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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苏浅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经意间侧眸,就对上玉初含笑的目光。
“睡饱了?”
他早就醒了,只是看她规规矩矩的躺在自己怀里,像个乖顺的猫儿一样,便舍不得叫她。
苏浅璎有点迷茫,随即想到之前的事,立即瞪大眼睛,猛的坐了起来。
“你怎么还不走?”
玉初眨眨眼,“你把我的手当做枕头枕了两个时辰,现在已经麻木了,动弹不得,走不了。”
苏浅璎黑了脸,“你又不用手走路,少在这里给我贫嘴,起来。”
她说着就去拉他。
玉初也不反抗,任由她把自己拉得坐起来,才长臂一揽,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苏浅璎去推他,“别得寸进尺啊,快松手。”
玉初却不放,而是懒散道:“我连你的床都上了,还能的得寸进尺到哪儿去?再怎么样,也得等到洞房花烛夜…”
苏浅璎双眼一瞪,又羞又气道:“去你的洞房花烛夜,抱着你的三千佳丽洞房去吧,走开,别烦我。”
她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带了那么几分酸味。
玉初却听得目光一闪,抓住她来推自己的手,笑盈盈道:“你在吃醋。”
苏浅璎脸色通红,眼神乱瞟。
“吃你个大头鬼。”
赶不走也说不过他,苏浅璎干脆自己下了床,一个人生闷气。
玉初随之下地,走到她身后,道:“真的生气了?”
苏浅璎偏开头,不理他。
玉初轻笑一声,“好了,我不气你了。睡了一下午,饿了吧?我已经让锁烟准备好了晚膳,你总不至于让我饿着肚子回去吧?”
苏浅璎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他就是故意的,认准了她会心软,故意在这儿装可怜。
最后玉初还是留下来了,两个人一起用了晚膳,玉初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苏浅璎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然而笑意刚起又渐渐收敛,化为轻愁的叹息。
“姑娘。”
锁烟贼贼的凑上来,满眼都是八卦。
“你是不是接受王爷了?”
苏浅璎看她一眼,“多事。”
她转身进了屋。
锁烟偷笑。
看样子,王爷的好日子不远了。
“锁烟。”
苏浅璎唤了声,“走,去宜心居。”
“啊?”
锁烟先是怔了怔,“去宜心居干嘛?”
苏浅璎微微一笑,“慕宜清不是病体沉珂么?我既然回来了,就理该去探望探望她,免得人家说我这个继女不懂事。”
锁烟听明白了,这是要去找慕宜清的麻烦,当即双目放光,连连点头。
“嗯嗯,好。”
……
今天上午苏浅璎回来的时候那般的声势浩大,慕宜清怎么可能不知道?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她的女儿被苏浅璎杀了,母后不给她做主,皇兄也置之不理,还容忍她拿着圣旨去淮王府羞辱奕儿。她女儿在的时候苏浅璎死死的守着婚约不放,等心儿死了,这个女人却又去请圣旨。
苏浅璎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整天躺在床上,下人怕刺激到她,不敢告诉她苏浅璎有强大的后台。所以慕宜清至今不懂,母后和皇兄为何会放过这个女人?
