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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侍郎是赔了女儿又折了儿子。
女儿倒是嫁进了阅王府,委委屈屈地做个侧妃,本来以为能换得自己儿子出来,那城王爷看在阅王爷的面子上也会高抬贵手,不让这喜事见红。结果不成想,儿子倒是没有死在城王爷手中,却是死了阅王爷手里。
听说方景阅与陈婉婉大婚当晚,陈文就被人一把刀抹了脖子,陈婉婉心疼弟弟连新婚之夜都哭得要昏死了过去。方景阅可不像傅念春说的那样心疼人,陈婉婉在床上被反复蹂躏得不成样子,府里的下人都不忍卒听,那些含着尖叫和哭声的叫喊,不像是新婚大喜,更像是一场送葬。
傅问渔何其残忍,只因为陈婉婉走错了一步棋,便把她逼到了这等绝路。
残忍如斯的傅问渔却丝毫不在意,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她想要的方向去发展,偶有偏差,她也有足够的信心将其扭转回来。
她闲着种花,下棋,看书,烹茶,哼曲,她总有无穷无尽的乐子讨自己开心。
“傅品泉今天早上给陈婉婉送了一碗红花过去。”毕苟托着下巴看着一边哼曲儿一边种花的傅问渔,回禀着今天早上从少主那里得来的消息。
“做得好。”傅问渔淡淡说了一句,不知是在夸毕苟做得好,还是傅品泉做得好。
“其实……这也是你授意傅品泉做的是吧?”毕苟小心地猜测着。
“对。”傅问渔想也不想就回道。
“我的天,傅问渔你好残忍。”毕苟低呼一声。
傅问渔放下手中的花铲,瞧了一眼毕苟:“你如果是傅怜南,会眼看着傅品泉和陈婉婉生下孩子来坐稳王妃之位吗?”
“不会,但……”毕苟总觉得傅问渔的话不对劲,又想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花璇敲了一下毕苟的头:“傅小姐是在救她们两个,如果她们怀上了孩子,傅怜南还不想着法儿的要弄死她们?”
毕苟“呵呵”笑:“咱家小姐也不是啥慈心菩萨好不啦。”
傅问渔不理她们两个的斗嘴日常,把花盆放到在了外头,问道:“你把傅念春给我的名单交给了城王爷,这么多天过去了,总该查出些眉目了吧?”
毕苟吐了吐舌头,这种背后监视傅问渔的事让她拆穿了总是有些不好意思:“快了,蛛网这段日子忙,过两天就有结果了。”
傅问渔忙活了半天忙出了一身的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那可得赶紧了,我还想看看这府中花园里哪个地方是种白花的呢。”
毕苟听不明白傅问渔的话,只觉得背后不寒而栗,每次傅问渔这样的时候,就是又在想法子要害人。
沈清让来的时候傅问渔刚好在午睡,她让花璇和毕苟在院中的榕树下支了一把藤椅,旁边放着一个小茶几,无事的时候她就在这里看书喝茶,沈清让来时,她刚煮了茶,却没有等到茶水沸腾就睡过去了。
花璇刚要叫醒她,沈清让却在嘴边比了个手指示意她们不要出声,花璇便让毕苟先去跟少主报信,她自己守在屋内。
沈清让自己倒了一杯傅问渔煮好的茶,茶叶算不得上等好茶,但这煮茶的水都是极为讲究,竟是去年冬天的梅花雪水,闻着有股梅花的凛香。
他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手里握着一杯茶水,细细看着傅问渔睡着的眉目。
早就与他记忆中那个血淋淋的婴儿不一样了,那时的她啼哭声响亮,天上有惊雷滚滚,她在一席草垫下方出生。傅问渔,若非你生下来那日发生了太多事,若非你是棺材子,若非我是老国师弟子,我决然说不出你是不祥之人的话来,你却不明白。
一片榕树叶要飘下来,沈清让伸出如竹节般修长的手轻轻接住,不让这片树叶惊扰了她的好梦。
她皱皱眉,像是梦里有难解的事,沈清让眨眼轻笑,将那片树叶收在桌上,抬手放在傅问渔额间,温暖绵长的内力缓缓注入她眉心。
他是国师,他学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武功也是奇奇怪怪的,伤人的本事无几,救人助人的时候倒是多些,比如此刻,他就能帮傅问渔驱散恶梦。
果然见傅问渔呢喃两声,眉头舒展,沉沉睡去。
他一直坐到了黄昏后,茶水却没有喝几盏,只一直静静地看着傅问渔,好像她的每一寸眉目在他看来都是极赏心悦目的好风景。
那双纤长的眼睫几颤,缓缓睁开,漆黑的眼眸展现出来,慵懒的身形也挪了挪,眼角也染了些懒懒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沈清让递了杯茶给她。
傅问渔坐起来,发现身上盖着他的衣服,笑了笑,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又说道:“你可是来给陈侍郎说情来了?”
“傅小姐一向聪明。”沈清让心中暗自想着,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没有能瞒过她的事?那么,那一件呢?
