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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月湖边,一****日从山后冒出头。
一朝晨日破晓,万片霞光耀满黑天。
湖边有一座客人供人休息的凉亭,凌宁枕着手臂,躺在凉亭内的长椅上。
她另一只手拿着钓竿,不时拉几下,看看有没有鱼儿吃饵。
……凌宁眯着眼,对自己的选择也有着怀疑。
两天前,她完成了这次出门的任务。
她从旬娘手里拿到了足够的符纸,足足两千三百张,已经事务署用上很长一段时间了。整个事务署中,萧凛早已经不需要符纸这种介质。小茵和小离也不需要了,她听萧凛说过,这两个家伙已经走到凡属顶点,无需多少时日就会修入神属。当她们修成无限大力,成为神属生命体,在配合两人的天赋禀赋,也不会选择符篆之道。
小奏是妖怪,它在修行遇到困惑的时候,萧凛都是让那位咖啡店的友人帮忙调教。
至于她自己……她可是僵尸啊!
要知道,修道人在绘制符纸的时候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元气。
那就是大日初生,阴阳交合而成的紫气。
而这种每一位修道人都具备的紫气,却是所有僵尸都不喜欢的一种元气。
嗯,虽然不如元辰灵质对于僵尸的威慑力大。
也正是因为阴世事务署对于符纸的需求不大,这几年来,萧凛都是洛雅寄一些给她就对付过去了……当然,虽然她们需求不大,但是没有符纸却也是不行的。除了完成任务收到的报酬外,向客人出售符纸也是事务署收入的来源之一。要是没有符纸卖了,萧凛一定会想各种名目消减她的零花钱!
这整整两千三百张符纸,已经足够事务署用上好几年了。
按照凌宁对于自己的认识,她昨天就该离开了。在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回到风华市。按照她的性格,在回去时候,她一定会向萧凛狠狠地炫耀一顿。然后嘛……当然是美美的睡一觉,宅居一星期。
但是!
事实并非如此。
在昨天,她拒绝了旬娘送她离开的好意。凌宁总觉得还有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不能离开这座园林的理由。奇怪,真是奇怪……难道自己喜欢上这里了吗?
想到这里,凌宁抬头看了一眼露出山头的太阳。
明朗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驱散了夜晚的寒冷。
一束光辉停在她暴露出来的肌肤上,带着一抹温热质感。
是因为这个?
不……不是的。
虽然可以沐浴阳光让她喜悦,但是凌宁可以保证,她并不喜欢这个地方,更不喜欢这座园林!在这种园林中,她总是感受到某种莫名的窥视感,让她极为难受!
那样的话,她到底在意什么呢……
为什么觉得自己还不该离开?
就在凌宁陷入深思的时候,她手上的钓竿传来一阵拉扯感。
她没在意,但是她身边的人却看不下去了。
“我说你这丫头,说是找我钓鱼,结果自个躺这吹风睡觉。你看看,都有鱼儿吃饵了,你居然没有一点反应……这还钓的什么鱼!”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鱼儿的老人看到凌宁如此不上心,顿时吹胡子瞪眼,那些斑白胡须都气飞了。
“哈哈,上天有好生之德嘛~”看到老人生气,凌宁立马睁开眼。
她跑到老人身边,讨好着说道:“再说了,我这不是为了您的面子着想吗?您想想看,您都是老前辈了,之前还说要教我怎么钓鱼呢。要是我钓到了,而您却没有钓到鱼,那多没面子。您说是不是~”
“是你的头,你看看我都钓到多少了!”穿着黑衣的老人放下钓竿,指了指身边的木桶,那里面已经有三尾小鱼。虽然个头不大,但总归是比凌宁强多了。
“还想让老朽丢人,你这个丫头还未够班呢。”
“哈哈,这不是更显得您老技术高超嘛。”凌宁讨好的笑着。
“这话还中听些。”
老人放下钓竿,拿起身边的旱烟吸了几口。
他惬意的吐出烟圈,抬头看向日出美景。
“我说宁丫头,你说你符纸也拿了,做客也做了,怎么还留着啊。”
凌宁有点不高兴抱怨:“老先生,我还在苏家做客呢,哪有你这样赶人的。。”
“我又不是苏家的人,苏家的客人又不是我的客人。”老人又吐了几个圈圈。
“啊,您不是苏家的吗?”凌宁有点惊讶:“我听旬姨说了,她来往这里与外界,可都是您在摆渡……您真的不是苏家的人?”
“当然不是。”
“那您为什么帮她们摆渡?”
“我住船上,和这家人多少也算邻居。”老人敲了敲烟枪,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说了,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找点事情多无聊啊。”
“那您是谁……你住船上?”凌宁突然猜到了一些:“那艘乌篷船是通幽之道的‘靈’,您住在船上……老先生,怪不得旬姨叫你船老,原来您就是那艘船啊。”
“哼哼,算你这丫头还有点见识。”老人没有否认。
“对了老先生,你既然是那艘船的话,你是否知道苏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什么她们会退出除魔世家?为什么会在这里隐居……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很在意。”
停了一下,凌宁凑近老人的耳边,小声问道:“苏家的人为什么越来越少了?”
