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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秀脚下没站稳,身子闪了一下,却也没摔倒,一只脚踩进雪窝子里,再拔出来时,鞋都湿透了。她气的跟个人都在颤抖,可不等她开口讲话,麦芽抢先一步道:“你只知道你家大头受了伤,就没瞧见林虎也受了伤吗?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都不晓得要经过脑子吗?要不是大头挑起的事端,林虎能上去揍他吗?你咋不先想想你到底在小娃跟前说什么了,叫他们在外面瞎说话,小娃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何秀被她这一通怒斥,惊的一愣一愣的,等到麦芽讲完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这一回神,便是滔天的怒火,若是此刻给她一块油灯,她现在已经把自己烧成炭了。
“田麦芽!”何秀边说边蹦,“你反天了,竟敢这么跟我讲话,我是你大嫂,再怎么说也比你大吧?你娘是咋教你……”
“闭嘴!”麦芽毫不客气的回嘴,“那你娘又是咋教你的,竟把她教的这样蛮横、抠门、小气、吝啬、一点人情事故都不懂,我看你活的这些年,算是白活了,我再警告你,若再这样教你的两个娃,等他们长大了,学了你的尖酸刻薄,没事找事,没理找理,你就等着吧,等他俩犯下大错,到时候你就是哭死了,都没人同情你!”
何秀竟被堵的无话可说,眼睛瞪的老大,一时也不知做何反应。
不光何秀傻了眼,连冬生跟李元青看的都叫一个傻眼,可这话骂在何秀身上,只让人觉着她活该,听着甚为过瘾。
何秀也就愣了那么一下,接着哇一声,开了嗓子大哭起来,顺势就坐到雪地里,一面甩着手,一面抹着眼睛,嘴巴张的跟黑洞似的,把她一张原本清秀的脸,硬生生的就给毁了。
这么大的动静,不光惊动了李元木,还把不少村民都惊动了。
林氏一听见何秀的哭声,就头皮子发麻,跑到外面一看双方摆的阵势,那麻劲更狠了,只见她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锅铲,一到跟前,便把林虎扯到跟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光瞧见林虎脸上的青紫时,那个怒火,跟浇了油似的,蹭的一下就起来了。她揪着林虎,喝声问道:“你这脸咋了,是谁打的?你咋这样蠢哦,这么大个男娃,还叫人把脸打成这样,丢不丢人哪!”说着,伸出手指,使劲戳了下林虎的额头。林氏这人,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不主张娃儿打架,但也不眼睁睁看着吃亏。现在瞧着林虎的脸,再看看何秀哭的那死去活来的模样,这事情不是明摆着,还用问吗?
何秀一看她来了,回头一瞧李元木也来了,她这爱把事情搞大的性子终于叫她得意了。她站起来,抱着李元木的胳膊,就准备一通诉苦,她心里的苦水那小溪沟的水还要多呢!
只可惜麦芽没给她这个机会,一见着大家都来了,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包括大头如何骂大花姐妹俩的,以及大头讲的话是谁告诉他的,统统讲给围观的人听。
她还没讲完,何秀脸一白,窜起来照着大头的后背便给了他一巴掌,咬着牙,小声道:“你个臭小子,谁叫你出来乱说的!”
旁边围观的村民,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都在想,她怎么在小孩子面前讲这种话,原来何秀平时尽在家琢磨这些事,在人背后乱议论也就罢了,还把话讲的那样难听,这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查觉周围人的脸色,何秀脸色也难看了,李元木脸色也不好。
福婶手里拿着鞋底,边纳鞋底边讥笑道:“哟!我说你家成天把门关着,是做啥,敢情这是在家偷偷讲人闲话呢,你这人也真是的,讲就讲吧,再怎么着也得背着小娃们讲,你不晓得他们学的快,回头也不怕他们给你抖露出来!”她这说的都是风凉话,其实她在家也没少说吧!
何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又变成红通通的,但她是谁啊,她是最难缠的何秀啊,她岂能吃哑巴亏?