“给个理由先,如果你给我的东西足够多,足够换取陈侍郎,我就答应。”傅问渔一觉醒来只觉身子犯懒,便抱着双腿头靠在膝盖上懒懒地看着沈清让。
沈清让似是为难地皱皱眉:“我并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与你交换的,金银不说你不稀罕,就算你稀罕我也没有。”
“那沈国师你来这里是为了讨茶吃不成?”傅问渔笑起来,这沈清让倒是好笑,自己也没什么道理非得答应他吧?
“不是,我只是觉得跟城王爷相谈的话会很无趣,跟傅小姐你来谈,就好多了。”沈清让倒也是说实话,他若是去找方景城,此事十有八九能做成,但他觉得跟方景城那样的人说话太无趣了。
哪成想傅问渔毫不客气地说道:“你错了,沈国师,我是比城王爷更现实的人,你在他那里他起码还顾忌你是个国师,是个右相,在我这里,我只是认有用没用,于我而言,在这件事情上你没用。”
沈清让清亮的双眸里漾起了温柔的笑意:“我对你当然是有用的,只是你现在不知道而已。”
“哦,那你不妨说说看?”傅问渔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由着沈清让胡说八道。
沈清让站起身来,青衣微动,那肃正清雅的脸上陡然升起一种名叫庄严的神色:“傅小姐,阅王爷是一定要入主东宫的,这是天命所归,你若要强逆天命,我作为国师,会全力阻止你,我相信,你并不想树立我这样一个敌人。”
“你这样一个敌人?”傅问渔笑起来,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前一世那一角蓝色衣袍,沈清让,那样悲悯的声音,你会成为我的敌人吗?
“我是国师,但我并非丰国专属,我所掌的,是这天下的天命。”听着是假大空的话,但若有人真的懂沈清让,便会知道他所说的句句属实。
只是有时候越是实话,越没有人相信。
“那我也告诉你,方景阅我杀定了。”傅问渔摇头叹息,为何偏偏是沈清让来阻止自己呢?
“你不就是想让我找个法子放过陈侍郎,免得方景阅那个蠢货自断一臂而不自知吗?迟了,陈文昨天晚上就死了,陈侍郎这会儿估计已经彻底跟方景阅反目成仇,方景城已经接手,想重修旧好,再无可能!”傅问渔知道沈清让的目的,只是晚了!
沈清让看着傅问渔久久说不出话来,末了,他只能叹息:“你真的决意要与我为敌吗?”
“沈国师,我想,你并没有明白敌人的含义。于我而言,敌人是用来杀死的。”傅问渔微凛了目光,沈清让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傅问渔几乎分不出到底哪个是真的他。
而你看他,他只是一脸的惆怅和无奈,好像有许多的话不能说,他看着傅问渔的眼神,总是太过复杂,就像总是拿傅问渔不知如何是好一样。
花璇在屋内听了半天,觉得这对话有点严重,毕竟那沈国师的的确确是不太好惹的角色,连自家少主都要礼让三分,傅问渔却跟他针尖麦芒相对。
于是她从后门走,连忙赶去了城王府,想着要不要叫少主来收拾烂摊子。
方景城听完花璇的话,慢腾腾地放下手中的笔,慢悠悠地说道:“他两要是真的能成为敌人那才是好事。”
花璇听不明白,还没等她发问,杜畏先说道:“少主,我觉得此事需谨慎处理,毕竟沈清让在皇上面前极有分量,如果他说漏了什么,对我们恐怕不利。”
“他不会说的,你看不出来吗,他喜欢傅问渔。”方景城笑道。
“是吗?”杜畏有些疑惑道。
“你可见过沈清让为了哪个女人愿意折损阳寿也要说谎的?再者,他若要告诉父皇,早就说了,傅问渔的身份,他比我们更想捂得严严实实。”方景城胸有成竹,他看人眼光一向毒辣,不然不会捡了杜畏回来。
“若他喜欢傅问渔,那岂不是……对我们不利?”杜畏又有别的担忧。
“所以我才说他们两个成为敌人最好。”方景城笑了一声,“去给陈侍郎传信信儿,陈文可不是死在方景阅手上的。”
“少主,你的意思是……”杜畏听出了话里有话,惊呼一声。
“不错,方景阅只是口头上答应了傅怜南,并没有真的动手去杀陈文,动手的人嘛,我本来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如今我觉得,傅问渔不错。”方景城重新提起笔,继续慢悠悠地看着各种信件。
杜畏满背冷汗爬上来,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少主,任何人都可以利用的少主。
这才是方景城的阴损。
他明知沈清让是想让傅问渔救下一心找死的陈侍郎,不要让方景阅自折羽翼,却偏偏要逆着沈阳清让的心思走,让沈清让误会这是傅问渔的主意,这等梁子结下,除非沈清让真的是圣人能容,也要对傅问渔的做法不满了。
京中恶鬼,不是杀杀人就能得来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