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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瑶乖乖坐着,整张脸都写满了愧疚,扫了陈氏一眼,又扫了陈氏一眼,眼睫颤了又颤,却也还忍耐得住,没有像往常那般撒娇,卖乖。
她的灵觉自来灵敏,自是知道何时陈氏肯买她的账。
但舒瑶心中不可避免对周允钰的怨念深深了……
“说吧,”陈氏深吸一口气缓和了神色,淡淡道,她自来心细,联系昨日舒瑶的些许异状,眼前的情况,以及舒瑶羞愧得想哭的神情,就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也就是唯独昨儿一日,舒瑶不在她眼皮子底下,这才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这傻丫头还想瞒着她。
舒瑶听陈氏这句话,就和得了特赦令一般,挪挪屁股就到了陈氏身边,怕被抛弃一般,抱住了陈氏的腰,一阵磨蹭,才响起她娇软的声音来。
她像说故事一样,把昨日的事情,连同当时自己心里的想法,都一一说出来,无半点保留的地方,而后就泪眼朦胧地看着陈氏,一副求安慰求抚摸的表情。
舒瑶觉得自己可委屈了,那周允钰也不把话给她说清楚,让她这么措手不及,祖母都要误会她了……
“祖母,我以为他已经料理清楚了,今日当不会有事情发生,却没有想到,他会把凶兆换成吉兆……祖母,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啊!”
陈氏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着思索起来,周允钰的行为其实并不难理解,只需要换一个角度去看就好了,那就是他真的想要舒瑶做皇后。
但这又很难说通,他之前的姿态摆得十分清楚,他看重蒋家,却无意舒瑶,几次明示暗示都想让蒋家主动提出退婚的事情。
蒋言旭虽没有卖女求荣的心思,却也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又由太、祖皇帝定下的,这退婚没有一个正当理由,只怕蒋家这一辈的女儿都不好嫁了。
也是她带着舒瑶归京了,蒋言旭和老太爷信她,相信有她的名声在,蒋家女儿因为退婚受到的影响会压得最小,这才妥协的。
故而,陈氏推测,周允钰拿到老太爷送去的那份折子,应该是很高兴的才对,至于剩下的,就是她和萧太后的博弈了。
但……周允钰此时的表现来看,态度简直完全转变,陈氏心中闪过周允钰那张冷沉如冰的脸,难道真对舒瑶动情了?
陈氏心中冷嗤,最是无情帝王家,期待周允钰是对舒瑶动情,还不如想想怎么让这祥瑞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个祥瑞确实打她个措手不及,之前布置的手段几乎都用不上了,但这个祥瑞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只看他们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周允钰……想娶她家瑶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祖母……你是没有看到,那金佛泣血……实在歹毒,若不是他,我们如今只怕有更大的麻烦,”舒瑶都说不好自己现在是感激周允钰多,还是恼怒周允钰多了,就这么抹去不好吗,还弄出一个祥瑞来……
陈氏心中明了,这么听着依旧是惊怒无比,这么歹毒的玲珑心思居然用到她瑶儿身上来了,这是欺她老了吗?
“不怕,谁欺了我的瑶儿,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陈氏淡淡说着,眸中的杀意却也没有掩饰,她虽未有亲自动手杀过人,但因她而死的人,早已不计其数,她不过安分了这些年,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惹怒她了!
“嗯嗯,”舒瑶连连点头,陈氏是她最亲近的祖母,她自也不怕她散发出来的杀气,只觉得这样的陈氏别样让人信赖,别样风华绝代,这可不是仅仅有容貌就能有的气场!
也是他们都误会周允钰了,陶义和龙一只是按照周允钰的吩咐,将那些东西都抹去,将涉及的人全部带走调查,没有其他多余动作。
这些是段之澜被周允钰警告之后郁闷之余一时兴起,要给他这个三哥如此在乎的小嫂子一个过得去的见面礼罢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这三哥明明恨不得立马抱着美人儿回宫里去,却还磨磨蹭蹭的,看来还是得要他来帮忙!