何秀脖子一僵,硬声道:“我说这些咋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啊?你们这些人,哪个没在人背后讲过闲话,现在倒讲起我来了,真是不知羞耻,我说归说,可没教娃打架吧,我家大头,腿都被打坏了,不讲出个公道来,你们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林氏也不退让,“你光说你娃伤了,我娃脸还被打坏了呢,这以后要是留了疤,取不上媳妇,可都怨你家大头,何秀,我告诉你,别说你跟我没完,我跟你还没完呢!你想干啥,你也想打架是吗?好啊,你过来,咱们打一架试试!”
何秀身板可没林氏壮,见林氏真的卷袖子,何秀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又看见李元木一声不吭的杵在那,气不打一处来,“李元木,你要死了啊,站在这儿不动,你没瞧见有人要打你老婆吗?我都快被他们给欺负死了,没天理,没人性啊……”何秀又歪到地上去了,演起她哭倒长城的戏码。
李元木攥着拳头,一狠心,把两个娃,一手拎一个,往家去了,独独把何秀丢下。今儿他这人可丢大发了,这样的闹腾,若是再来几次,何秀不疯,他就得疯了。
麦芽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大哥,该管还是得管,何秀是你婆娘,你要是不想家无宁日,就得好好约束着!”上次她也说过,要是哪天何秀捅出了大篓子,看他还怎么收场。
李元木脚步没停顿,把娃拎回家之后,反身把大门一关,那声大的,震的何秀一愣一愣的。
麦芽笑了笑,“大家都回家烧饭吧,天也不早了,该做晚饭了哩!”
林氏也呵呵一笑,“就是就是,今晚咱们做点好菜,庆祝一下!”
麦芽噗嗤笑了,林虎他娘还真会添油加醋,不埋汰死何秀,势不罢休呢!
福婶也唏嘘不已,经过何秀身边时,又咂嘴,又摇头,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看着人都走光了,麦芽笑道:“哥,我们也回家吧,看这天,好像又要下雪了,外面可是很冷的,有些人喜欢在外面冻着,就让她挨冻吧,反正受了病也是自己的,可没人会同情她,”说着,她又想起来一事,对着林氏的背影喊道:“林婶,要是有人到你家去闹事,你只管跟她打,我们都站在你这边,最好狠狠的打她一顿,大不了出个药钱,也没啥,这点小钱咱不在乎!”
林氏回头笑道:“丫头,你这说的我爱听,最近没人打架,我正愁的手痒痒呢!不过就她那小模样,我一手就能把拎起来了!”
麦芽收起笑容,临走时,很怜悯的看了何秀一眼,也跟哥哥他们回家了。
路上,冬生笑道:“你今儿可真厉害,能把何秀制服喽,看她以后还敢猖狂不!”
大花拍手叫好,“麦芽姐姐好厉害!”她在学堂里,可没少受大头兄弟俩的欺负,今儿算是报仇解恨了。
麦芽摸着她的头,“那咱们今晚吃好吃的,咱们包饺子怎么样?”
“包饺子?”大花眼冒红心,使劲吸了下口水。小花也跟着她一块念叨,她还没吃过饺子呢,“麦芽姐姐,饺子是什么?”
麦芽怜惜的抚着她的小脸,“嗯,待会你就知道了,现在咱们快回家吧,还得和面呢!”
“好好,快回家!”大花拉着小花,当先往田家跑去。
麦芽也紧跟在后面,李元青则望着她们的背影,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回了家,大花免不了要把刚才的事,跟田氏他们讲了一遍,这会李氏也坐在田家的堂屋,她俩正洗着猪下水,准备晚上把这些烧好的。
她俩听了大花不是太清楚的表达,却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田氏怕李氏担心媳妇,劝道:“那丫头是该给她些教训,要不然她都快反天了,你也别心疼,光心疼没有用,她要是我闺女,我早一巴掌上去,先打一顿再说!”