晚间的时候,小丫鬟匆匆走进来,隔着帘子在外面禀报。
“公主,大小姐来了…”
慕宜清正在喝药,闻言一把打翻了药碗,神色扭曲,骂道:“什么大小姐?这府中的小姐只有本宫的心儿,苏浅璎她不过就是个贱人生的贱胚子,没人要的野种…”
“气大伤身,公主还在病中,可得当心点。”
苏浅璎慢悠悠的走进来,丫鬟婆子们根本不敢拦,全都畏惧的退到一边。
李嬷嬷原本要训斥,然而看见打了帘子走进来的锁烟,顿时气焰全消。
玉照国的使臣兼女将军,便是皇上也礼待有加,她自是不敢冒犯。
慕宜清原本满心愤怒仇恨,然而待看清苏浅璎的容貌,立时惊得瞪大了眼睛,惊恐又嫉恨。
“曲素娥?不、这不可能,曲素娥已经死了,不可能的…”
她病了多日,身体本来就不好,刚才猛然坐起,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再加上苏浅璎站得远。咋然出现在她面前,恰如当年的曲氏。
眉目温婉,倾国倾城。
那张她嫉妒痛恨的容颜,时隔十多年,在另一个人脸上,重现。
她无法抑制自己烈火一般的仇恨和疯狂的妒忌。
一个小小太守的女儿,凭什么生得那般的倾国之容?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才应该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但凡比她长得美的女人,都该死。
“公主,她不是曲氏。”
李嬷嬷眼见她失态,连忙提醒道:“她是大小姐。”
这主仆俩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连皇上都拿他们没办法,她可不敢再肆无忌惮的辱骂。
然而这三个字就仿佛刺痛了慕宜清的某根神经,她一下子就疯狂了起来。
“什么大小姐,是野种,野种!”
话音未落,苏浅璎身影一闪,只听得啪啪两声,慕宜清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苏浅璎掐住了脖子。
“公主—”
李嬷嬷惊恐的喊出声来。
苏浅璎一拂袖,就点住了她的穴道。至于其他人,早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活成隐形人了,哪里还敢说话?
慕宜清脸色涨红,刚才苏浅璎那两耳光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再被这么大力一扯,肩膀上立即传来尖锐的疼痛。
她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就这样,她还不识时务,继续大骂:“苏浅璎,你这个恶妇,你杀了我的女儿,本宫要把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都不得超生。”
锁烟在一旁冷哼,“死到临头还嘴硬。”
苏浅璎面上并无怒色,仍旧波澜不惊。
“你信不信,就算我今日杀了你,你那个母后和兄长,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少在这里大放厥词。”慕宜清喘气不均,恨毒的瞪着她,“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弃女,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也不怕人笑话。”
屋内众人齐齐冷汗。
现在成为笑话的可是你啊。
人家连太后都敢挟持,何况你一个公主?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区别,聪明的现在就该求饶,而不是继续在这里骂骂咧咧的挑衅。
否则性命不保啊。
苏浅璎笑了。
“看来这段时间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不过也好,省得清净,否则怕是要气死了。”她漫不经心的笑,“你女儿是我杀的,她在佛堂之地勾引男人,还用了媚香,被皇后亲自带人撞破。这脸丢的,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慕宜清目光仇视,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那都是你害的,奕儿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还厚颜无耻的霸着鸾佩不放,你陷害心儿,还杀了她…苏浅璎,你这个贱…”
苏浅璎手指微微用力,她立时觉得呼吸不畅,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一次,她终于感受到了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有时候我还真不懂你们皇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太后虽然强势霸道蛮不讲理,最起码心里还是明是非的。可你?堂堂一个公主,勾引人家有妇之夫,未婚有孕,还理所当然的憎恨原配,赶尽杀绝。教出个女儿更是青出于蓝的奇葩,都喜欢抢别人的东西,都一样的自视甚高,都一样的不知所谓。实际上呢,就是臭水沟了肮脏下作的秽物。”
慕宜清眼神喷火。
苏浅璎轻笑一声,眼神里无尽的冷意。
“你还在为当年从我娘身边抢走赵志远那个人渣而沾沾自喜吧?可是你不曾想过,当你用尽一切卑劣手段从别人手中将他抢走的时候,他本人已经失去了你想要抢到的价值…不,应该说你会有成就感,然而这样的成就感是建立在曾经属于别人的价值之上。所以,能被人轻易抢走的,都是连剩余价值都为零的垃圾…跟垃圾为伍的,自然也是垃圾。所以你,还有你的女儿,都一样龌龊。”
她一把将慕宜清扯到地上,捏住她的下巴,连惊呼的的权利都不给她。
“不妨告诉你,其实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跟你女儿争那个渣男慕子奕,你女儿当成宝的男人,在我眼里也一样是个垃圾。她要是不做那些蠢事,我倒还可能大度点成全她。可惜她太不听话,我只能先送她上西天了。还有啊,你当年是怎么杀了我娘,怎么灭了曲氏满门的,这笔账,咱们再来好好的算一算。”
苏浅璎笑一笑,站了起来。
“锁烟。”
“是。”
锁烟会意的上前,粗鲁的将躺在地上疼得面容扭曲的慕宜清抓起来,踢向她的膝盖,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贱婢…”
锁烟扬手就是一耳光。
“姑奶奶早就想把你这个不要脸的泼妇撕碎了,你当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不屑的嗤笑一声,“我见过蠢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脑残的。你怎么不想想,我们来了这么久,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你的丈夫,那个你千方百计抢过来的男人,怎么还不来救你呢?连你的贴身丫鬟嬷嬷,都不敢为你说一句话。亏得你还在这里自我感觉良好,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慕宜清被她扯住头发,痛得撕心裂肺,全身上下除了痛就再也没有其他感觉。哪里还有冷静的头脑来分析锁烟说的话什么意思?
