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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夜的海河边与纭河边没什么区别,这河边卜也有夜间集兆川船的时候,船只和泊头用踏板连接在一起,搬运的劳力在那里川流不起,有帐房和管事模样的人在那里打算盘记数,也有人过一会就去给两边的火堆添点柴火。
那些船东和商户就轻松点,这附近也有专门的棚子,他们坐在里面聊天观看,等着交割。
黄三赶着马车进了这片区域之后,来来往往的人中有不少和他很熟悉,大家笑着打招呼,还有人故意轻手轻脚的去打开食盒,更是一阵。
王通等人在马车边上低头走着。也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比起运河码头那边的空间稍微大了些,道路也宽阔点,王通下意识的想要看看远处的城池,却被黑黝黝的一片挡住,不由得楞了下。
这也是他很少来此地,更不是本的土著,看到那黑黝黝一片没有反应过来,这边一马平川的,也没有丘陵山脉。
那些挡住视线的,应该就是在城池南边的粮仓大屯,运河漕粮,并不是时时玄玄都能运达目的地。有的卑要暂存此处,进行再次的转运。而且京师、蓟镇以及北直隶几府的需要巨大,粮仓自然很多,规模也很大。
在天津卫各处,靠着运河的两边,处处建有粮仓军屯,这也是目前天津城的一个特色,城池那边的粮草大屯,却是这几年新建,万历登基六年,天下算得上风调雨顺,运来的漕粮数量比往年多了许多,所以需要新建粮仓。
对于对周边地形不熟的王通来说,在他脑海里,这几处始终联系不到一起,今晚才算大概明白。
不多时到了订酒菜的地方,黄三有点紧张的招呼着众人把食盒酒坛什么的从车上搬下来,送进了一处茶棚中。
别看是小小茶棚,里面的灯笼居然是用蝉翼纱蒙起的木架灯,似乎还有檀香什么的燃烧,为了抵抗海滩惯有的异味。
摆着的桌椅板凳也都是好工好料的家什,更别说摆着的茶壶杯碟都是上好的精瓷,几个年纪大小不等的汉子坐在桌子周围谈安,在茶棚的前后左右都有拿着兵器的精壮汉子守卫。
坐在桌边的人身匕穿着的都是绸缎,不过式样则是短衫,他们说话的口音极为古怪,听起来不像是北方的官话。
把食盒酒坛放下,有长随模样的人过来给了银子,此外每人还有差不多一两银子的赏钱,这一两银子已经能在天津城内置办一桌酒席了,这边居然出手这么大方,不过王通还是顿了下才想起殷勤的道谢。
毕竟他县份不同,也不会对这样的赏钱感激涕零,同样的,王通带着的一干人等反应比他还要慢。
那领着他们的伙计黄三冷汗都下来了,好在这点小事茶棚中的人并不在意,离开茶棚之后,车上还有些酒肉面饼之类的饭食,搬运下来给外面的守卫们吃用。
在王通的低声吩咐下,黄三故意绕了一圈路,尽可能的多看看这边码头上的情况,本就人来人往的,众人都觉得自家在做光明正大的事情。没有可对外隐瞒的必要,王通他们倒是看了不少的东西。瓷器、丝绸、棉布、竹器还有从南洋来的各种香料,这都是南北贸易的固定货物,利润自然会很高。
这些货物从大船上搬运下来之后,很快就有漕船模样的船过来装满离开,王通心中大概盘算,海运比漕运便宜许多自不必说。用漕船行销,这过路的税费也不必交,这一块朝廷最起码损失了相当于货值三成到四成的税费,如果再把维护运河以及南方各省贴补的耗损算进去,一进一出,差不多是他们卖多少,朝廷就要损失多少,或许还要更加夸张。
无非是偷税漏税钻法规的空子,趴在大明的身上吸血,王通心中得出了结论。看了一会就觉得没什么可看的。
招呼了黄三一声,就从原路绕了回去,不过走回方才路过的一个泊头的时候。王通却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他已经听到船上的人和码头上的人吆喝着说货已经卸完了,可这时候在这艘船上下集合的人比方才还要多许多,人来人往的不知道搬运什么。
这艘船和王通这些日子看到的比,算是最大的船了,就算和在澳门看到的那些盖伦船比起来,高度上比不过,船身的胖大却要胜出许多。
“二千石的粮食,估计去了二十石船上自己吃的,你们可要算好了。”
正好船上有人冲着下面大喊。这倒是解释了王通心中的疑问,知道了这边到底在装卸什么货物了。定额,技此海船船就有漕船几倍的这量,那河卜空下们贻”干什么呢,有这免检和免税两个好处,恐怕做什么都要财了。
不能小瞧古人,偷逃税赋,各的的价差,运输工具,方方面面都被综合起来,结合成了财的手段。
大明帝国到底损失了多少财政收入这个不重要,经手人怕是人人了大财,看刚才那茶棚里面的气派。小帐、茶具,桌椅、灯具等等,就能猜到一二。
王通心中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回头问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压低了声音道:
“谭将,这是什么船,真大啊!?”