李氏摇头叹气,道:“我担心她干啥,我是想着我那两个孙子,照着她这带法,准得把娃带坏喽,就算以后不能成大器,但再怎么说也得好好的做人,不能去坏事了。”
麦芽站在大桌边,抱着个盆和面,听了李氏的话,便道:“所以,咱们现在教训何秀是对的,至少现在教训她,还为时不晚,她养的娃,她得自己负责,谁也帮不了她,养不教,父之过,她跟李元木都有责任。”
“唉……”李氏既无奈,又自责。
田氏看着闺女今天的表现,眼里露出赞赏,她忽然笑呵呵的对李氏道:“老嫂子,我家麦芽今后成了你老李家的人,只怕何秀吃瘪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以前她还担心麦芽斗不过何秀,因着麦芽从小到大,从没跟人打过架,连吵嘴都没有过。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麦芽瞧着田氏在看她,嘿嘿的笑道:“我今天也是看她太过份,居然在家里那样讲林大姑,林大姑都够可怜的了,她还能讲出那样的话,说明她这人心太狠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以前她再怎么闹,都是女人家的泼辣,这回不同了,这回是本性坏了,不给她点教训,她还当别人都怕她呢!”
大花天真的道:“大头在学堂里老欺负人,连夫子都不喜欢他,叫他坐后面,有一回还把他娘也叫去了。”
田氏惋惜道:“看看,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孩子,你别看林虎平时挺调皮的,可在学堂里却也乖的很,平时到家里来玩也能看出来,那是个懂事的好娃,跟大头简直是两个模样!”
她们俩在那慢慢讲着闲话,麦芽这边可忙的很。因为今晚要包饺子嘛!大花姐妹俩也不去别的地方玩,就在大桌跟前趴着,看着她揉面,看着她把面团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揉。
其实,麦芽很早就想包饺子了,这边的人,也会包饺子,不过包出来的饺子都很大,像她家的这种大碗,顶多只能装四五个就满了。她可不想包这样的超级大饺子。
至于饺子馅,那就更容易了。她家菜园有现成的香菜,再跺些肥瘦相间的猪肉,这馅就成了。
冬生也到自己屋编筐去了,而李元青也回家忙了,先前他送了一批木质生活用品到县城的店里,结果卖的很好,不光是家具卖的好,连板栗也好卖的不得了。光是他们几家收的板栗就快不够卖了,黄大全便让他爹又在村里收其他村民家的板栗。
这样一来,村里好些人都乐坏了,闲着没事干,跑去山上捡的东西,现在还能换成钱,咋能不高兴呢!
还是说到包饺子的事,其中的包法就不必细说,不过麦芽一个人忙不过来,李和又跟着秦语堂到附近采药去了。她便把哥哥招呼过来,帮她擀饺子皮,这活冬生原先是不会的,但好在他学的快,几个饺皮擀下来,便擀的像模像样了。
他负责擀皮,麦芽便只要包饺子就好了。想想这么多人要吃饺子,她起码得包几百个才够呢!
不过等李氏跟田氏忙完了手里的活,也能过来帮着她包。
包好的饺子防止粘连,麦芽便在装饺子的竹扁里多撒上一些面粉,再一排一排的摆上。
除此之外,麦芽对饺子的外形也很讲究,捏出来的饺子立在竹扁上,跟个花似的,漂亮的很。
李氏边干活边瞧她包出来的饺子,笑道:“包这样漂亮干啥?还不是要吃的吗?随便包包,能吃就成。”
麦芽笑道:“人家不都说要色香味俱全嘛,包的好看,吃着也舒心不是!”
田氏道:“哟,那我们可包不了那样好看,只要不露馅就成!”
大花一直就趴在那,有时拿着小手戳着面粉玩,小花就坐不住了,过一会便跑到门口,捡了根树枝,在雪地里画些看不懂的图案。
等饺子包好时,天都快黑了。
田氏看着剩下的饺子皮不多了,便叫麦芽先去下饺子,剩下的他们来就成。
麦芽应了声,举着都是面粉的双手,便去了厨房,大花像小尾巴似的,也跟着去了。麦芽微笑着道:“你跟来干啥,厨房里黑不隆冬的,快去堂屋带小花玩吧!”
大花回头看了眼正在跟小黑玩耍的妹妹,又转回头来,“她才不要我带呢,麦芽姐,我就要跟着你,等学会包饺子,回头也包给我娘吃!”