这个吉兆操作得好,肯定能让这冰山开化的三哥得偿所愿的,再不行,他也会帮忙的,就当是当年周允钰给他照顾的回礼了。
段之澜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带着妹妹也上了马车,慢悠悠地往京城而去,他那如凝玉般的手指夹住了段之萱的头发,往下一拉,见段之萱暴躁地取回自己头发,终于温柔又恶劣地笑了,
“你周家三哥是看不上你了,你还是另找一个吧,”
他了解周允钰,就如周允钰了解他一般,他看似多情,实则无情,那周允钰就是看似绝情,更极难动情,可一动情就是痴情,轻易不会改变。
其他女子妄图扎进去,搞不好是什么下场,这也是他难得还算顺眼的妹妹,给她一个忠告了。
“嗤,”段之萱摸了摸自己被扯疼的头皮,轻嗤一下,扬起脑袋傲慢地道,“我才没看上他呢!”
她看上的另有其人,皇帝那种生物,她本来就不喜欢,谁爱要谁要去。
段之澜突然往后一躺,整个人都落在大红的锦被上,称得他越发肤如凝玉,美不胜收,他张开了手臂,将段之萱挤到嘎啦角落去,美丽的眼睛微微眯着,神情极为闲适地道,
“冰山一般的周三哥都有喜欢的人了,我要不要也找一个玩玩?”
段之萱悄悄地扫一眼段之澜,不敢搭话,但她心里满满都是对那个可能被他大哥看上的人的默哀,她根本没办法想象,这么扭曲的大哥能喜欢上什么人,而被他喜欢上的那个人估计更可怜……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段之萱保证,她绝对没有比现在这个时刻更虔诚地念佛了!
*
皇觉寺离京城并不算远,何况周允钰在舒瑶身边还有人,事发没多久,皇宫里刚刚下朝的周允钰就得了消息,当下就摔了茶盏,“要他多事……”
他锁着眉头,段之澜就是一个性格诡变的野狼,拥有当世奇才,却极难驯服,这还没真正入京呢,就给他惹麻烦了。
他都可以想象此时的舒瑶该怎样怨念于他了。
“走,去寿安宫!”
周允钰深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现在正流言四起的时刻,他不能再迟疑,不然该给暗中那些觊觎舒瑶皇后之位的人可乘之机了!
萧太后身在后宫,可是她想知道的消息,半点也不比任何人慢,她指尖轻点在那张薄薄的信纸上,“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太后口中的她,自是陈氏,她以为这祥瑞是陈氏的手笔呢。
她和陈氏一样,都将彼此看成这场婚约里博弈的对手,她尚还无法预料到,半路里多出了一个重生的周允钰来,论起手段,丝毫不必她和陈氏差了。
萧太后思索着,就见宫人来报周允钰进来了,萧太后眉心微微一皱,发生这祥瑞的当下来,周允钰就这么来了,由不得她不多想一些。
“让皇帝进来,”
她此时所处的是寿安宫的一个偏殿里,隔壁是她时常礼佛的小佛堂,这个馨室则是用来抄写佛经,偶尔煮煮茶,皇帝上完早朝,她也才上完早课不久。
周允钰路过小佛堂时,神色微微一凝,似比之前又冷上几分,他有些唾弃自己,都活过一辈子了,居然还有些看不开,小佛堂里供奉的除了一尊菩萨,还有他七弟的牌位。
“给母后请安,”
周允钰微微低头,态度一如既往,生疏而客气,打开的矮窗斜射进来的阳光,正好落满他的一侧身体,金光熠熠,却也越发显得另一半黯淡沉默,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坐吧,皇帝过来可有事?”
萧太后指了指她身前的位置,素手轻抬开始煮茶,神态极为闲适,可是话语却一如既往地直入主题,好似他们母子除了说正事,就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七弟的死,是永远横亘在他和母后之间的隔阂……
而当年他在西北打战的时候,他七弟可没少往那里派刺客,他能在生死间幡然醒悟,也有他七弟几分功劳的。归京之后,下毒,刺客,更没少过。
将他们推到他死我活地步的,从不是他,而是那个让母后至今耿耿于怀的七弟啊!