“大人,是福船,差不多要有二千五百料了”
语气很低沉,王通也是一愣,马车两边光线昏暗,也看不见谭将那边神色,不过王通却知道这位谭将凡是不叫“老爷”而叫“大人。的时候。心情都不太好,难道才才出什么事情了。
不过眼下这地方却不是方便说话的处所,众人沉默下来,跟着伙计黄三一起返回,离开这片港口区域之后。李虎头年纪小已经有点撑不住眼皮,打了几个哈欠后,就被王通驱赶着躺在马车上睡着了。
回去路上,黄三也不敢坐在毒上。打着个灯笼走在前面牵着老马,其他人也都有点疲惫,王通咳嗽了一声,网要问,谭将却提前开口说
“大人注意到没有,咱们送饭的那茶棚护卫,手中的刀身狭长,和苗刀样式差不多,但要窄些
王通茫然的放慢了脚乒,还真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都在盯着坐着的那些短绸衫汉子,谭将声音很平稳似乎没有感情,这种表现出现在他身上,按照王通平日积累经验得出的判断,谭将此时心里应该很不平静。
“倒是没有细看。
“大人有没有看到,茶棚的十二个。护卫,有六个的腰间都斜别着带鞘二尺短刀。”
“可有什么讲究吗?。
王通愣了愣,却没想到对方要讲什么,走在前面的谭剑却转过来,他声音就有点稍高,恨声说道:
“那短刀叫肋差,一长一短,在大明没有人这么佩带,即便是短刀匕也会放在腰间,而且那几个人腿都是罗圈。
“是鬼子是偻寇!”
说到这里,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只有偻国的武人才是如此佩刀。但谁说汉人不能这么学,王通喊出这一声后,却觉得事情大了。从正德末年开始的东南偻乱到隆庆末年才算是基本平息,这期间死伤军民近百万,耗费无数军费钱财,动用无数官兵征剿。
东南乃是天下财赋所在,东南大乱等于是动摇国本,嘉靖皇帝在位几十年,北面的蒙古小王子。南边的偻寇一直是心腹大患,到了隆庆皇帝,南边戚继光、俞大酞连战连捷,北边和俺答部议和,才有了万历登基后的天下太平。
现在有偻寇出现在天津这边,这是什么样的大案子,通偻之罪等若谋反,若有查实立刻下狱处斩。这边距离京师轻装几天就能到达,要是传到京师中去,更是了不得的大事。
“你可能确定!?”
兹事体大,王通不敢轻忽,谭将低沉着声音说道:
“闽中武人有不少曾去过偻国。学那边的武艺兵器也不稀罕,不过那几个坐在那里的船东却是闽地漳州月港口音,这还有错吗?”王通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实际上这话他听得有些糊涂,是不是偻寇和福建漳州口音有什么关系。
“海盗被称之为偻寇,可真偻不过十之二三,漳州泉州两地多海上巨盗,这些闽人精于海战,陆战却不如粤人凶悍,往往招揽大批真偻为手下,战时前驱,平时护卫
或许是看出来王通的糊涂,谭将出声解释说道,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意义完全不同,不知道为何,王通心里松了口气,走了几步轻声笑着说道:
“怪不得有些船白天敢光明正大的卸货,有些船却只能晚上过来,带着偻寇的福建海盗,是不敢白天出来啊”。
谭纶长期在南直隶和淅江任职。身为文官却长期和偻寇苦战他的亲兵家将自然对偻寇恨之入骨,谭将有那样的情绪也难免。
王通的思绪却迅的转向了另一边,除却逃掉的税赋之外,要是把和偻国的贸易也算上的话,这进出的财富恐怕会更加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