麦芽进了厨房,点上油灯,便准备从水桶里往大锅里舀水,饺子多,这水自然也不能少了。
锅洞里很快就升起火来,有了柴禾的亮光,厨房里亮堂许多。大花就蹲在灶台边上,拿着根稻草在玩耍,小黑也蹲在边上,摇着尾巴,热情的看着她俩。
田氏她们很快把剩下的饺子都包完了,也把装饺子的竹扁也给端了来,还有些没装下的,等下完了这一批再说。
麦芽揉的面团很劲道,面皮也很有韧性,下到滚水里不容易烂。
当大锅里的水烧开时,麦芽便把装饺子的竹扁抵在腰跟右手的中间,腾出一只手,往滚水里放饺子,这放的动作要快,而且饺子数量也不能过多,否则会出现粘连的情况。
田氏在旁边瞧了一眼,包饺子这种事,只有在过年时,才有机会包饺子,往年家里也没钱买肉,只能买些便宜的五花肉,拌点葱花就行了。即使是那样的简单,可一家人还是吃的很开心。
麦芽下好饺子,回头一看田氏竟然默不吭声的站着,便道:“娘,你在这儿站着干啥呢,快叫他们都过来吃饭了,饺子要乘热吃才好。”
“好,我这就去叫,”田氏转身便出去了,没过一会,便传来院门拉开的声音。
冬生也到厨房来了,看着妹妹把锅盖又盖上,便问她要不要帮忙。
“哥,那你帮我去掉些柴,饺子要用大火煮开,再小火慢煮一会才行,”麦芽叮嘱哥哥,弄好了柴,便把碗拿来,摆在灶台上,她好把饺子都盛起来。
小花也闻到香味了,别在厨房门后面朝里张望。
麦芽看她俩急的样,笑道:“你俩都到堂屋去坐着,这饺子碗太烫了,你俩不能端,快去!”
“哎,知道了,”大花跑出厨房,拉着妹妹一块往堂屋去了。
等到冬生把给她俩盛饺子的小碗端去时,就看见她俩正襟危坐的坐在大桌边上。
“给,这是你们的饺子,慢慢吃,饺子烫,还有好些没下呢,”冬生把碗搁到她俩跟前。
大花一把抓过碗,拿着筷子把饺子往嘴里扒拉,因着刚出锅的饺子很滑,夹了几下也没夹住,她便干脆捣碎了吃,弄的一碗好看的饺子都烂成菜汤面了。
小花技术更不好,李氏看她吃的费劲,便把碗拿在手里,喂给她吃。
没一会,便听见李和推门进来,外加嚷嚷的声音,“饺子呢,饺子在哪里,你们可别吃完了呀!”
他一进来,不往别的地方去,专跑厨房,正碰上冬生端其他的碗,他便直接把碗拿走了。
李元青跟秦语堂边走边说话,田氏也跟着他们一起。
头一锅的饺子,连每人盛一碗都不够,所以,一等到锅里的饺子盛完,麦芽便又加柴加火,准备着烧第二锅。田氏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来给她烧火,也把堂屋的饺子捡到竹扁里,端给她。
有了田氏烧火,麦芽就只等水开就行,瞧见锅台上放着的醋瓶,她道:“娘,给他们拿醋了没有?这饺子要蘸醋才好吃呢!”
“你又没说,我哪知道,”田氏正在往锅洞里添柴。
瞧着水还没开,麦芽便干脆放下汤勺,把醋倒在碗里,端去了堂屋。
李元青正准备到厨房去瞧她,两人在堂屋门口遇见了,看她手里端着碗,便好奇的问道:“你端这个干啥?”
麦芽把碗举到他鼻子跟前,笑道:“你闻不出来这是醋吗?吃饺子得蘸着醋吃才好,不过要是吃不了酸味,那便罢了。”
说着,她将碗放在大桌上,也跟秦语堂打了招呼。这几日他们也相熟不少,不似之前的那般陌生。
李和一听说好吃,夹了一个饺子便往醋碗里搁,结果夹的时候没夹紧,饺子啪一下,掉进醋碗里,溅了好些醋在桌子上,他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一边笑,一边把掉在醋碗里的饺子又夹起来,“我手滑,一时没注意!”话一说完,便将整个饺子塞进嘴里,结果酸的他直掉眼泪。
小花看他一副搞怪的模样,开心的笑了。
麦芽并不记得她总共包了多少个饺子,少说也得有两百个,最后被吃了个精光,连一向饭量一般的秦语堂,也整整吃了两大碗,好像得有二十个左右,等饭吃完了,他已经撑的不能动了。
麦芽包了半天的饺子,站了许久,这两条腿根本都迈不动了,于是李元青便抢着把碗端到厨房去洗,不用她动手,自然也不能他一个人干,剩下的活还有冬生跟李和呢!
