为落寞,原来她死了,有这么多人可以安心。那么她还活着做什么? 闭眸,素手一用力,脖间的血液顿时染红了那金灿灿的项圈与那洁白无暇的珍珠,她咬牙想要自己一个决然的痛快,但是却在此刻,她的心猛的一疼,天旋地转的黑暗竟向自己袭来…… “容儿……” “毓儿……” “娘娘……” 一阵阵排山倒海的咆哮与呼唤炸进了她的耳边,但是小小的身子却摇摇欲坠,她脚下一软,直直的倒了下去,手中的匕首铛的一声跌落在地。 龙烨与孤绝同时冲上了上去,两个男人在这金煌煌的大殿之上,就像两只受伤发疯的困兽一般,呜咽咆哮。 龙烨接住她如断线风筝一般的凋零的身子,睿智的眸光狂乱无措,颤抖的捂住她脖颈上涌出了鲜血,发疯的咆哮:“传御医,快传御医……” 所有人都呆住了,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那最先回过神的内侍监拔腿冲了出去,大叫道:“快,快传御医,传‘太医院’韩太医觐见救驾……”,然,他的声音还没有落下,殿外却突然呼啸过一阵邪风,随即一道白色仙风道骨的老者咻的冲进了大殿,如同天降神兵,外空来使一般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大殿内,一片喧哗,更有不少已经承受不住这突来打击的嫔妃吓得晕厥了过去。而站在龙烨身后,双手僵硬的抬起,却没有接到自己心爱女子的孤绝则傻傻的站着,望着小小那似破碎木偶一般瘫软的身体,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 肃亲王冲进大殿,根本就顾不得去任何人异样的目光,他立刻走到小小面前,单膝跪地,食指按住她的脉门,须白的眉宇一动,苍老却锐利的眸光蓦地一沉。 龙烨蓦地扣住肃亲王的手,在大殿之上,他不能说什么,但是却冷冷的看着他,深邃的眼底充斥着另人胆寒的气息,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压抑道:“老先生,朕,拜托你……” 肃亲王怔住,他抬眸望着龙烨那双乌黑深沉的眸光,心头一沉,自然明白了帝王的意思。今日,皇妃在大殿之上举止异常,维护弑君反贼,罪当废黜,可是,帝王放不开这个女人,就算她罪责滔天也一样。 于是,在众人的睽睽注视之下,肃亲王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瓶,将药粉洒在小小的伤口处,随即故意大声道:“皇上,娘娘的伤势无碍,但是娘娘已有月余身孕,身子虚弱,气血两亏,需要休养安息,不能再受刺激……” 此言一出,大殿内原本震惊的众人都错愕的张大了嘴巴,一时间,议论惊诧之声不绝于耳。但,帝王却蓦地闭上了双眸,随即抱起小小,就向外走去…… 大殿外,那三千余人的红衣精军,也诡异的没有任何动作,无声的让开了一条通道,小小娇弱昏迷的惨白的面容,如同一个紧箍魔咒,在每个人的心里都雕下了一道震骇的痕迹。皇妃竟然怀了皇嗣,大运国的第一皇嗣…… 深夜,宴席散尽。后宫中,几十名宫女匆匆的清扫狼籍。 群臣散尽之前,帝王下诏,魏王反叛,大殿弑君,罪当诛杀,先关押司寇所天牢之中审问,秋后斩决。皇妃张容恩,金殿维护叛臣,罪当废黜,但因眷怜腹中怀有龙裔,故特赦免其罪…… 一道圣旨下,百官心里各有千秋,都琢磨不住这究竟是什么滋味。今日的请宴,当真可谓是惊险万分,甚至那些曾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老将军都觉得胆裂,不过众人却也由衷的敬佩这个不畏死亡,巧舌夺辩的皇妃。 而在大殿上被小小驳回成词,堵得哑口无言的胡固则是面色深沉。说实话,他为官几十载,什么事情都见过,什么厉害的人物都遇见过,但是就算是国丈王左腾那样的角色都不曾让他退缩过,但是这一次,在面对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小丫头,竟另他无比震撼。 这样的女子,确实少见,也因为今日,让他不由得有些相信曾经沸沸扬扬的那些无稽传闻…… 此时,那莫名出现的老者,似乎已经没人去计较了,这夜,帝都无眠! 皎洁的明月渐渐被乌云遮掩,渐渐的,细雨朦胧,淅沥声起。 灯火通明的‘鸾栖宫’中,宫女进进出出,来去匆匆。被帝王钦点为皇妃诊病的韩太医坐在楠木小几前提笔,但却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下笔。 之前,他听到皇妃受伤晕厥,又被一名老者诊断出已有月余身孕之时,他本以为那只是皇上为保住皇妃着逼迫那老者捏造的,毕竟那老人家来无形去无踪,也不知道什么身份,但是自己刚才为皇妃把了脉,竟惊诧的发现,皇妃当真有孕了,且正好一月余。 其实,嫔妃怀有龙裔,并不是一件希奇的事,可是皇上大婚已有八九个年头,却至今无人能有幸怀得皇嗣。他也曾因为这个奇怪的现象而在为受过宠幸的嫔妃把脉时暗中调查,却又没有发现她们有服用过去子汤药等,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怀疑,问题在皇上身上。 六年前,小皇妃暴病之时,他曾为帝王诊病,而就在那一次验脉之中,他发现皇上一直都在服用一种奇异的药物。