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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扇子掩住下半张脸,而那上半张脸上的那双桃花眼,却仿佛狡狐一般,看着靖榕与千缕,他眼神游弋在两人之间,半响,那被扇子遮住的唇边,露出了一丝鬼魅的笑。
“谢?我倒不知道你要谢我在哪里?我在这屋子里呆了大半年的,却不知道到底哪里帮了二皇子……”靖榕故作不知。她那眼神、表情都做的恰当好处,半分也看不出伪装痕迹。
“我那母妃,一心想做皇后,可是这皇后位子,却不是那么好坐的,她终归要找一些事情的做,就像那丽妃、柔妃两位一样——她们都要找一些事情做的,而我母亲,却是个再要强不过的人……”秦筝将扇子收起来,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嘴角露出一丝轻笑,“她不喜欢输,一点也不喜欢。而你,却让我母亲狠狠地赢了一次。”
靖榕脸上露出惊讶神采,仿佛无法理解秦筝口中所讲。
“陆贵人不明白,也不打紧,只是你终归是一个太聪明的人,我在说什么,你是明白。我愿意将事情说明白,也是因为你是个明白人。”他明白来明白去,倒好似个绕口令,却并未把谁绕晕——这个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明白的很。
而当他又将扇子打开时,靖榕在他那白皙的手腕上,窥见到了一丝伤痕,那伤痕细小,仿佛像是女子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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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榕!”
这二皇子前脚一走,文音便来了。只是人还未到,声音就先到了。她在人前分明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如今又封了妃子,只是在靖榕面前,却还依旧脱不了稚气,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快是大半年未见了,却半点也没有生疏。
文音一来,便扑到了靖榕怀里,也没多想靖榕受的住受不住。
好在此时靖榕身体大好,所以也未受什么伤,倒是把站在一旁的千缕吓出一身冷汗。
“翎妃娘娘且当心一些,贵人身体才是刚好,切莫又伤到了。”她站在靖榕床边这样说着,此时文音似又长大了一些,脸也更圆了一些,算不上丰盈,却更加的可爱了。
她本来就眼圆脸圆,此时嘟着嘴,倒是更想让人捏上一把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下去吧,我知道轻重的……”文音开口脆生生的,仿佛莺啼一般,她想将千缕打发,而靖榕亦向千缕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退下。
“靖榕、靖榕。我好想你……”文音本想再扑到靖榕怀里的,可靖榕此时脸色发白,想来身体未好,便忍住了,“你此时的手,怎么还怎么冷?”
“我恶病未好,自然是身体不适。我与帝君得的是一样的病,比之帝君,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到帝君,文音心下黯然,本来那神采飞扬的小脸上,顿时没了光彩。
“帝君他……我曾去见过几次……靖榕刚刚中毒的时候,帝君还能和我说笑两声……可现在,他却连嘴都张不开了……”想到帝君此时境况,文音那如墨的眼上,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像个木偶一样躺在那里……除了睁眼闭眼,却什么都做不了。如今连粥饭也吃不下去了,嘴里还被人插了根管子……”
帝君竟是如此惨状……
想来靖榕被关软禁了大半年,自然是没有去面圣的机会,倒是文音得陛下垂怜,去面见了几次,倒是显得比那三妃更得帝君宠爱。
“那欧阳仁怎么说?”靖榕又问,某非这欧阳仁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文音摇摇头,略带哭腔说道:“那个欧阳院正说了一大堆套话、客话,却没说出一句治病救人的话,最后还说帝君吉人天相……”
这样说来,便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自古帝王病死,这太医院院正,是难逃株连下场,除非帝君特赦,或是出现其他意外,所以这太医哪怕真的想不出一点办法,为保自己活命,也必然会绞尽脑汁,尽一切力量去尝试。