李和也撑的不行,可被麦芽勒令去扫地,可怜他连腰都弯不下来,一弯腰就觉着刚下肚的饭,直往上泛。
不过,最近他越来越听麦芽的话,叫他跑跑腿,干些杂事,倒也十分听话。他就像个陀螺,抽他一下,他动一下,不抽他,就不晓得转。
吃过饭,看着大花跟小花身上挺脏的,麦芽便又叫哥哥帮着烧一锅开水,再拎到房屋去,她的屋子弄了个下水道,用竹节连着的,可以把水直接从这里倒到外面去。
小花看着半桶的温水,眼睛都亮了。大花也是,趴在盆沿边上,拿手划拉着水玩。
麦芽笑着问道:“你俩多久没洗澡了?”
大花抬起头,认真想了想,“不记得了,好像很久了,我娘说,冬天洗澡太冷了,要是再生病就坏了,脏一点也没啥,反正又不碍事。”
麦芽把水弄好,反身把屋门关上,“冬天也得洗澡,洗过了,身上也能暖和一点,好了,你俩快点脱衣服,别耽搁,要是水凉了再洗,可就不好了。”她又去拿了些干菊花撒在盆里,另外还有特制的皂水,就是用皂角的熬出来,浓度很高的皂角水,倒进盆里,就算作是沐浴露吧!
“要我帮忙不?”田氏不放心她一个人弄两个小娃,便在门外边问道。
麦芽站起来去给她开门,其实不用她帮忙也成,她一个人也能搞定。
田氏一进来,便赶紧把门关上,防止冷风溜进来,“哎哟,今儿外面可真冷,你们俩还站着干嘛,快些把衣服脱了。”屋里烧了炕,暖和的很,田氏便把棉袄脱了,卷了袖子帮她俩脱衣服。
小花还好,大花怪害羞的,小声道:“我自己来!”
田氏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无声笑了。
这两个娃真是没久没洗澡了,在澡盆里泡了没一会,那身上的灰即使不用搓澡巾,也能退下厚厚的一层。头发也得洗,要是麦芽没瞧错,她俩头发上都生虱子了。这在乡下是很正常的事,冬天冷,不能常洗澡。大花还只会听她娘的话,等她再大一些,知道要漂亮了,就会好很多。
田氏帮着她俩洗头,想起麦芽小的时候,她白天就是再忙再累,回家也得给她洗的干干净净,后面她会照顾自己了,也养成了习惯,即使是大冬天,隔上一天,便要用水擦一遍,否则睡不着觉。
不过,她也想了,林大姑也是骨子里就不爱干净。
洗完了头,麦芽便用干净的棉布给她俩擦了头发,只能擦到半干,就赶紧让她便钻进被窝里面。田氏也翻出麦芽以前穿过的旧衣服,破是破了点,但也算干净,给她俩凑合着套上。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再钻进被窝里,身上满是野菊花跟皂角的清香。大花长这样大,还从没有这样干净过,连睡着了,脸上也挂着笑容。小花也是,两个小娃甜甜的进了梦香。
第二天一早,林大姑便来了田家,她不能总这样消沉下去,就算她可以,她的两个娃也不能老麻烦别人带。
所以她不得不振作起来,重新把担子扛起来。
她来的时候,大花她们还没睡醒,昨晚睡的太香了,到了早上还不想起来。
田氏招呼林大姑到屋里坐,把昨晚给两个小娃洗澡的事跟她讲了,林大姑感激不已,说着说着,眼睛又要红了。田氏赶忙劝住她,家里早上熬了豆腐脑,她便去盛了一碗,放上红糖,也算是给她补补。
林大姑本来也没什么胃口,但闻见豆腐的清香,还有红糖的香气,便打起精神,喝了一碗,等田氏要给她再盛一碗时,她赶忙把碗送到厨房,直说吃饱了。
看着天色不早了,她就去里屋,把两个娃叫醒。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还有她们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即使麦芽给她们洗澡,给她们做好吃的,可一看见亲娘,小花依旧一头扑到她怀里撒娇了,大花也是,眼睛红红的半趴在被窝里。她还记得昨儿母亲哭喊的模样,叫她很害怕,跟她所熟悉的娘亲不是一个样,所以当今儿再度看见以前的林大姑时,她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林大姑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摸着大花的小脸,哽咽道:“花啊,咱们回家了。”
