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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那里面出来后,苏冥还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开心过,她觉得陈洋可真是个好人,性子随和得很,他一直在主动跟自己说话。而且他提的那些话题,苏冥都能答得上来,而且也爱听。她以前是开朗乐观的性子,可再多的自信跟骄傲,也经不起现实的蹉跎。
她在那里呆了三年,再多的倔强、再蓬勃的朝气,也是要被一点点慢慢磨灭掉的。
三年后出来,她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敏感而又神经质。她害怕跟人接触,害怕别人知道她不光彩的过去,害怕人家因为她留过案底就拒绝她,也害怕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真的就一点点不恨了吗?
她最近经常会做梦,梦到很多小时候的事情,醒来后,枕头都湿了。
她不明白,曾经跟自己那么好的两个人,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自己。她曾经想过要去找他们当面问清楚,可是去了又如何?问清楚了又如何?问个究竟就能改变自己坐过牢的事实吗?还是说,她理直气壮去找他们了,他们就会跟自己道歉?
一个是华盛少爷,一个是焦家掌上明珠,他们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或许,曾经自己根本不该与他们走得近,像她这样的人,就该老老实实寻个跟自己门当户对的,工作生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平凡小日子。
过去的确有很多遗憾,通向未来的路也是诸多坎坷,但是,她至少有了起步。
吃完饭已经十点了,江驰让陈洋送苏冥回家,他则直接开车回了景明佳苑。
在乐观开朗又会说好话的陈洋跟前,苏冥显得自在放松很多,一路上,两人也说了不少话。其实陈洋送苏冥不顺路,不过比起江驰来,他倒是的确方便一些。苏冥住的地方实在太远,也有些偏僻,四周是别墅区,这一片平房夹在大片别墅间,显得有些滑稽。
早几年就听说有开发商要买了这里盖别墅,可是到如今,也没有见到动静。
陈洋开着车灯小心翼翼开,最后停在苏冥家院子门口,他伸头往里面看了眼,不由蹙眉道:“你住在这里太不方便了,这里离华盛太远,你现在是江总助理,一个月好歹也能有万儿八千吧?花点钱在市区跟人合租一间,省下来的时间,还能学不少东西,偶尔公司有个什么晚会的,你也可以参加。这里又偏又黑,别说你一个女孩子了,我都不敢住。”
“我已经习惯了,在这里住了二十五年。”苏冥笑着回了一句,忽然又垂眸。
不是二十五年,她还在那里面呆过三年呢,是二十二年。
过了片刻,又重新冲陈洋笑起来:“谢谢你送我回家,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你说得很对。”
“多好的姑娘。”陈洋自来熟地拍拍苏冥肩膀,朝她努嘴,“不早了,早点歇着,明天见。”
苏冥下了车,弯下腰来冲他挥手:“开车小心。”
陈洋应一声,又朝苏冥挥挥手,然后踩了油门就走了。
苏冥一直站在院子门口,直到瞧见陈洋的车拐弯不见了,她才转身回去。脱掉职业套裙,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宽松的大嘴猴的睡衣,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江驰让她当助理,其实根本没有让她做什么事情,唯一叮嘱她的,就是要她好好看各种资料。
现在每天上班做的事情,其实跟做文员的时候是一样的,不过换了个岗位,涨了些工资。
苏冥心中承认,江驰的确对自己很好,她也必须要努力,尽快熟悉公司所有案子跟业务,不辜负他的期望。想到这里,苏冥索性也不睡了,起床走到窗前的写字台跟前,开了台灯,从抽屉里拿出彩色铅笔跟a4纸来,她想试着找一些灵感,再把这些灵感记下来。
珠宝设计这个东西讲究的是创意,需要的是天赋,有些人天生是吃这碗饭的。而不少珠宝设计师卖的就是灵感,他们不会绘画,或者画得不好,就会配有画手。苏冥从小学画,画画功底很好,在恒光念珠宝设计的时候,也是有绘画这门课程的。
因此,她算是难得的既有惊人创意,又能精确完美将创意画出来的人。
其实江驰说她有才华,一点都没错,她于珠宝设计方面,的确是有惊人的才华。大四的时候,她设计出一个作品,也正是因为那个设计,她收到了意大利佛罗伦萨珠宝设计学院的offer,当时都已经在做准备了……
苏冥沉下心来,用彩色铅笔,静静描绘。
*
早晨八点,焦家别墅,焦阳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裙子下了楼。她气色不是很好,虽然已经化了妆,可昂贵的化妆品成功掩盖住了她的黑眼圈,却是不能增加她的精气神。倪彩坐在餐桌边吃早点,见女儿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不由问道:“怎么了?昨天晚上不是跟江誉出去共进晚餐了吗?你们吵架了?”
“没有,妈妈。”焦阳坐在餐桌边,端起牛奶喝了一口,这才说,“可能时差还没有倒过来,所以就有些没有精神。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
倪彩道:“你回国玩了也有好些日子了,什么时候收收心,去妈妈工作室上班啊?你呀,也别太缠着江誉,他肯定忙得很,你江伯伯不会让他闲着的。”说完又抿了口牛奶,见女儿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她笑了起来,“好了,就再让你休息几天,好好养精神。”
“谢谢妈妈。”焦阳跑过去,从背后抱住倪彩。
倪彩宠溺地捏她脸:“多大了,还撒娇。”
郭玉珍端了一盘子水果出来,听得倪彩的话,也笑着搭腔:“太太疼小姐,在太太眼里,小姐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太太也不必担心,等小姐嫁去了江家,誉少爷肯定也会很疼她的。”
“希望如此吧。”倪彩倒不是非常乐观,漂亮的杏眼瞅了郭玉珍一眼,精致的脸上笑意少了几分,“我听说,你家苏冥出来了?”