以前的周允钰可能还会觉得难过,现在,他更多的只是叹息而已。
上辈子母后直到死前都不能原谅他害了他七弟的事情,这辈子也怕也不可能,曾经很奢求的一切,此时换一个心境,却觉得无所谓起来。
“想来母后也已经得到皇觉寺里的消息了,”周允钰从不小看他这个母后,他父皇能成事,他母后绝对功不可没,尤其是这两年,他登基知道,知道了更多关于当年事变的内情,依旧不算多,却足够知道他母后的手段。
他抬手接过茶水,并不喝,而是仔细地赏玩起来,他想起昨日在*那里,舒瑶喝过的茶杯,被他一用力,捏碎了……也不知今天这茶杯能坚持多久……
他话语冷静无多少起伏,神情却是难得的认真和诚挚,这辈子娶舒瑶,他不是被逼无奈,而是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
“趁流言越传越乱,被有心人利用之前,我打算直接下旨,迎舒瑶进宫为后,”周允钰在面对亲人亲近的人时,很少用朕这样的自称,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样独绝的称呼。
萧太后停下了煮茶的动作,手一扬,宫宇内外所有伺候的人,都自觉退了出去。
而她看着周允钰的目光,已经完全从淡淡,变成了冷凝,按理来说,她该高兴才是,但周允钰如此突然的大转变,她不免想到了许多许多。
“为什么突然这么决定?说说看吧!”
萧太后几乎气场全开,话语落地有声,冷凝的目光似想从周允钰脸上身上发现他更深层的目的来。他是要拿这婚约,来和她做什么交易,达成什么目的吗?
周允钰却突然觉得想笑,眼前的人是该对他不信任到了什么地步,要这么怀疑他的话,怀疑他的真心,“母后觉得我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萧太后皱眉,周允钰嘴角溢开的那抹冷笑,她觉得极为刺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很清楚这已经不是那个她说什么就什么的乖儿子了,他是如今大虞的皇帝,那场皇权博弈里最后的胜利者,她努力许久,让自己的话别再那么冷硬,
“舒瑶是个好孩子,值得你倾心相待,我不希望你将不该有算计,放到她的身上,”
说到舒瑶,萧太后和周允钰的脸色都不自觉缓和了一些,周允钰收回嘴角那抹戏谑般的冷笑,淡淡问起,
“母后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舒瑶……”虽然他也觉得舒瑶值得所有人喜欢,但萧太后或许日后会真心喜欢舒瑶,但一开始却不会只是因为这些,这个问题,他其实想问很久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萧太后眼中浮现一抹伤痛惋惜的神色,但看周允钰坚持的神色,她还是提了几句,以周允钰的本事,有她提点,自会知道的,
当年她和云氏前后怀孕,她提前一个月发动,在产房里难产,生死不知,是云氏不顾劝阻,一意进入产房,揪出那个企图让她一尸两命的歹人,一句一泪求着她振作起来。
她安全生下了周允钰,可是云氏却动了胎气,她脉息异常,直到生产,才发现,她怀的不是一胎,而是龙凤双胎,可最后只有男胎的蒋书玴活了下来,那个女胎却因为太久没能出生,窒息而死。
直到去世前,云氏都极是喜欢周允钰,几乎是将他当成她那没活成的孩子来疼,而萧太后如今这么喜欢舒瑶,一意要将舒瑶嫁给周允钰,未尝没有将她当成当年那个孩子来补偿的意思。
“是你云姨救了你和我的命,瑶儿是她亲手托付给我的,我如何能不对她好呢?”
萧太后眼中闪过点点泪光,转瞬消散,她和云氏是真的好,云氏为了她可以拼命,她又怎么能在她走了之后,不照顾好她担心的孩子呢。
周允钰低头,他却是第一次知道这件往事,“您该告诉我的,难道在您眼中,我就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吗?”若他上辈子就知道这事,他和舒瑶之间是不是会不一样。
萧太后没有错漏周允钰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她有些不明白这伤痛的缘由,但等她去探究,周允钰那一闪而过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第一次觉得她看不懂她这个儿子了,或许,她就从没懂过他。
“我是真心想要娶舒瑶,不是为了报恩,也不是因为局势,”
周允钰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再次认真地对萧太后说道,他肯到这里来一趟,就是不想萧太后想太多,而横生波折,但是现在看来效果不大。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母后只怕也没有怎么了解过?在她心中,他应该是一个为了皇权不折手段的无情之人,就和历代所有皇帝一样。
“那就下旨吧,婚期……不要太匆忙,莫要委屈了瑶儿,”
萧太后在说这话前,脑中闪过千般想法,但她仍相信,在这后宫里,有她看着,如何都不会让舒瑶受委屈的,至于她这皇帝儿子所说的话……且看着吧!
*
马车到了蒋府,舒瑶才从陈氏怀里爬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治愈了,她有祖母,她怕什么?