只这一声,便叫大花哇一声抱住她脖子哭的惊天动地。
田氏在外面听着她们娘三个的哭声,也觉得心酸,等林大姑带着娃走出来时,她道:“今年过年,你们都到我家来过吧,反正我家也是要跟元青他们一块过,人多过年也热闹一些。”
林大姑犹豫了下,感觉有人在拽她袖子,低下看时,对上大花跟小花期盼的眼神,她只得强撑着笑容,点头道:“那就得麻烦着你们,老是给你们添麻烦,我真是过意不去,先前那棺材……”
田氏伸手制止她再讲下去,“就当我们去的丧礼钱,也不是我们一家出的,大家分摊了,也没多少,你也别往心里去,带着两个娃好好过,把她俩抚养长大,要是有可能,以后招个上门女婿,给你养老养终,这一辈子也就齐活了!”
林大姑苦笑,哪有说的那般容易,不过对村里的人感激,她还是记在心里,就是她还不了,也能叫两个娃以后还。
既然说好了叫她们过来吃年饭,那田家今年过年可就热闹了。
但是,在些之前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呢!
因着今年田家做了熟食生意,便有很多人上门来定过年吃的菜,不为别的,就图个新鲜,也好让来家的客人眼前一亮。他们也怕田家过年不做生意,便提早前来预约。
不光是他们来预约,连王大庆他们那几个分销点,在腊月二十一这天,也匆忙赶来,也是要提前跟他们说一声。因为按着风俗,所有的店铺不下正月十六是不开张的,他们也怕田家同样不开张。
不过麦芽却不是这样想的,做生意就得学会钻空子,跟别人走不一样的路。
幸好之前,她家就一直在囤货,加上连日的大雪,气温很低,那些装着新鲜猪下水的大缸就摆在院子里,哥哥铲了雪,把大缸埋住,这样便能保证原料的不会变质。猪下水存了,加大料跟香料,她也存了不少。足够这些猪下水用的。
现在路面的积雪过大,已经没法再到县城进货,小二也不来了,临近年关,酒楼的生意便要关门了,等到正月十六再开张。这是他们历年的习俗,一年忙到头,没个歇息的日子,便只有乘着过年的十几天,多陪陪家人。
所以现在不仅要准备过年的事,还得紧着时间赶在腊月二十八之前把这些猪下水,跟牛肉锅烧出来。既然还有几天,麦芽便想着先把家弄好,等到腊月二十五之后再开始烧这些菜。
但在腊月二十三这天,家家户户都有一项大事做,那就是扫尘。主要是房梁、拐角、还有平时不常注意到的旮旯角落,都得在这一天清洗一遍,除此之外,家里的被褥枕头啥的,该洗就得洗,该晒就得晒。
说来也怪,每天二十三,或是二十二,再阴沉的天,也能放晴了,或许这才是前人的智慧。
早上的时候,林翠带着郑玉来了。先前麦芽生病的时候,她俩也没少往这边跑,可因着李家那边多了两个陌生的男子,而且跟田家住的又近,时不时就会过来,所以她们不便老往田家跑。
今儿是扫尘的日子,林家的活她俩昨儿就干完了,林氏想着田家事情多,便叫她们过来看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
她们来的时候,麦芽正在家里拆洗被子,田氏也准备拿着自制的长把扫帚,弹弹灰。见她们来了,想着家里有人帮忙,便带着东西往李氏那边去了,田家屋子是新盖的,那蜘蛛网还没来得及结呢,屋子也没多脏。李氏行动又不便,麦芽也不好过去帮忙,便只能她去。
麦芽瞧着她俩过来,开心不已,想起办年货的时候在县城给郑玉买的新绣鞋,本想着等郑玉来拜年的时候再拿给她,可既然来都来了,便想着等会给她个惊喜。
林翠站在麦芽的炕边,看着她去下的被套,惊讶道:“我上回来咋都没见你在被子上套这个?这是啥时候变出来的?”她摸着软软的被套,羡慕坏了。用这东西套着被子,拆洗的时候只要把被套拿下来,而不用再一点一点的拆掉被面被里,洗好晒干之后,再一针一线的套上,方便的不是一星一点啊!