“不但出来了,如今也找到了工作,在华盛上班。”焦阳回了一句,语气很平,听不出喜怒哀乐。她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昨儿晚上在海鲜馆见到苏冥后,她心中一直不安,回来后怎么都睡不着,于是给江伯母打了个电话,是江伯母告诉她的。
而苏冥,却是江驰破格招聘进华盛的,本来是从小文员做起,才一天,就成了江驰助理。而且,为了她,江驰还把原先的两个助理都打发了。那个朱莉是江伯母表侄女,为了这事,已经跟江伯母哭诉过。
其实她很不明白,江驰这么做,到底为的什么?报复自己跟江誉吗?可是三年前,她去美国前,就已经提出跟他分手了。更何况,他们交往的那短短几个月,哪里算是男女朋友?他们连手都没有牵过。
他对自己也从来都是冷冷的,从不关心自己,从不主动打电话给自己,那关系就是比陌生人稍微好一些……
他昨天晚上说,苏冥归他管,原来是这个意思。
想来也是,如他那样冷傲不羁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坐过牢的苏冥。
“华盛?”倪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漂亮的杏眼不由得瞪圆了几分,愣了会儿,又笑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想进华盛的,至少也得是名牌大学本科毕业,苏冥的学历……不是没有拿到学士学位证吗?华盛的hr不可能放水到这种地步。”
“妈妈,冥冥聪明又有天赋,你就别管她是怎么进去的了。说起来,我也是为她高兴的,她过得好,我也替她开心。”焦阳已经坐回自己位置,低头吃着早点,可瞧起来却不是很高兴。
郭玉珍没再答话,只默默退去了厨房。
倪彩瞄了女儿一眼,又问:“江誉知道吗?”
焦阳摇摇头:“江伯母说,目前一直在竭力瞒住他,他还不知道。不过,他很快就要去华盛上班了,迟早是要知道的,纸包不住火。”
倪彩说:“江家在打什么主意呢,妈妈是知道的,你如果跟江誉结婚了,你爸爸这个华盛的董事自然就站在你江伯伯那边。说起来,你们这桩婚事,还是一桩买卖。阳阳,如果不是你真心喜欢江誉,想跟他过日子,妈妈是不会答应的。”
“华盛的那些复杂的内部矛盾,我也不懂,反正我就是喜欢江誉。”焦阳身形娇小,脸稍微有一些圆,看起来十分可爱,撒娇起来也是功力十足,“你跟爸爸一定要帮江伯伯,咱们两家都这么多年交情了。”
“妈妈知道了。”倪彩拿纸擦了擦手,然后起身,“妈妈要去工作室了,你在家乖乖的,玩够了就过来帮妈妈。”
倪彩的工作室是珠宝设计室,三五十个人,在s市也很有名气。倪彩本身也是顶级的珠宝设计师,替很多客户设计出过不少经典作品,也拿过很多奖项。如今女儿也从事这行,将来肯定是要女承母业,所以倪彩想让女儿尽快去工作室上班。
焦阳吃完早点,直接拎着包包出门,她约了江伯母见面。
上午十点,黄雅娇坐在一家咖啡馆内,隔着落地玻璃窗,瞧见了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鲜亮的颜色,高档的跑车,将四周停放着的车都衬成了土鳖。她目光原是盯着车看的,待得瞧清楚从车上走下来的漂亮女孩后,面上露出笑容来。
焦阳走了进来,黄雅娇朝她挥手:“阳阳。”
“aunt……”焦阳加快脚步,笑着朝黄雅娇走来,两人亲热打了招呼后,她则在黄雅娇对面坐了下来。
“你爸给你买的新车?”黄雅又看了眼那辆黄色的兰博基尼,笑望着焦阳。
“爸爸送给我的回国礼物。”焦阳笑道,“aunt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优雅。”
“你这孩子,小嘴似是抹了蜜糖似的,尽会说好听的。”黄雅娇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总归是高兴的,“倒是你,越来越漂亮了,告诉aunt,是不是国外的水土养人?”
“才没有。”焦阳嘟嘴说,“我跟阿誉都是打工赚取生活费的,过的日子还挺辛苦。虽然家里给的钱足够了,但是既然出去了,就不想用家里的钱。一开始都是打好几份工,不习惯,后来渐渐就好了。”
“这么说,你们还真是吃了不少苦。”黄雅娇心疼地说,“阿誉那孩子也是,晓得你是金枝玉叶,还让你吃苦,真是……”
“aunt别这样说他嘛,我的确开始受不了,可是后来习惯就好了。”焦阳替江誉说话,“阿誉跟一般的富家公子不一样,人家那些都是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纨绔子弟,阿誉能吃苦,将来肯定有出息。”
“是是是,阳阳说得对。”黄雅娇乐得不行,“看你们感情好也替你们高兴。”
说起这个,焦阳脸色变了一些,皱起秀眉来说:“aunt,苏冥的事情……”
“你放心吧,一会儿中午aunt请你吃饭,等吃完饭会亲自去一趟华盛。”黄雅娇已经想好了,阿驰不听自己的,她就得行公司董事的权利。就不相信,阿驰他还能硬跟自己对着干?
“谢谢aunt。”焦阳开心,跑到黄雅娇那边坐着去,亲昵地挽起她的手臂。