这种药物中原没有,都是进贡所得,而外邦进贡的所有药材之中,惟独一种名为‘苦凌草’的药材不曾进过药库。 于是他四下打听,果然,那药一入宫,就直接被送进了帝王的‘御书房’之中,而药册上,进贡验货的官员也基本上不记载,所以,虽已有八九年,却一直都无人发觉。 ‘苦凌草’是一种热药,如同烈酒一般,男子服用之后,可解酒,但是长期服用就会形成一种称之为‘避精’的效果,是为无子。并且这药若是停服,也必须有长达一年之久,身体才会恢复正常状态。 韩逸细细回想这些年皇上每次参宴之时,那千杯不醉的神态与重回皇宫之后,每次宴饮,两三杯都会耳热的症状,执笔的手,竟不由得微颤起来。 这证明,皇上在曾经的八九年里,一直都坚持服用这种怪异的草药,但自从遇见皇妃之后,便停了这药,而皇上正好征战一载,如今元宵之时,与那时冬月两相推算,整整一年零一个月。 “韩大人,写个药方有这么难么?”寝殿的屏风后,伺候小小的宫女一直看着韩太医那失神的神色,在等了片刻之后,终是按耐不住的问道。 韩太医已经坐了一柱香的时间了,却连一个字都没写出。 韩逸顿时回神,眸光不禁有些不自然的闪烁,他掩饰的笑了笑,迅速的在纸上写下几行字迹,交到一旁宫女的手中,道:“皇妃娘娘的伤势不重,只是少许出血,没有大碍。而娘娘心绪不宁,经常沉浸在梦魇中,这是怀有身孕的正常反应,无须担忧,待到三四个月自然会好,平日若是觉得不舒坦,多准备一些酸梅汤即可……” 那宫女接过宣纸,轻柔笑道:“韩大人说没事,奴婢就放心了” “对了,那酸梅宫中可能没有”韩逸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突然又说道。 “有的”那宫女立刻回答,道:“三五日前,娘娘有日说胃口不好时,皇上就下令将进贡的酸梅送进了宫,现在殿里还有有一大坛呢” 韩逸一顿,眉宇顿时拧起,眸中疑惑不定,随即问道:“你说,三五前,皇上就命人送了酸梅过来?” “是啊,那一日皇上来陪娘娘用膳,可娘娘吃得极少,说有些不舒服,当时皇上也没说什么,只是看起来十分欢喜,后来赤大人就送来的一大坛酸梅,据说还是用九王妃的新鲜法,炮制成茶,每盏放两枚,可开胃口,若是娘娘再觉得难受,喝了会舒服些……”那宫女十分和善的说道:“只不过自那一日之后,又出了西宫的事,娘娘没闲着,也没说身子不舒服,所以就一直搁着。” 韩逸的眸光暗沉,心头已然有数。看来,皇妃有身孕,是在皇上的算计之内的,也就是说,皇上愿意让皇妃怀上龙子…… “韩大人,大人……”殿外,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韩逸一怔,只见是‘霁月宫’的小太监,他心一悬,赶忙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慌张?” “大人,娘娘…淑妃娘娘问大人可诊断好了?”那太监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道:“娘娘她……畏寒病又犯了,奴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韩逸一听,心头蓦地收紧,立刻转身对那宫女道:“皇妃娘娘只要多休息就好,臣,现在赶去为淑妃娘娘诊脉……” “大人慢走”宫女立刻福身恭送。而韩逸则转身走冲了出去,其后,那背着药箱的小厮和太监立刻跟上…… …… 累…好累…… 小小感觉一股铺天盖地的疲倦袭向自己,像是钻进了四肢百骸一般,驱赶不走,也挥散不掉。 为什么她已经那样真挚的告诉他,她不会背叛,会乖乖的待在他身边,可是,他最终还是要用那样的方法去铲除孤绝? 她真的很累,陷在这样痛苦的绝境里彷徨,四面徒壁…。。 死了么?否则为什么觉得这样的冷…。。 死了,也好。 不用在面对那样无所适从的绝境,不用再面对别人的残杀,将自己一颗原本平静的心搅乱,慌乱无措。她曾经那样珍惜这份爱,可惜,最终却变成了兄弟反目的祸首。 看来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她,陈小小,永远都是不该活在世界上的妖孽…… 明明二十几年的人生,还年轻,可是她竟然已经走得好累,徒步风云,每一日风口浪尖,在无意中停落下来,看看自己这一身,竟发现已经伤痕累累。可是,路,却还要继续走下去,因为,路没有尽头。 可以冷心狠肺的,可是却又在这个时空遇见了这样一个男子,炽热的情,灼烫的爱,几乎将她所有的心智都烧毁,可是,得到这样的爱,却要身陷囹圄,撕碎心肺…… 孤绝,将她从一个任性女孩养大成人的男子,他温柔淡定,美好得另人不敢触碰,也许,就是这样的美好,她才紧锁心门,不敢去接受,也一直都逃避。因为,她觉得自己会玷污了那样的圣洁,虽然,他曾经无数次的在自己面前打大雷霆,暴躁异常,甚至曾想用强来占有她。可是,她却一直都知道,他的最洁净的,十几年被禁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痛苦徘徊,可是,他的心,他的身体,都是干净的,无暇的…… 没有资格去触碰那些纯洁,是她一直捆绑在心头的罪恶,挣脱不了的枷锁,所以,在被龙烨霸占的时候,她没有一丝反感,更没有一点点的恨意。因为,她看到了自己与龙烨的相似。