郑玉柔和的笑道:“咱们上回来的时候,她就套上了,你没瞧见,反正我是瞧见了,只是这颜色不鲜艳,你没瞧出来罢了。”
林翠嘴一撅,“麦芽,你得教我做这个,昨儿我跟郑玉洗被面洗的都累死了,今儿要是晒干了,还得一床一床套上,太麻烦了。”
麦芽笑道:“这有啥难的,你好好看看,不过是两个被面缝在一起,在一面留个口子,把被子塞进去,再摊平,临了再把口子缝上,不就完了吗?你以为有多难呢!”
林翠不可置信的把被套翻过来翻过去的看,这上面的针线都是手工缝制的,而不是踩着缝纫机,嗒嗒踩几下就能出来的。
麦芽针线活做的还凑合,那针脚却也均匀的很,针脚是从里面走的,等缝好了再翻过来,这样的话,从外面就看不见线条,这样也好看一些。
林翠看了半天,总结一句话,“要是我做的话,准比你做的好看!”
郑玉笑了,“你呀,讲话真不害臊,我咋没瞧出,你哪里比麦芽强了?”
林翠眯起眼睛,阴阴的笑道:“哟,这还没过门呢,就帮着小姑说话了,行啊,你还是我表姐呢,这么快胳膊肘儿就往外拐啦!”
“乱讲,”郑玉气的要打她,被郑玉躲开了。
三个女娃,一边干活,一边嘻嘻哈哈的闹腾。
冬生从外面回来,瞧见屋里一片女娃的笑声,他倒不好意思进去了,便在院子里铲起雪来,顺便也把院子打扫一遍,之前他去帮李元青搬做好的家具,等会要送到县城,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批,四方货栈也要歇业了,本来黄大全早就想歇的,但是黄年想着这店是四家人出的钱,歇的太早不好,再说,也不要大全回来干啥,他只要把店看好就成了,所以黄大全便准备把店一直开腊月二十八,小六要是想回去,便提前放他假,今年小六赚到钱了,回去也能过个好年。
他们送货的时候,也得去收板栗。那糖炒板栗在县城卖的很火,又因着是四方货栈独家供应,加上是季节性的出售,就显得尤为稀有。板栗不光可以当做零嘴吃,也可以拿来做板栗烧鸡,妙用多着呢!
田家的菜园子也披了一层银妆,把绿色的蔬菜都盖住了。
那韭菜因着天气冷,长的不快,冬生便掏了些青灰,盖在韭菜上面,防止上冻把韭菜冻死了。
郑玉抱着被套,走到院里,正好看见他挑着竹筐从菜园里出来,两人对上的一刹那,都有些无措,有些慌乱,还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郑玉先开的口,“呃,冬生哥,我们……我们来帮麦芽洗被子。”一说完,她便低下头了。
冬生呵呵笑了两声,一手攥着扁担,又是低头,又是抬头,“哦,那……那你们忙吧,我出去一下。”
他好像忘了,他才刚刚回来,这出去又是要去哪呢!
麦芽跟林翠透过窗户,都瞧见哥哥好像屁股有火烧似的,匆匆挑着竹筐又出门了。
林翠悄悄拐了下麦芽,“哎,你哥咋还害羞呢,我娘都去跟姨家说过了,他们也都同意了,你家要是去提亲,那他俩的事,不就在眼前了,还害啥羞呀!”
麦芽笑道:“我哥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他要是害羞起来,比那女娃子还会脸红呢,我估计要是郑玉再跟他说几句话,他只怕要扔下东西,逃到天边去了呢!”
林翠道:“瞧你说的啥话,都把你哥说成啥人了,有那么夸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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