“宁丫头,你问的事情也太多了。”
“那您就挑几个回答我呗,我有不挑剔。”
“苏家啊……要不是他们那些先祖还算聪明,早早退出除魔行当,这个家族早就不在了。宁丫头,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好好,您将,我听着。”凌宁一副乖宝宝地模样。
“传说在很久很久之前啊,有这样一个地方,那里本是一片荒凉平凡的山坡,但在一个天雷地火交汇的夜晚过后,这个山坡上就不再荒凉也不再平凡了。等到它再次被人找到的时候,山坡已经被无数美丽的鲜花覆盖。人类是一种好奇心深重的生命,在这知道这个地方之后,陆陆续续有很多人找到这里。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去了……”
“那后来呢?”
“年轻人就耐心点。”老人不满的嘀咕一句,继续讲道:“大约在十数年后吧,那片山坡附近就没有人敢来了。而在那个山坡不远,有一个小村子,自从十数年前那个雷雨夜后,人们都说村子里出了妖怪。一个除妖人正好学成下山,刚好也路过村子,就帮他们杀了藏在村中的那只妖怪……村子里的人看除妖人这样厉害,就让他去那片山坡看看。唉,有一个那样危险的地方就在村子附近,村子里的人也不安心。”
“那个除妖人也是不听劝,别人这样一求,他就去了。”
凌宁听得入神:“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也是运气好,活着走出了那片山坡……说也奇怪,他走了,那片山坡的花也谢了。除妖人被村人挽留了下来,他啊,在村子里遇到了自己的妻子。为了保护这个美丽的村子,他对那些妖怪异类下手从不留情。除妖人觉得,为了保护这个美丽的村子和自己的妻儿,他可以付出一切。”
“最终,他死去了。这位修为超凡,强大莫测的除妖人只活到了三十五岁。他在三十五岁的时候,这个村子遭遇了一只非常强大的妖怪。让我想想,那只妖怪估计已经修成真我了吧。也辛亏是那位除妖人,虽然艰难,但强大的除妖人还是杀了这只妖怪……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在妖怪死去后不久,除妖人也死了,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可别以为这就完了,除妖人是死了,但这个故事没有完结。他的子嗣也继承了他的行当,成了除妖人……每一代都是如此,每一代也和最初的除妖人一样,在寿数远远未到的时候就死去了。这样过了好多年,这个除妖人的家族成了备受世人尊崇的除魔世家,但这个家族的人却越来越感到惶恐。就算他们修为再高,再受尊崇,也无法改变注定的死亡……死亡时间越来越早,从最初的三十五岁,到了那时候的二十五。”
“这个家族被诅咒了?”
“谁知道呢……不过杀戮越多的妖怪,这个家族的人就死得越快。”
说道这里,老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也不说了。
他快步走上凉亭边的乌篷船,朝凌宁喊道:“宁丫头,天也亮了,我去船上煮鱼吃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情,也快走吧。”
“您别走啊,故事还没讲完呢。”这个故事说到一半就走,凌宁当然不愿意了。
她又不是笨蛋,当然可以听出这个故事那个除魔家人的来历。
凉亭外,旬娘走了进来。
“小宁,你和船老在讲什么故事?”
她一身鹅黄色的衣服,秀雅怡人。
看着匆匆离开的船老,又看了看凌宁:“船老这么怕我干嘛?”
她又有些吃味:“我也喜欢听故事,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他给我讲讲……真是偏心呢。”
“哈哈,或许是船老觉得旬姨不喜欢这个故事吧。”
“那小宁喜欢吗?”
“我也不喜欢!”
“这样啊……那我也不听了。”
旬娘看着初生的太阳,露出几分惬意:“小宁,有空吗,陪我逛逛怎么样?”
凌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啊。”
乘着一叶小船,两人漫游洞月湖上。
小船行的很慢,两人坐在船头也不划动,任凭轻缓的水流想远处带去。
晴日霞光万丈,映入净透的湖面,更添几分颜色。
吹着晨风,旬娘舒适地伸着懒腰。
抬起头,沐浴于辉光之下。
不知为何,在这个孩子面前,她总是出奇的放得开。
哦……或许是她真的累坏了吧。
每日每日,照顾大小姐,照顾小幽,照顾那些小鬼头。
真是把她累坏了。
然,她毕竟是人。
“小宁,你喜欢这里吗?”
坐在船头,旬娘一手托腮,看着周围的楼阁水榭。
“……怎么说呢。虽然这里的环境让我觉得很舒服,但也只是这样而已,说不上喜欢。”犹豫了下,宁觉得还是照实说比较好。
她将脚丫伸出船外,在水中嬉戏:“旬姨可别打我,我并不喜欢这里呢。”
“怎么会呢。对了小宁,既然不喜欢这里,那你为什么不离开?”