她还不知道远在皇宫里的周允钰,已经在亲自起草迎娶她为后的圣旨了,就是陈氏也不可能预料到他的动作会这般快,也是因为她对周允钰的认识大半还停留在他未重生之前的那种稚嫩印象中。
下朝归来的蒋言旭和终于得一日沐休的蒋言昪一同在府外迎着他们,见下人中莫名的拘谨,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看陈氏一如既往的冷淡神色,又觉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
“父亲,母亲归来辛苦,该好好休息,”
蒋言旭虚扶着老太爷往里走,老太爷十分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忍了又忍才没甩开他,而蒋言昪则是嬉皮笑脸地扶住陈氏,又逗趣地拍了怕舒瑶的帷帽,十足的顽劣,
“告诉三叔,皇觉寺好玩吗?”
舒瑶和蒋言昪相处了快三个月,自也不见外,“还行吧,景色不错,可惜三叔你没赶上……”
“小丫头都知道淘汰你三叔了,”蒋言昪又要伸手去拍舒瑶的帷帽,就见她十分可怜地缠住陈氏的手臂,明目张胆地告状了,“祖母,三叔欺负我……”
蒋言昪在陈氏冷冷的目光中,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而后又嬉皮笑脸道,“母亲知道,我最疼瑶丫头了……近日走了一趟外差,顺路买了一堆好吃好玩的,一会儿就给送紫萝院去……”
舒瑶眨了眨眼睛,可惜道,“还没送啊……”
陈氏无奈摇头,她也知道舒瑶和蒋言昪是故意如此,让她开怀的,她拍了拍舒瑶的手,看向了众人,“言旭和言昪,还有书玴都到沅安堂去,我有话和你们说,其他人就都散了吧,”
陈氏那冷静自持的目光,似乎已经看透了所有的一切,让心有猫腻的人,凭的一凉,不知如何自处了。
蒋舒玥手心手背都是汗,但仔细思索,她又觉得自己没留下什么痕迹,陈氏没道理怀疑到她的身上才对,而且舒瑶不仅什么事都没有,还凭白得了一个祥瑞……
她心中忐忑不安,很想去韩侯府见见韩斯温,质问他为什么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但又知道这种时候,她如何都该安分,多做多错,她不能自露马脚了。
凶兆之事,周允钰觉得是京城里的其他觊觎后位的家族,如此设计的,陈氏却觉得是蒋府中出了纰漏,她自半年前还未归京时,就暗中加强了对京里消息的掌控,回来之后,更不曾半点放松过。
能在她如此缜密的把控中,还能把计谋算到舒瑶身上的,只能是她灯下黑的自家人了。
沅安堂外院厅堂上,上首左右陈氏老太爷坐着,蒋言旭和蒋言昪分两侧对坐,蒋书玴送妻儿回院之后,便过来了,舒瑶也没回自己屋里,她安静地站在陈氏身后,她得看着她祖母,不能让她被气坏了!
他们就这么静坐了大致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其间就是舒瑶和向来嬉皮笑脸的蒋言昪都不敢相互说笑了,陈氏气场全开,生起气来,那是十分十分的可怕的!
“烟儿,让书玦将人带进来!”陈氏缓缓睁开眼睛,轻语道。
“是,”林嬷嬷退下,随后不久,蒋书玦走在前面,秦风和另一护卫提着一个蓝布包头的仆妇,就是那个在大日如来佛殿,最先发现异象,引导众人去看的那个妇人。
“都招了吗?”陈氏语气依旧冷淡,可微凝的气场,却让人忍不住提起心来,再不敢单纯地觉得有如此气场的,会只是一个深宅老妇,年岁已高,含饴弄孙为乐。
“招了,”蒋书玦脸上也没有往日的纯良正气,微凝的眸光和此时的陈氏极像,他简要地将那妇人招供的话,重述了一遍,而后又说了一些,他依陈氏之命,查到的一些东西,
“这妇人夫家姓莫,一家五口,在城西老巷经营一个豆腐摊子,长子在外行商,幼子年前才考上的童生,次子游手好闲,惹事不少,近来和一个富商家公子争一戏子,将人打伤,正四处奔逃,三日前被抓住,差点被打死,临危之际,是他对门的一个在韩家为奴的青年救下他来!”