可这欧阳仁却是什么也不做,只叫帝君——等死……
“皇后未责怪欧阳仁吗?”靖榕又问。
文音摇摇头。
想来那欧阳仁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他虽只是太医,并无实权,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保后面势力不被牵出,而引起超纲大动,皇后也确实有可能为了保全江山社稷,而不去动欧阳仁。
“那日,我去见帝君的时候,皇后也在……我看到,皇后哭了,哭的脸上全是泪水……一点威仪也没有……那么狼狈……狼狈的都不像一国的皇后……”文音想到那时场景,帝君躺在床上,全身僵冷,面老如叟,头发花白,而脸上,满是皱纹——此时帝君仿佛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一般,而皇后,却是锦衣华服、面如牡丹。一个躺着,一个坐在床侧。一个不发一语,一个只低声哭泣。
文音犹记得那时皇后表情——悲不自胜,如杜鹃啼血。
“我去见帝君的时候,还在想靖榕要是变成了帝君那个样子,该怎么办……”文音眼里泪水快流下之时,文音急急把眼泪擦掉,给了靖榕一个大大的笑脸。
靖榕看着文音,虽是鼻子酸涩,却也回给她一个微笑。
“我不怕的……哪怕靖榕真的变成那个样子,我也不怕的……”文音突然这么说着,“哪怕靖榕变老、变丑、又全身冻成了冰,可靖榕终归是靖榕……我怎么会怕呢……”
她这样信誓旦旦,毫不掺假,倒让靖榕不敢去看她眼睛。
这一点动作,文音自然不曾在意。
此时她依旧沉浸在与靖榕相见的欣喜之中,大半年未见,如何不曾想念。
“我与哥哥,见过了……”文音握着靖榕的手,缓缓说着,她本是高兴,可却不知道为何却提起了自己的哥哥。文扬其人,靖榕几日之前还见过。
“怎么?”
“哥哥他,似乎不认识我了……”文音那小小的脸上,满是悲伤,“我叫他哥哥,他也不回应,看了我许久,才叫了我一声‘娘娘’。我是他的妹妹啊,哪怕我成了妃子,成了娘娘,我终究……终究也是他的妹妹啊……”
文音的声音里,带着一些颤音,带着一些委屈,她紧紧地抓住了靖榕的手掌,直到一滴灼热的液体终于滴在了靖榕的手心里。
靖榕仿佛被烫到了一样,掌心颤了一颤——好在文音并未发现。
“文扬,想来是有苦衷的吧。”文音猛地抬头,却看到靖榕脸上挂着暖暖的笑,“他必然是有苦衷,才不认你的——这世上,哪有能因身份而阻隔掉的血脉亲情呢?”
靖榕问着,而文音,则重重地点着头。
临到春天只有了一个尾巴,而夏天也终于快到了的时候,靖榕,终于是好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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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之时,紫禁之巅。一个黑衣人踏月而行。
今夜无风有月多云,月光零星洒在地面上,是有是无,而那黑衣人,着踩在月光招不到的地方,急速前进着。
在某一个简朴的宫殿顶上停下来之后,那黑衣人无声落地。
这宫殿周围并无多少侍卫,半分也看不出是帝君所在——去病宫。
那去病宫还如过去一般,外面门口守着两个侍卫,而大殿之中除却白纱之外,空无一物,唯有地下一个八卦大阵,顶上只有一支蜡烛,明明灭灭地散发着昏黄而不明亮的光,靖榕很快便来到了帝君榻前,却发现,那本应跟在帝君床侧的那侍人,却不在了。
帝君榻前依旧摆放这一个大火盆,而那火盆里的炭火,烧的极旺。脚下踩的黑曜石依旧散发着无尽的寒气——只是帝君身下所躺的地方,已经不再是用黑曜石所做成的床榻了——雪虫已然是侵入了五脏六腑,便是再躺在黑曜石上,也是回天乏术。
听到有人来了,帝君本来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他虽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可反而耳朵越发灵敏,眼睛越发犀利——想来是身体的回光返照,都回到了这两个部位上吧。
“是你……”帝君心想,“真没想到是你……原以为你是决不能来的。”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无人回答,只余炭火熊熊燃烧。
猛地,炭火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木炭裂开的轻微“噼啪”声,也就在那时,黑衣人手中匕首的白光,倒映在帝君脸上……
手起刀落,无一丝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