苏浅璎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漫不经心的问:“当年刺杀我娘的人是你派去的,曲家被灭门也有你的份儿。现在就来说说,赵志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吧。”
慕宜清恨得咬牙切齿,眼神充血的看着她,连声冷笑。
“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本宫是公主,你娘就是个出身下贱的东西,她凭什么跟本宫争?本宫碾死她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啪—
又是一耳光落在她脸上,一颗门牙掉落在地,慕宜清疼得龇牙咧嘴,哀嚎连连。
锁烟阴森道:“从现在开始,你每吗一句,不,你骂一个字,我就打掉你一颗牙,打完了牙我掰你的手指,掰完了手指我挖你的眼睛割你的舌头跟耳朵,然后把你双手双脚都给剁了,再扒掉你全身的皮,让你变成一堆烂肉,丢尽臭水沟里去。”
她说得森狠,旁人听得又是恶心又是恐惧。
看她这个样子,还真是做得出来。
慕宜清吓得浑身哆嗦,锁烟的语气太过冷冽森寒,再加上脸颊红肿牙齿掉落,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这个女人的胆大包天和心狠手辣。
最初的气焰慢慢弱了下去,眼神里也不由得露出惊恐来,嘴巴上仍旧不服输。
“你、你敢!本宫是公主,你们敢这么对本宫,母后和皇兄一定会灭你们九族,把你们全都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咔嚓—
左手小指被折断。
“啊——”
慕宜清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足以惊动赵府所有人。
宜心居里丫鬟仆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唯恐被牵连。
苏浅璎始终端坐不动,突然道:“你女儿已经死了,你不希望她死后还要被人诟病吧?如果我将她的生辰八字公布出去,你猜,外界会怎样评价她?”
被折磨得满头大汗的慕宜清顿时满面惊惧,“苏浅璎,你这个毒妇,你敢!她是你妹妹,你杀了她还不算,竟还要在她死后对她百般羞辱,你狼心狗肺,禽兽不如——”
连着咔嚓两声。
无名指和中指被折断。
慕宜清骂道一般再次哀嚎起来,泪水和汗水混合着落下,在地面晕染出一片水渍。
锁烟曼声说道:“可还剩下七根手指了啊,你要是觉得不够,可以继续骂,姑奶奶我可是忍好久了,正愁没地方发泄,今日总算可以大展身手了。”
“你、你们——”
慕宜清疼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又恨又怕,又惊又恐。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动静,老太爷,老太太,赵志远都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闹?”
