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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哥闻声抬头看见我,张嘴欲说话,我用食指压住唇“嘘”了一声,用目光示意他不要吵醒阿娇,做手势让他随我出来。
“情况怎么样?”我在外面走廊上站定,刻意压着嗓子轻声问萧哥。
“暂时情况还不明朗,要等明天穿刺取了活样检查了才能确定状况!”萧哥清俊的面容一下子消瘦了许多,连眉骨都有些突出来,眼睛凹陷下去,周围还晕着一圈黑影,脸色也有些青白,看着让人心疼。
“估计问题不大,你不用过于担心!”我其实心里一点谱也没有,但就是因为唐叔叔早上的一通电话,我却已经信心满怀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是病急乱投医,对唐叔叔的推测判断有着莫名其妙的信赖。因为这样有据可考的典型事例在唐叔叔的庙宇里不胜枚举,曾经有两个同样患了绝症的女病人,唐叔叔说其中一个与菩萨有缘,菩萨会保佑她身体康泰,最后真的有惊无险,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每逢初一十五都到庙里敬香叩拜;而另一个患者,唐叔叔直接对她的亲属说,她生辰八字上压着两座泰山和两条黄泉路,恐怕凶多吉少,结果没有拖过一年就香消玉殒了。
“小枫,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安慰我,但我思想上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会一辈子照顾她﹑陪伴她,永远把她当成我手心里的宝!”萧哥语气凝重,深深凹下去的眼睛散发出令人震撼的光芒,“你放心,我一定会是一个负责任的好丈夫,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陪她战斗的,绝不会丢下她不管!”
对他们夫妻而言,我实际上是一个外人,萧哥并不需要向我信誓旦旦地保证什么,但他能够这样郑重地向自己妻子的闺蜜做出如许掷地有声的承诺,足以看出他对阿娇的一片赤诚之情。我因为阿娇患病而伤心之余,同时也为她感到高兴。俗话不是说患难见真情嘛,阿娇至少收获了一份弥足珍贵的爱情,遇到了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阿娇何其不幸!阿娇何其有幸!我想在短暂的一生中能遇到一个至始至终对自己不离不弃的伴侣,相依相伴携手走过风雨历程,这是人生中一笔巨大的财富吧。我无形中对萧哥肃然起敬,越发坚定了陪他们两口子一起战胜病痛的决心。这样善良真挚的夫妻,应该得到老天的善待,应该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萧老师,我相信你!”萧哥这样重情重义的男子值得我高看几眼,我毫不吝惜自己的由衷赞赏。
“小枫,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反而对你,我要真心地说声谢谢,谢谢你一直在她的身边陪伴她!”说着说着,萧哥突然对我客气起来,我这才意识到我俩一个劲儿在这里互相吹捧,却把正经事情搞忘了。
“萧老师,我不管你相信还是不信,因为我是关心则乱,所以凡是我能想到的方法我都要替阿娇试一试!”我首先铺陈了一大堆前缀,才逐步切入正题,“我替阿娇在我们老家求了一下菩萨,别人今天告诉了我一些治煞气的土方法,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总之我不会害你们的!”
我于是言简意赅地将唐叔叔的话向萧哥小声转述了一遍,萧哥听得是麻雀吃酒糟雨里雾里,当听我说到要他马上把家里的床转个方向,把卧室北边的水池封掉,他将信将疑表示有些难以理解。
“这些状况和阿娇生病有什么关联?这恐怕说不出什么科学道理吧?”萧哥作为一个学识渊博的大学老师,当然不可能一下子相信我的那些歪理学说,他只觉得荒诞无比,禁不住质疑我的说法。
“我也讲不出什么科学道理,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就把它归纳为自然的力量吧!总之,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立即!马上!”我的口吻霸道,赖皮,带有一点不容反驳的强制性。
我发觉自己现在年纪越大,反而变得有些任性起来,典型的是耐心不足,似乎不愿意委屈自己去迁就任何人了。凡是遇到稍微有点说不通的事情,我都三刀两斧头快刀斩乱麻。大约是以前隐忍过度,憋成了内伤,现在物极必反,想舒舒坦坦做个随性的自己了。
“那好吧,就依你!”萧哥知道我是出于一片好心,也不再继续与我死磕,爽快地答应了。
本来就是嘛,有些东西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医学和玄幻双管齐下,独辟蹊径说不定可以歪打正着,杀出一条生路来。
我和萧哥在病房外商谈完毕,萧哥就争分夺秒去医院食堂订餐,我又进去瞧了瞧阿娇,在她床边呆呆地坐着。直到萧哥订餐回来,阿娇都没有醒转的迹象,我就起身告辞了。
张清和阳阳还在医院大楼的外面等我,张清是死是活我可以不予理会,但是天色已晚,我怕阳阳饿坏了。
“妈妈,娇娇阿姨是不是舍不得你走?你怎么上去了这么久?娇娇阿姨的病很严重吗?”我拉开车门的时候,阳阳正眯着眼躺在张清的怀里,小脑袋一笃一笃地打瞌睡。他抬抬眼皮发现是我,立马满血复活,叽里呱啦问个不停。
“饿了吧?我们去吃饭怎么样?”我对阳阳连珠炮似的询问避而不答,猴着腰把他从张清的怀里抱过来,让他歪在我的胳膊上。
“嗯,我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阳阳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瘪瘪的小肚皮,噘着嘴埋怨我,“妈妈你也不速度一点,我和爸爸等的脖子都酸了!爸爸又不让我打电话催你,真是让我抓狂!”