那妇人全身上下无半点伤痕,可全身像是抖筛糠子一般,仿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看到蒋书玦三言两语就将她家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她就知道她招惹了一群她祖宗十八代都不能招惹的人物了。
而蒋书玦的话还没有完,他自小的好人缘也不是白得的,京城上下,无论王孙公子,还是三教九流都有和他私交甚好之人,他想要知道这妇人家的情况,实在简单。
但他此时心中依旧憋着一股怒气,这般恶毒的手段用在他最喜爱最亲近的妹妹身上,他只觉得自己无能无比!
“那青年是韩家别庄里一个护院,可是……他最小的幼弟,却是韩家孙辈行七韩斯温的书童,那书童在五日前见了那青年,三日前和两日前又分别在南城戏院和东来客栈各见了一次,正好和谋算的时间吻合……”
而他们决定在昨日前往皇觉寺之事,也才不过三日前清晨,陈氏让人高知他们的,所以韩家韩斯温只是执行者,真正要害他妹妹的,还有他们蒋家自己人!
这才是真正让他愤怒的地方,蒋家有陈氏和老太爷看着,兄弟间的龌龊极少,从不容许有这样自相残害的事情发生。
“韩家欺人太甚!”蒋言旭一拳头砸在椅子的扶手上,“嘭”的一声,可见是怒到极致了。
陈氏冷冷的目光扫过蒋言旭,蒋言旭随即收敛了怒气,解释道,“孩儿失态了!”
“书玦,继续说!”陈氏除了嘴角一抹冷笑,姿态依旧优雅入骨,却隐约可以察觉有一股更大的气势在她体内酝酿,只等着爆发的那一刻。
“别气坏了身体,”老太爷的话还没说完,就在陈氏冷冷的一瞥中,闭紧了嘴巴,他知道这是被迁怒了,或者说,陈氏从未忘怀过当年那些事情才对。
舒瑶也有些担心陈氏,但她很乖觉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走上前去蹲在陈氏身前,握住了她略有些冰凉的手,然后展露她最可心的笑容,无声地说,她还好好的,不需要那么生气的。
陈氏目光扫了舒瑶,终于有了些许缓和,而蒋书玦也接着往下说他查到的东西,他和秦风快马回程,加上陈氏又多给了他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已经很足够了!
“孙儿排查了府中十日内的出府记录,从面上看并无特异的地方,”蒋书玦冷声说着,那人藏得越深,他就更觉得可怕,“孙儿又查了府内不在记录的厨房采买人员,发现了点蛛丝马迹。”
“一番拷问,唯一异状就是负责采买的林四娘在七日前采买时比平时多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她绕过了平日常去的南菜场,前往了西菜场,三日前又是如此……”
还狡辩说,是一些果蔬不新鲜,但南菜场都是供给官宦人家,只有西菜场的不新鲜,哪里有南菜场不新鲜的道理,这是想欺他不理俗物吗?
随后他就抓了她拷问,果然……
“我一朋友帮忙查到,有人见到她在一个小客栈里停留了几刻钟,而那个小客栈是韩斯温他娘刘氏名下的嫁妆之一,”
果然是出了内贼啊,他多想是他冤枉人了,可事实就是这么的让人心寒。
蒋书玦也不再吊胃口了,“林四娘一直在大厨房里工作,但她的女儿小燕却是四妹妹的贴身丫鬟。”
“玥儿?”蒋言旭极是惊讶,和韩家扯上关系,他就猜测和韩氏脱不了关系,却没有想到会是他那美若天仙的二女儿。
这三年来,蒋舒玥对他嘘寒问暖,他极是喜欢这个女儿,一直不肯松口退婚,也是有顾虑到她将来的婚配问题的,可是……她到底为什么要对付她的嫡姐……
“是四妹妹,”蒋书玦也觉得心寒,虽不是同胞兄妹,可是他也没有亏待过她,不说有求必应,可是有好东西的时候,他也没忘记过她。
随后他又将原本蒋舒玥要在舒瑶身上所使的歹毒手段一说,就是向来面瘫的蒋书玴都变了脸色。
金佛泣血,国之凶兆,不说这样的罪名,舒瑶承不承受得起,她身后的蒋家绝对承受不起,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会如此鬼迷心窍,做出这般的事情来。
“至于凶兆变祥瑞,孙儿又查了昨日前往皇觉寺的所有香客名单,尚还为查出是谁发觉了,如此改天换日的,”蒋书玦极度怀疑是他那日在柳树下碰见的那个人,就他本身的气韵来说,极是不凡,还能不留任何蛛丝马迹于寺中,更让他认可了他有这本事。
“将她带上来,”陈氏对蒋书玦目露赞许神色,这个孙儿要比他父亲要精明清楚得多,即便没有书玴身上世袭的爵位,也会自己出人头地,不需要多担心。
其实在蒋书玦开始一一禀告陈述之前,蒋舒玥就被林嬷嬷带来了,丝巾绑在她嘴巴上,两个仆妇押着她,不能说话,不能动弹。
她一开始还挣扎得厉害,后来却半点动作也无,心也随着蒋书玦的话,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她上辈子就知道这个二哥是个有出息的,可是却万万想不到,他会将本事用到她的身上来。
她已经避开了所有可能露马脚的地方,甚至连韩氏都没有告诉,却还是栽了,若是已经拖了舒瑶下水,她也算值了,可没有,不仅让舒瑶得了大便宜,还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她实在不甘!