“要知道来到苏家的除妖人除了必要的等待之外,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离开这里……”左右看了下,旬娘小声说道:“知道吗,就算是苏家的人,也很少有谁会喜欢这个他们从小生活的地方。”
这倒是让凌宁惊讶了:“苏家的人也不喜欢?这里不是他们的家吗?”
“家?”旬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这座园林从来都不曾属于苏家。我们仅仅只是被强行挽留的人。”
“嗯?!”
宁不解的看了过来:“旬姨,你们不是这座园林的主人?那这座园林是谁的?”
“……”旬娘沉默,没有答话。
她也不知道答案,她的姐姐没有向她提起过。
……
过了一刻钟,小船顺着水流到了一座阁楼前。这里赫然就是那座缭绕着青烟,存在浮生长廊的九层阁楼。阁楼中依旧尹饶着一股股飘渺的青烟,从那个灵堂中升起,直至半天。
“小宁,你进过浮生长廊吗?”
“是进去过。”
“那你一定知道浮生长廊里面有什么?真的就只有浮雕和灯笼吗?”虽然旬娘勉强也算是苏家的人,但她也只从家中某些前辈留下的笔记中了解过浮生长廊中的景象。
有凌宁这位真正进去过的人在身边,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嗯,浮生长廊就像别的阁楼那样。一路上都悬挂着红色的灯笼,两边的窗户雕刻着人类猎杀妖魔、鬼怪、异物。嗯,也有妖怪杀戮人类的浮雕。”宁回忆着在浮生长廊中看到的景色。
然后,她的面色慢慢变得难看。
她在那里陷入了一个真实的环境。
那一刻,她被人杀了无数次,也无数次杀死别人。
最终死去。
“和普通长廊一样……”旬娘小声念叨着。
要是浮生长廊和普通长廊一样的话,那些窗户应该是可以打开的:
“小宁,你知道那条长廊的窗后是什么吗?”
那窗户之内又是什么景象?
“我没……”凌宁刚想说自己没打开过窗户,却停了下来。
她,真的没有打开窗户吗?
凌宁突然颤抖了下,急忙查看自己的记忆。
“……嗯!?”
从走进浮生长廊,到长廊之内的种种景色。
灯笼,浮雕。
再到在那真实幻境中遭受追杀。
杀戮人类,吞噬人类,就连最终死去的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
她究竟有没有打开过那些雕刻着浮雕的窗户?
无法确定。
不记得了!
要是她没有打开过窗户的话,那她为什么会迟疑?
要是有……
窗内到底是何物?
不记得了,她发现自己的记忆中已经不存在那部分记忆。
“我……打开过窗户!”
凌宁目光惊惧,虽然不记得了,但她依稀觉得,自己真的打开过窗户。
“小宁,怎么了?”
“没,只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说你打开过浮生长廊的窗户,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不是的旬姨,我逗你玩的,我没有开过窗。”
“是吗?”
“嗯!”
……
之后,旬娘带着凌宁进了灵堂。
那些老者依旧在祭祀,就像从未停止过。
又走了几个地方,旬娘言语中带着暗示。
似乎是希望她尽快离去,但这些暗示却被陷入自己思绪的凌宁完全无视了。
时至正午,旬娘离开了。
每日的这个时间,就是苏怡每天的起床时间。
旬娘需要为她准备洗漱用品和午餐。
……
夜深了,一天平淡度过。
凌宁毫无睡意,她脑海中的思绪反复纠缠。
各种各样的念头此起彼伏,就像所有事情都缠在一起,没有头绪。
一团乱麻,一团乱麻。
苏家的先祖就是船老口中的除妖人吧……他被诅咒了,在到那个盛开着鲜花的山坡的时候,他就被诅咒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死在诅咒之中。杀戮的妖怪越多,这家人就死的越快……也怪不得他们会退出除魔这个行当。
之后他们又是怎么摆脱这个诅咒的呢?
从萧凛以前介绍的,她的师傅和苏家某位前辈还是老友。
这个家族已经破去诅咒了吧,再也不会年年纪轻轻就死去。
但是……
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这个家族的人越来越少了?
还有,这个曾经的除魔世家,居然出现了吸食人血的妖魔鬼怪!
他们的处理也很奇怪。
到底是为什么呢?
总觉得不对劲。
是哪里不对劲呢。
凌宁将手中的游戏机扔在一边,她发现自己最近这些天玩游戏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就算面对以前最喜欢的游戏,她也找不到那种能忘记其余一切,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游戏上面的心情。
……这就是成长吗?
“真是让人厌恶!”
凌宁一身单衣,上身只穿着一件小小的胸衣,将丰满的胸脯蹦的紧紧的,很有种呼之欲出的刺激感。她翻上窗台,手臂扣着檐角一个翻身,她跃上屋顶。
双手环抱着膝,她坐屋顶,呆呆的望着天空。
今夜无月,只余璀璨星辰。
只有耀眼的明月隐去,星辰才会绽放出耀眼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