发问的是老太爷。
他走进来看到满屋子跪在地上的丫鬟,有些吃惊,待走进内室以后,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惊得目瞪口呆。
老太太直接啊的一声,险些摔倒。
虽然她也刁难过慕宜清,但对方毕竟是公主,她顶多就是在口头上占点便宜,这般血腥暴力的场面,她更是想都不敢想。如今一见,当真是吓得三魂丢了六魄。
最镇定的当属赵志远。
苏浅璎打从进京开始就没消停过,从前或许还对皇家有所顾忌,现在所有帮手都来了,她更是肆无忌惮。如此对待慕宜清,也在意料之中。
慕宜清看见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顿时泪如雨下。
“老爷,救我,快救我,她们要杀死我…救我…”
老太爷终究还是没忍住,语气带上了责备。
“夭夭,她可是你的嫡母,你怎能如此以下犯上?快放开她。”
锁烟直接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是啊,她要不是公主,也不能骑在你们头上那么多年作威作福了。其实你们早就恨死她了吧?可是呢,人家出身好,你儿子可以依靠她前途无量,你们也可以因此被人谄媚奉承,捧到天上去。这种一面恨不得把她踩在脚底下,一面又沾着‘皇亲国戚’的光得意洋洋的感觉是不是又爽又憋屈?”
老太爷和老太太被说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恼,却不敢发作。
要是苏浅璎说这些话,他们还能仗着长辈的身份训斥两句,可锁烟是玉照国的使臣,他们要拿乔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
“怎么?不敢说话了?”锁烟目光轻蔑,“刚才不是还挺横的吗?现在怎么当哑巴了?告诉你们,姑奶奶我早看你们这一家子不顺眼了。尤其是你们两个老东西。”
锁烟的泼辣那可是出了名的。
想当初和突厥作战的时候,她在浩浩大军中,把对方的主将骂得直接上前来砍她,结果因为急火攻心招式紊乱被锁烟用锁魂勾一勾索命。
也就是那一战,让她在军中名声大噪,从此得了个泼辣女将的名号。战士们更是对她又敬又畏又服气。
说实在的,自从来了天熙,她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今晚可算逮到机会发泄了。
“唯利是图,为老不尊,嫌贫爱富,重男轻女。不过就是个商户,高攀了曲家,还好意思颐指气使盛气凌人。也不看看,你们家的那些生意是怎么来的,要不是有个做官的亲家,早被人给合伙吞了。好啊,等到了京城,又傍上公主了,抛弃还身怀六甲的原配,和人家勾搭成奸,珠胎暗结。儿子渣,你们却不闻不顾,冷眼旁观。攀上了皇亲国戚,回过头就一脚踢开曲家。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到了极点。亏得你们还好意思站在这儿发号施令,我都替你们丢人。”
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半分情面都不留,将二老骂得狗血喷头脸面无光。
锁烟却还不罢休,又是一脚踢向慕宜清。
慕宜清刚发出啊的一声惊叫,就被锁烟再次一脚踢了过去。
“叫什么叫?又想被掰手指了?”
慕宜清当即吓得闭上了嘴巴,满面痛楚。
赵志远脸色沉如锅底。
锁烟却不罢休,继续道:“当初我家姑娘流落在外,你们两个怎么不想着怎么找她?现在倒是知道巴结了?早干嘛去了啊?我见过脸皮厚的,还真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赵家三口子大约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毫无顾忌的骂过,顿时又是羞又是气,却又拿对方无可奈何。
赵志远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眼神黑沉得堪比暴风雨前的天空。
苏浅璎至始至终都没回头,连斜视一眼都不曾有过。说实在的,虽然早听玉初锁烟的泼辣程度,但亲眼见到还真是吃惊不小。
这么火爆的性子,估计这段时间真的是忍得够呛。
等到她骂完了,苏浅璎才慢吞吞说道:“我这个人呢,向来都好说话,别人不惹我我也不会主动招惹麻烦。打扰了各位休息,实在是抱歉得很。不过有些事嘛,还是得算清楚比较好。”
她慢悠悠的站起来,转身看着面色难看的几人,微微一笑。
“当初我娘才死了没多久,白绫未撤府中便已挂上了红绸,公主出嫁,十里红妆啊,整个京城热闹非凡。可我娘呢?谁想过我娘?我刚半岁,赵语心就出生了。呵~”
一声轻笑,笑得赵志远难得有些羞愧。
“我说过,这次回来有两个目的。第一,退婚。第二,就是为我娘,为曲家,报仇。”
赵志远震了震。
“夭夭…”
“闭嘴。”
苏浅璎脸色冷了下来,“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放肆!”