她不信老天爷让她重生,就是让她这么收场的,一定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
林嬷嬷解了她蒙嘴的丝巾,才让仆妇押着她上前,临到厅堂时,她一用力便挣脱了仆妇的束缚,那些仆妇得林嬷嬷示意,也没有再上前。
蒋舒玥扬着一张素净美丽的脸庞,带着点不屈的傲气,丝毫不见狼狈,款步走了进来,这个外院厅堂里,聚齐这蒋家目前最有权势的所有人,但都到这种地步了,她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孙女儿舒玥见过祖父,祖母,父亲三叔,大哥二哥……哦,还有大姐姐,”蒋舒玥没有丝毫收敛自己对舒瑶的鄙夷,以及那些曾经隐藏得深之又深的嫉妒和恨!
凭什么同为蒋家嫡女,她是九天凤凰,人人称颂爱戴的贤惠皇后,而她却是一深宅夫人,常年不见丈夫,只是与男仆偷个情,都能叫歹徒撞破,含恨而死!
她有多鄙夷舒瑶,就有多羡慕于她,在死前的那一刻,她就想着若有来生,定要踩着舒瑶,夺过所有属于她的一切。
舒瑶站了起来,回到陈氏的身后,她略有些吃惊地看着蒋舒玥眸光中丝丝难以忽略的针对她的恨和鄙夷,她回京之后,与她的交流甚少,也不知这恨是从哪里来的。
“孽障,还不跪下!”蒋言旭喝道。
在场就没一个蠢的,蒋舒玥即便多了她那荒唐的上辈子,也尚无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作妖,尤其是已经被蒋书玦揭了那伪善的表层了。
“父亲,玥儿不觉得自己有错,”蒋舒玥咬着嘴唇,强忍住陈氏目光中那股从心底发寒的下跪冲动,“大姐姐……蒋舒瑶她根本做不好一个皇后,她又蠢又笨又懒,即便做了皇后也不可能光耀门楣,福遗我们蒋家的,”
无宠无子,有贤惠名声又如何,下一代皇帝还不是别人的孩子?
“而且,陛下根本就不喜欢她,他喜欢的人是我,只有我才能抓住陛下的心,才能让我们蒋家一跃成为京城里的超等家族,”
众人看着蒋舒玥都觉得脸皮疼得很,究竟是怎样奇葩的脑袋,才会将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
舒瑶也觉得大开眼界,估计这就是祖母曾经告知过她的所谓奇葩了,当时祖母是怎么说来着,哦,她说,遇着这种奇葩,不用说理,直接用武就好了,因为跟他们说理,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但蒋舒玥说的话实在理智气壮,舒瑶也不免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又蠢又笨又懒……她不过是爱睡觉了点,爱美食了点,而且她天生就没陈氏她们聪明,这也不该是她的错吧……
陈氏似能感觉到舒瑶那若有若无淡淡的委屈,她转过头极认真地看着舒瑶说道,“你很好,她才是蠢的!”
舒瑶自己还没点头呢,老太爷,她三叔,大哥二哥都点头着看着她,极是认同。
舒瑶瞬间就开怀了,蒋舒玥怎么看她,她一点都不在意,重要的是,她在乎的家人怎么看她,尤其是她祖母,能得她祖母一句很好,她觉得今天多吃几口饭了!