他们都冰冷无情,嗜血暴戾,更有那种,不必负担任何所谓责任的重担,因为她不是一个洁净的女人,至少心灵上不是,而他,是一个拥有无数女人的男人,心灵和身体都不是。可是,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那样一个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男子,却用情字这把火将自己冰冷的血液燃烧,让她跨进了这永远都走不出的监牢,泥潭…… 迷糊中,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贴在了她冰冷的面容上,慢慢的摩挲,就似怕动作重了一点都会伤了她一般。 小小长睫微颤,有些贪恋的向这股温暖靠近,因为她好冷,冷得全身发颤,可是当她感受到那股有力的温暖时,却又惊恐的想要逃离,仿佛温暖的来源也将是噩梦的开始。她不要醒过来,不要继续沉沦在这噩梦里,如果温暖和痛苦是并存的,那么她宁愿陷入冰窖,从此长眠地下…… 可是,是什么东西滴落在了她的脸上?那样的灼热滚烫,让她的心像是被抽打一样的揪疼,谁哭了,为她? 诺大的‘鸾栖宫’寝殿中,暖意融融的炉子灼灼的燃烧着木炭,滚滚的热意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里。 楠木雕凤岁寒三友屏风后,诺大的凤牙榻前,芙蓉帐卷落,朦胧中,一抹高大的身影落寞的坐在一旁,守着那沉睡了整整一日一夜的女子。 才一天一夜,但是那原本英姿勃然的帝王,却似萧索了许多,睿智深邃的眸子也因日夜未眠而布满血丝,俊美的容颜依旧,却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只剩下痛苦与愁绪。 他修长的手紧紧的握住小小那纤细白皙,几乎用力揉搓都会碎掉的手腕,轻柔的抬起,执在唇边轻吻。 闭眸,遮掩去眼底的落寂与痛楚,他十指紧扣那双曾经抚过他眉宇,抚过他的面容的手,紧紧的贴在脸上…… “为什么,容儿,究竟为什么……”龙烨的声音嘶哑,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原来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不过只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一个害怕会失去她,几欲发疯的脆弱孤寂的男人。 是谁曾经跟他说,只要做了帝王,只要站在最高处俯视这个天下,只要拥有了一切,就什么都不会再怕了。可是,他现在统一大业在望,天下即将归元,明日五国藩王来朝,大运国更是繁华兴盛,可是他,却还是害怕,心里眼里,所有的一切情绪都只为了这一个女人波动。 她生气,他就发慌。 她恼怒,他就紧张。 她冷漠,他百般讨好。 她一个转身,他就失措的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而乱了阵脚,失了心智…… 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断情绝爱,冷心冷肺,做到什么都不怕。可是,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会因为这样一个对自己如此残酷的女人这样,就算是她背叛了自己,他第一个想到的却还是要保住她,将她留在身边,怕她离开。 他知道,他不该在动孤绝,因为他起码算是她的恩人。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更知道孤绝也不会罢休,他就像一只暗夜中对自己心爱之物虎视耽耽的恶狼,只要他稍有不备,他就会将她抢走,然后像六年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耗尽的心血,却还是得不到任何消息。 起初,他也以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可是就在六年前,失去她的那一瞬间,当黑衣探卫翻天覆地的寻找了整整五年,却还是毫无线索时,他知道,这句话是错的,因为就算这个天下都是他的,可是只要她愿意躲藏,他还是找不到她。 五年,他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每一天,他都会不自觉的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是否已经苍老,否则这岁月漫漫,他为什么会觉得过得这样的辛苦,漫长。 可是黑发依旧,他才二十几岁,正当意气风发,只是心,老了…… 颓然的躺在床榻上,占住了另一半散发着茉莉清香的软枕,眸光痴痴的望着身侧沉睡,似乎不愿再醒来的女人,心,被碾压,痛得喘不过气。 修长已经长满点点老茧的手,温柔的在她精致如白瓷一般的面容上轻抚,眸光满是疲惫与痛楚,他紧紧的搂抱着小小娇小的身体,不住的吸吻着她的额头,秀眉,长睫和略失血色的红唇,沙哑的声音轻柔的在她耳边呢喃:“容儿,我们有孩子了,求你,不要在这样残忍,我会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