老太太终于找到机会发作了,“他是你父亲,你竟胆敢以下犯上不敬长辈,如此的狼心狗肺——”
“你才是狼心狗肺,丧尽天良。”锁烟恶狠狠的怼过去,“为老不尊,比太后那个老妖婆还不如。整天穿得跟个暴发户似的,还真以为自己多高贵?也不怕让人笑话。”
老太太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你——”
她不敢对锁烟怎么样,转头怒骂苏浅璎,“看看你身边养的都是些什么不入流的东西,不懂规矩!”
“你说谁是不入流的东西?”
锁烟阴森森道:“告诉你,老太婆,别给脸不要脸,惹急了我,把你弄得跟这个女人一样,你信不信?”
她说罢又扯了扯慕宜清的头发,让老太太看清慕宜清的惨状。
老太太着实被吓得不轻,又退后两步,色厉内荏道:“你、你敢!”
锁烟冷笑,“你可以试试。”
“够了!”
赵志远一声低喝,目光阴沉的看向苏浅璎。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了。”苏浅璎慢条斯理的说道:“为我娘,和曲家讨回公道。”
赵志远脸色铁青。
“逝者已矣,你还想让你娘的魂魄在底下不安么?”
“让她魂魄不安的是你。”苏浅璎冷了脸,“你当初喜新厌旧抛妻弃女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她?你知道她死得多惨吗?对,或许你没有参与,但你纵容了。她是主谋,你就是帮凶。”
赵志远无言以对。
苏浅璎眼神轻嘲,“放心,我没你们那么毫无人性,弑父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但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许干涉。否则,就别怪我无情。”
“锁烟,走。”
“是。”
锁烟一把踢开慕宜清,走过老太太身边的时候,给了对方一个鄙夷轻视的眼神,抬头趾高气昂的离去。
“反了反了,简直岂有此理。”
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紫,不停的怒骂。
“好了。”
老太爷脸色也是难看至极,被自己孙女身边的人指着鼻子臭骂,还不能还嘴,可想而知有多憋屈。然而对方的身份他们又不敢不放在眼里,只能隐忍不发。
他转过头来看着神色抑郁的赵志远,叹息一声。
“看来她是不会罢休了,事已至此,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凭什么!”
老太太满面愤怒,不甘心的低吼。
“她一个晚辈,凭什么这么的趾高气昂盛气凌人?”
老太爷冷冷看她一眼,“你最好祈祷她善心大发不再对你秋后算账,否则——”
“算什么账?”
老太太吼完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心虚的闪躲。
“她、她该不会知道那件事吧?”
老太爷眼神晦暗,神色不明道:“看她今天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否则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志远——”
他看向赵志远。
赵志远眼神阴郁,慢慢走到慕宜清面前。
慕宜清已经浑身瘫软如泥,手指被掰断了三根,原本被接好的肩骨再次脱臼,牙齿也掉了一颗,双颊红肿,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老爷…”
慕宜清此时才敢哭出声,满脸的泪痕和血水混合在一起,要多丑有多丑。
老太太看得厌烦,低骂了一句就走了。
老太爷也不方便插手他们夫妻的事,随后也跟着走了。
赵志远看了慕宜清半晌,眼神明明灭灭阴晴不定。他蹲下身来,抬起慕宜清的下巴,道:“当年素娥到底是怎么死的?”
慕宜清正满腹委屈仇恨,闻言更是点燃了所有怒火。
“你还想着那个贱人——”
“我再问一次。”赵志远不波不惊,一字一句道:“素娥,是怎么死的?”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森寒凌冽,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眼前这个女人给大卸八块。
慕宜清心中一惊,有些恐慌,然而更多的还是仇恨和嫉妒。
“赵志远,你别在这儿跟我装什么情圣,想跟我秋后算账?呵~苏浅璎说得对,我是主谋,那你也是帮凶。”
赵志远猛的掐住她的脖子,神色扭曲而阴戾,“我问你素娥是怎么死的?”