蒋舒玥一口血呕在喉咙中,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烟儿,”陈氏唤了一句,极为了解陈氏的林嬷嬷,就从后堂里取出一支陈氏旧年用过的皮鞭,她已经很久没动用过这东西了,看到这皮鞭的老太爷,眼角一阵抽搐,却也还是绷着没有说话。
陈氏站了起来,蒋舒玥心中尖叫着要避退,可是理智又觉得陈氏不可能对她怎样,或者说,不可能亲手对她怎样!但……
“撕拉……”一皮鞭破空的声音传来,就是她手臂上衣服撕裂的声音,两辈子从来没受过任何皮肉之苦的蒋舒玥,她蒙了,陈氏……她真的打她了。
“我告诉你,舒瑶即便懒不聪明,也胜过你千倍百倍,”随着她话落,又是一皮鞭,在蒋舒玥身上撕开一长条,隐隐约约可见猩红,她没有任何留手,论起绝情无情,她也胜过千千万万的人。
蒋舒玥在她看来,也只是和普通人有点不同罢了!
“你凭什么和我的瑶儿比,你连瑶儿的头发丝儿都比不上,”陈氏鲜少骂人,但骂人的功力绝对不差,比起*上的疼痛,陈氏的话语更让蒋舒玥难受,她居然连舒瑶的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我不服,我不服,”蒋舒玥一边翻滚着身体躲避陈氏的皮鞭,一边叫嚷了起来,半点不见之前进来时的仙气儿了,“凭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我不服!”
“舒瑶母亲能拿命去救太后,你那贪生怕死的母亲能吗?”陈氏一眼就看出蒋舒玥真正不服所在,“蒋家……蒋家算什么,你以为是蒋家的女儿就够让太后坚持这么多年,非要舒瑶不可吗?”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这么好命,我就不可以!”蒋舒玥哭了,泪眼混着疼痛出的生理鼻涕,又可怜又惨不忍睹。
“那我就送你去投胎,看看你能不能换一个好命的人家!”陈氏丢下了皮鞭,脸不红气不喘,淡淡看着她,语气甚至说得上温柔,可话语却让人凭的生寒!
蒋舒玥不敢再反驳了,她怕了,陈氏真的可能杀了她的,再没有比这一刻更让她体会到陈氏的可怕,可是她更不理解,这么可怕的陈氏,为什么在京城里会有这么好的名声,两辈子都是如此,就是她那曾经最严谨苛刻的婆婆,说到陈氏都会叹一声好。
蒋言旭虽然也恨不得没有这么个心肠歹毒的女儿,可是毕竟事情没有发生,还没到真要杀了她的地步,不由得唤了一句,“母亲……”
陈氏淡淡地收回目光,也没去看蒋言旭,“将四姑娘送回牡丹阁,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去看她!”
蒋言旭松下心来,陈氏总算真没想把人弄死,又见陈氏说道,“至于……韩家,就交给你和书玴去处理,蒋家还没落魄到什么人都能来咬一口!”
蒋言旭和蒋书玴连忙站起来,点头称是,对着蒋舒玥,他们还会顾念着十多年的骨肉亲情,但对着韩家就没这情分了!
蒋书玦也暗自思量,该怎么给韩家一个教训,尤其是那个与蒋舒玥狼狈为奸的韩斯温。
“书玦留下,其他人都散了,”陈氏低下的眸光扫过已经吓傻的蒋舒玥,那了然的目光让蒋舒玥一阵胆寒,她发现了,她发现了!她绝对发现了她的秘密了!这才是她不杀她的真正原因!才不是因为什么骨肉亲情,血脉羁绊……
在她控制不住,想要尖叫的时刻,林嬷嬷上前,捂住了她就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声,让仆妇利落得把她押了下去。
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她才继续和蒋书玦说话,却是要他处理关于祥瑞的事情,当年蒋书玦从青州城归来,陈氏陆陆续续就将一些门路放到他手中,让他历练,很多事情上,他处理起来,甚至比林嬷嬷要得手的多。
但他们话才说到一半,就见林嬷嬷略有些慌张地进来,常年跟着陈氏,林嬷嬷平日里最是淡定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能让她惊慌的定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宫里有消息说,皇帝自下朝之后就去了寿安宫,而后内务府和天鉴司里就开始忙碌了,这……这是……”这千万不要是她猜想的那样啊,皇帝和萧太后达成一致,天鉴司和内务府又有动作,可不就是要赐婚的前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