阳阳这个小机灵鬼,词汇倒挺丰富的,嘴巴噼里啪啦像个小炮竹说个不停,半点不见刚才瞌睡连天的模样。难道那些瞌睡虫子平白无故被吓跑了?
当阳阳窝在我怀里撒娇时,张清一脸温柔地注视着我们母子互动,宛如在欣赏一幅珍贵的画卷,眸光宠溺。等我扣上安全带,他轻轻说了一声“坐好勒”,然后才慢慢发动车子。
下班的高峰期已过,街上虽然还有行人,却减少了不少,我们的车偶尔路遇红灯,间或有片刻的停顿,随即又快速往前驶去。一路安静,只有路上霓虹灯闪烁,在车内留下一个浅浅的光影,转瞬不见。
我坐的位置能够一眼看见前方的道路,车灯的强光之下,不远处的路灯都清晰可见,犹如一条长河,延绵而去。
窗外璀璨的霓虹灯投射进来,五光十色的灯光笼罩着张清立体生动的五官,脸上的表情时隐时现。
因为阳阳强烈要求吃牛排,张清把车停在一家富丽堂皇的西餐厅门前。走进餐厅,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使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柔和的萨克斯曲充溢着偌大的空间,如一股无形的烟雾在蔓延着,慢慢地占据你的心灵,使你紧张的心渐渐地得以放松。郁金香散发出阵阵幽香,不浓亦不妖,只是若有若无地抚慰着你的心情,使你的心湖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溅不起丝毫波澜。
雅致的环境,彬彬有礼的侍应生,优雅的客人,不时地小声说笑,岁月宁静而美好。
张清左手拿叉,右手握刀,餐刀和餐叉向盘子稍加倾斜,小心翼翼地用叉叉住表面金黄的牛排,动作优雅地把它们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阳阳臭屁地在脖子上系上一条白色的餐巾,规规矩矩坐着想努力做一回小小的绅士,可是一双骨碌骨碌直转的黑眼珠子,却又暴露了他那蠢蠢欲动的内心世界。
“阳阳是不是很想自己切牛排?”张清夹了一块牛排放进阳阳的嘴里,轻声问道。
“是的,爸爸!”阳阳一听眼睛发亮,哧溜一下蹲在椅子上,扬起手臂跃跃欲试了。
“可惜你还小,再过几年你就可以自己动手了,今天还是爸爸为你代劳吧!”张清自然地放下刀叉,不着痕迹地将阳阳再次稳在椅子上坐好,“我们阳阳今天只需要像一个小小的绅士享用爸爸的服务就行了!”
“哦!”阳阳嘴一撇,无可奈何地又端端直直坐好,可惜这个标准的姿势没有保持到五分钟,他又原形毕露将下巴搁在餐桌上好奇地观看他老爸表演切牛排的高超技艺去了。
张清切完牛排以后,就推到阳阳的面前,努努嘴示意他可以开吃了。阳阳小口抿了一小块,闭着眼睛回味,似乎意味无穷。
“哇!好好吃噢!爸爸切的牛排就是香!”阳阳翘着小嘴,啧啧地赞叹着,好像真的在享受人间独一无二的美食。
切,他用得着这么夸张吗?搞得好像跟着我这个做娘的受了憋屈似的!难道我还短了他这点口福不成?简直是丢人现眼!他就是故意来抹黑他老娘的吧?
我哭笑不得地啜饮一口杯中的茶水,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生个孩子笨一点吧,着急;太聪明机灵了,也尴尬。可我又不能把这机灵古怪的阳阳塞回我肚子里去重新改造!
“这不是阳阳吗?”我正在苦恼之际,冷不丁一句惊异的呼叫声从斜刺了冒出来,沈梓安惊诧不已地来到我们的餐桌旁,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