慕宜清再次被扼住咽喉,而且赵志远明显比苏浅璎下手更狠,她立时觉得呼吸不畅,血色一层层从脸上褪去,化为惨白。
她满眼的惊恐,用鲜血淋淋的手抓住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腕,“你、你想做、做什么…放…”
赵志远手上力度又重了一分。
浑身上下所有的疼痛啥那数倍袭来,慕宜清双眼一番,险些晕过去。
“你——”
她双眼模糊,却将此刻赵志远暴戾冷厉的表情看得历历分明。他眼神隐着狂风暴雨,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慕宜清瞪大眼睛,她终于害怕了,惊恐了。
赵志远是真的要杀她。
这个当年为了她抛妻弃女守着她十多年的男人,此刻,竟然要杀她。
最初的恐惧过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愤怒心痛不甘和嫉妒。
因为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的温情和不舍。
她恍恍惚惚想起,这么多年,他虽待她极好,眼神里却是没有爱的。而当年他看曲氏的眼神,那般的温柔和深情款款。
她愤怒,她嫉妒,她要夺过来。
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该是她的,高贵的身份,泼天的富贵与荣华,那是她与生俱来的东西。
那么她看上的男人也该是她的。
然而她得到了他,却得不到她曾从他眼中对别女人那样的温柔。
呵呵~
当初他娶她,不过就是为了权利,前程。
她知道,却不甘心。
她不甘心自己活得这般失败,更不甘心自己比不过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女人,不甘心输给一个那样卑贱的女人。
她以为纵然他爱权,可多年夫妻,他总归对她是有感情的。然而直到此刻,她才彻底看清,十六年的相敬如宾,这个男人对她竟真的没有半分的爱恋和在意。
原来她的爱情,至始至终都是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原来她的人生,不过就是一场自以为是的笑话。
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也越来越模糊,浑身的血液似乎刹那间凝冻成冰,手脚僵硬,肺部窒息的疼痛。
最终,她的手,无力的松开,头也软了下去。
滴—滴—滴—
鲜血从她断指的地方汩汩涌出,滴滴答答,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突兀渗人。
“啊——”
屋子里满地的丫鬟惊叫起来,惊惶的四处奔逃。却有府兵涌了出来,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的将她们残杀殆尽。
鲜血飞溅,遍地尸首。
惊呼声、哀嚎声,嘶喊声…充斥在夜色里,最后都化为血色,湮灭……
轰隆隆—
天空骤然几声雷鸣,紧接着,哗啦啦的雨水顷刻而至,冲刷得台阶上鲜血越发妖冶阴森。
宜心居的所有丫鬟仆人全都被灭了口,尸体被毫不怜惜的拖了出去,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她们留下的任何痕迹。
屋内。
赵志远掐死了慕宜清后就站了起来,掏出帕子,将自己手上的血擦干净。
“你女儿也是这么死的,她一个人在天上孤独得很,你不是很宠她么?趁早去陪她吧,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被点了穴道的李嬷嬷惊恐的看着他,他目睹了整个的过程,亲眼看见这个男人是如何的杀妻灭口,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说出那些话,只觉得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这个人,怎的会如此的冷血?
那可是公主啊,太后最宝贝的女儿,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赵志远终于回头看着她。
李嬷嬷立即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害怕他将自己也灭口。
赵志远勾了勾唇,抬手解了她的穴道。
一得自由,李嬷嬷没有逃,因为她知道逃出这间屋子就会被灭口,所以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老爷饶命…”
什么衷心,什么仇恨,都比不上活命来得重要。
赵志远没有杀她,显然是她还有利用价值,这也是她唯一保命的机会。
“识时务者为俊杰。”
赵志远丢掉帕子,脸上还带着几分笑容。
“公主久病不愈,今夜又遇刺受惊,不幸身亡。”他慢吞吞的说道:“懂了?”
“是。”
李嬷嬷连连扣头道:“奴婢明日就进宫,如实向太后禀报。”
赵志远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李嬷嬷顿时瘫软在地,这才发现,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入目的是面色红肿青紫倒在血泊中的慕宜清,院子里那些厮杀喊叫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充斥在鼻间的是浓烈的血腥味。
窗外骤雨伴着寒风噼里啪啦作响。
整个宜心居阴森而诡异,仿佛古魂幽宅。
她冷不防打了个寒颤,连忙爬起来,去给慕宜清换装梳洗,打扫屋子,忙完了已是下半夜。
……
翌日。
“慕宜清死了?”
苏浅璎有些惊愕,却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是的。”
锁烟凝重的点头,“就在昨晚我们离开后不久,宜心居的丫鬟仆人,除了那个李嬷嬷,全都被灭了口,一个不剩。赵志远天还没亮就进宫去了。”
苏浅璎默了默,随即嘲讽的勾起嘴角。
“赵志远还真是够冷血的,居然真的下的了手。”
“姑娘是说,是赵志远杀了慕宜清?”
锁烟惊讶的问道。
苏浅璎意态悠闲的喝茶,道:“慕宜清是公主,就算有仇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派人到府中刺杀。况且宜心居的侍卫还不少,如果真有刺客,肯定会惊动阖府上下。昨晚你可有半分察觉?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是赵志远自己杀了慕宜清,并且杀光了她身边所有人,伪装成刺客行刺而已。如果我猜得没错,为了取信于人,他还会身上带伤的进宫请罪。”
赵志远老奸巨猾,既然敢杀了慕宜清,就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和罪证。
锁烟点点头,“姑娘你说得没错,赵志远今天的确是带伤进宫的。”又感叹道:“还真没想到,他竟真的能如此丧心病狂。”
“没什么惊讶的。”
苏浅璎漠然道:“当年他可以抛弃我娘,并且纵容慕宜清对我娘下毒手,如今慕宜清对他没有利用价值而且还可能给他带来麻烦,他自然会杀人灭口。”
“也对。”
锁烟想想也是。
“这次太后那个老妖婆估计会气得够呛。哎对了姑娘,他们会不会怀疑你啊?慕宜清身上有伤,明显是被人折磨致死的。万一他们开馆验尸…”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现在越来越聪明了。竟还懂得举一反三,不错,值得嘉奖。”
锁烟转身,恭敬道:“王爷。”
苏浅璎抬头看着他,嘴角扯动一抹无奈。
“你这么天天往我这里跑,也不怕被人发现?”
“发现就发现,我正大光明,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玉初走过来,神色如常,对锁烟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是。”
锁烟眼眼中闪过了然的光色,十分知趣的退了出去。
苏浅璎有些郁闷。
“我看她不是越来越聪明,是越来越会卖主求荣。”
玉初笑道:“我倒是希望她把我卖给你,只要你肯收。”
苏浅璎知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然最后肯定是她吃亏。
她咳嗽一声,“一大早来找我,有事么?”
“当然有事。”
玉初一本正经道:“昨天在你这里睡了一个时辰,回到驿馆后就多了个毛病…”他眼神一闪,笑吟吟道:“择床。”
“所以我昨晚失眠了,特意跑你这儿来补个回笼觉。”
苏浅璎嘴角抽了抽。
玉初却已经拉着她往内室走。
“喂,你干什么?”
“当然是睡觉。”
某人理所当然的厚脸皮。
苏浅璎哭笑不得。
“阿初…”
玉初顿了顿,回头看着她一脸的郁闷和无奈,轻叹一声。
“好吧,我老实交代。”
他一把揽过苏浅璎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事实是,我对你日思夜想魂牵梦萦,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所以特意跑来找安慰来了。你看我这么可怜的份儿上,舍得赶我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